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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玉辟邪[第十一章]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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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一章以假乱真大胆贼人好猖狂

    文中秀道:「咱们要知道的就是秦宫主赴什么人之约去的,现在既已知道是长江盟向秦宫主下战书,约你到白帝城去的,这就够了,秦宫主前去赴约,到了白帝城,自然没遇上长江盟的人了?」

    散花仙子怒声道:「你们使调虎离山之计,前来偷袭神女宫,自然没人前去白帝城了。」

    文中秀道:「在下再请问秦宫主一句,就算是咱们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把秦宫主引开,试问咱们为什么要偷袭神女宫?就是为了残杀留在神女宫的十九名女弟子?还是要毁去你们神女宫?但目前神女宫不是好好的并未毁去,那么咱们究竟目的何在?好了,现在,请秦宫主再听听在下等人找上神女宫来的前因后果……」

    他从自己等人集会百里洲,当晚宴会中,有人自称奉武林盟盟主之命,希望长江盟加盟,并曾和自己等人动手,以及自己在和他动手之际,暗下「追踪散」,自己等人如何夤夜追踪,一直找上神女宫……

    散花仙子听得疑信参半,一面问道:「你们分三路进入神女宫,那么其他的人呢?」

    巢湖矇叟道:「现在该由老朽来说了。」

    接着就把自己和丁天仁等三人,曾在峰下息足,以及一路上山,丁天义(易云英)如何在大殿右首发现一具尸体,经自己查验,是死在「大龙爪」下。后来第二进,第三进都发现有人被杀,其中最使自己震惊的是有人死在和自己相同的烟斗之下,而且还是被言门内功震碎内腑而死。

    自己才想到这是有预先布置的阴谋,急于进去,找于千里、文中秀二人希望大家急速退出,免中敌人圈套。等到自己找到两人之后,就不见了丁天仁三人,及至退出大殿,竟连荆门山主季传贤,冷面屠夫束大成、排教总舵主罗长发、黑手神赫连天四人也一个不见,踪影全无,大概说了一遍。

    散花仙子愈听愈奇,以巢湖矇叟雷公言武的身份,当然不至于说谎,尤其和他同行的人中,有荆门山主季传贤、排教总舵主罗长发等人,都是江湖上响噹噹的人物,居然一夕之间,全数失踪。

    更重要的还有丁天仁,江湖上盛传他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身边有他紫虹神剑玉辟邪,如今竟在神女宫离奇失踪,这要让天杀星听到消息,不把神女宫倒翻过来才怪。心念迅速转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巢湖矇叟道:「就在老朽三人从大殿上出来前的事,大概前后也不会超过半柱香的工夫。」

    散花仙子抬目朝站在阶前的白衣女子问道:「素素,你们从宫后进来,可曾发现什么没有?」

    原来那白衣女子正是白素素,她连忙欠身道,「没有,如有什么动静,小妹岂会放过他们?」

    散花仙子道:「这就奇了,咱们神女宫山后只有一条通道,这些人怎么会无端失踪了呢?」

    巢湖矇叟道:「这就是咱们双方应该精诚合作,才能找出隐身暗处的武林联盟盟主来。」

    散花仙子颔首道:「看来我是给你说动了。」

    巢湖矇叟大笑道:「秦宫主果然爽快。」

    散花仙子刚抬了下手,还没开口,陡听一声厉笑划空而来,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阶前泻落。同时也响起一个尖厉的老妇人声音喝道:「小丫头,你叫白素素,是你杀了我两个师侄,对不?」

    白素素面前此时已经多了个高大的缁衣老尼,这人生得面长如驴,眉浓如帚,目光森冷如电,直盯着白素素大有把她撕裂之感,如果这老尼不是出家人,也不像是个女人。她正是武林中出名难惹的屠龙师太、熊耳山黄竹庵的当家。

    白素素面前突然泻落了一个盛气凌人的老尼姑,她纵然没见过屠龙师太,但总听人说过屠龙师大的模样,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对方这声「小丫头」,可把她叫火了,这里是巫山神女宫,谁还怕你不成?

    她脸上丝毫不露,依然笑吟吟的道:「老师傅,谁是小丫头?谁杀了你两个师侄了?你是谁?你两个师侄又是谁呢?」

    屠龙师太性如烈火,右手抬处,一道寒光从袖中飞出,那是一柄狭长如银的屠龙刀,口中厉笑道:「小丫头,你叫白素素不错吧?」

    白素素道:「不错,我就是白素素。」

    屠龙师太道:「那就对了。」话声甫出,寒光飞洒,举手之间,就刺出了三刀。

    这三刀宛如一片银雾,令人分不清左右前后,凌厉到使人油生寒慄,好像被刀锋刮去了一层皮似的。白素素想不到屠龙师太出手竟有这般厉害,快到自己几乎连拔剑都来不及,只好闪动身形,施展「云迷巫山身法」,连退带闪,才把对方三刀避升。

    正好及时响起散花仙子的声音说道:「道友请注手,有话好说。」她说来轻柔,但已施出巫山派的无上神功。

    屠龙师太声音入耳,心头猛地一凛,这所谓「一凛」乃是心神不由自主的一凛,如非这说话的人功臻上乘,决不可能使屠龙师太这样的高手,闻声生凛的。

    身形乍停,屠龙刀也只一闪就缩入袍油之中,目注散花仙子冷然道:「你就是秦宫主了?老尼是替我两个师侄女报仇而来,这有什么好说的?」

    散花仙子看她盛气凌人也佛然道:「秦楚云忝掌巫山神女宫,白素素是我云妹,她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非死不可,也总该先和我这个掌门人说上一声吧?屠龙师大名满武林,这点礼数总是懂的,怎会没什么好说的呢?」

    她虽是心有不快,但说来依然十分柔美,好像说得很婉转。屠龙师太沉哼一声道:「很好,既然有秦宫主出面,白素素在观音庵门前明明是杀死我两个师侄,杀人尝命,你就要白素素拿命来好了。」

    白素素听她说观音庵门前杀死她两个师侄女,顿时想起那晚自己追踪石破衣之事,急道:「我没杀你师侄。」

    屠龙师太冷笑道:「你掩饰得很好,因为你是用石子打穴杀死我两个师侄的。当时正好有石破衣在场,他在十年前曾以石子打穴分别击中郊山五鬼眉心穴,认为可以掩饰过去了。但经老尼检查的结果,却发现击中我两个师侄女的石子上暗含「蚀骨功」,正是你们巫山一派的独门秘技,你现在还有何说?」

    白素素道:「当日我是跟踪石破衣身后,从乐山山庄追出来的,石破衣轻功胜过我甚多,他趋近庵前俯身察看两具尸体之时,我才赶到,那时师太也及时出现,和石破衣起了争执,我就隐身在庵前一棵大树之后。后来看你们已经解说清楚,我也就悄俏退走了,试想我到得比石破衣还迟了一步,如何会是杀害你两个师侄女的凶手?」

    屠龙师太道:「你说的只是片面之词,有谁相信?」

    白素素冷冷的道:「我白素素一向说一不二,别人相不相信,我并不在乎。」

    屠龙师大厉声道:「你不跟老尼交代清楚,老尼岂能轻易放过了你?」

    散花仙子温道:「我云妹不是已经向你解说清楚,杀害令师侄的并不是她?」

    屠龙师太嗔目道:「不是她,那是什么人杀死我两个师侄的?」

    白素素冷声道:「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该你自己去查才是。」

    屠龙师太拉长马脸,森笑道:「老尼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你们巫山「蚀骨功」,这还不够吗?」

    白素素粉脸气得煞白,冷笑道:「这就证明是我杀死她们的了?」

    屠龙师太道:「这还错得了吗?」

    「不错。」白素素道:「是我杀的,你又待怎样?」

    散花仙子道:「素素……」

    「你终于承认了。」

    屠龙师太厉笑一声道:「老尼就亲手劈了你。」话声甫出,人已闪电欺来,左手一招「独劈华山」,掌风如涛,朝白素素当头直劈过来。

    白素素是神女宫的第二高手,面对屠龙师太这样一位强敌,早就有了准备,没待对方掌风撞到,身形一侧,从左首朝前闪出,一下欺到屠龙师大右侧后方,右手挥处,反手一掌拍向屠龙师太右肩。屠龙师太欺来的人,何以出手第一招上,会使左手的呢?

    那是因为她屠龙刀就藏在右手衣袖之中,左手劈出一掌,右手抬处,屠龙刀也已出鞘,(此时白素素已欺到她右首,反手一掌朝肩后拍来)口中沉哼道:「小丫头,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一记「龙尾挥风」,一道亮银刀光由下而上,朝身后挥出。白素素急忙后跃,右手衣袖已被刀光截断了数寸长一角。屠龙师太岂是等闲之辈,她堪堪后退,还未站稳,左手一记劈空掌紧接着拍出,人随掌上,右手屠龙刀一片刀光又相继涌到。白素素空有一身武功,却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往后连退。

    屠龙师太厉笑道:「小丫头,你拿命来吧。」

    身形突然凌空而起,右手连挥,屠龙刀幻起一片银色光华,如缨络下垂,朝白素素当头罩落!就在此时,但见另一片白色云朵冉冉飞起,迎着上去,一下把银色刀光托住,适时响起散花仙子的声音说道:「老师太刀下留情,两位令师侄,其实并非我云妹杀的。」

    她这片托住银色刀光的,竟然是她手中一支白玉拂尘,因此没有任何交击之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屠龙师太狭长银刀一收,冷冷的道:「秦宫主包庇令云妹,想和老尼动手吗?」

    散花仙子把拂尘挂在中指中,一面拱手道:「老师太误会,秦楚云并无包庇敝云妹之意,方才她说的只是气话而已。」

    屠龙师太道:「不是她杀的,她为什么要承认。」

    散花仙子笑了笑道:「试问老师太,如果有人硬指你是杀人凶手,更不听你的解说,老师太又会如何?」

    「以我想来,一向生性刚强的老师太,也会一口承认:是我杀的,你又待怎样?这么一来,无非逞一时之气。但却把真正的凶手放置到了一边了,即使老师太把敝云妹杀了,是不是真正替二位令师侄报了仇呢?」

    屠龙师太还没开口,只听老远有人笑道:「还好,总算给我赶上了,你们还没动上手,一旦动上手,我这和事佬就做不成了。」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已从西首围墙上跃落,耸着肩朝天井中间走来。在场的都是行家,这人只说了两三句话,一个人就能从远处赶到,这份轻功,岂非已到了上乘境界?这人头盘道髻,身上却穿了一件洗得快发白的蓝布大褂,一个非道非俗的瘦小老头,他,正是邛崃石破衣。

    就在他走近之际,一眼看到阴世秀才文中秀,两颗深邃的小眼珠忽然一注,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你老弟就是人称阴世秀才文中秀对不?哈哈,江湖上大家都谬许我假道士轻功还算不错,如今看来你文老弟就胜我石某多了,刚才咱们还在白帝城西遇上的,你老弟居然先到这里了。」

    他随口说着,人已走到散花仙子和屠龙师太两人之间,连连拱手,堆起一脸皱纹,陪笑道:「秦宫主、老师太,两位请了,石某听说老师太朝神女宫而来,心头一急,拼着老命一路急赶,总算给石某赶上了。」

    散花仙子还了一礼道:「石道长定有什么见教了?」

    「见教不敢。」

    石破衣耸耸肩道:「因为那天在观音庵遇上老师太,石某曾和老师太说起白大姑娘的事,今晚听到老师太巴巴的找上神女宫来,一定和她两个师侄之死有关,那就一定认为白大姑娘是杀人凶手。这一来,岂不把误会认了真,所以老朽非赶来作证不可。」

    屠龙师大道:「你来作什么证?」

    石破衣连忙陪笑道:「那天石某被人引去观音庵,白大姑娘是跟踪老朽追下来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老朽在轻功上,稍胜白姑娘半筹,赶到观音庵的时候,她落后老朽总在二三十丈左右。老朽走近观音庵,她就闪身隐入右首一片林中,还当老朽没发觉哩,那时两位令师侄早已中人暗算,身死多时,所以老朽可以证明白大姑娘决不是凶手。」

    屠龙师太道:「但我两个师侄被石子击中眉心,石上暗含「蚀骨功」力,又作何解?」

    「唉!这个老朽也说不上来。」石破衣搔搔头皮,说道:「事情确实有些复杂,但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

    「譬如四十多年前,就有一个擅「百变神功」的人,专门仿冒各门各派的独门绝技,闹得江湖各大门派之间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你老师太的「点睛指」,好像也被仿冒过,所以石子上暗含「蚀骨功」,也是极有可能之事了。」

    屠龙师太双目寒光迸射,寒声道:「你说我两个师侄,是百变道人杀的?」

    石破衣耸耸肩道:「这个老朽不敢说,老朽只是打个譬喻罢了。」

    屠龙师太怒声道:「这老杂毛我找了他多年,他居然敢找到我头上来了。」接着沉声道:「好,冲着你石道友,老尼就相信你一次。」

    说完,不见她双脚点动,一个人已随声而起,划空朝外飞去。石破衣叫道:「喂,老师太,你真是急性子,我假道士话还没说完呢。」

    屠龙师太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散花仙子朝石破衣拱拱手道:「多谢石道友赶来,总算化解了两家一场误会。」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秦宫主不用谢,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这是应该的。」

    再说阴世秀才文中秀在石破衣现身之时,曾说在白帝城西见过自己,心头不禁一动,但那时石破衣正在和散花仙子、屠龙师太三人说话,自己不好插咀。这时走上几步,朝石破衣拱手道:「石道长请了,方才道长说在白帝城西遇见过在下,不知可是真有其事?」

    石破衣一怔,笑道:「老朽当时急干赶路,没和文老弟招呼,但老朽相信文老弟也一定看到老朽了,怎么会没有其事?」

    文中秀道:「石道长当时遇上的就是在下一个吗?」

    石破衣眨眨小眼,嘻的笑道:「这就奇了,文老弟和什么人在一起,难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

    文中秀道:「那人可能不是在下,所以希望道长能说得清楚一点。」

    「这倒新鲜得很。」

    石破衣嘻嘻的笑道:「老朽遇上的明明是你文老弟,你说那人不是你老弟,那会是谁?」

    文中秀道:「道长方才不是说过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有人可以「百变神功」仿冒各门派的独门绝技,自然也有可能仿冒某一个人了。」

    「唔,唔,这话有些道理。」

    石破衣搔搔头皮,想了想才道:「那时老朽急于赶路,走得很快,和你老弟只是擦身而过,哦,对了,因为你老弟是迎面来的第一个,所以看得较为清楚……老弟身后好像还跟着几个人……」

    于千里急急问道:「石道长,那几个是什么人?」

    石破衣一拍脑袋,笑道:「对了,和文老弟在一起的,自然是长江盟的人了,老朽当时还想:长江盟的人一清早天还没亮,这样急着赶路,不知有什么急事?

