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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彩虹剑【第十一章】金章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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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一章」金章令主

    第二天一早,范子云刚起床,盥洗完毕,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像旋风般闪了进来,那是青凤万飞琼。她今天穿了一件窄腰天蓝的上衣,玄色长裙,一头披肩秀发,也用天蓝丝条束了起来。看去清新脱俗,带着一脸浅笑,亭亭玉立的站在他面前。

    范子云只觉得眼前一亮,忙道:“万姑娘早。”

    万飞琼眨眨眼睛,展齿一笑道:“范相公,我哥哥说,今天要去逛雨花台,那里可以捡到五色小石子,玲珑灿烂,非常可爱,我多捡几袋来,以后就拿它做暗器才好玩呢,你没事吧,我们吃过早餐,就一起去好么?”

    范子云道:“不成,我今天有事。”

    万飞琼一脸高兴的脸上霎时给冻住了,说道:“你有事,不会隔一天再办么,人家昨晚就和哥哥说好了的,高兴了一个晚上,偏偏你扫兴。”

    范子云陪笑道:“今天我真的有事,不能改期,姑娘和令兄去吧。”

    万飞琼负气的道:“我不去了,什么地方都不去。”说罢,不待范子云答话,转身往门外冲了出去。

    范子云看她身法轻灵,心中暗暗赞道:“她真像一只青凤。”但听「砰」然一声,万姑娘回入房去,重重的阖上房门,她真的生气了。

    范子云跨出房门,万选青也正好从房中走出。摇摇头,轻声道:“我家那位大小姐。不知又在和谁发脾气了?”

    范子云脸上一红,说道:“就是和小弟咯,方才万姑娘说和万兄说好了,今天要去逛雨花台,邀小弟一起去,小弟因今天有事……”

    万选青道:“范兄既然有事,隔一天去,也就是了,逛雨花台,又不是非今天不可,这也值得生这么大的气?”

    范子云道:“万兄去劝她几句吧,小弟明天一定奉陪。”

    “不用理她。”万选青笑了笑,说道:“她是在发小孩子脾气,越劝越坏,不理她,过一会也就好了。”

    两人走下楼梯,起居室的一张方桌上。已经放好。碟子菜,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一锅稀饭。边上伺候着一个老妈子,巴结的迎着陪笑道:“二位公子,请用早餐了。”

    万选青一抬手道:“范兄请坐。”

    范子云望望楼上,说道:“要不要唤令妹一声呢?”

    万选青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不用去理她,这时候,你去请她,她也不会来的,我们只管先用就是了。”说着,和范子云一同落坐,吃过早餐,两人一同往盛锦堂书房而来。

    盛锦堂正站在院子里吸着烟,看到两人,招呼道:“二位贤侄昨晚还睡得好吧?”

    万选青躬身道:“贵局招待太周到,晚辈正要向老前辈道谢哩。”

    盛锦堂一抬手道:“大家书房里坐吧?”

    范子云道:“盛老伯,小侄还有点事去。”

    盛锦堂哦了一声,问道:“老侄台要到哪里去,你初到金陵,地方不熟,要局子里的趟子手陪你去好了。”

    范子云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道:“不用了,小侄会去找的。”说罢,就别过盛锦堂、万选青二人,往外行来。

    到得前进,正好遇上盛振华,含笑道:“范兄弟,你到前进找我来的吧?”

    范子云道:“盛兄早,小弟想出去一趟,只是想请教盛兄,文德桥如何走法?”

    盛振华道:“范兄弟要去文德桥?我派人陪你去好了。”

    “不用了?”范子云忙道:“小弟还是一个人去方便,盛兄只要告知如何走法就好了。”

    盛振华还没说话,范子云四顾无人,压低声音道:“小弟去去就回来,回来再向老伯详细报告,盛兄暂时勿向人提起。”

    盛振华看他这么说,只得点点头道:“好吧,范兄弟要去文德桥,那是在秦淮河的北岸……”他把到文德桥去的路径,详细说了一遍。范子云牢牢记住,别过盛振华,出了盛记嫖局,一路往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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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东面的名胜,自然是夫子庙和秦淮河了。夫子庙,本来应该是崇高肃穆的,它象征着我们中华五千年道统的优秀文化,但这里却像北平的厂甸、和苏州的玄妙观一样。庙的周围,小店林立,摊贩集中,茶馆酒肆,和各式各样的杂耍,应有尽有,是金陵城里最大的民众游艺场所了。

    古庙的边上,就是全国闻名的秦淮河,文人学士歌颂为六朝烟月,南朝金粉的荟萃之地,歌台舞榭,画肪往来,说不尽风光旖旋。文德桥就在秦淮河北岸,夫子庙的边上。

    范子云好不容易找到文德桥,但见行人往来,红男绿女,车水马龙,络绎于途,这地方好不热闹!心中不禁有些踌躇起来,像这样一个繁华熙嚷的地方,要找一个普普通通的行路之人,这有多难?抬头看看日头,差不多已快己正,他独个儿站在桥边上,目不转瞬的打的量着每一个行人。

    这年头,戴瓜皮帽、穿竹布长衫的人可真不小,你要看他肘后有没有打蓝布补钉。这可得等他走珲云了,从背后才能看得到,范子云几乎看的目不暇接。已正,现在己经己正了门文人到度是过去了,还是还没来呢?范子云心中暗暗嘀咕着,也许未必直有这样一个人,打这里经过。

    就在他正在思忖之际,忽然有一个人影映入他的眼帘!这人身材不高,头上戴一顶已经又脏又皱的瓜皮帽,身上穿一件洗得已经发了白的竹布长衫,弯着腰,肋下夹一柄油纸被雨伞,踏中的从桥上走去。范子云急忙注意他双袖肘后,果然打着两块蓝布补钉。就是他,己正,果然有这么一个人,从桥上经过。

    范子云心头感到无比的惊奇,昨晚留字条的入,如何会知道这人一定会在今日已正经过文德桥呢?他要自己尾随他下去,到了地头,就杀了他,这到底为什么呢?他本是为了好奇而来,本来还以为未必真有此人,如今居然真有这么一个人打桥上经过,他自然非尾随下去,看个究竟不可。

    这一阵工夫,那人已经走出老远,范子云反正是尾随,又不是要追上他,故而远远的跟了下去。那人当然不会知道身后有人跟踪着他,因此只是自顾自的弯着腰,低头走路,一路往西行去。范子云跟在他身后,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但觉地势渐渐荒凉,迎面已有一座形势险峻的高山峻岭。那人依然一直往前走去,连头也没回。一会工夫,出了清凉门,山麓间林木阴浓。

    那人行到林间,忽然脚下一停,没回头,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说道:“到了,树林里的木屋就是了。”

    范子云听得不由一怔,暗想:“他虽没回头,但这话明明是对自己说的了,那么他早就知道自己跟踪着他来的了。不,他明明是昨晚留书那人要他引领自己来的了,那么字条上为什么要自己等他开口说话,把他杀了呢?师傅说过,江湖上有一句话,叫做「逢林莫入」,自己该不该进去呢?留书那人居然如此神秘,他煞费苦心,把自己引来,究竟有何目的?自己既然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中既有木屋,那留书的人一定就在里面等着自己,至少也要把对方是谁,弄个清楚,听听他的口气。那人话声一落,就绕着树林飞掠而去,方才一路行来,他都走得并不太快,但这回却矫捷如猿,去势甚是快速。范子云当然不会依照字条上的话去做,无缘无故去杀人,他只是依照那人的话,举步朝树林间一条小径行去。

    就当他堪堪跨入树林之际,陡听一声凄厉的惨号,传了过来。这惨号之声,正是人类受到最大伤害,临死时发出来的,而且根据声音的来处判断,正是那人掠去的方向。范子云听得不禁一呆,那人遭人杀害了,难道会是昨夜留书的人,因为自己没有杀他,才出手把那人杀死了?这又是为什么呢?那人有什么非死不可的大罪呢’?

    范子云觉得这留书之人,定非善类,不然决不会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他不再犹豫,顺着小径,弯弯曲曲的行去,入林渐深,日色也愈暗,枝叶交叉,几乎透不进一点天光。小径尽头,果然矗立着一间黑黝黝的木屋,只有一扇木门,也是黑的,深掩未开,静悄悄不闻一点人声。范子云略一瞻顾,举步走到门前,正待举手叩门。

    只听木屋中传出一个怪异的声音道:“既然到了门口,推门进来就是了。”

    这说话的声音,确实有些怪异,听不出他是年老?还是年轻?总之,听来使人不大舒服。范子云也不去管他是什么人?反正自己既是找他来的,见了面不就知道了么?这就依言推门而入。木屋里面,当然更幽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就在范子云跨进木屋,只听身后「砰」一声,木门无风自阖。

    范子云初入江湖,从没遇上过这等离奇怪诞之事,心头不觉微微的有些紧张,脚下一停,双手暗暗蓄势,双目一闭再睁,运足目力瞧去,这隘小的木屋之中,依然黑黝黝的一无所睹。就在此时,只听那怪异声音缓缓的道:“你是我约你来的,你只管放心,屋中虽黑,决不会有不利于你的事情发生。”

    范子云从他说话的方向推测,这人应该就在自己对面,但自己竟然会看不到他,一面问道:“朋友究竟是何人,约我来此,有何见教?”

    怪异声音微笑道:“你不用问我是谁?我不是也没有问你是谁么?”

    范子云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怪异声音道:“你身边不是有一枚银质的古钱么?把它取出来。”

    自己走前,夏伯伯交过一枚银质的大钱,他为何会知道的呢一边想着,一面说:“正是,朋友就是为了这枚银质古钱,才设计把我引来的吧?”

    那怪异声音笑了,笑声有些嘶哑,接着说道:“你错了,我叫你取出银质古钱来,只是为了验看而已。”

    范子云疑惑的道:“你要验看什么呢?”

    “嘿嘿嘿嘿……”那怪异声音发出一阵低森的笑声。

    就在他笑声之中,范子云看到离他面前有**尺远的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人手,掌心摊处,那只怪手的中指间,挂着一根朱丝条,穿了一枚金色的古钱,在掌心晃动。那枚古钱,和夏伯伯给自己的一枚银质古钱,花纹大小,几乎完全相同。一间黝黑的小木屋中,不见整个的人,只看到一只怪手,在面前晃动,任何人都会大吃一惊。

    范子云不由后退了一步,凛然道:“朋友到底是人是鬼?”

    那怪异声音道:“老弟,不用害怕,我自然是人,只是你看不见我罢了,晤,你现在已经看到这枚金钱了?”

