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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回 思念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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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开了,昏暗的屋子里投射进來一束微光,旋即,门又被轻轻合上。

    是谁进來了?她沒有心情去理会,这个时候进來的,应该是岳茗冲吧?她强迫自己将外界的杂音完全排除在外,或许巧儿听到她的声音,魂魄会回來也说不定。

    可是,他还想回來见她吗?在大海上,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已经不是他心里最牵挂的人了不是吗?是她亲自断送了自己的未來,是个人都会厌倦她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吧?沅沅说顽石也会点头,而她连顽石都不如,巧儿已经是因她而死的了,怎么还会回來见她这个罪魁祸首呢?

    别走,千万别走,她看到他了,他的背影一如从前,他转过脸时绽露的灿烂笑容,那眼神,却沒有落在她身上。

    “巧儿你别走好吗?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她追着他越來越远的背影,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而模糊,他连头也沒回,长袍在晚风中摆动,任由她跌倒后继续爬起來追赶,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巧儿,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恨我好吗?我沒告诉你,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的心动了,我好喜欢,只是我一直不敢正视自己的心罢了。白启说得对,有的人,若是错过了,这一生都找不回來了。现在我才知道失去有多痛苦,如果能重來,我宁愿拿我的命來换取你长命百岁,我求你别不理睬我,就算跟我说一句话,看我一眼也好啊!

    脚底被碎石割伤,尖石扎进她的肉里,她低头瞧见自己站在血海中,漫天都是血红,连半面残阳也被染成了刺眼的血红色,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血色残阳里。

    她跪下來,再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悲伤,放声大哭起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海才渐渐消散了,她抽泣着从漫长恐怖的恶梦中醒來,忽然,她心口似是被巨石砸中,思绪全停,甚至,连行动都无法自制。

    是他回來了,一定是他!她欣喜若狂,他还是放不下她,是这样沒错,他不会这样绝情,让她独自一人活在懊悔和痛苦之中的。

    “巧儿,你……”她蓦地站起,转过身,眼前的人却笑吟吟地将按着她的双肩,眼波流转,透着阴柔媚色。

    “公孙将军。”她失望地垂下头,身体不自主地被她按着重新落座,这个时候,他进來是想跟禇昭沅一样找她算账,为他最亲爱的小弟讨个公道的吗?她早已做好打算,巧儿的死,都是她的冲动和嫉妒造成的,若是谁想要替巧儿报仇,尽管來好了,她死了,就能见到他了。

    公孙意站在她身后,轻柔的声音滑进她的耳朵里,她不疑有异,心中只有鱼巧奉一个人,哪里会在意眼前这个人与以往有何不同之处。

    “我听你一直在哭,嘴里还叫着巧儿巧儿的,你爱着他,是吗?”他的魅音让她无端地觉得寒气四溢。

    初一呆坐着,双眸沒有一丝光彩,她张了张口,又闭上嘴,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你进來多久了?”

    “从你哭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你,丫头,你真是让我心疼呢。”他缓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提着茶壶倒下一杯茶水,“你很爱他,对不对?”他左手捏着茶杯,右手撩着衣袖,动作阴柔,无不透着款款风情,可是这种绰约风姿,不是公孙意该有的。

    她瞟了他一眼,麻木地移开目光,她发觉当自己与他对视的刹那,心口竟然砰砰地狂跳起來,这是为何?她疯了吗?这种时候,对着巧儿的二哥,她竟然……

    “丫头,瞧你嘴唇都裂开了,先喝杯茶吧。”

    她撇开脸,迟疑了一下,动作僵硬地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却沒有立即喝下,他刚才问她,是否很爱巧儿,沒错,她现在能够抛开一切顾忌,勇敢地承认自己深爱着鱼巧奉,可是承认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连在梦里,都不愿意让她看一眼,他一定恨毒了她吧?恨她冲动误事罔顾他人性命。

    “巧儿的事,我这个做二哥的又何尝不难过呢?”他一脸不在乎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唇边绽露出邪魅的笑,这表情一度让她敢怒却不敢言。他这幅幸灾乐祸的无所谓模样,哪里像是难过,哪里又像是因为自己亲爱的兄弟惨死而悲痛?

    初一垂着头,目光紧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沾着的血迹已干,是巧儿被鲛童抓破肚腹时溅出來的,她浑身不自主地轻颤起來,看到那暗红色的血渍,她控制不住情绪,双手紧紧捂着脸颊。

    “最心爱的人离开了,自己一个人苟活于世,实在是件痛苦的事。”公孙意神色自若地抓起圆桌上的一对白瓷娃娃,“瞧瞧,这两个小人本该是天生一对的,其中一个碎了,那么剩下另一个,该如何处置呢?”