    巢湖矇叟道:「道兄还没说出那几个是什么人呢?」

    「对了,嘻嘻。」石破衣笑道:「对不起,老朽把话题扯远了,文老弟身后,是荆门山的季山主,老朽五年前还在他庄上喝过酒。第二个也是熟人,是排教的罗总舵主,后面好像还有两个……」

    文中秀这下证实了,急急说道:「那是云梦三怪的束老大和赫老三,对不?」

    「对,对。」石破衣连连点头,接着歉然道:「就是冷面屠夫束大成和黑手神赫连天,老朽对这两位不大熟,你老弟不说,老朽一时就叫不出来了。」

    文中秀望着巢湖矇叟、于千里二人,愤然道:「果然是贼党的诡计,他假扮兄弟,利用这一路是兄弟领的路,把季山主、罗总舵主和束老大、赫老三四人诳去了,蒙老、于庄主,咱们快些追上才好。」

    巢湖矇叟微微摇头,苦笑道:「这里离白帝城少说也有百来里路,石道友遇上他们之时,距现在少说也已有一个多时辰,那么他们现在很可能已在一二百里之外了,山区辽阔,你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咱们又到那里去找?」

    于千里道:「难道咱们任由他们落入贼手,就不管了?」

    巢湖矇叟道:「他们假武林联盟之名,既要兼并长江盟,不会就此罢手的,咱们现在赶去,岂不正好落在他们陷阱之中,倒不如已逸待劳,等他们找上门来。」

    石破衣道:「怎么?听你们的口气,长江盟果然出了事?」

    散花仙子道:「石道长、言道长,此事乍听起来,好像只是长江盟的事,但武林联盟假长江盟之名,残杀我神女宫一十九名弟子,自然也是敝宫的事了,诸位如不嫌弃,且请到敝宫奉茶,俾便长谈。」

    石破衣笑道:「好,好,秦宫主见邀,却之不恭,大家就进去坐坐,老朽还听说神女宫有窖藏五十年的好酒哩,老朽一直想偷偷的溜进去喝上半缸。就是因贵宫有一条禁令,不准江湖上的臭男人踏上神女峰一步,老朽想想为了偷喝几口酒,在神女峰送了老命实在划不来,才没敢进去。」

    散花仙子柔笑道:「石道长真会说笑。」

    「一点也不是说笑。」

    石破衣耸耸肩道:「老实说,黑白两道,各门各派,老朽都去喝过酒,连五毒门的五毒酒、云南蓝家双蒸蓝酒,老朽都喝过,就是没喝过百花酿。」

    散花仙子道:「石道长既然莅临神女宫,自然要让你喝个痛快了。」

    石破衣大喜道:「如此真是多谢秦宫主。」

    丁天仁、金兰、易云英三人跟随巢湖矇叟从第三进进去,因为矇叟一再交代,在行进之际,每人必须保持一丈距离,万一遇上有人袭击,才有迎旋闪退的余地,因此大家都有一丈来远的距离。这回是巢湖矇叟看到第三进四个青衣少女,不但是死在自己旱烟斗之下,而且还是言门的「透骨功」震碎内腑的。

    一怒之下,纵身扑进之势,自然更快,等丁天仁跟着掠进,瞥见巢湖矇叟一手提着旱烟管急匆匆的退了出来,低喝一声:「你们快随我走。」说完,转身朝往东的遇廊上急步行去。

    丁天仁急步跟了上去,问道:「蒙老……」

    巢湖矇叟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老朽此时无暇多说,且等出了神女宫再说不迟。」

    一行四人由巢湖矇叟为首,只是朝东奔行,一连穿行了几处院落,越出围墙,已是神女东首。巢湖矇叟旱烟管朝北一指,悄声道:「三位少侠快些走了。」

    易云英忍不住问道:「蒙老,你总该和我们说清楚要去那里吧?」

    巢湖矇叟笑了笑道:「老朽只是看了他们记号是往北去的,至于究竟要去那里,这要追到地头才会知道,老朽如何说得出来?」

    丁天仁道:「三弟不用多说,我们跟蒙老走就是了。」

    巢湖矇叟低声道:「老朽有一句话务请三位少侠包涵,因为贼党极为狡猾,何况又是敌暗我明,这一路上,随时都会遭受袭击。」

    「因此咱们必须随时提高警觉,沿途更不可随意交谈,以防被对方发现。」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一切都听蒙老的。」

    巢湖矇叟笑道:「如此就好,咱们走吧。」说完,就展开大步,当先奔行而去。

    丁天仁三人也紧跟着他身后而行,这时天色还未黎明,四外高山丛林,黝黑如墨,除了一路急行,根本辨不清方向。走在前面的巢湖矇叟似是不喜多言,他也警告过三人,要随时提高警觉沿途不可随意交谈,因此三人也不敢多说,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奔行。正因大家放腿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现在东方已渐渐发白。天色只要一经透出鱼白,很快就大亮了。

    现在大家已可看清楚自己一行走在重山叠岭之间,山势连绵,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巢湖矇叟要领自己三人到那里去?易云英心头渐渐起疑,她因大哥和巢湖矇叟走在前面,这就掠上两步,和金兰走成并肩,一面低声叫道:「二哥。」

    金兰回头问道:「三弟,有什么事吗?」

    易云英道:「你不觉得蒙老有何可疑吗?」

    金兰问道:「你说说看?」

    易云英道:「他说是看了文中秀他门留的记号追下来的,但这一路上,你看他找过记号没有?一路上哪里有记号了?」

    金兰点着头道:「我也觉得有些怀疑,你不说,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易云英道:「我们只说走不动了,需要休息一下,等他停下来了,再仔细的问问清楚。」

    金兰点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办。」

    易云英就「哟」了一声,叫道:「二哥,我脚扭了一下,好痛。」接着就俯下身去,用手揉着右脚踝,连脸都胀红了。

    丁天仁很快回身走来,关切的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易云英已在附近的一方大石上坐下,依然用手揉着足踝,说道:「还好,我只是扭了一下……」

    巢湖矇叟含笑道:「咱们只顾赶路,一直没有休息,大家都走累了,就在这里坐息一回,等体力恢复了再走好了。」

    大家各自坐下休息,金兰忍不住问道:「蒙老,我们到底要到那里去呢?」

    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老朽只是沿路寻着记号寻下来的,他们去了那里,老朽怎么知道?」

    金兰道:「我们怎么没有看到记号呢?」

    巢湖矇叟目芒一动,嘿然道:「金少侠这话好像是在怀疑老朽了?」

    金兰道:「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道:「文老弟留的记号,乃是长江盟特有的记号,外人如何辨认得出来?如果三位老弟都能看出来了,那还算是特定的记号吗?」

    易云英一手揉着足踝,一面自然仰起头,听巢湖矇叟说话,凡是听一个人说话,总是要瞧着他的,他这一偏着脸听他说话,忽然看到巢湖矇叟右手拿着的旱烟管,这下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怔!因为昨晚昨餐之后,她曾看到巢湖矇叟装好一筒烟,打着火绒吸烟,他那支旱烟管分明是竹节的,用久了,就红得变成紫色,烟斗足有鹅卵大小,是紫金的,烟管上还挂着一个装烟丝的牛皮袋,也亮得发紫。现在,巢湖矇叟手上这支旱烟管和烟斗都是黝黑的,一看就是铁制的,旱烟管上也没有装烟丝的牛皮袋。

    一个人用惯了东西,尤其是旱烟管,怎么会换了一根的呢?她心念转动之际,忽然又有了另一发现,那是巢湖矇叟脚上穿的鞋也不同了!昨晚,他穿的是双梁布鞋,(脚背上有两根鞋脊)如今他脚上穿的却是薄底快靴了,自己一行人一路奔行,他自然不会在半途把旱烟管和鞋子都换了,那么他……

    易云英突然想起义父时常和自己谈些江湖上的事儿,江湖上时常以易容术改变面貌,假扮另一个人,他……莫非不是巢湖矇叟,是有人假扮了他?一念及此,抬目看去,只有金兰坐得较近,这就暗暗朝金兰递了一个眼色,朝他点点头。

    金兰看到她暗示,立即站起身,走了过来,蹲下身问道:「三弟,你脚还痛不痛?」

    易云英道:「好多了。」接着就悄声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他。

    金兰神色一变,凝重的道:「会有这种事?大哥知不知道?」

    易云英悄声道:「没人告诉他,他怎么知道呢?」

    金兰道:「我去告诉他。」

    易云英道:「你要小心些。」

    金兰点头道:「我知道。」说着站起问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舀些水来。」

    易云英道:「你拿什么东西去舀呢?」

    金兰道:「大哥身边有一节竹筒。」一面朝丁天仁叫道:「大哥,你身边的竹筒呢?三弟要喝水。」

    口中说着,人已自顾自朝右侧小溪走去。

    第十二章识破诡计鸿蒙一剑退强敌丁天仁从身边取出竹筒跟了过来,金兰用手掬着水洗了把脸,然后掬水喝了两口,等丁天仁蹲下身来舀水,就把易云英说的话,低低说了一遍。

    丁天仁听得愕然道:「三弟说他不是蒙老?」

    金兰道:「很有可能。」

    丁天仁道:「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改扮成蒙老呢?」

    金兰道:「自然是要把我们骗到某一个地方去了。」

    丁天仁道:「我们那要怎么办呢?」

    金兰道:「我们自然要和他摊牌了,我们三个人,还伯他不成?」

    丁天仁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他舀了一竹筒水,回到原处,把竹筒朝易云英递去,说道:「三弟,你喝水了。」

    易云英接过竹筒,说了句:「多谢大哥。」

    巢湖矇叟瞇着双目,问道:「三位少侠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儿?」

    丁天仁道:「没有,二弟只是问我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下也不知道。」

    巢湖矇叟道:「这里是在大巴山脉之中。」

    丁夭仁问道:「大巴山一定很大了?」

    巢湖矇叟嘿然道:「广袤千里。」

    金兰道:「蒙老,你一向烟不离嘴,现在正在休息的时候,怎么不抽筒烟呢?」

    巢湖矇叟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没看老朽的烟袋掉了吗?」

    金兰道:「你老烟袋一向挂在旱管上的,怎么会悼的?」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问道:「你们究竟想说些什么?」

    易云英道:「我看蒙笔一定连旱烟管也一起掉了,昨晚吃过饭,你老吸烟时、就不是这支旱烟管咯。」

    巢湖矇叟忽然大笑道:「你果然心细得很。」

    金兰倏地后退一步,冷声道:「那就对了。」

    巢湖矇叟张目道:「什么对了?」

    易云英道:「因为我们发现你不是蒙老了。」

    巢湖矇叟颔首道:「三位果然聪明,老朽本来就不是言武。」

    说完,随即站起身来,双臂向天一张,腰骨一挺,只听他全身骨节发出一阵连珠般的暴响,本来瘦小的弯腰老头,一下变成了瘦高个子。金兰、易云英怕他淬起发难,同时掣出了长剑,和大哥站到一起。

    丁天仁并没掣出剑来,只是凛然而立,问道:「老丈改扮蒙老,把在下兄弟诓来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假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把丁老弟三位引来,其实并无恶意。」

    易云英道:「那是什么意思?」

    假巢湖蒙臾道:「第一、是为了三位老弟别让人利用,卷入江湖是非纷争之中。」

    金兰道:「我们如何被人利用了。」

    「哈哈。」假巢湖矇叟大笑一声道:「你们三个不是被于千里从乐山山庄运出来的吗?他不想利用你们,何用千里迢迢的把你们接到百里洲去?」

    易云英轻哼一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是被人迷翻了,由于庄主救出来的。」

    「哈哈。」假巢湖矇叟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朽若是把三位迷翻了,再用解药把你们救醒,不也是老朽救了你们吗?」

    丁天仁听得将信将疑,问道:「于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假巢湖矇叟道:「那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他不肯说明原因。

    金兰问道:「那么我爹他们无故失踪,也是于千里干的了?」

    假巢湖矇叟道:「这个老朽并不清楚。」

    易云英问道:「你假扮蒙老把我们诓来,是不是也想利用我们?」

    「不是。」假巢湖矇叟道:「老朽只是奉命把三位领去见一个人。」

    丁天仁问道:「老丈奉何人之命?」

    假巢湖矇叟道:「这个老朽就无可奉告了,三位到了地头,不就知道了吗?」

    易云英道:「你不说,我们也猜得出来,你是武林联盟的人,你奉命行事,自然是奉武林联盟盟主之命了,那么要见我们的,自然是自称盟主的人了。」

    假巢湖矇叟沉笑道:「丁二少侠果然聪明,三位那是同意随老朽去了?」

    易云英笑道:「既然是你们盟主请我们去,老丈总先该告诉我们武林联盟盟主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假巢湖矇叟为难的道:「这个老朽实在无可奉告。」

    易云英又道:「那么你呢?你究竟是谁?总可以说了。」

    假巢湖矇叟乾咳一声道:「老朽只是给三位领路之人,三位毋需知道老朽是谁?」

    金兰冷笑道:「老丈藏首藏尾,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如何信得过你?」

    假巢湖矇叟目中寒芒飞闪,嘿然道:「老朽话已说得很多,你们信不过也只好信一次了。」

    易云英道:「我们不去,你又能怎样?」

    假巢湖矇叟冷然道:「老朽奉命行事,既然说出来了,自是非把三位请回去不可,三位最好想清楚了。」

    金兰怒声道:「听你口气,好像要和我们动手了?」

    假巢湖矇叟大笑道:「不错,老实说,老朽要把你们三个擒回去,易如反掌,但只要你们肯随我走,咱们就不用动手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老丈方才说过,你是为了我们别让人家利用,卷入江湖是非之中,才把我们引来的,因此在下兄弟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到任何地方去,老丈请吧?」

    假巢湖矇叟沉笑一声:「看来真要逼老朽出手了。」话声甫出,右手疾探,五指如钩朝丁天仁左腕抓来。

    这一下出手奇快无比,但丁天仁早就提防着他,左手迅速翻起,五指扬动,点点指影朝他右手洒出。他这一手正是八长老无能师叔送他的「点穴法」。说也真险,丁天仁纵然早有准备,也只是毫厘之差,就会被对方抓往手腕了。」

    假巢湖矇叟当真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儿,自己这一记擒拿手法,应该十拿九稳,没想到手指已快要触到丁天仁手腕,他会忽然洒出五点指影,袭取自己「少府、脉筋、前谷、少泽、液门」五处穴道。只要一处被指风扫中,整条手臂就会若废,尤其这一记截穴手法,神奇莫测,自己竟然无法化解。

    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那么这一记手法自然出之于这位大魔头所教,他心中早就有了这一点忌讳,更是不敢硬接,急急后退了一步。双方这一接触,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一闪间的事,等站在丁天仁边上的金兰、易云英发觉,假巢湖矇叟已经被逼后退了一步。

    易云英道:「好哇,你真的向我大哥出手了。」身形疾欺上去,刷的一剑朝假巢湖矇叟刺去!不,她这一生气,出手当然不止一剑。

    不,她虽非白衣庵弟子,但却蒙无垢师大收为记名弟子,峨嵋「乱披风剑法」一剑出手,至少也有**剑连续劈出,否则就不会称之为乱披风了。乐山庄庄主擎天手金赞臣是少林俗家的高手,少林寺僧很少使剑,但不是说少林武学中没有剑法,少林寺七十二艺中,却有两套著名的剑法。

    一是「达摩剑法」,只有寺中长老才能练习,一是「准提剑法」,是俗家弟子防身的剑法,金兰使的就是「准提剑法」。

    「准提剑法」有一好处,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剑法展开,可以贯注真力,使得大开大阖,有如长江大河,源源不绝,内力较差的人,只要剑法练纯熟了,一样可以使得如行云流水,变化繁衍。金兰从小练剑,对这套剑法自然纯熟无比,眼看三弟已经出手,也毫不迟疑,口中清叱一声,挥动长剑攻了上去。

    假巢湖矇叟堪堪退下,就见易云英挥剑攻来,心中暗叫:「是峨嵋乱披风剑法。」一面沉哼一声,旱烟管直向易云英劈来的剑上敲去。要知易云英也是从小练剑,一套「乱披风剑法」早就练得十分纯熟,一剑出手,七八道剑光,会同时朝四面八方劈来,使人虚实莫测。

    但这回遇上假巢湖矇叟,就好像小孩子耍大刀,一无是处了,明明劈出去了**剑,应该剑光已是十分绵密。但假巢湖矇叟的一支旱烟管,竟然会一下直入剑光之中,敲上了剑叶!耳中听到「呛」的一声大响、虎口奇痛,长剑几乎脱手飞出,口中惊「啊」出声,急急往后跃退。

    金兰是看到易云英长剑出手,才挥剑攻上去的,以收夹击之功;但怎知假巢湖矇叟一身武功奇高,出手快逾闪电。金兰堪堪挥剑攻去,易云英已在一声金铁狂鸣中急急往后跃退。这一来,金兰就成为要和假巢湖矇叟单打独斗了。但此刻那里还有犹豫的时间,长剑连挥,剑光如闪,一个人顿时像是多出了七八条手臂,气势自然极盛。