    范子云点头道:“看到了。”

    “好。”怪异声音「好」宇出日,那只怪手手掌一收,又隐没不见,接着只听那怪异声音又道:“现在你该亮出你的银钱来,让我验看了。”

    范子云心中暗道:“看来夏伯伯给我的这枚银质古钱,果然另有用意,此中也必定隐藏着一件秘密,故而此人一再要看我的古钱,我若是不给他验看,他不会和自己说什么的了。”心念一动,这就从衣袋中拿出那枚银质古钱,也用丝条套在右手中指上,然后说道:“好吧,你要验看,那就看吧。”随着话声,右手一抬,缓缓伸了出去。

    怪异声音道:“很好,你果然是银章使者,现在你可以把银钱收起来了。”

    范子云收起银质古钱,问道:“你说什么?我是银章使者?”

    “不错。”怪异声音道:“你年纪轻轻,能得到银章使者的头衔,已经很不错了。”

    范子云问道:“那么你呢?”

    怪异声音道:“怎么?堡主授给你银章,没和你说清楚?”

    范子云心中暗道:“其中果然有名堂。”一面微微摇头道:“夏伯伯是在我来金陵的那天交给我的,只要我带在身边,不可遗失,没说旁的。””

    “好。”怪异声音道:“那就由本座告如你吧,古钱共分为四等,金质的为金章令主,银质为银章使者,铜质的为铜章剑士,铁质的为铁章武士,你是银章使者。如今到了金陵,就得接受金章令主的指挥,明白了么?”

    范子云灵机一动,暗道索寒心在洒中下了「迷迭散」,自己应该装作神智受边,听从他的指挥才对。这就朝上面抱抱拳道:“伯伯虽然没和我说清楚,但令主既然有金钱为证,那不会是假的了,不知令主召我来此,有何差遣?”

    那怪异声音满意的笑道:“很好,你果然不错,本座召你确实有一件任务,须要交给你办。”

    范子云道:“令主请说,在下一定遵办。”

    “好。”怪异声音道:“这是一粒药丸,不论放在茶水或酒中,都会立即溶化,无色无味,你伺机放入华山商翰飞的茶或酒中,你的任务就完成了。”随着话声,只见那只怪手出现了,掌心一摊,果然有一个小小纸包,朝范子云投掷。范子云一下接到手中,正待问话。

    突然那声音说道:“有人跟踪而来,你杀了他。”

    范子云应道:“是。”刚跨出木门,一个老者已经出现在门前。

    那老者看了范子云一阵,问道:“小哥是什么人?”

    范子云答道:“在下范子云,老丈是什么人?”

    老者答道:“在下丐帮连三省,小哥在此做何?”

    连三省是丐帮左右二位长老,江湖上极有名气,但范子云未在江湖行走,不知对方身份,答道:“原来是连老丈,不知老丈到此做何?”

    连三省报出自己的万儿,可看对方神色丝毫不变动,还以为范子云深藏不露,不觉呵呵一笑道:“原来小哥是位高人,老化子倒是看走眼了,这么说,小哥就是这座木屋的主人了?”

    范子云因来人不是盛振华,因此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反问道:“连老丈有什么见教?

    连三省目中精芒连闪,哼了一声道:“小哥既住在这片林中,对这片林中发生的事,应该完全负责了。”

    范子云疑惑的道:“连老丈所指究系何事?”

    连三省沉笑道:“小哥自己做了什么事,还用得着问老化子么?”

    范子云道:“连老丈应该把话说清楚了,你这般打着哑谜,在下如何知道了。”

    “好。”连三省把「好」宇说得特别沉重,接着道:“老化子正要问你,林间一名丐帮弟子,可是你杀的?”

    范子云听得一怔;摇头道:“不是。”

    连三省洪笑一声道:“小哥不敢承认?”

    范子云道:“如果这人是在下杀的,在下为什么不敢承认?如果这人不是在下杀的,在下为什么要承认呢?

    “哈哈。”连三省敞笑一声道:“小哥把这片树林,划为禁地,在树上刻了「入林者死」,丐帮弟子伏尸林间,不是你来的,还会有准?”

    范子云突然想到了那个头戴瓜皮帽,肋夹破雨伞的人来,在自己跨入树林之际,曾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原来他是丐帮弟子。他在夏家堡的时候,曾听夏伯泊提起过,丐帮忠义传家,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帮中弟子遍布各省,就是九大门派中的少林。武当也望尘莫及,故而他对丐帮的印象也极为深刻。此时听连三省说出死的是丐帮弟子,不觉惊异的道:“他……会是丐帮弟子?”

    连三省沉笑道:“小哥现在承认了,那很好,你杀了本帮弟子,必须至本帮认罪,小哥随老化子走吧。”

    “啊……”范子云连忙摇手道:“老丈误会了,贵帮弟子,并非在下所杀。”

    伏虎丐浓眉掀动,沉喝道:“小哥反覆其词,你以为老化子可欺么?”

    范子云道:“连老丈切莫误会,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连三省不待他说完,沉声道:“老化子不管你什么意思,有话你到丐帮金陵舵上去说吧。”

    范子云道:“老丈……”

    连三省洪喝道:“如果你自己不想走的话,老化子挟着你去也是一样。

    范子云两次都被他打断话头,心中不禁有气,愤然道:“老丈到底讲不讲理?”

    连三省道:“老化子哪里不讲理了。”

    他话声方落,突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道:“哼,你自然不讲理了。”

    伏虎丐不觉一惊,倏地回过头去,朝左首一棵大树上喝道:“什么人?”但见蓝影一闪,一条纤巧苗条的人影「哩」的一声,从树上飞掠而下,落到两人中间。

    这少女秀发披肩,上身穿一件天蓝窄腰布衫,玄色百折裙,眼珠流动,撇撇樱唇,冷冷的道:“是我,怎么样?”

    范子云看到她,不禁深感意外,说道:“万姑娘是你。”

    她正是青凤万飞琼,她对伏虎丐说话时,神色冷冰冰的,但对范子云说话,却换了一副笑吟吟的甜笑,眼波一溜,说道:“我不能来么?”

    范子云尴尬的笑笑道:“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万飞琼眨着水样晶盈眼睛,轻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范子云道:“姑娘不说,在下也猜得出来,你是跟随着我来的了。”

    万飞琼粉脸一红,披披樱唇,身子向侧作了半个轻旋,娇声道:“才不呢……”

    伏虎丐连三省沉哼一声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万飞琼横了他一眼、问道:“说完了怎样,没说完又怎样?”

    连三省道:“老化子耐心有限,小哥跟我走吧。”

    万飞琼哼道:“你凭什么要范相公跟你走?”

    连三省道:“因为他杀了丐帮弟子。”

    万飞琼冷声道:“丐帮也唬不倒人,范相公杀死丐帮弟子,你有何证据?”

    连三省瞪了她一眼道:“现在树林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外面树身上,刻了「入林者死」,丐帮弟子正好死在树林里,这还不够么?”

    万飞琼哼道:“真是胡说八道………”

    连三省听得大怒,厉声道:“你说什么?”

    万飞琼挺挺胸,大声说道:“我说你胡说八道,范相公……”

    连三省大喝一声道:“老化子今天非把这小伙子擒回去不可。”突然右手一探,五指如钩,迅急朝范子云手腕抓去。范子云没想对方竟会出手偷袭,来势奇快,一时被逼得后退半步,右手随着翻起,横向连三省手腕切去。

    伏虎丐连三省是丐帮两位长老之一,丐帮长老,地位之高,不在帮主之下,能当得丐帮长老,并非易事。江湖上的人地位和盛名,都不可能幸致的。伏虎丐连三省的武动,自有他独到之处,眼看范子云翻掌切来,反应极快,口中不觉嘿然道:“很好。”

    右手一缩,让开厂范子云的一掌斜切,蓦地欺身而上,右手一记「顶心肘」,随身直撞过来,你还来不及招架,他两手食、中二指勾曲,快如疾风的攻到。指影错落,直逼面门。范子云虽然不知连三省是丐帮长老身份,但也已看出这老化子武功极高,急忙双手捏诀交剪般向外划出,口中叫道:“老丈住手,这是误会。”

    他这一记正是「指剑十三式」中的「星月交辉」,两手剑诀直坚,由胸前向左右划出,虽是手指,但以手代剑,依然右使剑的气概,一指击出,剑气迸发,把对方一片指影,一齐封住。伏虎丐连三省几乎不相信对方一个年轻的小雏儿,竟然会身具上乘的武功,一时惊骇得往后疾退了两步。

    两人这近身相搏的一个照面,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惊人的威势,但在行家眼中看来,攻拒之间,已是相当凌厉,出手之快,变招之速,不过是眨眼工夫的事。两人身形一分,连三省炯炯双目望着范子云,嘿然道:“小哥身手大非寻常,来来,老化子已经有几十年没遇到像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了,来,咱们到林外去,好好较量较量。”

    范子云道:“老丈你误会了。”

    连三省道:“老化子有什么误会,咱们这场比试,只以你我二人为限,单打独斗,只要你胜得了老化子,我回头就走,如果老化子胜了,你就得跟老化子去一趟金陵分舵,这样算得公平吧?”

    万飞琼插口道:“不公平。”

    连三省怪眼一翻,朝万飞琼问道:“老化子说的,哪里不公平了?”

    万飞琼披披嘴道:“范子云胜了,你回头就走,他败了,要跟到金陵分舵去,这就不公平,他如果败了,为什么不能和你一样,回头就走呢?”

    连三省嘿然道:“因为他杀害了丐帮弟子。”

    万飞琼道:“我跟在他身后来的,他根本没有杀害你们丐帮弟子,凶手另有其人,你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却硬要把杀害丐帮弟子的罪名,扣在范相公的头上,难道这能算公平吗?”

    连三省听得一怔,问道:“你此话当真?”

    万飞琼道:“我骗你作甚?”

    连三省回头望望范子云道:“小哥方才为什么不说?”

    范子云道:“在下方才几次要说,都让老丈截住话头,没让在下说出来。”

    “好。”连三省问道:“那么老化子问你,树林里刻着的「入林者死」,可是你刻的?”

    范子云道:“不是。”

    连三省又道:“你也不住在这间木屋里了?”

    范子云道:“不是。”

    连三省目光逼注,问道:“那么小哥到这里做什么来的?

    范子云道:“在下在文德桥边,遇上一个头戴瓜皮帽,肋下挟一柄雨伞的人,从在下面前经过,要在下跟他来,在下一时好奇,就跟他到了这里,那人到了林前,要在下从林间这条小径进来,他就绕着树林去了,在下跨入树林,走没有几步,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不知道他已经遭人杀死,更不知道他是丐帮的弟子。”他说的全是实情,只是把那人在床上留柬之事,略过不提。

    连三省听他说话之时,两道眼神只是盯注在他脸上,似是在观察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直等范子云把话说完,才道:“小哥一直找到这里,发现这间木屋,后来呢?”

