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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回 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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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韬他待我很好,我中尸毒时,他不眠不休守着我,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么久,我仰望的人,他从來不看我一眼,而默默注视着我,关心着我安危的,我却从來都沒在意过,我真是傻,竟然沒有早些察觉出他我的情意,不过现在不晚,而且,我们对着月光长谈了一晚,我才发现,其实我们两个何其相似,是不是前世,我们的手上拴着同一根红线呢?”

    屈桑无言以对,他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是这样快乐的事,脑海中不时地会浮现那人的样子,让自己微笑或是流泪,甚至会恨得想让对方死在自己手里。

    这……不行,他一定是疯了,他不记得对旁人会有这种感觉,唯独对一个人,他满脑子都装的是那个人,可是,他明明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眼睫上沾了冰凉的东西,这瞬间的冰凉冲进他的心里,他以为自己流泪了,忽然觉得可笑之极,他恨那个人沒错,自己的一切都葬送在那人手里,他竟然会……

    方才那凉意不断地飘落下來,他的眼角都湿润,他以为是自己被这种荒唐的情绪感染得落泪了,手抹了一把,顿时吓得手一抖。

    他流泪了,还流的是血泪?他真的有这么投入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突然听到了有人大叫着:“下雪了!”

    他这才醒悟过來,原來,方才是不小心跌入一个可怕的恶梦里去了,眼尾扫到萧韬正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他也不敢确认,对方的焦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真是折磨人啊!他这一辈子,铁定是沒救了。

    “这雪好奇怪啊!”鹿清雅摊开手掌,雪片飘落至掌心,很快便融化了,“为什么会是红色的?我从來沒见过,萧韬,你见过吗?”

    屈桑不经意地会去注意萧韬的举动,对方说话,他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去听,这古怪的行为被萧韬逮个正着。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之用这种眼神瞧我,是不是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屈桑心脏狂跳,急忙脱口:“沒,沒有,你别误会,我想,这红雪是因为邪气的缘故吧。”他惊讶着胸口,强迫自己的注意力能快些将注意力从萧韬身上移走,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疯掉的。

    “阴迦罗不是已经被灭掉了吗?为什么事情还沒有结束?”初一话尾才落便看到岳茗冲和公孙意两人从房里走出來,“岳姐姐,你好些了吗?”她跑过去,看了公孙意一眼便移开目光,因为之前有阴影,她对公孙意的恐惧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岳茗冲拉紧了斗篷的带子,这天气,四季更迭早已打破常规,昨天酷暑难耐,今天就大雪纷纷,这已经不是稀罕事,自从异世封印有破裂的迹象时,人间四时便开始混乱。

    “屈桑。”她叫了他一声,发觉他一直垂着头,安静得像是被施了法术,他异常的行为让她心生好奇,见叫不醒他,她只得走过去推了他一把。

    “什么事?”他茫然地望着她,旋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拉着她急忙道:“你们不是找到八卦神牌了吗?你们四位转世天人再加上浩然正气的四个凡人,一定能将妖邪赶回异世,再度封印起來。”

    岳茗冲瞧他神思恍惚,皱眉道:“你怎么了?从开始就心不在焉,汗流不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沒事沒事,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有客人,我把他丢下好几天了,我再不回去,他可能会发疯,告辞了。”他匆匆忙忙,几乎是逃也似的,在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立即隐去,再不离开,疯掉的不止一个人了。

    ****

    一年后.云波城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眼里的景象就完全转变了。

    身边翠色裙衫的妙龄女子拉了拉发呆的他,低声问道:“公孙先生,这里就是你的家乡沒错吧?”

    公孙齐愣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里是他的家乡吗?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或者又不小心跌入幻境之中了。这几天发生的事,简直比小说里写得还惊险刺激,他思绪还未沉静下來,脑袋乱哄哄的,目光流转,找不到焦点。

    四下皆是灰蒙蒙的,晦暗的天空,像是发生了巨大爆炸事故之后的残像,房屋楼舍亦是破败不堪,有人趴在房顶置换新的瓦片,有人正在糊弄墙壁上的破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死气沉沉的,街边的店铺开门大部分都关门闭户,只有少数的粮油店和药铺还开着。

    想必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有闲工夫去酒楼喝酒了。

    “总算过去了,虽然损失不轻,可是一想到将來有安生日子过了,还是觉得老天待咱不薄啊。”

    “可不是,不管咋样,有条命还在就行,一切从头再來,就像是死里逃生了一回一样。”

    两个年轻男子抬着一截圆木经过,公孙齐急忙挡住那二人的去路。

    “请问,这里可是云波城?”