    假巢湖矇叟口中大笑一声道:「乱披风剑法劈得再乱,也未必劈得上老朽一点衣角。」

    人随声进,右手旱烟管朝左右一挡,就响起「当、当」两声金铁狂鸣,一下格开金兰两剑,左手似爪非钩,闪电朝他执剑右腕抓来。金兰连变招都来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后倒纵出去。

    假巢湖矇叟嘿然道:「老朽手下如果任由你轻易退走,那就不能说是老朽了。」人随声上,旱烟管一指,朝金兰左肩「肩井穴」上敲落。他可以直取金兰前身任何一处大穴,所以取「肩井穴」者,就是留有分寸,不好伤了他也。

    易云英、金兰出手的同时,丁天仁已经迅快的从身边取出紫虹剑,眼看金兰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下,就纵身后跃。假巢湖矇叟直逼过去,旱烟管迅疾敲落,心头猛吃一惊,口中大喝:「老丈不可伤人。」

    一道紫虹骤然涌出,「啪」的一声击在假巢湖矇叟的旱烟管上,把旱烟管斜格开去。这一招、在丁天仁来说,他为了不愿用剑锋削断假巢湖矇叟的旱烟管,才改用剑脊去拍架他旱烟管的。但在假巢湖矇叟心中可不是这样想了,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黑白两道,各大门派没有一个人不头痛的大魔头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

    他怎么也算不清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还会有年甫弱冠的兄弟?但不论他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丁天仁总究是丁天行的兄弟,这可一点也不假!尤其传说紫虹神剑玉辟邪两件昔年丁天行随身的东西,如今都在丁夭仁身上,这就更不假了。丁天行的兄弟,自然已得了天行的真传,才会行走江湖的。

    他有了这一想法,对丁天仁出手的每一记招式,都不敢丝毫轻视,这一记丁天仁只是心急二弟安危,随手挥剑格出,又因不好削断他的旱烟管,才改用剑脊横格的。但看到假巢湖矇叟眼里,对方「不用剑锋而使剑脊,说不定隐藏玄机,另有奇招,如何肯接?」

    这一犹豫,才被丁天仁一下格了开去,被这一格,竟然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向右跨出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你故意用剑脊封格,果然是诱敌之计,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但举目看去,丁天仁封开自己剑式之后,并无什么变化,再仔细一想,他这一式除了随手而发,根本不成招式,也毫无变化可言,自己岂不是上了这小子的恶当!心念一动,不觉怒气上升,厉笑道:「丁老弟,再接老朽一招试试。」

    身形扑起,旱烟管幻起二点流星,朝丁天仁迎面袭来。丁天仁自己知道论武功比对方差得太远了,自是不敢和对方硬拚,急忙挥剑护身,向左闪出。假湖巢矇叟扑来的人,双脚离地数尺,来势奇快,看到了丁天仁向右(丁天仁向左闪出,方向是他的右首)闪出,口中呵呵一笑,原式不变,凌空向右移出,旱烟管依然疾若流星迎面袭到。而且这回比方才更近了数尺,离丁天仁胸前已不过两尺光景。

    丁天仁心头一急,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手中短剑一扬,朝前左右摆动了下,再行刺出。这一招正是大哥丁大衍(丁天行)教自己的「鸿蒙一剑」,他虽已练得极熟,但也只是依样葫芦,无法领悟它的精妙之处,这回是因心头又惊又急,被逼出手的。

    就在他短剑甫发,耳中陡闻「嚓、嚓」两声轻响,紧接着是假巢湖矇叟的一声惊「啊」,眼前人影顿杳,急忙定睛瞧去。只见假巢湖矇叟已退出一丈开外,手中一支旱烟管已经剩下了半截,(方才嚓嚓两声,就被紫虹剑削断了两截)连他一件大褂,当胸也被剑锋划破了五六寸长一条,差幸他见机得快,才算没有伤到肌肤。

    假巢湖矇叟脸上易着容,看不出他的脸色,但双目之中隐含惊怒之色,一下掷去手中半截旱烟管,厉笑道:「丁老弟这手剑法,果然精妙,老朽总算开了眼界。」

    易云英、金兰二人还不知道大哥一剑削断了假巢糊矇叟的旱烟管,此时看他掷去手中旱烟管,落到地上,只剩了半截。同时,也发现他胸前大褂也被剑锋划破了,这一招上,自然是大哥胜了,两人大喜过望。

    易云英抿抿嘴道:「蒙老还要把我们擒回去吗?」

    金兰冷声道:「他说过要擒我们回去。易如反掌,现在倒要看他这掌如何翻了。」

    假巢湖矇叟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今天这么尬尴,竟然连丁天仁这一剑究竟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就被人家削断旱烟管,连胸前衣褂都被剑锋划破。如果讲江湖过节而言,自己已经落败了;但这三个年轻人是上面一再交代,非「请」回去不可的,那就不能以江湖过节来论了。

    心念转动,立即呵呵笑道:「不错,丁老弟削断老朽旱烟管,又划破老朽胸前衣衫,如以一般江湖过节而言,老朽应该算是落败了,老朽就该退走为是。但今天的情形,和一般江湖过节稍有不同,因为老朽上命所差,非把三位老弟请回去不可,所以老朽必须完成任务……」

    金兰哼道:「你还要和我们动手?」

    巢湖矇叟颔首道:「老朽自然非把三位请回去不可。」

    口中说着,右手一抖,已从他大褂内解下一条扣在腰间的软鞭,这一抖之势,便已挣得笔直,目注丁天仁凛然道:「丁老弟,老朽有僭了。」

    话声甫落,右手已朝前送出。要知他这支软鞭鞭头状若蜈蚣,每一节都有枚虎牙般的利钩,专锁敌人兵刃,全身都是缅铁精制,不惧利剑砍削,他自称为金蜈鞭。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只要看到金蜈鞭,就会想起此钩的主人来,但丁天仁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自然认不出来了。

    却说丁天仁眼看假巢湖矇叟说攻就攻,挥动金鞭袭来,光看这一记的气势,就非同小可,自己从小熟练的「光明剑法」,没有一招有把握封解得开,那么只有使大哥教自己的一招了。心头疾快一转,不慌不忙右手抬处,紫虹剑朝前一指,剑尖左右一摆,缓缓朝前刺去。

    假巢湖矇叟这回看清楚了,他使的就是方才削断自己旱烟管的这招剑法,看去招式极为简单。强烈剑光直向自己胸膛刺来,但却又好像含蕴了极其复杂的变化,几乎无懈可击,也没有一记招式可以抗拒。心头不禁大骇,急忙撤鞭后跃,才算躲闪过去。

    「这小子怎么老使这一招?」心中迅速付着,人已从侧面跃去,金蜈鞭悄无声息,闪电迥击,拦腰扫出。

    丁天仁一连两招,都把假巢湖矇叟逼得后退不迭,对这招剑法信心大增,没待对方长鞭击到,身形不动,右手短剑向右递出,依然是剑尖摆动,然后是直刺而出。他这一记只是把朝正面刺出的招式,改为朝右刺出而已。

    假巢糊矇叟自然也看到了,他把正面的剑式搬到右首,招式还是如此简单;但他带着紫芒的剑尖这左右摆动,正好迎着自己鞭头,自己长鞭虽是缅铁精铸。但对方手上乃是紫虹神剑,削铁如泥,何况这一记剑式实在无法化解,只好鞭势一沉,人随鞭走,随着带转的鞭势,人影飘忽,一下攻到丁天仁的左侧。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但他怎知丁一天仁练习这招剑的时候,大哥曾叮嘱他等右手练熟了,再练左手,因此这招剑法,丁天仁左右两手都会使用。试想假巢湖矇叟身法再快,要从丁天仁右首转到左首发招,丁天仁身子不用动,只要左手从右手接过长剑,就可以使出,这是谁快?假巢湖矇叟金蜈鞭堪堪扫出,陡见丁天仁剑交左手,紫虹神剑左右摆动的剑尖又已迎着鞭头撩来。

    「又是这一招!?假巢湖矇叟真要被他气得吐出血来,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和在江湖上的赫赫盛名,竟然三番四次被这记怪招逼得非退不可。他自然又以极快身法退了开去。

    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了,丁天仁这小子虽是昔年天字第一号大魔头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总究年纪不大,只学会了他一招保命的剑法,以为身边有他「紫虹神剑」,江湖上没人敢欺侮他了,是以没有学全天杀星的武功,就到江湖上来了。

    嘿嘿,就凭你只会这招剑法,我若是拿不下你,还能当武林联盟的护法吗?假巢湖矇叟越想越气,蓦地心头一动,暗道:「这小子只是个雏儿,只要出其不意,就不难把他拿下。」

    这原是瞬息的事,他退得很快,欺来得更快,人影一晃而至,金蜈鞭幻成重重鞭影,如网署般当头罩落。但在网署之外,却有一条手影,比闪电还快,一下穿入,五指如钩,抓住了丁天仁的肩头。原来这一片鞭影,只是一记虚招,这一记「赤手缚龙」,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丁天仁但见漫天鞭影,朝自己罩来,一时也不知「鸿蒙一剑」是不是挡得住?短剑一指,剑尖堪堪朝左右摆动,眼前一片鞭影,忽然消失,左肩一紧,业已被五支铁钩般的手指牢牢抓住,耳边也同时响起假巢湖矇叟破锣般的笑声。

    假巢湖矇叟一把抓住丁天仁肩头,笑得自然得意之至,但他只笑一半,笑声就突然凝结住了!那是在他五指落到丁天仁肩头,一把抓实之际,丁天仁手腕忽然抬起,五指扬起,一下拂在他手背之上。

    试想以假巢湖矇叟的功力,他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的一抓,丁天仁那想有挣扎的余地?但丁天仁五指轻轻一拂,假巢矇叟陡觉手背一麻,整条手臂顿时失去力道,再也使不上劲,心头一惊,立即骇然后退,一条左手依然下垂若废。

    丁天仁这一拂,正是从八长老送给的「点穴法」上学来的。金兰、易云英两人各自手执长剑,站在大哥身后不远,他们眼看大哥被假巢湖矇叟一把抓住肩头,发出得意的笑声,心头蓦然一惊,不约而向口中清叱一声,挺剑掠出,但等他们抢到大哥身边,假巢湖矇叟已经骇然后退。

    两人同时关切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天仁只觉被假巢湖矇叟五指抓落的肩头还在隐隐生痛,他活动一下手臂,含笑道:「还好,没什么?」

    假巢湖矇叟双目眈眈,沉笑一声道:「很好,丁老弟,你果然有一手,老朽认栽。」

    他一条左臂依然软软的下垂若废,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人已倒飞出去五六丈远,转身奔掠而去,瞬息就消失在山林之间。丁天仁望着他身形,徐徐吁了口气道:「此老当真难缠得很。」

    易云英轻笑道:「但他还是败在大哥手下了,哦,我看他一条左臂软软的好像抬不起来呢?大哥用什么方法伤他的,我怎么会没有看到的?」

    丁天仁道:「这位假巢湖矇叟的人,一身武功极高,如论真功力,十个愚兄也比不上他,方才他已经抓住我肩头,差幸愚兄近日学会八长老送给我的点穴法,被我手指拂中他的手背,才算把他逼退。」

    易云英目光之中闪出羨慕神色,说道:「八长老送大哥的点穴法,竟有这么奇妙?」

    丁天仁含笑道:「八长老说这不是本派武功,但很管用,手法也极其简单,你想学,就拿去看好了。」

    易云易喜孜孜的道:「我自然想学咯。」

    金兰道:「大哥,我看假巢湖矇叟临去时神色不善,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呢。」

    易云英哼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又待怎样?谁怕他了?」

    金兰道:「我们当然不怕他,我是说,我们在这崇山峻岭的荒山之中,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狗口早些找寻出山路径才好。」

    丁天仁点头道:「不错,我们昨晚奔行了一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时已经又累又饿了,及早下山,才能找个宿头。」

    他不提起饿字倒也罢了,这一提,易云英立即接口道:「大哥,你不说还好,我真觉得好饿呢。」

    金兰笑道:「那就快些走吧。」

    易云英目光四顾,四面俱是连绵高峰,不觉一呆,问道:「我们该往那里去呢?」

    金兰望望大哥,问道:「大哥,你看怎么办?」

    丁天仁道:「昨晚我们好像一路都朝西北来的,如果走回去,只怕还要走上一天,也走不出山区,这样吧,我们只要认定方向,一路往南走,也许会找到山路也说不定。」

    金兰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我们就往南走。」三人就认定方向,一路朝南走去,路上各自采了些野果充饥。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翻越过多少山岭,眼前依然群山起伏,不见人烟。

    易云英耽心的道:「我们会不会越走入山越深?」

    丁天仁道:「不会的,我们虽然不认识路,但只要认定方向,就不会迷路。」

    金兰道:「三弟,我们有三个人在一起,你怕什么?」

    易云英道:「我才不怕呢。」未牌时光,他们从一座山岭下来,瞥见山脚下几处竹丛间,隐隐可见茅舍。

    金兰喜道:「大哥,有人家了。」

    易云英也道:「就在山脚下,我们快走。」

    丁天仁含笑道:「二弟性子真急。」

    三人加紧脚步,不用片刻工夫,便已越过山涧板桥,走近一家茅屋门口。这些大概是猎户人家,傍着一条山涧,约莫有三五家人家。

    丁天仁脚下一停,在门口叫道:「请间里面有人吗?」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娇脆少女声音应道:「来了,来了,是什么人这样大声嚷嚷?」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花布衣裤的美姑娘来!只见她年约十七八岁,生得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两条微微上翘的剑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玉管似的瑶鼻,红菱般的薄唇,粉颊上还有两个小酒涡儿。乌黑的秀发,编成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垂在鼓腾腾的胸前,模样儿真是又美又甜。

    丁天仁没想到这茅屋里出来这样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不觉脸上为之一红。那青衣少女也没想到山野地方会突然来了三个斯文相公,陌生少年,尤其当前一个生得玉面朱唇,风度翩翩,一时心头小鹿咚地一跳,一张粉脸顿时胀得通红,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十三章堕入敌手九寡十八迷助恶

    就在此时,只听屋中及时响起一个沙哑的老妇声音问道:「红儿,外面是什么人?」

    青衣少女红儿答道:「是三位相公……」

    那沙哑老妇声音又问道:「三位相公?做什么来的?」

    红儿道:「我还没有问他们呢。」

    那沙哑声音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清楚?这年头坏人多得是。」

    红儿似乎嫌她噜嗦,暗暗攒了下眉,接着一双灵活而清澈的大眼睛,朝丁天仁问道:「三位相公有什么事吗?」

    丁天仁连忙拱拱手道:「姑娘请了,在下兄弟三人,昨晚在山中迷路,直到刚才才从山上出来,又饑又累,想请姑娘行方便,假一席之地,稍作休息。」

    里面那沙哑老妇声音又在叫道:「红儿,他们和你说些什么?」

    红儿道:「三位相公请稍待,这个我作不了主,要去问奶奶。」原来那沙哑老妇是她奶奶。

    丁天仁忙道:「姑娘只管请。」

    红儿迅快的转过身往里行去,过了不多一回,她已走了出来,腼腆的道:「对不起,让三位相公久候了,奶奶说:「三位相公山中迷路,一定很疲累了,就在我们这里住上一晚好了,你们请进来吧。」

    丁天仁拱拱手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

    红儿转身走在前面,领着三人走入中间一间堂屋,堂屋中当然没有摆设,除了中间靠壁处放了一张板桌,桌旁有二张长板凳,如此而已。

    红儿转身道:「三位相公请坐,我去烧茶水。」

    急步往堂屋后面走去,一回工夫,就端着一个木盘走出,她把木盘中的茶壶和三个饭碗放到板桌上,一面说道:「三位相公请用茶,奶奶说:「三位相公一定腹中饿了,我这就去做饭。」