    范子云道:“在下觉得好奇,就上前叩门,但一直没人答应,就推门而入,那屋子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好退了出来,就遇到老丈了。”他因怪异声音的事,在没有和盛老伯商量之前,自然不能告诉外人了。

    他说的当然有破绽,譬如他昨天刚到金陵来,怎么会独自一人到文德桥去的?这一点连三省当然不会察觉;但却瞒不过剔透玲珑的万飞琼,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他抿嘴一笑。连三省仔细观察,觉得范子云只是个初出江湖的人,他说的不像有假,略一沉吟,说道:“好,老化子权且相信你说的是实话,走,咱们该进去瞧瞧。”

    万飞琼也是个好奇好事的人,闻言叫道:“是啊,我们早该进去瞧瞧了。”说罢,身形飘动,翩然朝木屋掠去。

    范子云急忙叫道:“万姑娘,慢点。”

    万飞琼听到他的叫声,立即刹住身形,回头问道:“什么事?”

    范子云赶上去一步,说道:“木屋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让在下走在前面的好。”

    万飞琼看他关心自己,不觉朝他甜甜一笑道:“谢谢你,关心我……”说到「我」字,脸颊上不觉微微有些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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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虎丐连三省在两人说话之际,已经抢在前面,朝木屋中,推门而入。两人急忙跟了过去,范子云在前,万飞琼在后,进入屋中。这回范子云有了经验,入门之时,随手捡一块山石,把木门挡住,不让它关上,天光就可从门外射入,虽然是不太亮,但多少可依稀看得见了。木屋只有一间,略呈长方,靠里处,悬挂了一块黑色帷幕,把屋子分隔开前后两间。

    连三省抢先入内,此时一手撩开黑布,往后走去。范子云心里暗暗「哦」了一声,忖道:“原来屋中挂了一块黑色帷幕,无怪自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躲在幕后说话,自己当然看不到他,他从幕后伸出手来,自己看到的,自然也只是一只手了。”心中想着,也就举步跟了过去。

    黑色帷幕后面,地方极为狭仄,后面只有一扇木窗,此刻连三省已经推开木窗,往外察看。窗外,依然是一片密林,当然看不到什么。范子云心上暗暗放下一块石头,忖道:“看来那位金章今主已经走了?”

    连三省掩上木窗,回过头来,问道:“小哥方才进入此屋,当真没有看到人?”

    范子云道:“在下进入此屋,因为太以幽暗,很快就退了出去,没看到人。”

    连三省没有说活,只是微微点头,表示他对范子云说的话,已经深信不疑,过了半晌,才道:“大概小哥进屋之时,屋中确实有人潜伏,只是小哥没有看见他罢了。”

    范子云听得暗暗吃惊,但故作惊异,问道:“老丈想来必有所见?”

    “唔。”连三省日中轻唔一声,抬目笑道:“老化子虽没亲眼看到,但我还闻得出来。”

    万飞琼好奇的道:“我怎么闻不出来呢?”

    连三省摸着胡子,笑道:“老化子在江湖上跑了一辈子,人的气味,总还分得出来,这人曾在屋中待了一阵,自然会留下人的气味了。”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老化子果然精得很。”

    万飞琼问道:“那么老丈可曾闻出这人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连三省勉强笑了笑,才道:“老化子也只是闻出有人在此潜伏,至于是怎样一个人,如何闻得出来?”他似乎不愿和两人多谈论潜伏屋中的人,目光一抬,接着道:“走吧,此人既已离去,咱们多留无益,还是出去再说。”说罢,当先往屋外走了出去,范子云、万飞琼跟着走出木屋。

    连三省脚下没再停留,一直循着林间小径,往外行去,边走边向范子云问道:“小哥年事甚轻,不会有什么仇人吧?”他这话当然要问,那死去的丐帮弟子,不会无缘无故把范子云从老远的文德桥,把他引到这里来,而且木屋中又有人先行潜伏着,此中自然必有原因。

    范子云还没开口,万飞琼已经接着道:“范相公会有什么仇人?我们还是昨天刚到金陵的。”

    “哦。”连三省自言自语的道:“这就奇了。”不大工夫,三人已经穿林而出,连三省忽然脚下一停,问过身来,朝范子云道:“老化子虽然相信小哥说的是实情,但你小哥也不能说没有嫌疑吧?”

    范子云道:“老丈要待如问,才能相信?”

    连三省道:“老化子还是一句老话,咱们在这里好好比划比划,小哥胜了,可以自行离去,败了,就得跟老化子去一趟敝帮金陵分舵,但老化子可以保证,敝帮只是调查被害弟子的死因,小哥去作个证罢了,决没有人难为小哥。”

    范子云冷笑道:“在下经过,全已奉告,信不信由你,在下从不受人胁逼,老丈如果需要在下作证,你说川贵帮分舵的地点,在下自然会去,决不失信。”

    “不成。”连三省摇摇头道:“咱们这一架,非在此地打个胜负出来不可2”

    范子云略一抱拳道:“在下恕不奉陪,少陪了。”说完,正待转身要走。

    连三省冷嘿一声,接着但听万飞琼娇呼一声「啊哟」,急叫道:“快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范子云转脸看去,只见连三省左手扣着万飞琼右腕脉门,右掌按在她背后,冷嘿道:“小哥如果不愿和老化子作个公平的搏斗,老化子只好把这位姑娘擒回去作人质了。”

    范子云看得大怒,双眉一扬,喝道:“看你已经一大把年纪,居然乘人不备,欺负万姑娘,好,你放开她,我和你在此地作个了断就是了。”

    连三省听他答应了,脸色也就缓和下来,双手放开万飞琼,说道:“小哥可知老化子为什么非和你动手不可么?”

    万飞琼气得双颊通红,愤愤的道:“你这老头,坏死了。”

    范子云凛然卓立,冷冷说道:“你不是说要和在下分个胜负么?”他一怒之下连「老丈」也不肯称呼对方了。

    “不错。”连三省微微一笑道:“老化子几十年来,从未在一招之间,被人逼退过,方才被小哥一招竟逼退了两步,所以一直没有问小哥师门,主要就是想和小哥一较身手。其二则是因为这个被害的丐帮弟子,乃是本帮八大护法弟子之一,武功极高,老化子也非试试小哥的身手不可,至于方才如拿住这位姑娘手腕,只是有意相激而已,老化子岂会欺负一个姑娘家?”

    范子云道:“在下既然答应了,老丈就请出手吧。”

    万飞琼心中气愤未消,鼓着双腮,站在一旁,说道:“范相公,这是他自己找的,你还和他客气什么?”

    连三省大笑一声道:“老化子那就不客气了。”喝声甫出,忽的踏上一步,直欺中宫,左手勾曲,朝前抓来,右手化学,斜竖胸前,这一招使的只是一记「赤手搏龙」但一抓之间,五指劲气,已然通人而来。

    范子云不敢大意,脚下斜退半步,左掌斜引对方抓势,右手剑诀向前直劈出去。武林各家手法之中,用掌、用拳、用爪的很多;但用剑决应敌,却是甚少,所以连三省对他以剑诀应敌,似是极为注意。果然范子云这一记直劈的剑诀,堪堪出手,就有一道冷锋,应指而生,嘶然生风。

    连三省心中不禁暗暗纳罕,忖道:“这年轻人究是什么来历?看他使的,明明是剑术招数,以指代剑。”心念方动,口中大笑一声,当胸右掌,势若奔雷,迅击而出,掌势甫发,潜力已自逼人而来。范子云看他功力精深,不敢和他硬拼,身形一个轻旋,向斜跨出,避开了对方一掌。

    连三省洪声道:“小哥怎么不敢接老化子一掌?”喝声中,振臂抢攻,双掌势如开山,着着逼攻而来。范子云究竟年纪还轻,经不得连三省一激,何况边上还有万飞琼站着观战。

    要知凡是年轻人,只要有一位姑娘家站在边上,不论是你什么人,在心理上,就会产生一种鼓励作用,再也不肯认输,何况万飞琼又是黄山万家的人。范子云自然不肯再退,双手同时捏起剑诀,使出「指剑十三式」,和连三省展开抢攻。

    他这套「指剑十三式」,正是他师傅屈一怪花了十几年心血,从各门各派的剑招中,取精用宏,所独创的以指出剑的招式。名虽十三式,实则每一式中,各有三至七个变化不等,更以剑术走青,不和敌人硬拼硬搏,所以指法更须配合身法、步法,以轻灵为主。

    但屈一怪传他的「迥身八掌」,却是至刚至猛的掌法,曾再三叮嘱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施展,而且要他把八记掌法,渗杂在「一百单八式游身擒拿手」和「大力鹰爪功」中使用,不准单独使用。因此之故,范子云在练习之时,索性把几种武功都渗杂在一起练习,久而久之,「指剑十三式」,「迥身八掌」,「大力鹰爪功」,和「一百单八式擒拿手」,都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混合施展。

    「指剑十三式」,是以躲闪敌招,乘隙进招为主,但他因连三省说他不敢接招,因此又间以「大力鹰爪功」和「迥身八掌」。这一来,在搏斗中,不仅有善于趋避敌人的招式,也有乘隙进招的擒拿手法,和带着划空风声的开碑掌力,忽掌、忽指、忽爪,极尽手法变化之能事。

    伏虎丐愈打愈觉惊奇,发现这年轻人不但内力绵长,手上变化,更出人意料。老化子逼着非和范子云动手不可,就是方才试出范子云年纪虽轻,掌上功夫,却极为了得,是他数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年轻高手,因此动了好奇,也是好强之心,要和他一较身手。

    此时眼看范子云忽掌、忽指、忽爪,变化繁多,他只看范子云的爪法,极似鹰爪门的路数,心中暗暗惊奇:“鹰爪门几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高手?”心头兴致不觉更浓,掌上力道,也逐渐的加强。

    数合之后,双方掌指交融,人影起落,形成了一片手舞足蹈的淡影,但从两人手上发出来的潜力,却远远波及到八、九尺以外,几乎是沙飞石走,声势极为骇人。直把站在一旁观战的青凤万飞琼看得眼花镜乱,心头暗暗惊奇不止,心想:“看不出范相公竟有这般高绝的身手,真是便宜了夏玉容,他们名份还没定呢,就算订了亲,自己也……”她突然感到脸颊上一阵热烘烘的,暗自啐一口,连两人的战况,都没心去看了。

    范子云初动手时,还因连三省出掌威猛,功力精深,心头不无顾忌,尤其他终究初出江湖,和人动手过招的经验不足,以致平时练得滚瓜烂熟的招式,一到应用之时,还是感到有些生疏,不知出哪一招好?等到斗了一阵之后,手法和应用的技术,也逐渐纯熟了,全付精神都集中在对敌之上,一招一式,自然也得心应手多了。

    只是他究竟只练了十年功夫,不像伏虎丐连三省,成名了几十年,一身功力,有几十年火候。因此尽管他“指剑十三式’集各派剑法的精华,「大力鹰爪功」,以指力和掌力强着称,但要和功力深厚的连三省相抗衡,总嫌不是旗鼓相当的敌手。