    闻言,初一慢慢移开沾满血渍和裂开许多细小伤口的双手,着了魔一般,她的目光不自主地移向他手里的那对精致的小娃娃。她记得这对小人儿是巧儿为了哄咏心,特意才拿过來的,她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物,一直就放在桌面上,从來都沒有仔细看过一眼。

    公孙意黑眸之中漾起阴毒,他柔声笑道:“多好的一对儿啊,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始终还是不能在一起的。”语毕,他将瓷娃娃圈进掌心,只听“咔嚓”一声,他再度摊开手掌时,右手的娃娃化成了一堆碎片。

    “死了……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了。”初一目光呆滞,接过他左手的那只娃娃,正要朝地上丢去时,手腕被卡住了。

    公孙意拉过她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眸中阴森更浓,“你说的沒错,一个死了,另一个自然要追随而去,只可惜,你现在死了,也不一定能跟他相遇,你真的很想见他,是吗?”他松开她,慢悠悠地站起,双手敛在身后在屋里踱着步子。

    “是,我很想见他,为什么他连个梦都不愿托给我?若是能让我跟他见一面,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的吗?”

    她吓了一跳,他不是走进内室去了吗?什么时候又站到她身后的。

    公孙意俯下身來,冰凉的唇瓣贴向她的耳廓,她愣了一下,急忙躲开,方才就有点觉得异常,现在怎么,他怎么能……

    “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法子,你不是一心要见他吗?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自然会如愿以偿,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他的嘴角勾起,语带轻佻,她完全不在意,全部的注意力都只在他接下來要告诉她的“良方”上。

    ……

    笃、笃、笃------

    敲门声起,初一迅速收回神思,往后一转,身后竟然空无一人,公孙意何时离去的,她竟然沒有发现。不管了,只要能有办法让她跟巧儿的魂魄见一面,她死也甘愿,或者说,她求之不得。

    “初一,你好些了吗?”岳茗冲刚一进來就嗅到了古怪的气息,她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只炖盅,一只空碗一只汤匙。

    将炖盅放在桌上,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屋子里环视了一下,“我给你熬了点参汤,趁热喝了吧,瞧你脸色蜡黄,下巴尖成什么样了。”

    把汤倒进空碗里,岳茗冲将碗推到初一面前,“你的眼睛肿得像桃,梦到巧儿了?”察觉出初一的神色古怪,双目如一口枯井,尤其是瞧着自己的模样,竟有些阴森森的。

    “不知道咏心有沒有踢被子,这孩子也真是要让你操心了。”岳茗冲起身缓步朝内室走去,阳光透进來,她眼尾扫到地上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慢慢朝自己靠近的身影。

    ****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徘徊,有什么东西在脖子上爬來爬去的,禇昭沅本能地抓了抓,那身手灵巧的小东西竟都逃了,当她重新入睡时,竟感动身体猛地向下沉了一下,像是跌到石板上,整个躯体都酸乏不已。

    她记得睡着的时候身边沒有一个人的,那此刻,正拉着她裤脚的又是何人啊?

    猛然间醒过來,她瞧见了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东西,那攀上铁链,借着同伴之力打秋千的,是老鼠吗?

    禇昭沅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急忙缩进墙角,哪知,屁股下面竟坐了一团绵软的东西,她直觉地伸手拎出來一看。

    “啊!救命啊,有老鼠,老鼠!”

    待她哭喊完毕,这些老鼠似乎被她的尖叫吓到,纷纷逃向对面墙角的地洞。

    “嚷什么呢?它们又不会吃了你。”

    这声音,好生淡定啊!

    惊魂未定,她的焦距慢慢从黑乎乎的地洞移向别的方向,沒看错吗?盘膝坐在石床上的人,是二嫂?

    不可能,她一定又跌进恶梦里了,二嫂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神经猛地被斩断,她几乎又要叫出声來------

    “别大惊小怪的,这也沒什么。”岳茗冲慢慢张开眼,目光扫向禇昭沅,又渐渐地移向紧靠着铁栅栏的初一。

    禇昭沅努力回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绵软的床榻上移动到这又脏又臭的牢房里來的,转眼瞧见岳茗冲正气定神闲地打坐,她只得爬起來,同坐到石床上,至少离那个老鼠洞远一些,身边多个人,也多分安全感。

    “二嫂,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这就要问初一了。”岳茗冲慢悠悠回道,见初一抓着铁栅栏一动不动,她继续说着:“初一,你难道沒发现自己中了圈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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