    “……当然是了。”前面那肤色黝黑,身材精瘦的男子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眼光來瞧着公孙意,“这位公子,你是从那里來的吧?”抬头望了望天,他继续道:“人间的人谁不知发生过什么事,除非你是从天上來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才走多久啊,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见后面那肤色青白的年轻人已经不耐烦,公孙齐只好让开路。

    “脂玉,你可知人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奴婢也不知。”她跟在他身后,他走走停停,她只好也随时紧跟他的步伐。离开时,主子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将人间发生的事告诉给公孙先生,以免他听后承受不了。她只不过是护送公孙先生回家的奴婢而已,自然不敢多话。

    走了一会儿,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步子,脂玉及时驻足,险些撞上公孙齐的后背。

    “这里,是蕊园啊……是吗?”

    脂玉听他自言自语着,便跟着他一块儿紧盯着眼前这座宅邸的横匾,上书“蕊园”二字的确沒错。

    “公孙先生,看來你已经到家了,奴婢也该走了。”

    “别……再等等,我觉得这里,很像,却又不像。”他神情凝重,那两个大字是出自他手沒错啊,可是为何,他竟觉得这宅子衰败得有些异常呢?几天时间而已,一座宅院怎么可能变成这样?到底是不是?他完全无法确定。

    门口清扫的家丁和丫鬟不断地朝他瞧去,大概有一刻钟,他们就看到大路中央这年轻英俊的公子盯着这院门看,连眼睛都不眨。

    “公子,我们瞧你看了好久,不知公子在瞧什么?”家丁丫鬟凑上來,跟他并排站着,也顺着公孙齐的目光看过去,却是看不出什么玄机。

    公孙齐木然地开口:“这里是蕊园沒错吧?”

    “是啊。”

    他心猛地一跳,是蕊园,是他的家,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陌生感多过熟悉感呢?

    “你们的女主人可是沐之蓝?”他眼里闪着光彩,紧抓着握着扫帚的家丁,“快告诉我,是不是?”

    被他这莫名其妙举动吓到的家丁慌慌张张地抽身,“沒错,是,是,我们夫人是叫这个名字。”

    “那你们的家主,可是公孙齐?”

    “诶,好像是吧……公子你别抓着我,我们虽在这蕊园做了五年工,却从來沒见过家主,听人说,我们家老爷已经死了十多年了,而且夫人还不准任何人提起老爷,公子,你要是來找老爷的,还是不要抱希望了,找一个死去多年的人,除非是下地府。”

    家丁被他反复无常的表情吓得急忙拖住丫鬟奔进府里去。

    死了?十多年了?他死了啊?

    “脂玉,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吗?他说我死了十多年了,我明明才离家几天而已,沒理由的,是不是我听错了?”公孙齐按住她的肩晃动不止,他刚才是亲耳听到的,这么说,他现在,是魂魄回归故土,与家人最后一刻的团聚?

    不,他不能死,他还有妻子儿女,还有徒儿们,他们怎么能离得开他?

    一缕幽魂归故土,转眼人间已数年。

    他忽感身子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是气息渐渐消散,还是听到刚才那家丁的一番话,他跨上石阶,走到门前,手指触碰到剥蚀的兽环,冰凉的触感让他从头到脚都困在寒凉之中。

    “朱砂,我让你办的事你都办好了吧?”

    公孙齐一顿,脚跟像是被黏住,无论如何都迈不动一步,这声音,让他很想哭,他才离开她多久啊,却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一个娇憨的女声响起:“奴婢都按照夫人的嘱咐,给少爷和少夫人做了两身冬衣。”

    “嗯,你再准备一些食物,药材,我一块儿带过去。”

    “四小姐最近两天就要回來,何不让四小姐捎过去呢?”

    “说的也是,我离开了,言儿又要闹……是谁在那儿?”沐之蓝越过朱砂,往门口瞧去,只看了一眼,她的心遽然间痛缩,朝朱砂招了招手,道:“走吧,去厨房看看汤煨好了沒?”

    “蓝蓝。”

    她思绪凝注,转过脸去,沒有再往门口看一眼,那混账,真的是他?她不信,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

    朱砂见她神情古怪,又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他沒变,还像是十二年前那样年轻又俊秀,身上的那件衣服,是她亲手做的,他穿着就舍不得脱下來。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皮肤粗糙,长满细纹,这些年,她满腹辛酸,在不断追逐希望又不断失望的路上,担惊受怕地度过了多年,风吹雨打,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开朗美丽的小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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