    但范子云每次被连三省开山巨斧似的掌势,逼得难以封架之时,就使出一见「迥身八掌」,举掌硬接,双方掌力交接,发出蓬然巨震,则又难分高下,打成平手,叫人都各自后退了一、两步。

    伏虎丐连三省一向以阳刚功力见长,掌势雄厚,故而有伏虎之名,江湖上人遇上他时,都不愿以掌力和他硬拼,却想不到范子云轻轻年纪,居然能在几招之间,和他硬拼上一招。他明明不是自己的对手,被带得不得已时,才和自己硬拼,但硬拼的一招,居然能和自己分庭抗礼,不分轩轾。

    这一来,不由更激起了伏虎丐的兴趣,也误会范子云故意深藏不露,因此更存心要试试范子,每一记掌力,都提聚真力,全力抢攻,不住的加强掌上力道,记记如巨斧开山,呼呼有声。

    范子云眼看对方掌力愈个愈强,几乎第一掌都重逾千钧,心头暗暗惊凛不止。到了此时,他以指代剑的「剑指十三式」加上「鹰爪功」几乎无法施展,只有夹杂使用的「迥身八掌」才能和对方硬打硬拼,也只有在每一记「迥身八掌」使出之时,才能挽回颓势,可以把对方逼退半步。

    这是说他若是连续施展「迥身八掌」,定能反败为胜,击败对方,但这是师傅再三告诫,绝不能如此做的。因此范子云这一战,可说是相当艰苦。但这山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这么一个武林顶尖高手,和他过手喂招,使他在艰苦的搏斗之中,吸取了不少对敌经验,和败中求平,平中求胜的技巧。

    伏虎丐连三省江湖经验何等老到?在这一阵拼搏之中,也已发现范子云指、爪功虽然不够,但对方真正的武功,却在几一招之间夹杂着使出来的一记怪异掌法。看他和自己动手,神情似是极为紧张,并非故意伪装,那么分明是他师长教他练武之时,故意把某一种神秘武功,夹杂在其他手法之中,传给他的了,他本人似乎并不知情。

    这会是什么武功呢?以这娃儿年岁看来,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就算他一出娘胎,就修习上乘内功,也未必能修练到如此功力,可以和自己硬拼硬搏,由此推想,他能和自己打成平手,就全仗着这隐藏不露的怪异掌法了。

    老化子一边动手,一边细心观察,但任你如何仔细察看,发觉范子云在使出一记怪异掌法之时,身子必然作极快的迥旋,迥旋之时,手掌就已递出。换句话说,他发掌之时,必然以身子挡着你的视线,使你无法看清他出手时的手势和掌式的变化,也就是你看到他手掌,他掌势劲力已然像怒潮汹涌直逼卷来。

    连三省看了一阵,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心头也更是惊疑,细数当代武林,以掌力著称的名家,也从没有听人说过有这样一种迥身掌的手法。一时对范子云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奇绝身手,心中又佩服,又惊疑,正待出声喝停,问问范子云的来历。

    就在此时,突见一道人影,如飞而来,口中大声叫道:“连长老消快住手……”

    连三省双掌一收,向后跃退,口中叫道:“小哥住手。”范子云听到他的喝声,也就依言收手。

    只见来人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壮汉,年纪约二十四五岁,生得浓眉大眼,一张紫膛脸,身材扎实,称得上虎背熊腰,看去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他站定身子,就朝连三省恭敬的抱抱拳道:“连长老,师傅有书相商,请立即回金陵分舵去。”

    连三省刚发现了一个年轻高手,岂肯失之交臂,一面点点头道:“老朽知道了,你先回去,老朽就来。”

    那蓝布衣衫壮汉口中应了声「是」,朝连三省拱拱手道:“弟子那就先走了。”回脸望了范子云、万飞琼二人一眼,立即回身奔行而去。

    连三省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他是敝帮帮主的唯一传人凌江涛。”

    万飞琼道:“范相公,我们走。”

    连三省陪笑道:“这位姑娘,大概还在生老化子的气吧?”

    万飞琼冷冷的道:“我才不生气呢。”

    “不生气就好。”连三省微微一笑,伸手拍拍范子云肩膀道:“小哥,你是老化子生平遇上的第一个^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年轻高手,咱们不打不相识,你小哥如不嫌弃,老化子很想和你做个忘年之交,不知你意下如何?”

    万飞琼撇撇嘴道:“他不是你眼里的杀人凶嫌么?”

    连三省笑了笑道:“老化子先前确是有些想法,但进入木屋之后,老化子已觉得范小哥说的不假,经过刚才一番拼斗,老化子已可确定杀害丐帮弟子的凶手,另有其人,不是范小哥所为的了。”

    万飞琼问道:“为什么呢?”

    连三省道:“老化子和范小哥动手,将近三十来招,范小哥的招式,奇而不邪,一个人的出手,就可看出他们心术正不正。那被杀的弟子,剑从背后刺入,名为「毒蛇入洞」,招式毒辣,可见出手之人,心机阴狠毒辣,决非范小哥所为。”

    万飞琼撇撇嘴道:“总算你还有些眼光。”

    连三省洪笑一声道:“老化子若是连这点眼光也没有,还配称伏虎丐吗?”

    优虎丐,范子云依然没听人说过,所以不知他在江湖上名气有多大?但「伏虎丐」三字听到青凤万飞琼耳里,心头不禁猛然一怔,暗道:“自己听人说,伏虎丐称丐帮第三高手,铁掌无敌,范公子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一面惊奇的望着连三省,问道:“你就是丐帮右长老的伏虎丐?”

    连三省呵呵一笑道:“姑娘听人说过老化子?”

    万飞琼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我娘时常说,偌大江湖,只有前辈是个快肝义胆、嫉恶如仇的血性中人,小女子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前辈不见怪才好。”

    “不敢。”连三省得意的笑道:“至于说老化子嫉恶如仇,那可不假,那些江湖宵小,只要恶迹昭彰,老化子就不会放过他的……”忽然他举起衣袖,抹了下口角,问道:“姑娘令堂,是哪一位高人?”

    万飞琼道:“我娘是黄山万家的老当家。”

    “啊……呵呵……”连三省连忙抱拳笑道:“万老夫人,老化子如何不知道?这么说,姑娘就是人称青凤的万姑娘了?”

    万飞琼粉脸微生红晕,说道:“小女子正是飞琼。”

    “姑娘怎不早说?”连三省望望范子云,问道:“这位范小哥呢?和万姑娘同行,想必也是哪一门派的名门高弟了。”

    万飞琼秋波一溜范子云,嫣然笑道:“你老总听说过青衫客范大侠吧?范相公就是……”

    “呵呵。”连三省不待万飞琼说完,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范大侠,老化子自然知道,小哥原来是范大侠的公子,这真是太好了,小哥一身所学,原来家学渊源,这就无怪老化子看来眼熟,却摸不准路数了。”他说的原也没错,青衫客范大成一身武功,出自家传,家传的武功,和某一门某一派的武功,差别很大。

    因为某门、某派,历代相传,练的只是某一门派武功,但家传武功可不同,他祖父纵然出身某一门派,但一个人在江湖上阅历深了,他的武功也往往会因所见所闻之广,而吸收了其他门派的功夫,祖传父。父传子,代代都有增删,功夫也就驳杂了。因此武林世家的武功,很难看得出哪一门、哪一派来,也即所谓自成家数者是也。

    范子云道:“在下所学,乃是跟家师练的。”

    连三省注视着他,问道:“小哥尊师是谁?”

    范子云道:“家师姓屈,讳一怪。”

    连三省听得微微一怔,屈一怪三字,他从未听说过,江湖道上,还没有他没听说过的人物!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徒弟已有如此能耐,师傅的身手不用说了,口中依然呵呵一笑说道:“名师出高徒,无怪小哥身手不同凡响。”

    范子云抱拳道:“老丈夸奖,晚辈微末之技,哪里敢当?”

    连三省道:“好了,咱们不谈客套,老化子说要和小哥结个忘年之交,小哥意下如何?”

    范子云道:“老丈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前辈高人,晚辈有幸,今日得识老丈,这结交二字,晚生如何……”

    连三省不待他说下去,问道:“老化子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和老化子做朋友,小哥不用前辈、后辈的说上一大套,愿意就说愿意,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岂不干脆?”

    万飞琼斜睨着他,在旁道:“是嘛,范相公,我看你真有些婆婆妈妈的。”

    范子云俊脸被说得一红,忙道:“老丈垂爱,晚辈自然就愿意了。”

    连三省大喜道:“好极了,咱们哥儿俩既是忘年论交,小哥不许再称呼老丈、晚辈的了,你叫我一声老哥哥,我叫你一声老弟,岂不是好?”

    范子云道:“这样称呼,晚辈怎么……”

    万飞琼抿抿嘴道:“瞧你,又来了,连前辈既要和你忘年之交,兄弟相称,你再推辞,不是矫情了么?”

    连三省大笑道:“还是万姑娘干脆,不过你也得改改口,称我一声老哥哥才是,不许再叫前辈了。”

    万飞琼脸上一热,含着几分羞意,低低的道:“老哥哥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范子云神色恭敬的朝连三省作了个长揖,说道:“小弟蒙老哥哥不弃,请老哥哥受小弟一拜。”

    伏虎丐连三省高兴得双手握住范子云的手,连连摇撼,大笑道:“小兄弟,老哥哥太高兴了,老哥哥帮主见召,还有事去,你住在哪里,老哥哥会去看你的。”

    范子云道:“小弟下榻盛记镖局,不过老哥哥来看小弟,小弟如何敢当,这样吧,明天早晨,小弟到贵帮分舵看老哥哥去,不知老哥哥意下如何?””

    “好。”连三省点头道:“老哥哥那就在分舵等你,晤,万姑娘,你和小兄弟一同来吧?”

    万飞琼看他把自己和范子云拉扯到一起,虽有羞意,却也喜在心里,低着头问道:“老哥哥欢迎我么?”

    连三省笑道:“当然欢迎,你不是也叫我老哥哥吗?做哥哥的,哪有不欢迎弟妹的?”老化子把弟妹连在一起,当真妙语双关。万飞琼心思灵巧,自然听出来了,脸上一热,羞意更浓,心头也甜蜜蜜的。连三省不待范子云出口,含笑道:“好了,老哥哥要走了。”说完,双脚一顿,匆匆奔行而去。

    范子云道:“万姑娘,咱们也该走了。”

    “嗯。”万飞琼轻嗯一声,举步走去,一面回头道:“范相公,你比我大哥小几岁?”

    范子云道:“万兄今年好像二十出头了。”

    万飞琼点点头道:“我大哥今年二十一岁。”

    范子云道:“我比万兄小了五岁。”

    万飞琼目中闪过一丝亮光,偏着头道:“那你是十六岁,几月生的?”