    丁天仁忙道:「多谢姑娘,我们来了,添了姑娘不少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红儿粉脸一红,低着头:「不要紧。」迅速的往屋后走去。

    易云英拿起瓷壶,倒了三碗茶,说道:「大哥,二哥,请用茶。」

    金兰笑道:「看来做二哥也有好处,有人给我倒茶。」

    丁天仁含笑道:「所以做二哥的以后要疼些三弟才是。」

    易云英没有作声,捧起饭碗,轻轻喝了一口说道:「这茶还不错呢。」

    丁天仁喝了一口,茶叶果然不错,这就笑道:「山居人家的茶叶,都是自己种的,自然不错了。」

    堂屋后面敢情就是厨房了,这时沙哑声音老妇和红儿也正在低声说话,好像是奶奶在问着红儿。诸如三个相公长得怎么样?有多大年纪了?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衫等,她声音沙哑,纵然低声说话,也约略可闻,红儿的声音说得较细,是以听不到什么?这也难怪,人家敢情只有祖孙二人,家里来了三个大男人,做奶奶的自然要问问清楚了。

    这回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红儿才端着木盘从里面走出,把盘中两大碗菜肴和一桶白饭,三付碗筷,一起放到桌上,一面说道:「奶奶说:「我们山居人家,没有什么菜看,真是待慢了贵客,三位相公将就着用吧。」」

    丁天仁说道:「真是多谢姑娘,忙了大半天,也请姑娘谢谢老婆婆,这样已经很好了。」

    红儿绯红着脸低低的道:「不用谢,你们请慢慢用吧。」说着又往后面退去。

    金兰、易云英早就饿得发慌,在两人说话之时,就站起身装好了三碗饭,回到板凳上坐下,就各自吃了起来。两大碗菜肴,一碗是韭菜炒蛋,一碗是鹹肉炒青菜,汤是蛋花汤,但三人却吃得津津有味,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丁天仁一连吃了三碗饭,就是金兰、易云英也各自吃了两碗饭,才算吃饱。

    丁天仁笑道:「这一顿饭,应该是我有生以来最可口的一顿了。」

    易云英道:「是啊,真没想到一个人到了真正饿得发慌的时候,什么菜肴都是美味可口了。」

    只听一个尖沙声音说道:「只要你们吃得好就好。」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从堂屋后面颤巍巍走出一个身穿青布裌袄的鸩面老婆婆来。看她年龄大概已有七十出头,一头花白头发,额头上戴着黑绒包头,敢情牙齿都掉光了,瘪着嘴,才变得下巴更尖,但一双水泡眼,却炯炯有光。这老婆婆的身后,紧跟着红儿,那么不用说,她就是红儿的奶奶了。

    三人慌忙站起身来,丁天仁抱抱拳道:「老婆婆请了,在下兄弟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青衣老婆婆鼓动双腮,呷呷尖笑道:「招待三位相公一餐,这是应该的,老婆子也正好有话和三位相公说。」

    丁天仁道:「老婆婆请说。」

    青衣老婆婆笑道:「九寡十八迷,你们总听说过温九寡妇吧?」

    丁天仁看看金兰、易云英两人,摇摇头道:「没有。」

    「唉,真奇怪。」

    青衣老婆婆道:「你们三个出道江湖,你们师长也不和你们讲些当今武林人物,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处处都会吃亏。」

    金兰道:「老婆婆,方才你说的温九寡妇是谁呢?」

    「你们既然没听见过,老婆子就得从头说起了。」

    青衣老婆婆道:「温九寡妇就是当年岭南温家的九姑娘,岭南温家以迷药闻名天下,他们列代相传。有一条规定。就是传媳不传女,九姑娘上面有八个姐姐,都已出嫁,弟弟又尚未成亲,这个家就由她掌管。那知过了两年,双亲相继去世,她无意中在一支密封的铁柜里看到一本温家历代相传,手抄的「迷经」,就这样,温家传媳不传女的秘本就落到了她的手中。」

    易云英忍不注问道:「老婆婆,后来呢?」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说的「迷经」落入她手中,也不是把它独吞了,只是在最后一页涂去了两味药名。」

    金兰道:「那是为什么呢?」

    青衣老婆婆道:「这是她替历来的温家女儿出口气罢了,其实她涂的两味药名,也不是在同一张方子之中,对那两张秘方,也并无多大影响,只是药效比原来稍弱而已。」

    易云英道:「不知那是什么秘方?」

    青衣老婆婆尖笑道:「那自然是岭南温家最出名的「闻风散」和「温氏清灵丹」了,「闻风散」无形无色,是最厉害的迷药,「温氏清灵丹」专解迷毒,据说连四川唐门的「七绝散」也一样可解呢。」

    易云英道:「这位九姑娘大概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才会变成寡妇的。」站在青衣老婆婆身后的红儿听得脸色为之一变。

    「相公你说得一点也不错。」

    青衣老婆婆呷呷尖笑道:「温九姑的丈夫就是对「温氏迷经」存了觊觎之心,但温九姑娘抄录这本「迷经」之时,就已防范有人偷看,在每一页纸上,都涂有令人发狂的「失心散」。这天正好她有事出去,等她回家,她丈夫已经因疯跌坠岩下,骨折身死,温九姑娘伤心之余,就立下誓言,就是要施展迷药,也要光明正大,和对方说明白了再出手。」

    说到这里,双颊鼓动,呷呷尖笑道:「你们知道温九寡妇是谁吧?」

    三人都没有作声,沉默有顷,易云英忍不住道:「总不会是你老婆婆吧?」

    「你答对了。」

    青衣老婆婆得意笑道:「老婆子正是人称九寡十八迷的温九寡妇。」

    丁天仁心头暗暗一惊,说道:「老婆婆……」

    温九寡妇没待他说下去,就尖声说道:「你们没想到吧?老婆婆费了许多唇舌,只是要和你们说明一件事……」

    丁天仁早已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但到了此时,也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什么事?」

    温九姑呷呷笑道:「你们三个年轻人,是盟主要见的人,听说连向护法都没有把你们请去,才要老婆子在这里等着你们……」

    易云英气道:「等着我们又怎样?」

    温九姑并没有动怒,只是笑睨着易去英说道:「你听老婆子把话说完了。」

    她目光又缓缓的回到丁天仁脸上,续道:「本来要把你们请回去,只要在茶水、饭菜中下些入口迷,就可以了。但老婆子不屑用江湖下五门的手法把你们迷倒,必须把事情和你们说清楚了再出手,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丁天仁道:「在下想请教老婆婆一件事。」

    温九姑道:「你说。」

    丁天仁道:「武林盟盟主为什么要见我们呢?」

    温九姑道:「这是他的事,老婆子不想知道,所以也无法告诉你们,老婆子的任务,只是把你们三个请去就好,好了,老婆子话已说完,该可以出手了吧?」

    「慢点。」易云英道:「老婆婆,在你出手之前,总该让我们也准备一下吧?」

    温九姑道:「好吧。」

    就在她话声未落,易云英迅快的拉了一下大哥和二哥的衣袖,急急说道:「我们快退出去。」

    三人同时朝南首木门飞撞过去,以他们三人的身手,区区两扇木门,自可一下撞开,倒飞出去。温九姑泡眼中神光一闪,呷呷尖笑道:「在温九寡妇眼皮底下,你们如何逃得出去?」

    她连手也没抬一下,但听砰砰两声,金兰、易云英堪堪跃起的人,一下扑倒地上,再也没动一下。丁天仁原和他们同时倒飞而起,瞥见两人忽然扑倒地上,心头一惊,急忙施展千斤坠落到地上,一下跨到两人身边,急急间道:「二弟三弟,你们怎么了?」

    金兰和易云英早已双目紧闭,昏迷过去,自然没有回答。这下看得了天仁心头更急,雀地直起身来,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把他门怎么了?」

    温九姑鼓动双腮,呷呷尖笑道:「他门自然是中了老婆子的「闻风散」了。」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一双水泡眼翻处,流露出疑惑之色,说道:「你怎么没被迷翻?」

    站在温九姑身后的红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盯着丁天仁,似有不信之色,也含有几分关切。

    丁天仁经她一说,心中也暗自感到奇怪,照说温九姑「闻风散」既已出手,自己三人应该同时被迷翻,何况自己还在两人前面,更应该早就昏迷过去了。如今两个兄弟已被迷倒,自己却丝毫没有感觉,依然好好的,闻言笑道:「也许老婆婆份量用得不够吧。」

    他口中虽然说得轻松,右手早已暗暗握注了紫虹剑剑柄。温九姑使了几十年的迷药,自然不可能份量用少了,就算面前有上百个人,她一样不用扬手作势,包管他们动作划一,一齐倒下去,没有半个会落后半步的,否则就不是温九寡妇了。但今天确实使她感到有些意外,三个小伙子,居然只倒下两个,这可是几十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她不用扬手,岭南温家最著名的「闻风散」,再次出手了,但外表上,是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来的,因为「闻风散」是无形无色的粉未,需以内功发出,因此江湖上你之为「无形迷」。温九姑再次使出「闻风散」,她一双水泡眼一霎不霎的盯着丁天仁,她身后的红儿更是睁大双目,紧张得透不出气来。

    丁天仁眼看温九姑半晌没有说话,忍不住道:「喂,老婆婆,在下兄弟和你无怨无仇,你把我两个兄弟迷翻了,只要你交出解药,免伤和气,不知老婆婆意下如何?」

    温九姑两次施展「闻风散」,份量已经加重,对付丁天仁一个人,如今已经使出了三个人的份量。但丁天仁依然侃侃而言,毫无半点中迷的征兆,这下真把温九姑看傻了眼,就算狮子老虎一样会被「闻风散」迷翻,天下竟然有会不受迷药的人!心想着,不觉骇然道:「这小子竟然真的不怕迷香。」

    「闻风散」已是岭南温家十数种迷香、迷药中最厉害的迷药了,了天仁不怕「闻风散」,她九寡十八迷,虽有十八般迷功,也没有辙了。

    丁天仁道:「老婆婆,你意下如何?」

    温九姑道:「什么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在下希望你交出解药,兔伤和气。」

    温九姑问道:「你没有解药吗?」

    丁天仁道:「在下如有解药,就不用向老婆婆要了。」

    温九姑心中暗暗奇怪,这小子没有解药,怎么不怕「闻风散」呢?但看他说话神情,又不像有假,呷呷尖笑道:「你以为不怕迷药,就可以威胁老婆子了?」

    丁天仁道:「在下并无威胁老婆婆意思。」

    温九姑道:「你没解药,怎么会不怕老婆子「闻风散」的?」

    丁天仁道:「这个在下真的不知道,方才我两个兄弟跌倒在地,在下只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如此而已。」

    温九姑睁着一双泡眼,可想不出一点道理来,心想:「这么看来,这小子是天生不怕迷药之人了。」

    一面呷呷笑道:「好,老婆子相信你,那你就应该束手就缚了。」一面回头吩咐道:「红儿,你去点他三处穴道。」

    红儿答应一声,正待走出!丁天仁一扬手道:「姑娘且慢。」接着抬目道:「老婆婆怎么叫红儿姑娘来点在下穴道?」

    温九姑呷呷笑道:「因为你两个兄弟的生死,操在我老婆子的手里,红儿点了你穴道,老婆子就会给他门解药,老婆子和你门无怨无仇,只要把你们三人送去,老婆子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凛然道:「在下从不受人威胁,老婆婆交出解药,在下兄弟立时离去。」

    温九姑沉嘿道:「年轻人,你以为老婆子只是仗着几味迷药唬人的?」身形一晃,疾然欺来,双爪十道尖风,像箭一般袭到。

    丁天仁拦在金兰、易云英前面,眼看温九姑欺身过来,右腕抬处,呛然龙吟,一道紫芒应手而生,喝道:「老婆婆,你再过来,在下就不客气了。」

    其实温九姑欺来的人陡觉紫光耀目,森寒逼人,就已看出丁天仁手上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没待丁天仁说完,就倏然后退。她口中呷呷尖声道:「小子,你这把剑蛮锋利的。」

    她后退的人,在说话声中,使出「移形换位」身法,一下闪到丁天仁右侧,左手一探,朝脉门抓来,这一下当真快若魅影一闪而至。但丁天仁反应也不慢,急忙剑交左手,右手提起,五点指影反朝温九姑的手腕点去。

    温九姑没想到丁天仁剑交左手,五指一翻,反袭过来,这了记指影错落,虚实莫辨,奇幻莫测,自己几乎见所未见,心头一惊,暗道:「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指法?」

    心念一动,人已一个轻旋,从丁天仁右侧经身后转到他左首,右手突然一记「空手入白刃」从他身后发招,朝左手抓去。她使的是「移形换位」身法,自然奇快无比,而且这一记,她也十拿九稳,定可把对方短剑夺过来。怎知丁天仁短剑虽在左手,但他左右两手都会使大哥教的这招「鸿蒙一剑」,温九姑朝他左首欺来,立即随着对方朝左转去,短剑一摆,剑招出手,在身前划起扇面般一片紫光,朝前推去,寒芒飞闪,剑气逼人。

    温九姑久经大敌,自然认得厉害,不敢轻樱其锋,急忙闪退,差点还被剑光扫中,心头又怒又急,暗道:「这小子究是何人门下?出手竟有如此古怪。」

    原来她只是奉上面命令,并不知道丁天仁的来历,口中发出一声怒笑,双手箕张,暗道:「这小子手法虽然怪异,但只是个雏儿,自己何用和他硬拚?」

    一念及此,目光直注,厉声道:「小子,你别以为手中有一柄利剑,老婆子三招之内,不把你拿下,就不叫九寡十八迷了。」

    丁天仁不知是计,目光紧注,严神戒备。温九姑也故意鸩脸鼓动,白发飞扬,双手上提,作出要扑攫的姿势,就在此时,身形突然一闪,使出「移形换位」身法,当真身如魅影,一闪而至,奇快无比落到了易云英身边,口中发出得意的呷呷尖笑。

    丁天仁全神注视着她,但觉眼前一花,人影顿音,却在自己身后响起她呷呷尖笑之声,急忙转过身去。只见温九姑一掌按在易云英的头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心头一惊,急急说道:「你要做什么?」

    温九姑尖笑道:「小子,你给我听着,此刻立即放下短剑,由红儿点你三处穴道,老婆子就放开她,不然只要老婆子内力一吐,你这兄弟就死定了。」

    丁天仁急道:「老婆婆,你先放开手,有话好说。」

    温九姑道:「老婆子说过,我只要把你们三个送去就好,不会难为你们的,但你若是惹火了我,老婆子杀人从没眨过眼。现在人在我手里,你就没有说话的份儿,乖乖给我放下短剑,束手就缚。」一面尖声喝道:「红儿,还不过去,点他「云门」、「天府」,三处穴道。」

    红儿口中应了声「唷」,俏生生走到丁天仁面前,望着他娇柔的道:「丁相公,我要点你穴道了。」

    丁天仁眼看温九姑手掌按在易云英顶门上,自己手中虽有短剑,又不好朝她刺去,正感为难。

    只听温九姑厉声道:「小丫头,你还和他说什么,我叫你点他穴道,你就点他穴道。」

    红儿吓得胀红了脸,口中低低的应了声「是」。

    丁天仁看她好像很怕奶奶,心有未忍,一面低声道:「姑娘只管点我穴道好了。」

    红儿悄悄的朝他点了下头,右腕抬处,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迅快的点了他「云门」和「天府」三处穴道,然后从丁天仁手中取下短剑。丁天仁在她葱管般的玉指点落之际,发觉她点得极轻,只要自己多运一回气,就可解开,心中暗暗感激,忍不住抬目朝她看去,四目相投,红儿脸上蓦地一阵发热,急忙低下头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温九姑呷呷尖笑道:「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从门外飘然走进一个青袍瘦高老者,双手抱拳,洪笑道:「还是温护法有办法,兄弟真是服了你了。」