    范子云道:“正月。”

    万飞琼欣喜道:“那你比我足足大了十一个月。”

    范子云道:“姑娘也是十六岁?”

    万飞琼红着脸,低低的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几岁么?”

    范子云道:“不知道。”

    万飞琼道:“因为我一直叫你范相公,让人家听了,怪不好听的,所以……所以如果我比你大,就该叫你范兄弟……”

    范子云得意的道:“现在证明我比你大了。”

    “嗯。”她笑得很甜,笑得有点羞意。范子云看得不禁一呆,问道:“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万飞琼看他两只眼睛盯着自己,脸上一红,说道:“我大哥叫我什么,你也叫我什么好了?”说完,忽然低垂着头,往前跑去。范子云只觉心头一荡,紧跟着她奔了上去。

    「第十二章」依计行事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会,万飞琼又转过身来,问道:“范大哥,我要问你一句话。”

    范子云道:“你要问什么?”

    万飞琼道:“你今天一早,到文德桥做什么来的?”

    范子云迟疑的道:“这个……我只是久闻夫子庙。秦淮河之名,想随便走走罢了。”

    万飞琼眨眨眼睛,望着他道:“就在桥上遇上那个丐帮弟子?”

    范子云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丐帮弟子?”

    万飞琼笑了笑,偏头问道:“你不是等他来的吧?”

    范子云心头一跳,说道:“我又不认识他,怎么会等他呢?”

    万飞琼低笑一声道:“范大哥,你忘了我是跟着你身后来的,你先前一直站在桥这边,那人根本没和你说话是你跟踪着他下来的,对不?你还有何说?”

    范子云听得不禁大感为难,暗想:“自己该不该和她说呢?”忽然心中一动,暗想:“万选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索寒心下了「迷迭散」,师傅交给自己一颗解药,自己正苦于无法让万兄服下,如果把内情告诉了她,由她暗中把解药让万兄服下,岂不比自己方便多了?”

    万飞琼看他没有说话,问道:“范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范子云目光四顾,眼看附近没有别人,这才低低的道:“这中间有一个很大隐秘,而且还要你帮忙才行,只是此事关系极为重大。现在时间不多,我们该回去了,这样吧,老哥哥不是约我们到金陵分舵去么?明天在路上再告诉你吧。”

    万飞琼不依道:“你现在说嘛,等到明天,不把人闷死才怪。”

    范子云还未回答,瞥见远处正有一条人影,如飞而来,目光锐利,老远就看出来人正是盛振华,忙道:“万姑娘,盛兄来了。”

    万飞琼道:“哪个盛兄?”

    范子云道:“就是盛记镖局的盛振华老哥了。”

    万飞琼道:“他来作甚?”

    范子云道:“自然是找我们来的了。”

    万飞琼低声道:“我们要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呢?”

    范子云想了想道:“暂时最好不用告诉他,哦,令兄面前,你也不可提起。”

    万飞琼点点头道:“我知道。”几句话的工夫,盛振华已经奔到面前。

    范子云急忙迎上去,说道:“盛兄怎么找来的?”万飞琼因自己和范子云在一起,虽是武林儿女,脸上也讪讪的,略现红晕。

    盛振华含笑道:“老弟出门时,只说到文德桥去的,家父因你初来金陵,恐你地方不熟,正待派人找你,正好万兄来说,万姑娘不在房内,他怕你走迷了路,后来据敝局的一名趟子手说,他看到万姑娘是尾随范兄弟身后,也是往文德桥方向来的。本来万兄也要来的,兄弟因恐他路径不熟,还是兄弟一人来找的好,兄弟一路找了来,半路上遇上丐帮凌兄,他说看到二位好像和连长老发生争执,地点是在鬼脸城,兄弟听得一急,就向这里找来了。”目光一转,问道:“范兄弟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又怎么会和丐帮的连长老发生争执的?”

    范子云道:“没有什么,小弟先前也不知道他是丐帮的长老,他看到小弟,就说小弟杀了他们丐帮弟子,非和小弟较量不可,后来误会澄清了,他要和小弟忘年论交,就这样走了。”

    盛振华自然听得出,其中另有缘故,但他没有多问,吁了口气道:“连长老在丐帮中,地位极高,是江湖上出名难惹的人物,他对人很少许可,能对范兄弟如此垂青,要和你结为忘年之交,实是难得的很。”

    万飞琼问道:“盛大哥,你方才说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清凉山。”盛振华道:“你们遇到连长老的地方,叫做鬼脸城。”

    万飞琼凛然道:“鬼脸城是不是有鬼,那地方真有些阴森森的,会使人毛骨惊然。”

    盛振华笑道:“不,那里有一座清凉门,在历史上是古石头城的遗址,地形险峻,城墙年代久远,高低不平,好像许多雕刻的假面具,所以金陵人就称这一带叫鬼脸城,地势较为荒凉,平常很少有人到那里去。”

    万飞琼粲然一笑道:“原来如此,差点吓我一跳呢。”

    ※※※※※※※※※※※※※※※※※※※※※※※※※※※※※※※※※※※※※※

    回到盛记镖局,已是午牌时候,盛锦堂正在书房里等着大家吃饭,万选青团妹子平日里骄纵惯了,看她和范子云一同回来,也就没有多问。范子云因不见商翰飞,问了一句,才知他到栖霞寺访友去了。

    饭后,盛锦堂把范子云叫到静室,问起他早晨出去,究是何事?范子云也不隐瞒,把昨晚在枕务收到字条,和今日在鬼脸域遇上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盛锦堂一手盘着两枚铁胆,沉吟道:“由此看来,夏云峰居然网罗了不少高手,以金、银、铜、铁分等,这金章令主,不知是谁?”说到这里,口中忽然沉哼一声,没有再说。

    范子云道:“盛老伯,依你之见,小侄该如何办呢?”

    盛锦堂道:“此事须等掌门人回来,再作计较,你暂时自然要虚与委蛇,和金章令主保持联系,才能尽得他们究竟还有什么阴谋……

    “晤。”他口中轻晤一声,又道:“你老侄不来,老朽还不知道咱们镖局之中,竟然隐藏了卧底之人。”

    范子云吃惊道:“老伯认为镖局中也有他们的人?”

    盛锦堂一手摸着花白长髯,微微一笑道:“你老侄台昨日才来,就有人送信给你,试想老朽这盛记镖局,开设了已有数十年之久,纵然没有严密防守,但若无内线,外人如何进得来,更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字条送到你老侄的房中?即此一点,可见这送字条的人,必是镖局中人无疑。”

    范子云心中一动,说道:“老伯,此事很快就会查得出来。”

    盛锦堂看看他,微笑道:“老侄倒说说看?”

    范子云道:“那金章令主住处已被丐帮连长老发现,他自然不会再住在那木屋里了。”盛锦堂口中「晤」了一声。

    范子云又道:“他没有和小侄约定如何联系,如果有什么后命,一定再会派人送给小侄的……”

    “不错。”盛锦堂似是对范子云极为称许,点点头,含笑道:“老侄台初涉江湖,虽然阅历尚浅,但你甚是聪明,老朽方才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咱们不妨分头行事,你仍然依他命令行事不用多管,老朽自会在暗中注意,先把局中卧底之人找出来。这样才能知己知彼,不为对方所暗算,好了,其余的事,等掌门人回来再作计较,你在老朽密室中待久了,会引起对方疑窦,可以出去了。”范子云应了声是,刚站起身。

    盛锦堂又道:“老侄台,看样子,那万姑娘似乎并未被迷吧?”

    范子云道:“她好像没有。”

    “那就好。”盛锦堂道:“令师交给你的一颗解药,你如果没有机会,倒不妨交与万姑娘,她和万老弟是兄妹,较为接近,不过此事你得先和万姑娘商量好了才行。”

    范子云道:“小侄也有此意,只是还没有和万姑娘说过。”

    盛锦堂缓缓说道:“不过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须得先把万姑娘拢络好了,才能告诉她。”

    拢络好,正是示意范子云对姑娘家须以情动之。他虽不知两人感情深度如何?但以他丰富的阅历,就以今天早晨,万姑娘跟踪范子云身后而去一事来说,即可猜想得到万姑娘的心意,姑娘家如不关心这个人,岂会偷偷的跟下去?而且从两人回来之后万姑娘一脸俱是欣喜之色,吃饭时和范子云谈笑极为亲密,这种种也瞒不过他的老眼。

    范子云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盛老伯的弦外之音,一时之间,俊脸不禁一红,随口应了声「是」,就告辞出去。回到宾舍,还没上楼,就见万飞琼款款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当她一眼看到范子云,不觉笑上娇靥,喜孜孜的道:“我正要找你去呢。”

    还有三四级楼梯,她就像扑向花朵的蝴蝶,翩然飘飞而下,落到范子云面前。范子云怕她有所闪失,赶忙用手去扶,一面说道:“你小心些”他这一伸手,正好握住一双柔荑。

    万飞琼给他握住双手,粉脸微红,轻轻的挣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你。”她挣得很轻,其实只是缩了一下,依然任由他握着。

    范子云只觉她一双柔荑,又软又滑,心中不禁一荡,立即放开了手,赧然道:“对不起。”

    万飞琼嫣然一笑道:“你是我哥哥,为了怕我倾跌,当然要扶妹妹的了。”

    范子云经她一说,心清也随着放开,笑了笑道:“是啊,你真有些顽皮,方才还吓了我一大跳。”

    “哈。”万飞琼甜甜的轻笑出声,问道:“范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不及的跳下来?”

    范子云道:“这个我如何猜得出来?”

    万飞琼道:“我要你陪我到雨花台捡石子去。”

    范子云道:“这时候去?”

    “嗯。”万飞琼转动了下她那乌黑而闪着光亮的眸子,说道:“本来我和大哥说好早上要去的,都是你,扫了人家的兴,所以我要你赔。”她不待范子云接口,俏皮的一笑,又道:“何况,早上我陪你去了鬼脸城,现在你陪我到雨花台去,也是应该的了。”

    “好吧。”范子云点点头问道:“万兄呢?”

    万飞琼披了下樱唇,说道:“大哥方才只喝了几杯酒,就醉了,说他头痛,不想去了,才要我来找你的。”万选青不去。

    范子云问道:“还有什么人去?”

    万飞琼道:“没有了。

    “这……”范子云还未说出来,万飞琼就喜孜孜的,抢着道:“我们两个人去才好呢……”她忽然发觉这句话,有了语病,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晕,接下去道:“范大哥,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到了那里,一边捡石子,一边告诉我不好么?”

    范子云明白了,她是等不到明天,才出了这个主意,故意嚷着要去雨花台玩,目的就是要找机会,好让自己告诉她今天早晨的事儿。他也同时想到了方才盛伯父说的话,要自己多拢络万姑娘,自己正好乘机把万兄中迷之事告诉她。想到这里,立即含笑道:“只是我们两人都不认识路。”

    万飞琼甜笑一声道:“这怕什么,路在嘴边,不会问么?”

    范子云道:“走,我们去问盛兄。”

    万飞琼娇嗔道:“谁要你去问盛兄了,我们到了外面,再去问路人不好么?”姑娘家脸嫩,她是伯盛振华看到她和范子云同进同出的,总是不好意思,说完,像一阵风般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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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花台,是金陵南区的著名胜景,这里产一种五色的小石子,玲珑灿烂,非常可爱。相传梁武帝时,有一个云光法师在这里讲经,忽然天花乱坠,所以叫做做雨花台。

    范子云和万飞琼两人一路上问着路人才找到雨花台。这一路上,他们虽然没有手携着手,但万飞琼和他靠得很近,又一口一声的「范大哥」,也叫得又娇又脆。何况男的是英俊少年,如临风玉树,女的豆蔻年华,娟美多娇,一对壁人,一时不知羡慕了多少路人。雨花台虽是名胜之地,风景优美,但毕竟荒僻了些,游人不多。

    万飞琼眨着清盈如水的美目,喜得轻呼一声:“到啦,范大哥,快来。”一手拉着范子云的手就跑。

    范子云跟着她,笑道:“已经到了,你还跑什么?”

    万飞琼娇声道:“我要你帮我捡石子咯。”少年男女,情窦初开,就像磁铁一般,互相有着吸力,自然容易接近,何况又是郊外,没有第三个人,心理上就先少了一层束缚。

    万飞琼先前只想拉着他跑得快些,但到了地头,她依然没有放开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掠着被风吹乱的鬓发,娇嗔道:“这里风景好美。”她脸上是红通通的,眼睛里也飘漾着异样的光彩,掩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范子云给她拉着手,一个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只是望着她,点头道:“美极了。”

    万飞琼看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脸上不禁一红,含羞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坏死了。”她轻轻一摔,放开了他的手。

    范子云吃了一惊,嗫嚅的道:“你生气了?”

    万飞琼俯着身子,拾起几颗玲珑小石子,一面欣喜的道:“范大哥,你看,这石子多美,我们多捡一些回去,以后我就用它当暗器,江湖上就会给我取一个很美的外号,你说,他们叫我什么呢?”

    范子云看着她那娇憨模样,含笑道:“飞花仙子好不好?”

    万飞琼抬起头,问道:“那么你呢?”

    范子云道:“我从不使用暗器。”

    万飞琼不依道:“你自然也要用这石子做暗器咯!我们一起用,才有意思,嗯,我也给你想一个外号………”

    忽然她咭的笑道:“飞花公子,好不?”

    范子云忍不住笑道:“不好,人家听了,还当我是花花公子呢。”

    万飞琼脉脉含情的瞟了他一眼,噗哧笑道:“你本来就是花花公子咯。”

    范子云道:“好,你敢编排我。”双手作势要去捉她。万飞琼「啊」的一声,像惊飞的花蝴蝶一般,翩然飞起,朝旁门飞出去。范子云也激起了童心,真的要去捉她,口中说道:“看你还跑到哪里去?”两人就在雨花台上,一个躲,一个追,捉起迷藏来。

    万飞琼东躲西门,口中不时发出银铃般的欢笑,这样追逐了一会,万飞琼笑得花枝招展,喘着气央告道:“范哥哥,我不敢啦。”脚下一绊,几乎跌倒。

    范子云看得吃了一惊,连忙飞掠过去,伸手把她扶住。万飞琼娇躯一软,一下扑入范子云的怀里。范子云情不自禁,两手一拢,紧紧的抱实了她软玉般的身子,低低的道:“琼妹,你怎么了?”他平日不敢叫出口来的「琼妹」,这时也叫出来了。

    “嗯。”万飞琼一颗头贴在他怀里,口中含糊的应了一声。范子云可以感到一个绵软的娇躯紧贴着自己身子,尤其她一对绵软的玉球,紧贴在自己胸膛上,使人有窒息之感,他情不自禁的缓缓低下头去,吻着她秀发,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缓缓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投,他像渴骥奔泉,迅快的低下头去,两片炽热的嘴唇,落在她瓠犀微露,兰息轻喘的樱唇之上。

    万飞琼吃了一惊,口中唔了一声;但立时被他嘴唇封住,这一刹那,她身上好像通过一道电流,起了一阵又惊又喜的颤抖。她感到他双手搂得越来越紧,使她快要窒息,也把她带进了奇妙美好的幻想,她一双玉臂也很自然的环抱住他。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范子云才松开了双臂,万飞琼胀红了脸,一颗头躲在他怀里,再也不敢抬起来。范子云柔声道:“琼妹,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万飞琼满脸娇羞,轻轻推开他的手,从他怀中离开。心头甜得像吃了一块糖似的,脸上娇红未褪,理理鬓发,摇着头道:“我们先检石子,范大哥,你帮我捡好不,要捡小的,才能用手指弹出,还有,要捡颜色漂亮的。”

    范子云顺着她道:“好吧,我帮你捡。”

    两人分头捡了许多小巧的石子,万飞琼取出一个布袋,装了满满一袋,嫣然笑道:“这些石子,足够我用上一年呢,等用完了,再到金陵来捡。”直起腰,口中「哦」道:“范大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该告诉我早晨的事了吧?”说着,目光一溜,看到左首下面一条水潭旁,有一个长方形的大石,石面光滑,不觉喜道:“范大哥快来。”一个人随着话声,像小鸟投林一般,往台下掠出。

    范子云跟着下去,走近潭边,万飞琼在大石上坐了下来,纤手拍拍身边石头,说道:“范大哥,这里还可以坐一个人呢。”

    待他坐下之后,万飞琼侧着脸,说道:“这里没人会听到,你可以说了。”她不但娇憨,也不避形迹,这一侧过脸来,口脂微闻,看得范子云心头又是一荡。

    范子云低声道:“我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大哥在内。”

    万飞琼晶莹如玉的脸上,忽然飞起两片红云,点点头,低着头,幽幽的道:“范大哥,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说的话,我自然会……放在心里,不会告诉人家的……”她说出口来,好像十分吃力,也不胜羞涩,一个人又缓缓朝范子云的怀里偎来,一颗头低得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范子云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时俊脸也胀红了,万飞琼把脸埋在他怀里,说道:“你说呢,我会听得到的。”她秀发上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幽香,钻进范子云鼻孔,他一颗心起了剧烈的跳动,双手不自禁的抱住她娇躯。她身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只是像小鸟依人般伏着不动。

    两人都有快要窒息之感,但在快要窒息之中,却产生了一种梦幻似的美妙之境。这样拥抱了一会,范子云才缓缓松开了手,万飞琼一张美玉般娇面,红得像柿子一般,举手掠掠鬓发,羞涩的道:“范大哥,你说有话要告诉我,怎么一直没有说呢?”

    范子云口中哦了一声,伸手拉起她软软的柔荑,说道:“来,我告诉你。”接着就把自己昨晚回房,发现字条,所以今天早上就一个人找到文德桥去,和在木屋中看到金章令主,和她说了一遍。

    万飞琼惊奇的道:“这人是谁呢?他怎么知道你身边有一枚银质古钱?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听他的话呢?”她一连串提出了三个问题。

    范子云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自己要说的话,这就低低的道:“因为我已经被人下了「迷迭散」,一定会听他们的命令行事。”

    万飞琼惊异的道:“什么叫「迷迭散」?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毒?”

    范子云道:“服了「迷迭散」的人,心智就会受人控制,就会听人指挥。”

    万飞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流露出十分关切之情,却又不信的道:“范大哥,我看你不像迷失心智的人。”

    范子云道:“服了「迷迭散」的人,神志依然十分清明,从外形上是看不出来的。”

    万飞琼心头一急,问道:“那怎么办呢?有没有解药?”

    范子云看她焦急的模样,心头十分感动,声音说得极轻,道:“我已经服过解药了,不然怎么会把秘密告诉你呢?”

    「啊」,万飞琼脸上有了喜色,不依的道:“范大哥,你坏,方才差点把人家急死了,哦,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

    范子云道:“是索寒心。”

    万飞琼奇道:“他敢在你身上下毒,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夏堡主呢?”

    范子云道:“这件事可能夏伯伯也知道……”

    “啊。”万飞琼惊异的啊出声来。

    范子云趁机道:“不但我,只怕万兄也被索寒心在酒中下了「迷迭散」……”

    万飞琼吃惊道:“我大哥也着了他们的道,但我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范子云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么,服了「迷迭散」的人,在外形上,是看不出来的。”

    万飞琼道:“范大哥,你不是服了解药么,这解药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

    范子云道:“解药我还有一颗,只是令兄是不是中了「迷迭散」,目前还不敢确定,这件事就要你协助才行。”

    万飞琼道:“什么事?”

    范子云低低的道:“因为你和令兄较为接近,往后这几天,暗中多注意他的行动,如果确定他已经中迷,才能给他解药。”

    万飞琼道:“你不是说服了「迷迭散」的人,外形看不出来的吗?”

    范子云笑了笑,才道:“是的,从外形是看不出来的,但从他行动上,就不难发现,譬如我,一到金陵,就有人和我联络。令兄如果也中了迷,金章令主也一定会和他联系,或者也会有什么任务交付给他,你只要随时注意,就不难发现。”

    万飞琼点点头,接着问:“发现了,又怎么办?”

    范子云道:“你就赶快告诉我,以后的事,就只好再作商量了。”

    万飞琼又兴奋,又好奇,点着头道:“好,我会的。”她伸出纤纤小指,朝范子云道:“我们来勾勾手,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范子云也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手,说道:“我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也该回去了。”

    万飞琼喜孜孜的提着一包小石子,站起身,举手掠掠鬓发,甜笑道:“范大哥,今天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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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盛记镖局,差不多已是傍晚时候。盛振华只道两人本是一对情侣,也并不在意,万选青是自己不想去,才要妹子找范子云的,也不疑有他。华山掌门人商翰飞这时也访友回来,正在书房和盛锦堂聊天。

    一会工会,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了,书房外面的小客厅上,点起了灯,也摆上了一桌丰盛的筵席,等到开筵,大家依次入席,却不见盛振华的影子。万选青目光一动,问道:“盛前辈,振华兄呢?”

    盛锦堂含笑道:“振华刚出去了,他说有个朋友,今天到金陵来,他要去看看,不知来了没有,咱们不用等他。”

    这一顿酒,是正式替万选青兄妹和范子云的接风酒,自然比昨晚丰盛多了。主客五人,虽然只少了一个盛振华,但商翰飞和盛锦堂是武林前辈,三人多少总会受到拘束。万选青、范子云酒量都很浅,只是听商翰飞和盛锦堂说些武林掌故,倒也听得三人津津有味,晚饭后,大家又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

    范子云回到房中,脱下长衫,正待熄灯就寝,瞥见枕下露出一角白色纸角,心头不觉一怔,暗自付道:“莫非又有人送字条来了?”