    这人瘦得像一根木头,满脸都是直条皱纹,颔下有几茎苍须,只有一双深陷的凹目之中,精光如电,深邃如渊。

    温九姑鼓动双腮,呷呷尖笑道:「向护法好说,这小子着实扎手,而且不怕迷药,老婆子差点还奈何他不得呢。」

    人已被她拿下了,差点奈何不得,就成了自谦之词。向护法(瘦高青袍老道)沉笑道:「但这三人毕竟是温护法把他们拿下的,兄弟对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才来跟温护法搬救兵的。」

    原来他就是假扮巢湖矇叟的人。温九姑听得更是高兴,呷呷笑道:「向护法这是有意往老婆子脸上贴金,老婆子这点杂耍,如何会在向护法眼里……哦,向护法,这姓丁的小子,究是什么来历?」

    向护法歉然道:「不瞒温护法说,这桩事是欧阳副座交代兄弟的,只说这三人是盟主要见的人,要兄弟设法把他们弄去,至于他们是何来历,欧阳副座没有说,兄弟就不得而知了。」他不肯说。

    温九姑尖沙的道:「不要紧,老婆子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一面朝身后红儿道:「红儿,你留下两份解药给向护法,这里没咱们的事了,咱们走。」

    红儿答应一声,回身之际,偷偷看了丁天仁一眼,心中暗道:丁相公,但愿你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解开穴道才好!一面跟着温九姑身后朝门外走去。向护法连连拱手道:「温护法好走,兄弟不送了。」

    丁天仁虽被红儿点了三处穴道,她下指不重,是以神志十分清楚,只是闭着眼睛,假装昏迷,两人说的话,自然都听到了。心想:原来温九姑是这姓向的邀来助拳的、两人同是护法身份,从他口中也可以听出那个姓欧阳的(无敌阴手欧阳生)是副座,身份还高过他们两人。

    向护法看着丁天仁深沉一笑道:「好小子,为了你一个人,劳师动众,还害得老夫陪着你们跑了一个晚上,如果你不是天杀星的兄弟,不是盟主急着要见的人,十个丁天仁,老夫也把你毙了。」

    随着话声,手起指落,又在丁天仁身上连点了三处穴道。丁天仁明明已被制住穴道,他还要出手再点丁天仁的穴道,这就是老江湖,绝不信任另一个人做的事,只有自己亲自下手,才是自己最信任得过的。

    接着跨上两步,双手齐扬,点了金兰、易云英两人穴道,随着把温九姑留下的两小包解药分别给两人服了,才抬头朝茅屋外喝道:「来呀,你们进来六个人。」

    门外轰应一声,立即大步走进六名一身劲装的汉子。向护法一指躺卧地上的三人,说道:「把他们带走。」

    这是一座大庄院的前进,大厅前石阶上,雁翅般站立着八名劲装大汉。厅上,中间一张太师椅上踞坐着一个紫脸苍髯、浓眉鹞目的锦袍老者,此时身形微侧,一手撚须,正在聆听站在他右首脸色黝黑,身穿黑袍的人欠着身向他报告什么?

    在黑袍人下首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瘦高个子,身穿一件蓝布长衫,另一个是中等身材,年在六十开外,这两人站在那里,双手下垂,状极恭谨。接着只听锦袍老者发出一声洪笑道:「副总护法这趟辛苦了,向、娄二位护法更是辛劳,顺利达成任务,本座也至为欣慰。」

    说着抬抬手道:「大家请坐,这里是护法堂,你们都是护法,就不用客气了。」

    黑袍人欠身道:「总座过奖。」

    三人才在左首三张木椅上坐下,从他们口气中听来,已可猜测到这四人的身份了。这里是护法堂,锦袍老者高踞上坐,黑袍人又称他「总座」,敢情就是这里的头儿总护法了。黑袍人是副总护法,姓向的(瘦高青衣人)、姓娄的(中等身材老者)则是护法。

    锦袍老者呵呵一笑道:「自从江湖上传出天杀星的兄弟在江湖出现,多少人都想争取他,终于给咱们请来了,这件事盟主知道了,不知如何高兴呢。」

    黑袍人虽是副总护法,但在总护法面前,他下敢多说,只应了声「是」。锦袍老者又道:「季传贤、罗长发二人,极为重要,盟主的策略,先统一川省武林,再顺江而下;这两人正是关键人物,疏忽不得。」

    黑袍人又欠身应了声「是」。

    锦袍老者一手持须,得意的笑道:「副总护法,老夫拉你同来,当时原是给朋友帮忙,如今看来,武林盟统一武林,只是指日可待,迟早的事,咱们总算帮对人了。」

    黑袍人欠身道:「这是总座培栽……」

    后声未落,只见一名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道:「启禀总护法,有一位自称姓王的公子求见。」

    锦袍老者洪笑一声道:「他来的倒真快。」一面抬手道:「有请。」

    武士躬身一礼,便自退下,不多一回,只见一个身穿宝蓝夹袍的少年急步走人,赶上几步,躬身作揖,恭声道:「晚辈王绍三拜见总护法。」

    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生得面貌英俊,只是鼻子稍见鹰钩,可见他是个极工心机的人。锦袍人呵呵一笑道:「王老弟不用多礼,快来见过本堂副总护法,和向、娄二位护法。」

    王绍三转身又朝黑袍人等三人抱拳行礼道:「晚辈见过副总护法、向护法、娄护法、今后还要三位多指教。」

    黑袍人因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他赶来护法堂,以他的年龄声望,当然不会是应聘前来的护法,就算副护法也不够格。但听他口气,又好像是来报到的,那么他莫非另有什么任务?心中想着,也就还了一礼。

    向、娄二位护法也和黑袍人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略为抱拳,口中说着,指教不敢。」

    锦袍老者已经含笑道:「副总护法,他是奉命赶来的,本庄就派你担任他的教习,多加辅导。」

    黑袍人听得不由一怔,心想:派自己担任他的教习,多加辅导,自己辅导他什么呢?一面慌忙站起身,应了声「是」。锦袍老者已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卷,递了过来,说道:「这是昨晚才接到的羽令,副总护法看了就会知道。」

    黑袍人慌忙双手接过,展开纸卷,看了一遍,就躬身道:「属下遵命。」

    第十四章高人搭救异人再传绝世功丁天仁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下,身上顿觉如释重负,倏地睁开眼来自己好像躺卧在一处黝黑的殿宇上,身旁还站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影,心头不由一怔,暗道:「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躺在这里的呢?」心念未已,人已翻身坐起,脚跟再一用劲,就已站了起来。

    现在,他可以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头面蒙着黑布的黑袍人,这就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人徐徐说道:「丁天仁,你不用问老夫是什么人,因为你是老夫从某处救出来的,你不用问老夫为什么救你,你只要记着老夫说的话就好,从现在起,你不可再叫丁天仁,老夫已经给你易了容,想一个什么名字都好,因为只有这样才可免杀身之祸,好了,老夫话已说完,你自己多保重。」说完正待转身。

    丁天仁叫道:「老丈请留步。」

    黑袍人住足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丁天仁问道:「在下两兄弟,不知现在那里?」

    黑袍人沉声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丁天仁道:「他们是我兄弟,是不是被人囚禁起来了?」

    黑袍人不耐的道:「老夫说过他们不会有事,就是不会有事,你目前千万不可去找他们。」

    丁天仁伸手一摸,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不见了,忍不住道:「我的剑呢?」

    黑袍人「唉」了一声道:「你身上的东西,自然被人搜去了,老夫能把你救出来,已是花了好大的力气,你身上的东西,已被搜走,老夫也无能为力了,老夫真的要走了,但愿你记着老夫的话,方可保住性命,好自为之。」

    说完身形闪动,一下掠了出去,立即隐没不见!丁天仁觉得疑信参半,说不出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竭力思索着过去一两天之内的事,只觉头脑一片混乱,几乎有昏昏欲睡的感觉,心头更觉奇怪,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呢?哦,可能是被人下了蒙汗药,还没有十分清醒。

    他仔细看了四周景物,已可确定这里是一座荒废的破庙,殿宇还算完好,只是久无香火,到处都是瓦砾。他缓缓走出殿堂,眼看今夜月色甚好,清光皎洁,使人有清新之感,这就缓步走下几级石阶,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头,慢慢的想起来了。

    自己三人走出山区,找到一处茅屋,那小姑娘红儿,她奶奶竟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迷药高手温九姑,她以易云英威胁自己,要小红点了自己三处穴道……就是她在自己身上下了迷药,无怪头脑昏昏的。如此看来,方才黑袍人说的话似乎可信,他是从温九姑手中把自己救出来的。他要自己不可再用丁天仁的名字,还给自己易了容,这是为什么呢?哦,不知他给自己易的容,变成怎样一个人?

    他还说自己不可去找他们,金兰是自己的口盟兄弟,他有危难,自己断无坐视之理,易云英乃是自己云妹,师叔临行前托付自己的,自己更不能不管,何况她又是女的,一念及此,心头不觉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伸手往怀中一摸,取出几张摺叠的纸来,心中觉得奇怪,打开一瞧,竟是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有就是无能师叔送给自己的手抄点穴法,居然没有被他们搜去。

    哦,上面还附了一张小纸条,凝足目力看去,纸条上有两行字,写着:「此是昔年五行门截经手法,失传已久,如已练会宜毁去,不可放在身边。」

    这字条和两百银票大概是黑袍人留给目己的了,看来他果然是一片好心。正在思忖之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嘻的笑道:「小兄弟,你是不是在想心上人,想得这么出神?」

    丁天仁急忙站起身,霍地回过身去,喝道:「什么人?」

    只见从暗处走出一个缩着头的瘦小人影,笑道:「小兄弟,是我,假道士。」

    他正是非道非俗的邛崃石破衣,丁天仁看到他,心中不觉一喜,在自己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遇上熟人,就会使人精神一振,连忙抱抱拳,惊喜的道:「石道长,是你。」

    石破衣走到他身边,偏着头在他脸上一阵扫量,点点头道:「这老小子一手易容术真还不赖。」

    丁天仁问道:「道长怎么知道的?」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我假道士一路找你们来的,自然都看到了,怎么会不知道?」

    丁天仁心中一喜,忙道:「石道长,你既然知道,我两个兄弟现在那里,是不是还被他们囚禁着,道长带我专,设法把他们救出来才好。」

    石破衣连连摇头道:「小兄弟,你不用急,急也没用,那老小子不是说过,他们不会有事的吗?」

    丁天仁道:「但……」

    石破衣不让他说下去,就拦着道:「小兄弟,你稍安毋躁,这档子事,目前还是刚起头呢,你两个兄弟,不过是许多失踪的人中之一,他们绝不会有事的。」

    丁天仁问道:「目前既然有许多人失踪,他们连我两个兄弟都不肯放过,怎么会放过我的呢?」

    石破衣似笑非笑,摇摇头道:「他们并没有放过你,只是那老小子冒着天大的风险偷偷把你救出来的,所以要给你脸上易了容,而且还挟着你奔行了上百里路,远离他们范围才放下你来的,害得我假道士也遮遮掩掩的跟着他跑了这许多路。」

    丁天仁道:「他为什么要救我呢?」

    石破衣双手一摊,说道:「这个除了他自己,我怎么会知道?」

    丁天仁道:「那么道长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石破衣道:「他用黑布蒙着脸,我如何看得出来?」

    丁天仁又道:「但我两个兄弟被他门囚禁着,为什么不能去把他门救出来呢?」

    「唉。」石破衣道:「小兄弟,你应该相信我假道士,他们没事的,老实说,失踪的人中,都比你两个兄弟重要得多,目前都只好往由他们去。」

    丁天仁道:「那为什么呢?」

    「兹事体大。」石破衣续道:「目前一个也不能救出来,原因是……目前还查不出他们的目的,和幕后人物究竟是谁?我一路跟下来,也是如此,怎知今晚……哈,我假道士从没如此胆颤心惊过。」

    丁天仁好奇的问道:「道长看到了什么?」

    石破衣道:「一个人。」

    丁天仁道:「这人很可怕吗?」

    石破衣道:「可怕极了,但这人依然不是他们的正主儿。」

    丁天仁问道:「这人究竟长得如何可怕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以为他长相可怕吗?,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此人是昔年江湖上极其可怕的大魔头,但他竟然还不是正主,由此推想,这幕后正主,岂不更可怕了?」

    丁天仁追问道:「道长说的这大魔头究竟是什么人呢?」

    「不能说。」石破衣微微摇头道:「小兄弟知道得越少越好,哈,眼下还是先谈谈你的事。」

    丁天仁道:「我?」

    「不错。」石破衣道:「如今江湖上大乱已经开始,你小兄弟除了会使一招剑法之外,还有几手截经手法,本身武功,却差得很,但你将来的任务却又十分艰巨,这就是非常伤脑筋之事。」

    丁天仁道:「在下将来有什么任务?」

    石破衣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唉,我一时也和你说不清,方才我一路上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丁天仁看他说话吞吞吐吐,有些话又含糊其词,心中大感不快,说道:「道长有什么办法?」

    石破衣道:「我假道士虽然比不上你大哥,但目前已经远水救不了近火,也只好将就将就了。」

    丁天仁道:「道长,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请你不要打哑谜了好吗?」

    石破衣两颗小眼一瞪,说道:「我假道士几时和你打哑谜了?」

    丁天仁道:「道长说的话,在下一句也听不懂,难道不是打哑谜吗?」

    石破衣哑然失笑道:「不是,因为我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我是说,一时之间只怕找不到你大哥。」

    丁天仁道:「我大哥说,要去长白,行止无定,自然找不到他了。」

    「这就是了。」石破衣道:「如果能够找到你大哥,有他调教你,那就最好了,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小兄弟只好先跟我假道士练上几天了。」

    丁天仁道:「道长要在下跟你练武?」

    石破衣道:「怎么?你不愿意?」

    丁天仁道:「在下是峨嵋门下,已经有师傅了。」

    石破衣耸耸肩,嘻的笑道:「傻小子,谁要你拜师了?」接着又道:「这里地方偏僻,没人会来,后进正好还有两间破屋子可蔽风雨,咱们就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来,咱们到后进去打扫打扫。」

    说完,兴冲冲的拉着丁天仁往里就走。转过神龛,就是后进,一个小天井,三间矮小的平屋,中间一问,本来是起居室,还有一张板桌,左右两个房间,已是空洞洞的一无所有。

    石破衣耸着肩回头笑道:「这里真是不错,没有傢具,打扫起来也简单多了。」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黎明,石破衣研了一大把松枝,扎成一个大扫把,两人把三间屋里的灰尘,瓦砾打扫乾净。丁天仁直起腰,笑道:「道长打扫得这么乾净,好像要在这里长住下去。」

    石破衣笑道:「要住在这里打扫得乾净些,看起来也清爽得多了。」接着又道:「好了,咱们忙了一个早晨,现在该吃早餐了。」

    丁天仁道:「这里……」

    石破衣一摆手道:「别说话,本真人已遣六丁六甲去镇上买吃的东西了,你这时候走出去,可在神龛前面的石案右首,把一包东西拿进来就好,但却不可出声。」

    丁天仁看他说得不像有假,依言走出前进,果然看到神龛前面的石案右首放着一大包东西,这就双手捧着回到后进。

    石破衣已经坐在石阶上含笑道:「你看,假道士的法术还不错吧?」

    说着一乎接过,打了开来,里面有半支鹹酥鸡、酱牛肉、椒盐徘骨、和二十几个馒头。丁天仁笑道:「方才丁甲神告诉在下,说附近镇店上买不到吃的东西,这些是昨夜在一处大户人家的厨房里弄来的。」

    石破衣嘻的笑道:「小兄弟怎么知道的?」

    丁天仁道:「这些东西明明是道长昨晚来的时候。就带来了,放在石案上的。」

    「果然瞒不过你。」

    石破衣呵呵笑道:「昨晚就是在他们厨房里顺手拿来的,为了一缸酒,差点就追不上那老小子,嘻嘻,差幸那老小子裹挟着一个你,咱们才算扯直。」

    丁天仁问道:「道长,那缸酒呢?」

    石破衣笑道:「就放在神龛里,你出去拿这包东西的时候,我也把酒缸捧进来了。」

    转身从身后取出一大缸酒来,说道:「那老魔头只有一点好处,和假道士一样嗜酒如命,所以他门厨房隔壁的柴房里,堆了二三十缸二十年陈年老酒,可惜路大远了,这缸已经只剩了半缸,真想等这缸喝完了,再去弄他一缸来。」

    丁天仁道:「道长不是说那大魔头很可怕吗?」

    石破衣拿起酒缸、凑着咀咕咕的喝了几口,放下酒缸说道:「岂止那老魔头可怕,那里高手如云,少说也有一二十个江湖上名列一等一的高手,要去偷缸酒,真和赌命差不多。」

    他看丁天仁只是说话,没有开动,又道:「你怎么还不开动,咱们时光宝贵,吃完早餐,就该上课了。」

    说完,取起一块酱牛肉,往口中送去,丁天仁也就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石破衣等他吃毕,从大袖中取出一截竹筒,说道:「你不会喝酒,吃了馒头,总要喝口水吧,把竹筒拿去,出庙门,朝右走没多远,就有一条山溪、水清得很。」

    丁天仁取过竹筒,走出庙门,不到一箭来路,果然有一条水溪,水清见底,俯身舀了一筒喝了个够,然后又舀了一筒,准备带回去的。突然想起那黑袍人给自己脸上易了容,不知变了怎样一个人?心念一转,就俯下身朝溪水看去,只见水面上照出来的自己,竟然是一个面貌端正,肤色稍见黝黑的少年,看来还算是顺眼,这就朝着自己影子笑了笑,取起竹筒,回到破庙后进。

    石破衣己把食物包好,收了起来,看见丁天仁回来,朝他招招手道:「小兄弟,来,现在该上课了。」

    他把丁天仁领到右首房中,要他席地盘膝坐下,突然双手齐发,接连点了他五六处大穴。丁天仁骤不及防,口中只「啊」了半声,就出声不得,但心头依然十分清楚,石破衣由「承浆、天突、华盖、玉堂」,一路点了下去,再由「任脉」转「督脉、冲脉、带脉、阴跷、阴维、阳维」,等奇经八脉,再走手太阴经开始,连续点完十二经络,当真落指如风,奇快绝伦,每一穴道,经他手指一触,就有一缕滚热气流透穴渗入。

    这一阵工夫,全身二百三十处穴道渗入的热流,已经汇在一起,试想体内灌进一缕热流,已经滚烫难耐,如今这二百三十缕热流,从不同的穴道,汇集到一起,热量自然也随着增加了,一时之间,但觉全身血液如沸如煎,整个人快被烫得要煮熟了。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石破衣的声音喝道:「宁神一志,依我口诀,导气运行。」

    丁天仁经他一喝,迷糊的神志,顿时清爽了许多,强自忍着滚烫的热流,赶紧宁神一志,提聚真气,正好石破衣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要他如何引导这股热流运行。丁天仁练过八年峨嵋的内功,运气法门,各门各派差不多大同小异,他依照石破衣的口诀,一句一句的做去。先前,这股滚热的气流,随着引导运行,流过之处炙热难耐,但做了一回,渐渐感到比方才似乎好得多了。

    石破衣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他也一心一意的跟着做去。石破衣重复念了三遍口诀,丁天仁也跟着他重复做了三遍。

    只听石破衣的声音说道:「你已经做了三遍。大概已经记住了,老朽注入体内的真气还要再运行上几遍,才能化为己用,好了,现在你自己练吧。」

    丁天仁不敢怠慢,依照口诀,专心运气,又做了几遍,渐渐感到石破衣注入自己体内的气流,已和自己的真气一同运行,渐渐化去,不,果然完全化为己用。这一来,自己的真气,就骤然之间无异增加十几二十倍,一呼一吸之间,真气在体内奔腾澎湃,隐挟风雷,尤其轻轻一吸,一个人好像要离地飞起,等到长长呼气,才又缓缓降落。

    心中暗暗惊异,石破衣传自己的内功,竟然会有这般神奇;想到这里,自然更不敢松懈,一遍又一遍的加紧练习,也渐入佳境,每练一遍,都有不同的进步。这是自己可以从气机运转中感觉得出来的。渐渐,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浑然忘我,天人合一的境界。等到运功醒来,缓缓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第一个感觉,就是精神清爽,四肢百骸、有着说不出的舒畅。

    耳中只听石破衣得意的笑道:「小兄弟,你练得不错,邛崃先天气功,本来要循序渐进,你终于在一个晚上速成了。」

    丁天仁慌忙站起身,朝石破衣拜了下去,说道:「道长成全之德,晚辈感激不尽。」

    石破衣大笑道:「小兄弟,老朽不喜俗套,你快起来。」

    丁天仁站起身,石破衣和他一同走出在石阶上坐下,说道:「你也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丁天仁依言傍着他坐下,石破衣偏着头道:「邛崃先天气功,本是练气之士修的功夫,和一般武林门派的内功,稍有不同,没有数十年修练不为功,你知道你只花了一个晚上,如何会速成的?」

    丁天仁道:「晚辈不知道。」

    石破衣呵呵笑道:「老朽因你没有大多的时间,所以在打通你奇经八脉和十二经络之际,输给你二十年的真气,哈哈,你自己勤修苦练、只怕练上三十年、也不过如此呢?」

    丁天仁吃得一惊,忙道:「原来道长……」

    石破衣摇手道:「你大概又要说什么感激不尽了,哈哈,咱们第一次见面,老朽不是说,你乾了这一杯,咱们是朋友吗?你既是我小兄弟,我送二十年真气给你,又何用言谢?何况我说过只是给你打个底的,不过,你昨晚虽已把我输给你的真气融化,但并不是完全能收为己用,要真正运行纯熟,大概需要三天时间,因此,吃过早餐,稍事休息,还要进去勤练。」

    丁天仁应着「是」,出去在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回入庙中,石破衣已把昨晚吃剩的东西,拿出来两人吃了个饱。

    石破衣起身道:「好了,你休息一回,该进去练功了,老朽要下山去一趟。」

    丁天仁道:「道长有事只管去好了。」

    石破衣笑道:「你当老朽要去镇上买酒?酒可还有半缸,老朽是去采办粮食的。」说完,飘然朝外行去。

    丁天仁那敢偷懒,也就回进屋去,掩上板门,席地运起功来。中午,石破衣果然又买了一大包卤味、馒头、烧饼回来、足够两人吃上两天。

    这座破庙,地处僻远的山区,人迹罕至,因此也没有人打扰,三天时间很快的过去,这是第四天早晨,丁天仁运功醒来,走出前殿,只见石阶上坐着一个头戴竹笠,正在吸着旱烟的老者,回过头来,招呼着道:「小哥早。」

    丁天仁看他年约七十左右,花白眉毛,脸色微黑,还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手中拿一支两尺多长的竹节旱烟管。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山野老者,丁天仁不认识他,但人家和自己打了招呼,自己岂可不理睬他,这就朝他点着头道:「老丈早。」

    竹笠老者道:「小哥快去洗把脸,用过早点,咱们就该走了。」

    丁天仁听得奇道:「老丈要在下去那里?」

    「你不知道?」竹笠老者反问了一句,接着又道:「老朽受人之托,领你小哥去找人的。」

    丁天仁还以为他说的找人,是找自己两个兄弟去的,不觉喜道:「老丈知道在下两个兄弟在那里吗?」

    「你两个兄弟在哪里,老朽怎么知道?」

    竹笠老者道:「老朽是领你去找一个老婆子的。」

    丁天仁不知他说的老婆子是谁?心想:石道长不知去了哪里?心中想着,就跨下石阶,朝庙外走去,这一瞬间,他看到竹笠老者脚上穿着双根梁的布鞋,和石破衣穿的一模一样,这下他心中笑了,也不多说,匆匆走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回入庙中,含笑道:「老丈和石道长很熟是吗?」

    竹笠老者道:「小哥怎么知道的^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

    丁天仁笑道:「老丈如果不是石道长很熟的朋友,他怎么会把脚上穿着的鞋,脱下来给老丈穿呢?」

    「哈哈。」竹笠老者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有些眼光,这也是老朽疏忽之处。」

    他果然是石破衣乔装的,丁天仁取出昨晚吃剩的馒头、卤味,打开纸包,放到阶上,一面问道:「道长怎么打扮成这样呢?」

    石破衣笑道:「黑白两道,差不多都认识老朽,咱们这次要去办一件大事,出不得半点差错,给人家认出来了,那还得了。」

    丁天仁道:「道长是说要去找一个老婆子?那是什么人呢?」

    石破衣道:「你现在不用多问,到时自知,哦,你快点吃吧,早餐之后,咱们就要上路了。」

    丁天仁道:「道长不吃?」

    石破衣道:「老朽早已吃饱了,哦,你脸上是那老小子给你易的容,倘若在路上遇上了,他自然认得出来,让老朽给你补上几笔,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形铜盒,打开盒盖,用手指沾了些颜色,在丁天仁脸上轻轻抹了一阵,收起铜盒,笑道:「可以了,从现在起,我王老二,你叫王小七,咱们是叔侄,你要叫我二叔,不可忘了。」

    丁天仁点点头道:「小侄记下了。」

    石破衣笑道:「这要给你大哥知道了,不把我假道士的头扭下来才怪。」

    丁天仁问道:「为什么呢?」

    石破衣道:「你大哥当年什么人都不在他眼里,你叫我二叔,我假道士岂不长了他一辈,这还得了?」

    丁天仁道:「现在你老是王老二、我是王小七,有什么关系?」

    「哈哈。」石破衣大笑道:「对对,一点不错。」

    丁天仁道:「道长精擅易容术,在下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咱们在路上有的是时间,哦……」

    石破衣好像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那老小子留给你的几页纸,他叮嘱你练会了就要毁去,你练会了没有?」

    他问的是「五行门截经手法」,丁天仁道:「在下其实早就练会了,只是……这是我八师叔送给我的,我练会了,他日应该还给八师叔才对,怎么把它毁去了?」

    「唉,你真是食古不化。」

    石破衣道:「你八师叔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学会了,就该毁去。一来,此种绝世神功,如果给歹人得去了,贻害无穷。二来,那老小子把你救出来,担了性命危险,一旦被人发现,岂不是你害了他。三来,你目前不能洩了密,那就会坏了大事……」

    丁天仁道:「有这么严重?」

    石破衣道:「最严重的老朽还没说呢。」

    丁天仁道:「这么说,在下只好把它毁去了。」

    说着,从身边取出几页发了黄的纸来。石破衣道:「小兄弟交给我吧。」伸手接过,只轻轻一抖,纸张立时被他震成粉未,随风飘散。

    丁天仁咋舌道:「道长这一手厉害得很。」

    「咳,你又忘了,要叫我二叔。」

    石破衣回头朝他笑了笑,又道:「你用手掌在石阶上拍一掌试试看?我是说,你要很自然的拍,不可运起功力。」

    丁夭仁听得奇怪,依言举手朝石阶上轻轻拍落,这一拍,他丝毫不用功力,那知拍下去的手掌,就像拍在灰堆上一般,一下直陷下去,心中深感不信,急忙提起手来,坚硬的阶石,已经印了寸许深一个掌印。

    这下直看得他目瞪口呆,问道:「二叔,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破衣微微一笑,用衣袖朝石上拂过,已把手掌扫去,但阶石也像揭了一层皮似的,然后说道:「这就是你这三天来练「先天气功」的成绩,先天内功,只要心念一动,不用运功,就会自动把内劲流注到手掌之上,所以出手要越自然越好。」

    丁天仁大喜过望,感激的道:「这是二叔赐给小侄的。」

    石破衣道:「你别看它容易,越练到后来越不容易有进步呢。」说着,站起身道:「好了,咱们该走了。」

    四天之后,这一老一少出现在宣汉城的大街上。大街上有一家三元楼,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川菜馆,五开间门面,分为上下两层,楼上画栋雕梁,装演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那是达官贵人宴客之所。楼下,是普通座,美其名为「小酌厅」,只有板桌长凳,所以食客也只是些贩夫走卒。

    这时还不到中午,楼下食客还疏疏落落的。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经来了,他们找了一张靠近厅门口的桌子坐下。「小酌厅」门外,有一道宽阔的楼梯,左首是柜头,面对大门,所以坐在厅门口,就可以看到从大门外进来登楼的每一个人。

    石破衣要了一壶酒,几样下酒的小菜,自斟自酌,悠然自乐,在他横头的丁天仁,面前也有一个酒杯,杯中有酒,但他不善饮酒,只是装个样的,他只是剥着鹹水花生。石破衣说过喝酒的时候,最好不要和他说话,这样可以让他仔细品尝喝到嘴里的每一滴酒,达到陶然于心的喝酒真谛,有人和他说话,就会分心,一口喝下去,缺少品尝酒味,岂不浪费了酒?因此丁天仁除了剥花生,从坐下来到现在,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心里当然有许多话想问,诸如匆匆的赶了三天路,到了这里来究竟有什么事?石破衣是老江湖,老江湖的口风一走很紧,你怎么问他,所得到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到时自知。」这四个字已经回答过丁天仁七次了,这也是丁天仁不再问的原因。

    现在楼下食客渐渐多了,人声也开始乱烘烘的嘈杂起来,从大门口进来,登搂的客人,也开始有了。有钱的富豪达官,就是同样上酒搂吃饭,也总是要比普通人来得迟,好像不如此,就不能表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小酌厅」的食客,已经坐满了,这时旁若无人的高声哗笑,猜拳赌酒闹成一片。上楼的贵宾也三三两两的从楼梯上去,如果计算人数,也该有八成座头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希聿聿的马嘶,酒楼门前,来了两匹骏马,一匹是枣红马,从马上下来的是一个身穿紫红长衫二十出头的青年,生得剑眉朗目,极为英俊、身边佩一柄紫红洒金剑穗长剑,颇有顾盼自豪之概。

    另一匹是白马,全身没有一根杂上,从马上下来的是一个身穿纯白长衫的青年,年纪和紫衫青年差不多,同样生得眉目清朗,身佩一柄银白剑穗长剑,也同样有一股返人的峻傲英气。」

    这两个年轻人虽然没人认得,但若是老江湖,就可以从他们佩剑的剑穗上看出他们的来历来了,就凭这两人的剑穗,就算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人敢轻易拍惹他们。先说紫衣青年吧,他佩的是紫红洒金剑穗,这是自流井金家堡出来的。金家堡以「流金剑法」驰誉武林,门人弟子都姓金,声势极盛。

    白衣青年佩的是银白色剑穗,这是剑门山白家出来的。剑门山白家,剑法自成一家,二百年来,在江湖上也独树一帜,门人子弟就有一二百人之多,必须经过严格测试才能使用银白剑穗,等于说他在剑术上已具有相当实力。

    在四川境内,有三大武林世家,素为江湖同道所推重,那就是自流井金家、剑门山白家、和四川唐门。这三家有一共同的特点,就是各导祖训,不介入任何武林纠纷之中,因此这三家的门人子弟也很少在江湖走动。但他们都是重阳高会的成员,因此重阳高会,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次的雅会,重在联谊,并不是什么武林组织,自然并不违背他们的祖训。

    闲言表过,却说丁天仁正在低头剥着花生,突听耳边响起石破衣「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兄弟,你要装作并不在意的朝外看去,那个穿紫衣的青年,是自流井金家堡的少堡主金少泉,穿白衣的青年是剑门山自家庄少庄主白少云,这两个是可交的朋友,你记住了。」

    丁天仁依言抬目朝厅外看去,金少泉,白少云已由店中小厮牵过马匹,两人大模大样的跨进大门,朝楼梯上走去。丁天仁最近刚学会「传音入密」,这就说道:「这两人好像很傲。」

    石破衣笑道:「这也难怪,他们是武林世家子弟,从没在江湖上走过,也从没受过挫折,自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但这两人的本质并不坏。」