    心念一动,立即伸手翻起枕头,果见又有一张字条,压在枕下,纸下另有一方黑布,急忙取出,就着灯光瞧去,只见上面写着:“今晚三更以前,赶赴鬼脸城,埋伏左侧林内,入林之后,可以黑布蒙脸,届时听候本令主口令行事,不得有误,金章令主。”

    范子云看得一呆,暗道:“今晚三更又要到鬼脸城,而且用黑布把脸蒙起来,这是做什么?唔,今晚之事,自己该去告诉盛老伯才是。”但继而一想:镖局之中,显然已有内奸,自己接到字条,就去找盛老伯,岂不泄露了行藏?对了,还是找万飞琼,要她把字条送给盛老伯,较为妥当。

    当下立即一口吹熄灯火,轻轻推开房门,侧身闪出,从前面来廊。掩到万姑娘的卧房窗下,贴壁站停,用手指轻轻叩了两下花格子窗户。万飞琼正待就寝,听到窗下有人轻轻叩着窗子,女孩子家心思较细,她想到这人叩窗的声音极小,必定是怕人听到了,这就一口吹熄了灯火,闪到窗下,隔着窗子低声问道:“什么人?”

    范子云是怕给万选青听到了,这时听到万飞琼隔着窗子问话,这就凑着嘴巴,低低的道:“是我,你别弄出声音来。轻轻把窗子开了,我有话跟你说。”

    万飞琼心头小鹿一阵狂跳,但还是依着他把窗户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半扇,探出头来,问道:“你有什么事?”

    范子云回头朝身后张望了下,看看无人,就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我回到房中,又发现了一张字条,要我三更前到鬼脸城去,此事必须尽快告诉盛老伯,我怕被人看到了,泄露了我的行藏,所以前来找你,你把字条送去,就不会引人注意。”说罢,就把手中字条捏成一团,塞了过去。

    万飞琼迅快接过,问道:“还有什么事?”

    范子云道:“我在房中等你,下去小心些,别让人家看到了。”

    万飞琼点点头道:“我知道。”

    范子云轻声道:“那我走了,哦,我房门没掩上。”说完,悄悄退下,万飞琼很快就掩上窗户。

    范子云蹑手蹑脚的回入房中,就在房门口站着等候,这样足足过了一刻工夫,才听到一阵阵极轻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来,慌忙轻轻拉开房门。那脚步声上楼之后,走得更轻,范子云目能夜视,看到上来的果是万飞琼,急忙迎着她站在门口,等她走近,才轻轻「嘘」了一声,万飞琼轻灵的侧身闪入。

    范子云很快掩上房门,细声道:“你见到盛老伯了?”

    万飞琼点点头道:“见到了。”

    范子云问道:“盛老伯怎么说?”

    万飞琼从身边取出一支白色鹅毛,细声道:“盛老伯说,你只管会赴约,如果有什么行动,要你把这支鹅毛别在衣领上。”

    范子云接过鹅毛,说道:“这是做什么的?”

    万飞琼道:“我也不知道,盛老伯就是这么说咯。”她忽然兴奋的一笑,又从身边取出一支鹅毛来,在手上扬了扬,低声地道:“盛老伯说,我也可以去,而且是和你一起去。”

    范子云道:“这怎么成?万一给对方看到了怎么办?”

    万飞琼道:“盛老伯说的,金章令主要你三更前去,他可能会提前就赶去,所以咱们要比他去得更早,现在就得走了。”

    范子云道:“这时候才不过初更。”

    万飞琼道:“早去,才不会被别人发现,而且可以发现别人呀。”

    范子云道:“但你又没有蒙面黑布。”

    万飞琼嫣然笑道:“谁说我没有?你看,这不是蒙面黑布么?”随着话声,果然从怀中抽出一方黑布,在手上扬了扬。

    范子云奇道:“你这黑布是盛老伯给你的?”

    万飞琼道:“别多问了,我还要回房去取兵刃呢,你也别忘了随身兵刃,哦,还有,盛老伯要我们从后进出去,就不会惊动人,还有,你把房门上了闩,从后窗出去,先到屋上去等,我去去就来。”说着,轻轻拉开房门,探首往外瞧了瞧,很快的飘身闪出。

    范子云把一支鹅毛揣入怀中,他不知道盛老伯有何安排,回身取过青霓剑,佩到腰上,然后关上房门,轻轻打开后窗而出,再掩上窗门,举目看去,盛记镖局除了镖头的书房,还有灯光,其余房屋,均已熄了灯火,一片黑压压的。

    就在他打量之际,万飞琼已从卧房后窗,穿窗而出,像一阵轻风,飘拂过来,她这时已经换了一身青色紧身劲装,青布包头,背上斜背着长剑,一副夜行人的装束!看到范子云依然穿着长衫,不觉轻声道:“你怎么穿着长衫呢?”

    范子云道:“我不穿长衫,要穿什么?”

    万飞琼道:“晚上行动,自然要穿夜行衣了。”

    范子云道:“哪有这么麻烦,穿着长衫,难道就不能夜行了?”

    “不和你说啦。”万飞琼扭了下腰肢,催道:“我们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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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展开轻功,翻房越脊,一路从镖局后进,飘落地面,再折而向西,这条路白天已经走过,自然极熟,只是此刻还只是初更方过,路上还有来往行人。两人为了不让人家发现,只好专拣较为幽暗之处,掩藏身形,直等过了文德桥,地势才渐渐偏僻,可以展足疾奔,赶到鬼脸城,还不到二更时分。

    范子云抬头看看天色,低声道:“我们来得太早了。”

    万飞琼扭扭头道:“才不早呢,我方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早来,才不会被人发现,还可以发现别人。”

    范子云道:“发现什么人?”

    万飞琼拉了他一把嗔道:“瞧你,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老站在这里干么?我们快到树林子里藏起来才是。”

    范子云道:“那就到左侧树林里去。”

    “不。”万飞琼拉着他奔到右侧林内,才道:“他要你在左边埋伏,我们就要躲到右边来,这样才能觑看他们动静,盛老伯说的,也许他们另有阴谋,要你不可露了行迹,更不可鲁莽行动,一切都要看清楚了再说。”

    范子云道:“好吧,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

    万飞琼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柔顺的道:“你是我大哥咯,我应该听你的才是。”口中说道,一面轻轻扯了他一下,又道:“大概我们到得最早了,现在该先找个隐蔽所在,最好既要不让别人发现我们,但我们却可以看得到人家的地方。”

    她一边说话,一边脚下移动,只顾朝四下不停的打量,走了几丈远近,终于给她找到两棵并生的合抱大树,从上面垂下长长短短的藤蔓,好像垂着珠帘一般,稍前是一丛一人来高的野草,正好可以掩护两人的身形。

    万飞琼喜道:“范大哥,就在这里吧。”她撩开藤蔓,一闪身隐入林后,低声道:“你快来呀,这里最理想不过了,还有地方可以坐呢。”

    范子云跟着走入,万飞琼已经在树根上坐了下来,纤手拍着她身边的树根,低声说道:“你也坐下来咯,看,这地方好不?”

    树拗地方不大,范子云傍着她坐下,含笑道:“琼妹,看不出你真能干?”

    万飞琼偏头轻笑道:“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就算能干了么?我娘时常骂我傻丫头呢。”

    范子云道:“那是伯母疼爱你,才这样说你的。”

    “才不呢。”万飞琼撇撇嘴道:“我娘最偏心了,她老人家不论人前人后,只会夸奖大哥,就会编排我淘气呀,多嘴呀,好像我就没一样好的了。”范子云听得好笑,不觉朝她笑了一笑。

    万飞琼不依道:“你笑我,我不和你说啦。”小嘴一噘,装作生气模样,自顾自别过头去。

    范子云道:“你怎么生气了,我是听你说得很可笑。”

    万飞琼负气的道:“是啊,我是很可笑嘛。”

    范子云道:“不,我是说你说的话,好像一个小孩子,会逗人发笑。”万飞琼不再说话了。

    范子云道:“好,你不想说话,就休息一会吧。”万飞琼还是没有说话。范子云见她没有开口,也就没有再说,两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忽然口中轻哦一声道:“琼妹,有人来了。”

    万飞琼哼道:“我才不相信呢。”

    范子云道:“真的有人来了。”

    万飞琼撇撇嘴道:“人在哪里?”

    范子云低声道:“快别作声。”

    万飞琼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蹲起身子,用手轻轻拨开了些青草,凑着头往前望去,果见一条黑影,起落如飞,往林前飞奔而来。这人来势极快,但并未朝自己这边过来,快到一箭来遥,身形一闪,朝北首林中投去。

    万飞琼低声道:“这人大概也是金章令主派来埋伏的人了。”

    范子云道:“光看他身法,就可看出此人身手极高了。”

    万飞琼轻哼道:“我不和你说话,怎么又和你说话了。”

    范子云微笑道:“琼妹,别再顽皮了,啊,快别作声,又有人来了。”这四万飞琼相信了,果然没再作声,只是凝注目光,从草缝中往外望去,果然又有一道人影,像浮矢掠空飞射而来!这人身法之高,较先前那人犹有过之,不过眨眼工夫,已到林前。

    范子云轻声道:“快伏下来,他是朝我们这边来的。”两人堪堪伏下身子,但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头顶上掠过,瞬即不闻声音,敢情投入林中去了。

    范子云侧耳倾听了一阵,才低低的道:“这人好快的身法。”

    万飞琼压低声音问道:“他已经去远了么?”

    范子云低低的道:“他埋伏之处,就在我们这片林中,方才我们应该躲到左边树林里去的,从这情形看来,每一片林中,都有指定埋伏的人,我们和他藏在一个树林里,说话就不方便了。”

    万飞琼道:“他会听得到么?”

    范子云道:“我可以听到十丈左右,此人武功比我高出甚多,自然听得更远了。”

    万飞琼道:“那就不要再说了。”

    两人果然没有再说话,但万飞琼一个人却缓缓的偎了过来。黝黑的天色,黝黑的树林藤蔓像珠帘一般,把两人和整个大地都隔绝了。在这小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肩并肩的坐着。就因为没有说话,两颗心就禁不住浮荡起来,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缓缓的偎依着他。他更肆无忌惮的搂住了她的腰,不需要说话,心灵已经结合一起了,这比千言万语倾诉着衷情,更好得多。

    时光静悄悄的过去,突然一阵沙沙之声,由远而近,业已近近林前。范子云惊然一惊,急忙附着她耳朵,细声道:“琼妹,有人来了,快不可出声。”万飞琼两颊红馥馥的,听了他的话,急待伸手去拨开青草,往外瞧去。

    范子云赶忙一把抓住她的手,细声道:“此人已到林外,你这拨动草梗,立即会被对方发现。”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连某已经依约来了,主人呢?怎么还不现出身来?”范子云听得不禁一呆。

    万飞琼已经附着他耳朵,吹气如兰,说道:“来的会是老哥哥。”

    范子云也回过头去,附着她耳朵,低低的道:“你看会不会是金章令主把他约来的?”