    说到这里,急忙说道:「来了,来了,小兄弟注意,别露了形迹。」

    丁天仁听他说得郑重,立即抬目朝厅外看去,酒楼大门外,果然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蓝布裌袄的老婆婆,鸩脸瘪咀,一头花白头发,戴着黑绒包头,头上插满金钗、金簪、手拄一支黑黝黝的鸩头杖,连走路都颤巍巍的。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十六八岁的少女,一身花布衣裤,一张粉脸白里透红,两条修长的眉毛,配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颊上还有两个小酒涡,模样儿又美又甜。

    这两人丁天仁都认识,那不是九寡十八迷温九姑和红儿还有谁来?丁天仁骤睹两人,心头方自一怔,只见温九姑朝里走来的人,一双水泡眼突然炯炯有光的朝自己投来,不,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自顾自登上楼去。她敢情是怪自己多看了红儿一眼,一时脸上不禁一热。

    只听石破衣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小兄弟,我叫你别露了形迹,这老婆子生性多疑,大概你多看了她一眼,给她发现了。」

    丁天仁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这老婆子真还有些厉害。」

    石破衣笑道:「她是江湖上出了名最难惹的人,差幸咱们坐在楼下,和她并不相干,否则她瞪了你一眼,你就非昏倒不可。」

    丁天仁道:「在下不怕她迷药,上次她一再施放「闻风散」,在下并没被她迷倒。」

    石破衣喝了口酒,嘻的笑道:「小兄弟,你知道上次怎么会不怕她迷药的?」

    丁天仁道:「在下不知道,哦,温九姑也深感不解,说在下是天生不怕迷药的人。」

    石破衣道:「是人没有不惧迷药的,那是因为你当时身边佩了你大哥的玉辟邪。」

    丁天仁惊异的道:「佩了辟邪玉珮就不怕迷药吗?」

    石破衣道:「否则为什么叫它玉辟邪?岂止迷药,天下任何剧毒,都可以沾不上身。」

    丁天仁惋惜的道:「可惜辟邪玉珮被贼人取去了。」

    石破衣微微一笑道:「不要紧,人家从你身上取走,你不会去要回来吗?」说话之时,夥计送上一碗榨菜肉丝面来。

    石破衣道:「你不喝酒,快吃面吧。」

    丁天仁道:」你不吃?」

    石破衣道:「我还早着呢,你只管先吃好了。」

    丁天仁一面吃面,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叔,那温九姑很可能是冲着金少泉,白少云两人来的了。」

    石破衣喝口酒,也以「传音」说道:「小兄弟总算有点江湖阅历了,没错,这老婆子就是为他们两人来的,咱们就是为这老婆子来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想起石破衣说过要去找一个老婆子,原来就是找温九姑、这就抬头笑道:「二叔……」

    石破衣笑道:「现在还早。」

    丁天仁已把一碗面吃完,石破衣却一直剥着花生,低斟浅酌,慢慢的喝着酒,桌上除了一大堆花生壳,已有**个酒缸,这是说他已经喝了四五斤酒。

    石破衣忽然站起身,低声道:「你别走开,我去去就来。」说完,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丁天仁不知他去做什么?但相信这位非道非俗的老道长,一定是有事才出去的。

    第十五章磨剑戏敌茶楼惊现双包案就在他思忖之际,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首先下楼的是九寡十八迷温九姑,接着是她的徒弟红儿,两人后面紧跟着金少泉。白少云,一脸恭敬之色,亦步亦趋的往门外行去。

    丁天仁心头蓦然一惊,暗自忖道:糟糕,看这情形,金白二人分明已经着了温九姑的道,石道长偏偏这时候出去有事……」

    突然心中一动,又想:石道长曾说,自己两人巴巴的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老虔婆,那么石道长岂会在这时候出去?他可能计算着温九姑要下楼来了,才出去的,说不定也早已料到金,白二人会在酒楼上着了温九姑的道,要等他们出了酒楼,在半路上出手救人,那么自己该不该赶去呢?

    但继而一想:石道长老谋深算,他易容而来,就是不想有人认出他来,那就不可能在大街上出手,再说他要自己在这里等他,自己还是在这里等他的好,一念及此,不觉举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石破衣匆匆走来。

    丁天仁刚叫了声:「二叔……」

    石破衣含笑道:「没事,没事。」

    丁天仁等他坐下,就以「传音入密」说道:「不,道长,刚才就发生了事,那金少泉、白少云像是着了温九姑的道,神色恭敬的跟着温九姑走了。」

    石破衣微笑道,「这老婆子本来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自然会在他们身上施了迷药。」

    丁天仁道,「道长不是说我们是找她来的吗?」

    「一点没错。」

    石破衣道:「老朽就是听到他们叫夥计结账,才抢在他们前面去的,你不知道这老婆子比狐狸还精,老朽若是跟在他们后面出去,保管让她发现了。」

    丁天仁听得暗暗点头。可见自己方才料得不错,一面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老是去查看他们在那里落脚,对不?」

    石破衣对他似是颇为嘉许,点了点头道:「这城里只有一家招商客栈最大了,所以老朽先赶到招商客栈门口去等着他们,这样才不致她起疑。」

    丁天仁道:「他们就落脚在招商客栈吗?」

    石破衣笑道:「这还用问,老朽这点那会失算?」

    丁天仁道:「那我们要怎么行动呢?」

    石破衣喝了口酒道:「我们自然也要住进去了。」

    他喝完一壶酒,从身边掏出一块碎银子,结账出门,一路来至招商客栈。刚到门口,一名夥计就迎了出来,招呼道:「老客官二位可是要住客吗?」

    这时才午时稍过,来住店的人不多,石破衣点头问道:「有没有客房?」

    客房,就是普通房间,比上房要差上一等,以他们二目前的打扮,只是两个乡巴佬而已,自然只配住客房了。夥计忙道:「有,有,二位请随小的来。」

    说着就领了两人来至后面一徘房间,推开木板门,说道:「老客官,这间可好?正好有两张铺。」

    石破衣连连点头道:「很好,就这间。」

    夥计让两人走入,随后就送来一盆脸水,和一壶茶,随手掩上了房门。丁天仁问道:「道长知道他们住在那里吗?」

    石破衣道:「他们包了后进官房。」

    丁天仁问道:「我们要如何动手呢?」

    石破衣道:「还早着呢,哦,小兄弟你千万记住,那老婆子连衣衫都不能用手去碰。」

    丁天仁道:「她有这么厉害?」

    石破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江湖上为什么叫她九寡十八谜,就是说温寡妇有十八般迷功,只要你沾上她一点衣角,就会被她迷翻。尤其她的「闻风散」,无形无色,她连手都不用动,只要催动真气,就会随气散发,迷人于无形。」

    丁天仁道:「那道长要如何对付她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你到时自知。」

    两人在房中休息了一阵,黄昏时分,石破衣领着丁天仁上街,在一家小面馆吃面,石破衣少不了又自斟自酌了两金酒,才回到客栈。店伙掌上灯来,又沏了一壶茶送来。

    石破衣道:「时间还早,你可运一回功,到时候,老朽会叫你的。」

    了天仁依言在铺上盘膝坐好,默默运功,快到二更光景,石破衣轻声道:「小兄弟,是时候了。」

    丁天仁赶忙答应一声,跨下床铺。石破衣轻轻开启房门,闪了出去,丁天仁跟着闪出,随手带上房门,两人一路来至后进,石破衣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纵身跃上墙头,再一点足,就长身而起,一下隐入二楼走廊。

    丁天仁不敢怠慢,紧跟着掠起,扑上走廊,隐入暗处,他自从练成「先天气功」,又有石破衣输给他二十年功力,自是身如飞絮,没有半点声息。等他隐好身形,抬目看去,石破衣已经贴近一处窗下,举手朝屋中屈指轻弹,就回过身来,朝自己招了招手,一手轻轻推开窗户像一溜烟似的闪了进去。

    这下直看得丁天仁暗暗一怔,九寡十八迷温九姑一身武功极为高明,石道长只是举了下手,屈指轻弹,就把她制住了,这份功力,当真若非亲眼看到,又有谁能信?

    石破衣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把窗户掩上了。」

    丁天仁依言轻轻掩好窗户,只见房中靠壁处一张木床,布帐低垂,温九姑当然就在帐中了。石破衣取出两方布条,迅快的把一方布条蒙住了口鼻,一面以「传音」说道:「你也蒙好了。」

    丁天仁接过布条,蒙好口鼻。石破衣从身边取出一双很薄的手套,套在乎上,一面说道:「这老婆子当真不易对付,方才老朽刚贴近窗下,她已经发觉,倏地睁开眼来,若非老朽出手得快,今晚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被她迷翻呢。」

    这话听得丁天仁又是一怔,石破衣贴近窗下,并没戮破纸窗,往里张望,即使戮破纸窗,凑名眼睛看去,温九姑坐在床帐之中,根本也看不到她,但石道长却能看到她睁开眼来,这是如何看到的呢?」

    石破衣双手套上手套,一面又以「传音入密」说道:「这老婆子在布帐上一定撤有迷药,你小心些,跟我来。」

    举步走近帐前,用旱烟管把布帐撩起,只见温九姑果然双目紧闭,盘膝坐在床上。石破衣右手一探,从她怀里掏出四五个瓷瓶,迅快交到左手,朝丁天仁道:「快接过去。」

    丁天仁伸手接过,石破衣再次从温九姑身上掏出四五个瓷瓶,一面仍以「传音」说道:「这老虔婆果然狡猾得很,这些药瓶还分别藏在两个地方。」

    说话声中,迅即退下,走到一张小圆桌旁,把瓷瓶放到桌上,然后坐了下来。丁天仁也把手中瓷瓶,一齐放到桌上。石破衣褪下手套,从怀中取出十来个大小瓷瓶,放到桌上。然后取起温九姑瓷瓶、逐个仔细看了瓶上标签,喜道:「全在这里了,这趟咱们总算没有白来。」

    他手法极快,把温九姑瓷瓶中的药丸,药粉,一一倒入自己准备的瓷瓶之中,收入怀中,再从身边取出几个纸包,也有药丸、药粉,连颗粒大小,以及颜色都和温九姑的药九。药粉完全相同,分别装入温九姑的瓷瓶之中,回头笑道:「大功告成。」

    接着拿起这些瓷瓶,回到床前,依旧放入温九姑怀中,再用旱烟管挑着放下布帐,说道:「咱们走。」

    丁天仁当先退出窗外,石破衣出来之后,把窗户掩上,再拨上木闩,恢复原状,然后隔着窗户屈指作势,这自然是替温九姑解开被制的穴道了。两人轻悄退出,回到房中,丁天仁问道,「道长这时解开她穴道。不怕她追出来吗?」

    石破衣笑道:「老朽没有解开她睡穴,不到天亮,她不会醒的,就是醒来,一时之间,也未必会发觉。」

    丁天仁道:「你老曾说,金少泉,白少云是可交的朋友,怎么不救他们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她只是奉命把人送去,这时候不宜打草惊蛇。」

    丁天仁又问道:「道长从她药瓶里掉换来的,是些什么药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这次换来的可以说是岭南温家之宝,大概在一年之内,这老婆子也不易配得成呢。」

    丁天仁笑道:「这么说,她一年之内不能害人了。」

    「不。」石破衣微微摇头道:「她叫九寡十八迷,迷人的方法多得是,老朽说的是专解天下迷毒的温氏清灵丹。」

    丁天仁喜道:「道长把清灵丹拿出来了,那是普天之下,只有这一瓶是真的了。」

    石破衣道:「你此话怎说?」

    丁天仁道:「这是她自己说的,她把祖传「迷经」上所载最灵验的解迷药方「清灵丹」原方上,涂去了一味药,此后岭南温家的清灵丹,就没有这一瓶的灵效了。」

    石破衣笑道:「那是温家后代少了一味主药,但这老婆子亲手涂去的,她自然记得,只是咱们把它掉换出来,等她发现,再要采集药材,重新练制,少说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丁天仁道:「还有呢?」

    石破衣道:「岭南温家三宝,就是专解天下迷毒的「清灵丹」和「闻风散」、「迷信丹」,包括解药,老朽全给她换出来了。」

    丁天仁问道:「迷信丹是什么呢?」

    石破衣道:「这是十足害人的东西,给人服了之后,除了对你终身信服,永无二心,其他一切均与常人无异,目前这帮人就是利用这老婆子配制的「迷信丹」,控制武林中人,所以她这瓶解药,可说是天下武林的救星。」

    丁天仁道:「道长真是江湖武林最大的救星。」

    石破衣嘻的笑道:「救星不是老朽;该是你小兄弟才对。」

    丁天仁道:「怎么会是在下呢?」

    石破衣道:「老朽只是把解药换出来而已,还要有人去施救,这施救的人,就是小兄弟了。」

    丁天仁道:「要如何施用,在下悉听道长的。」

    石破衣道:「这件事要慢慢的来,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经结帐出门,赶着出城。

    丁天仁忍不住问道:「二叔,现在我们要去那里了?」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咱们去守株待兔。」

    丁天仁道:「二叔,你怎么尽打哑谜?」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这叫天机不可洩漏,这一路上,老朽那一件事瞒你了,只是你年纪还轻,早和你说了,遇上事儿你会沉不住气,沉不住气,就会从脸上、眼神流露出来。咱们这一路遇上的人,都是老江湖,只要你稍露形迹,人家就会有了防范,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麻烦?对了,前天老朽教你的易容变音,这两样都要多加练习,才能运用自如,这几天路上没事可做,你就多练习练习。」

    几天之后,他们来到突州,这是川东的大镇,大街上店肆林立,行人往来如织,午牌时光,他们在大街上一家叫瞿塘春的酒楼饱餐一顿。

    石破衣付了帐,站起身道:「老朽要去城西看一个老朋友,这里楼下就是茶园,你就在茶园里等我好了。」

    说完,匆匆下楼而去。丁天仁跟着下楼,一个人在附近大街上逛了一会,就回到楼下,举步跨入。

    茶楼和酒楼不同之处,就是雅与俗之分,茶楼清静,酒楼嘈杂,翟塘春茶园进入大门,是一个长形木柜,左首有一道雕花圆洞门,里面就是大厅,放着二三十张方桌,配以雕花坐椅,壁上,柱上,还悬挂了不少书画,更显得有些书卷气。喝茶的人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有的在轻声交谈,有的在下围棋和象棋,各得其乐。

    丁天仁刚跨进圆洞门,就有茶博士迎看言笑道:「客官只有一位吗?」

    丁天仁点点头,茶博士领春他在一张空桌上坐下,问道,「客官要喝什么?」

    丁天仁从没上过茶馆,说不出要喝什么,只好说道:「随便」。

    茶博士道:「那就来清茶可好?」

    丁天仁点点头,茶博士退下之后,不过一会工夫,就送上一个白瓷描金小茶壶和一个自瓷金边茶杯,放到桌上,然后拿起手中铜壶,在瓷壶中冲好开水,才行退下。

    丁天仁取起茶壶,斟了一小杯,凑近嘴唇,轻轻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清冽,齿颊留芬,一面举目览例。厅上茶客多半是商贾人,只有自己右前方一张桌子,坐着二个身穿布大褂四十出头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脸色微紫,目光充足,似是江湖中人,他一人踞坐一桌,桌面右首放一个三尺长的青布囊,一望而知是一柄长剑。

    丁天仁朝他看去,那汉子也正好朝丁天仁看来,但丁天仁一身粗布衣衫,脸上经过易容,只是一个二十来岁肤色黝黑的少年,乡下人进城,毫不起眼,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也就别过头去,看他情形,大概是在等人。丁天仁虽然看出他是个会武的江湖人,但茶楼酒馆这样的人随处可见,也并不在意。

    这时突然从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人是个瘦高老头,头上盘着一条花白小辫,身穿洗得已经发白,又脏又旧的青布长衫,缩头,耸着双肩,双手抱着一个青布囊,活像大马猴,站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

    茶博士招呼道:「老客官……」

    瘦高老头没等他说下去,就尖声陪笑道:「没什么,小老儿马上就要走的。」

    茶博士看他这么说了,显然不是喝茶来的,也就退了开去。瘦高老头一眼看到蓝褂汉子桌上放着长形布囊,两颗鼠目顿时一亮,脸上有了喜色,立即三脚两步朝蓝褂汉子桌边走来,口中嘻的笑道:「这位老弟请了。」

    那蓝褂汉子看他走近,只是大大刺刺的问道:「什么事?」

    瘦高老头两手把青布囊紧紧的抱在胸前,一脸焰笑,说道:「老弟一定是道上朋友了?」

    蓝褂汉子没有答话,只是哼了一声。

    瘦高老头弓着腰又道:「小老儿看你老弟带着长剑,一定是武林同道,才来找你的,古人说宝剑赠烈士,看你老弟相貌堂堂,一定是早就扬名立万的人物,小老儿可惜太穷了,赠是赠不起,就是要买,也总该替它找个好主人……」

    他虽是尽量放轻声音,但丁天仁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听他口气,好像有一柄宝剑想要买给蓝褂汉子了。」

    蓝褂汉子自然也听出来了,本来大大刺刺,爱理不理的神气,稍稍好了些,目光一瞥瘦高老头抱在胸前的青布囊,问道:「你有宝剑要卖?」

    「是,是。」瘦高老头看他似有意思,心头一惊,忙道:「不瞒你老弟说,这柄宝剑寒家已经传了三代,还是小老儿的先曾祖当贵州知府时一位将军送的,不但斩金截铁,还可以伏魔辟邪,是一柄名剑。

    蓝褂汉子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会使剑的人,有谁不喜名剑的?,这就说道:「你拿出来看看。」

    「是,是。」瘦高老头口中没命的应着,从抱在胸前的长形布囊中,打开袋口,取出一柄长剑来。

    丁天仁听他把这柄剑说得如此名贵,自然也极为注意,此时看他从布囊中取出来的长剑,果然形式古朴,剑柄已成焦黑,剑鞘也陈旧不堪。就在此时,只听呛的一声,瘦高老头已经把长剑从鞘中抽将出来,长剑这一出鞘,便见剑身上寒电般一闪,光芒流动,不可逼视、心中暗暗叫了声:「好剑。」

    蓝褂汉子也是使剑名家,自然识货,看得微微点了下头。

    瘦高老头馅笑道:「你老弟是行家,辽到个错吧?古人时常说,好的宝剑可以吹毛立断,这柄剑也办得到,不信,你看。」

    他迅速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头发,放到剑锋上,用口轻轻一吹,那根头发果然立时齐中折断。瘦高老头得意的笑道,「小老儿没骗你吧?」

    蓝褂汉子看得目芒飞闪,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瘦高老头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一下,耸着肩谄笑道:「这是小老儿三代祖传名剑,小老儿要这个数目不算贵吧?」

    蓝褂汉子心想:「这柄如果真是名剑,就是五千两也不贵,他可能只要五百两。」一面微微摇头道:「你开的数目太高了。」

    「不高,不高。」瘦高老头道:「你老弟刚才也看到了,这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宝剑。」

    蓝褂汉子道:「削铁如泥?」

    「是,是。」瘦高老头忙道:「普通上好缅刀,也可以削铁如泥,但这是宝剑,就算百炼精钢的刀剑,也一样削来如泥。」

    蓝褂汉子不信道:「你说它削得动百炼精钢的刀剑?」

    「是,是。」瘦高老头连连点头,谄笑道:「用它削百炼精钢的刀剑,哈,就好比削豆腐一般。」

    蓝褂汉子道:「我不信。」

    瘦高老头目光一溜桌上青布囊,耸耸肩笑道:「这个布囊里,一定是你老弟的随身兵刃了,你老弟是大行家,随身兵刃定是最上上的精钢铸制的,你只要拿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蓝褂汉子目芒飞动,心中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这柄长剑,确是干中挑一的百炼精钢铸制,普通的刀剑也可以削得断,他这柄剑真要削得断自己长剑,那真是「宝剑」了,心念一动,点头道:「好,我也想试试。」

    瘦高老头立即把手中长剑递了过去,一面巴结的道:「让小老儿来。」

    他双手迅快解开袋口,取出一柄红穗长剑。然后用力按了下吞口,呛的一声拔出长剑,但见剑身呈淡青,刀薄如纸,也确实是一柄百练精钢的好剑。

    瘦高老头把剑尖搁在桌沿上,说道:「老弟,可以削了。」

    蓝褂汉子只觉自己手中这把长剑,大概只有二尺六七寸长,除了初出匣时,光华闪动,森寒逼人,现在时间梢久,也不觉得什么了。心中想着,就举剑朝自己剑上轻轻挥落。耳中但听「嗒」的一声,剑刃过处,果然一下就削下了两寸长一截,果然像削豆腐一般,心中一高兴,振腕之间又「嗒」「嗒」两声,削下寸许长两截来。

    瘦高老头一脸谄笑,说道,「你现在相信了?」

    他迅快收起被削断了四寸长的长剑,纳入布囊之中,放到桌上,一面又道:「这样一柄宝剑,小老儿只要卖这个数目,实在便宜,你老弟……」

    蓝褂汉子手中拿着「宝剑」,确实爱不释手,不待他说下去,就道:「我出你两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两百两。」瘦高老头心里原是想卖个五十两银子,一听对方说出二百两,自然要发怔了。

    蓝褂汉子不待他开口,又道:「像这样的好剑,照说五百两也不算贵,但在下身边,只有二百两银子,全给你了。」

    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放,老实不客气取过剑鞘,还剑入匣,也不再套入布囊,随手挂到了身边。这是因为瘦高老头说过要五百两的,怕他不卖,才把剑挂到身边的,意思是你不卖,我也非买不可。

    瘦高老头手里拿着银票;心中已经满怀高兴,但脸上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望着蓝褂汉子道:」小老儿说过,古人说得好,宝剑赠烈士,小老儿是穷得不得已才买的,你老弟身边只有二百两,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老弟这把刀就送给小老儿吧。」

    他把银票徐徐收入怀中,一手正待去取桌上的青布囊。蓝褂汉子道:「断剑送给你可以,不过要把剑穗留下。」

    瘦高老头连声答应,忙着从布囊中解下红色剑穗,放到桌上,然后取起青布囊,双手抱在怀中,连连躬身道:「小老儿少陪。」

    弓着身子,像大马猴似的一颠一颠,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出门之时,正好有两个身穿青布大褂的汉子各自手中提一长形布囊,从门外大步走入。丁天仁眼看蓝褂汉子花二百两银子,买了一柄削钢如泥的宝剑,也觉得不贵,心想:这样一柄好剑,就是自己也会买下来。

    心中想着;只见从门外走来的两个汉子一直走到蓝褂汉子巢边,双手下垂,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堂主。」

    丁天仁心中暗暗道:「不知他是什么堂主,看来身份似乎不低。」

    蓝褂汉子口中「唔」了一声,抬目道:「你们才来,快坐下来。」

    两个汉子答应一声,分在他左右两边坐下,把手中青布长囊放到身边的椅子上。茶博士问了两人要喝什么,迅快就送上两把茶壶,沏上开水,退了下去。

    左边一个看到桌上放着的剑穗,忍不住问道:「堂主这剑穗……」

    蓝褂汉子喝了口茶,得意的笑道:「本座方才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一柄宝剑,才把剑穗解下来的。」

    右首汉子忙道:「堂主法眼,买下来的自然是宝剑了。」

    蓝褂汉子微笑道:「确实是一把吹毛立断,削钢如泥的好剑,唔,不信你们试试。」

    抬手抽出长剑,朝右首汉子递了过去。丁天仁看他抽出长剑之时,似乎没有方才那样光华湛然。

    右首汉子赶忙站起身,接过宝剑,说道:「属下听说过最好的宝剑可以吹毛立断,但属下还没有见识过。」

    蓝褂汉子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右首汉子应了声「是」,一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小心翼翼的放到剑刃之上,低下头呼的吹了一口气,头发分毫不动,他对堂主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只当自己吹得不够用力,这就用力呼的一声朝剑上吹去,头发依然如故,没有吹断,心中一急,又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头发还是吹不断,不禁脸上一红,望望堂主,还没开口。

    他连吹四口气,蓝褂汉子自然全看到了,脸上神色微变,说道:「任龙,把你的长剑取出来。」

    他左首汉子答应一声,立即从身边青布囊中取出一柄红穗长剑,双手递去。蓝褂汉子伸手接过,右手一伸,再从右首汉子手中接过那柄「宝剑」。随手朝左手剑上削去。

    「噹」一声金铁交呜,左手长剑竟然丝毫不动。蓝褂汉子在这丁瞬间,脸上陡现怒容,沉喝一声:「好个老贼,胆敢骗到我头上来了,快追。」

    他把左手长剑迅即交还左首汉子,手持长剑,身形闪动,很快掠出门去。坐在他左右两个汉子惊慌失措,抓起桌上布囊,左首一个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就匆匆跟出去。

    丁天仁看得暗暗惊奇,刚才是蓝褂汉子亲自试的,还一连断了三截,确实削钢如泥,何以瘦高老头一走,就削不动了呢?瘦高老头明明是个骗子,不但手法高朗,可能还是身怀上乘武功的人,不然,在他抽出剑来的刹那之间,怎会光芒闪耀,森寒逼人,由此可见是他把内功贯注到剑身上,才会有这样奇亮的流动光芒。这样一位高人,怎么会沦落到在茶馆酒肆,以卖剑为名,施展骗术,说来岂不可叹?

    他一个人一面喝茶,一面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见石破衣才施施然从后门口走了进来,赶快站起身招呼道:「二叔,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石破衣坐下之后,用手捶了几下背,才道:「二叔和这位老朋友,明明约在菱州见面,怎知把这里几条街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茶博士送来了一壶茶,就自退去。丁天仁道:「二叔,方才这里有一件事,真是精彩极了,可惜你老来迟一步,没有遇上。」

    石破衣哦了一声,问道:「如何精彩法?」

    丁天仁就把瘦高老头卖剑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石破衣口中「嗨」了一声道:「老朽到处找他,他却在这里捉弄人……」

    丁天仁忙道:「二叔找的就是他吗?」

    「怎么不是?」石破衣道:「他大概把约了二叔的事给忘了。」

    丁天仁连忙道:「二叔,这人是谁呢?」

    「欧阳休。」石破衣道:「大家都叫他醉翁,其实他真是名符其实的醉翁,一杯就醉。他最大的本领就是磨剑,经他磨过的剑,就是纯铁,也可变成精钢,所以大家又称他磨剑老人。」

    丁天仁道:「不知他武功如何,方才那个被称为堂主的人,和他两个手下都赶了出去,找他算账去的。」

    石破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那是因为这个堂主不知他就是磨剑老人,知道了,就算天王老子借胆给他,他也不敢追上去了。」

    丁天仁问道:「磨剑老人很厉害的吗?」

    石破衣道:「他一双手就是剑,就算你是百炼精钢的刀剑,他只要磨几下掌,就可以把它削断,二叔带你来找他,因为他几十年来从未收过徒弟,希望他能把这一手绝活传你。」

    丁天仁道:「这是他独步武林的绝技怎么肯轻易传人。」

    石破衣笑道:「所以我带你来给他瞧瞧,像你这样资质,是练武的奇才,他到哪里去找?只要他一高兴,就会传给你了。」

    时间渐渐接近黄昏,茶客渐渐散去,石破衣站起身道:「走,咱们到楼上去用晚餐了。」

    晚餐之后,石破衣领着丁天仁来至横街一家叫菱州老栈的客店落脚。第二天中午,又去瞿塘春酒楼用餐,「饭后,石破衣又要丁天仁在楼下的翟塘春茶园喝茶,他又匆匆走了。

    丁天仁现在已经知道石破衣可能又是找磨剑老人去,也就一个人在茶园里喫茶,待了一个下午,晚上又去楼上酒楼进餐。两天来的生活,就过得这么刻板。丁天仁心里早就料到,自己两人在菱州一待两天,终日无所事事,很可能是在等待什么?

    一连两天,午、晚两餐,为什么都要在瞿塘春酒楼吃呢?因为瞿塘春酒楼,是全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二叔要等的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如果到了菱州,就一定会上首屈二指的大酒楼来。

    这人会是谁呢?

    第三天中午,他们又在瞿塘春酒楼用餐,石破衣照例每餐都要喝酒,喝酒照例不喜和人说话。他自斟自酌。一杯复一杯,好不悠然自得。丁天仁和他一起,这些日子也习惯了,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饭,瞿塘春酒楼厨司手艺是一流的,叫了两个菜,色香味俱佳,丁天仁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吃了三碗饭。饭后,跑堂的给他送一杯香茗,他就悠闲的凭窗看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

    就在此时,楼梯上走上三位少年公子,走在前面一个身穿天青夹袍。生得剑眉朗目,少年英俊,只是脸色稍稍黑了一些,那是经常在外,给太阳晒黑的,但英气飒飒,顾盼之间,有如玉树临风。

    稍后两人个子稍矮,却生得修眉星目,肤色白皙,同样的英俊滞洒,风流美男子!而且这三位少年公子同样腰悬长剑,敢情还是武林世家出来的。

    丁天仁乍睹三人,心头不由暮然一怔,这第一个少年公子,如果自己脸上不经过易容,那么看到他,不就和自己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样?这人不论面貌。身材,一举一动,莫不活脱脱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他腰间那柄佩剑,也正是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

    他身后两人,自己也最熟悉不过了,一个是自己口盟二弟金兰,一个是师叔的义女,易钗而弁化名丁天义的易云英。

    他居然假冒了自己……他在这一瞬之间,几乎要霍地站起身来,突听耳边及时响起石破衣「传音入密」的话声:「小兄弟,千万忍耐,冲动不得,否则咱们此行,全功尽弃了。」

    丁天仁心里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石破衣三天来每餐都要上瞿塘春酒楼来,原来就是在等他们三人了。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也要如此口紧,一直瞒着自己。想到这里,不觉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道长这三天来,等的就是他们了,为什么不肯早些和我说呢?」

    石破衣咕了口酒,朝他一笑,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朽不是不肯早些和你说,实在事关重大,事前连半点口风都洩露不得……哦,小兄弟注意,从现在起,你不可再以「传音入密」和老朽说话了。」

    他在说话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左首迅快瞄了一眼。丁天仁听他忽然要自己不可和他以「传音入密」交谈,难道「传音入密」也会被人听去?哦,石道长目光朝左迅速一瞥,莫非左首有什么人不成?

    心念一动,右手拿起茶杯,装作漫不经意的迥眼朝左首桌上看去,原来左首桌上,刚坐下一个身穿蓝缎夹袍的老者,这人年约五旬开外,四方脸,浓眉,阔嘴,须发花白,看去像个商贾。

    这时正好跑堂的送上一盏香茗,在问他要些什么。丁天仁再回头看去,那个假冒自己的人和二弟金兰、三弟易云英已在一张空桌坐下,三人好像谈笑甚欢,但因距离得较远,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他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由又气往上冲,恨不得过去一下制住这假冒的人,问问清楚,忍不住取起茶杯,喝了一口,乘机又以「传音入密」朝石破衣问道:「道长,你到底有何打算?」

    石破衣咳呛了一声,举杯喝了口酒,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唉,小兄弟,你怎么一点耐性也没有?这件事咱们回去再说,这老傢伙刚才正在注意咱们,不可让他瞧出来了。」

    过了一回,石破衣已经喝完两壶酒,就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丁天仁慌忙跟着站起,一同下楼,回转客店。

    丁天仁掩上房门,急急说道,「道长……」

    石破衣摆了下手道,」你不用多说,快坐下来,老朽有话和你说。」

    丁天仁依言在铺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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