    万飞琼附耳道:“很有可能。”

    这时但听另一个人的声音,阴侧侧的说道:“连大侠果然是信人,兄弟已经恭候多时了。”

    一听这声音,范子云就已听出正是金章令主的怪异声音,估计这声音发自左首**丈远处,正是在自己两人隐伏的这片树林之内。那准是方才扑入林来的那道黑影了,他居然已经掩到左首十丈之内,自己竟会一无察觉,差幸自己两人没有说话,否则岂不早被他发现了?

    金章令主已经随着他的话声,履声槖槖,走了出去。万飞琼轻轻拨开了些草梗,凑着头往外看去。只见老哥哥伏虎丐连三省依然早上那身打扮,此时已经退出去四五丈远,凝立不动,黑夜之中,一双炯炯如电的眼神,直向林间射来,他看的当然是金章令主,因为金章令主刚从林中走出,位置就在两人隐身之处的左首。所以万飞琼看到连三省的目光,就像朝自己投来一般,心头不觉暗暗一跳。

    再转过脸去,但见左侧林中,缓步走出一个瘦高黑影,这人一身黑衣,连头脸都用黑布蒙了起来,只留了两个眼孔,闪闪发光。就因他个子又瘦又高,又穿了一身黑衣,举步又极缓慢,看去轻飘飘的,就像从树林子里出现了一个幽灵一般。

    万飞琼看得身子机伶伶的有些寒意,一手紧紧抓住了范子云的手,附着他耳朵问道:“这人不知是谁?”

    范子云轻声道:“他就是金章今主。”

    万飞琼轻哼道:“瞧他装神弄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她这话,说得虽然不响,但也轻不到哪里去。

    幸好此时连三省已和金章令主对了面,洪声道:“阁下就是自称鬼脸城的主人了?”他声音洪亮,才把万飞琼的轻哼盖了过去。

    范子云轻声道:“你说话小心些,别露了我们的行藏。”

    金章令主阴森森的道:“不错,正是在下。”

    连三省微晒道:“连某走南闯北,还没听说过阁下这样一号人物。”

    金章令主依然声音低沉的笑了笑道:“那是老哥孤陋寡闻。”

    连三省洪笑一声道:“阁下既以鬼脸城主自居,想来也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不取下蒙面黑布来,让老化子瞻仰瞻仰你城主的庐山真面目?”

    金章令主森然道:“用不着。”

    连三省炯炯双目逼注着对方,沉哼一声道:“也好,那么阁下就说说今晚邀约老化子到这里来,有什么见教?”

    金章令主冷冷的道:“奉邀老哥来此,只是想和老哥奉商一事……”说到这里,忽然拖长语气,停住下来,目光一抬,徐徐问道:“你已经到过林中木屋?”

    连三省道:“不错。”

    金章令主又道:“是调查丐帮一名护法弟子被杀而来?”

    连三省道:“不错。”

    金章今主冷然道:“在下希望你在明日正午以前,离开金陵。”他语气甚冷,而且咄咄逼人。

    连三省目中精芒闪动,嘿然:“连某碍着阁下了?”

    金章令主道:“你最好不用多问。”

    连三省大笑道:“老化子有个臭脾气,就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不但要问问清楚,老化子若是不离开金陵,碍着了阁下什么?而且对阁下这位鬼脸城主,老化子也很感兴趣,想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阁下肯见告么?”

    金章令主阴森的道:“连三省,在下要你离开金陵,只是顾念你成名不易,你若以为在下是在和你谈条件,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哈哈。”连三省仰天大笑一声,目注对方,说道:“阁下用心,老化子大概可以猜得到几分,阁下就是不取下蒙面黑布来,老化子也可以猜想得出来,因此嘛……”他也卖起关子来,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万飞琼低声道:“范大哥,听他口气,好像已经知道金章令主的来历呢。”范子云正在全神贯注,听两人说话,口中轻轻「嘘」了一声,叫她不可说话。

    金章令主霍地逼上一步,沉声道:“因此什么?”

    连三省巍然凝立,正容道:“因此希望阁下洗心革面,不可再自误下去。”

    “连三省。”金章令主目中隐射杀机,指名直呼,冷然道:“就凭你这几句话,你今晚就不用离开这鬼脸城了。”

    连三省洪笑道:“阁下能留得下老化子么?”

    金章令主厉声道:“在下要你留下命来。”

    “那很好。”连三省洪喝一声道:“老化子正想领教领教你的绝招。”喝声未落,身形突然急欺而上,右掌虚晃一招,左手疾出,快逾闪电,朝金章令主迎面抓去。这一记「金龙探爪」,他是蓄势已久,因此声到、人到、爪到,当真快得无以复加。

    但金章令主也不含糊,上身斜侧,左手一探,抓向连三省抓来的左腕,右手同时直切如刀,朝连三省当胸印到,他出手之快,功力之深,不但丝毫无逊干连三省,甚而有过之无不及。连三省心头微凛,立即收回左手,右掌跟着推出,硬接对方一掌。但听「啪」的一声,两掌接实,双方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连三省目中精光暴射,嘿然道:“阁下果然功力非凡。”

    金章令主厉笑一声,倏然后退数尺,举手连击两掌,喝道:“银章使者何在?”

    万飞琼低低的道:“他在叫你了。”

    范子云道:“快别出声。”两人说话之间,但听「刷」「刷」两声,两道人影,疾如鹰隼,分从右首和对面林中,飞射而出,泻落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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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两个面蒙黑布的青衣人,手执长剑,凝立不动,这一来,正好鼎足而三,把伏虎丐连三省围在中间。不,应该说他们只围住了连三省后、左、前三面,还空出了连三省的右首。金章今主目光闪着诧异之色,不觉朝左侧林中望了一眼。

    范子云立时明白,暗暗忖道:“那左首的空位,应该是自己的了。”

    连三省仰天洪笑一声,目光一掠两个蒙面青衣人,说道:“阁下的阵仗,就只这两个人么?”

    金章今主沉喝一声:“上。”人随声发,疾扑而上,挥手一掌,朝连三省迎面击去。

    两个青衣蒙面人,一声不作,手中长剑一挥,同时左右夹击过来,这两人出剑手法各异,但剑光乍展,逼攻过来的剑势,却异常强烈,一看即知武功极高。万飞琼口中轻咦一声,不觉注视着本来落到连三省身后,如今却已经抢到左首的那个青衣人,微微发怔。

    范子云眼看金章令主和两个青衣蒙面人,围攻一个连三省,心头大是着急,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是以对万飞琼这轻「咦」,和她脸上的表情,都没去注意。连三省刚才和金章令主对过一掌,知道这个自号鬼脸城主的人一身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这两个蒙面青衣人,只要看他们飞射而来的身法,也极非弱手。

    这三人联手抢攻过来,自然势道极强,而且不论自己封解和攻向哪一个人,其余的两人势必乘机出手,以作声援。只要一动上手,以一攻三,自然就得全力应付,这种打法,最。耗损真气,同时也难以持久,看来对方是早有预谋,布置好人手,准备要自己老命的了。

    他正思忖之际,对方三人业已发动,金章今主正面扑到,劈来的一掌,如巨斧开山,隐挟风雷之势,强劲已极。连三省不想和他硬拼,脚尖微一用力,向左移退数尺,左掌斜劈,「呼」的一声,一记掌风,朝左首青衣人攻来的剑叶上撞去。他这一左移,就巧妙的避开了正面和右侧两人的攻势。

    左首青衣人没想到他会不避反进,尤其他这一掌发如迅雷,撞向自己剑叶,自己手中的百练精钢长剑,虽然不虑他掌力震断,但一经撞上,剑招势必被他撞歪。他自然不愿让人家撞到剑叶,一面转腕化解,一面向后退下了一步。

    左首青衣人方始一退,金章今主和右首青衣人已同时攻上,一个双掌齐出,连环劈击,一个剑势飞洒,寒锋乱问,掌风剑势,激荡如涛,声势极为骇人!左首青衣人一退即上,长剑横扫如练,像走马灯一般。连番抢攻。

    连三省杀得兴起,口中大笑一声:“来得好。”身形在三人中间不住闪动,双掌开阖,大袖飞舞,力拒对方三人的攻势。这一场拼搏,称得上有风云丕变,星月失色之概。

    万飞琼越看越觉紧张,忍不住双手紧紧抓住范子云的手臂,低声道:“范大哥,他……会不会……是我大哥…”

    范子云一凛道:“你说的是谁?”

    万飞琼伸手一指,道:“就是左首那个蒙面的咯。”

    范子云问道:“你看出是令兄来了?”

    “不。”万飞琼道:“他第一招使出来的,就是咱们的黄山剑招,如今越看越像了。”

    “这有可能。”范子云想到自己因服过「迷迭散」,成为银章使者,万选青也被在酒中下了「迷迭散」,当然也是「银章使者」了,一面接着道:“只不知还有一个是谁?”

    万飞琼焦急的道:“那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这……”他只说了一个「这」字,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万飞琼只听耳边响起了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万姑娘,是时候了,你和范侄快蒙上黑布,可以一同出去了,你们两人去对付右首那个蒙面人,但必须记住,只能逼他,不可和他力拼。”

    万飞琼业已听出这说话的是盛老伯,心中一喜,忍不住脱口道:“好。”

    范子云听得奇道:“你说什么。”

    万飞琼悄悄的道:“你快蒙上黑布,我们出去。”

    范子云道:“我们出去做什么呢?”

    万飞琼道:“自然是帮老哥哥了,我们两人联手,去对付右首那个蒙面人。”

    范子云道:“你不是说左首那个是令兄么?”

    万飞琼道:“所以盛老伯要我们对付右首那个了。”

    范子云奇道:“盛老伯要我们对付右首那个?”

    万飞琼急道:“啊哟,这是什么时候,你还问个没完,告诉你,盛老伯已经来了,他要我们两人联手,去对付右首那人,只要逼住他就好,不可和他硬拼,好了,现在你听懂了吧?”范子云点头,两人迅快的取出黑布,蒙住头脸。

    万飞琼又取出一支白鹅毛,插在衣襟上,一面悄声道:“范大哥,你莫忘了这个……”话尚未完,只听风声嘶然,已有两条人影,连袂横空飞来,泻落林前。

    万飞琼催道:“我们快走吧。”拉着范子云双双站起,两人足尖一点,同时飞掠出林,落到战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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