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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护花剑【第八章】江湖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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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章」江湖诡谲

    江湖上传说「风雷宝笈」,已有数年之久,但传说仅是传说,大家都没头没脑,只知有这回事,而不知宝笈的下落,到了近来,忽然传出宝笈藏在武功山的雷岭。雷岭本是武功门的发祥之地,如今已拱手让人,抵给了天南庄,于是天南庄已为江湖众目所瞩。

    如今江湖上又传出武功门邀集白鹤、**、丐帮、黄山世家发起「江南武林大会」,地点也在武功山的玉皇殿,大家就意识到这次大会颇不寻常。大江南北各门各派和武林知名人士,都收到了大会的请柬。而且大江南北大小城市,也都张贴了大会的通告,略谓江湖上能人辈出,有许多前辈高人不求闻达,视名利如敝屣,大会请柬未能一一奉达,届时务请光临等语。

    这一条,本来是对像独角龙王、桃花二妖、以及软轿中人、青衫人等在雷岭附近出现过的人而言,但这一来,也等于有请柬的人固可准时出席,没有请柬的人,也一样欢迎参加,分子难免就复杂了。大会日期接近了,玉皇殿前面一片近百亩的空地上,早已搭盖起高大的凉棚,棚下也放好了百来张八仙桌和长凳,中间留出一条相当宽广的走道,直达玉皇殿大门。

    如今离大会已只有三天,一些比较远道的武林人物已经陆续抵达玉皇殿。凡是以「来宾」身份,能够住进玉皇殿宾舍的人,自然都是江湖上层次较高的知名人物。次也者,只好自己找附近农家借宿了。离会期虽然还有三天,但在请柬上联名的自然都是主人,自然应该在会期前早些赶来,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仲子和、**掌门人李瘦石、丐帮白仰高三人,早就在玉皇殿,丁少秋也早就认识了。

    八卦门的名宿谢传忠,原是八方镖局总镖头,五年前宣告退休。他今年已经七十有五,瘦高清癯,花白胡子,看去腰骨依然挺得笔直,步履沉稳。他和丁老爷子,还是总角之交,后来祝秋云(丁少秋之母)还拜他做干爹,和丁季友成亲那天,花轿就是从谢家抬出的。因此丁老爷子要丁少秋叫他干爷爷,还磕了三个头。

    谢传忠想不到干女儿生下来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自然老怀弥慰,拉着丁少秋的手,问长问短。丁少秋也就从去白鹤观投师学艺,说到跟老道长练武功,一一说了。谢传忠听得特别欣慰,连声说道:“太好了,你这娃儿真是福缘不浅。”

    第二个给丁少秋印象最好的,是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天声,他是四十开外的人,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不愧是武林世家出来的冠冕人物。他对丁少秋似乎特别投缘,也含笑向丁少秋问了不少话,还约丁少秋会后务必到黄山去玩。现在只有白鹤观主松阳子还没来,白鹤观就在武功山中,距离最近,是以不需太早赶来。

    宾舍有一座宽敞的客厅,大家都是多年老友,自然谈笑风生,甚是热闹。丁少秋因厅上都是些大人在谈话,枯坐无聊,就偷偷的溜了出来。他辈份最小,如今每一个人都各有职司,各自忙着,就没人能和他说话,更没有人和他作伴了。

    丁少秋独自出了玉皇殿,但见观前一条宽广的走道两旁,排列了四排桌椅。目前虽然离会期还有两天,但从远道赶来的武林中人,在附近住下之后,总会到玉皇殿来瞧瞧会场,或许正好遇上熟人,就在八仙桌旁坐下来寒喧,因此这四排桌椅上,疏朗朗的有人坐着聊天。

    丁少秋信步走去,右首已是一片山岭,林木茂密,蜿蜒小径,顺着山麓向西,正行之间,瞥见一条人影迎面疾奔而来。山径并不很宽,那人来势急如奔马,丁少秋只好在路旁站停下来。不过转瞬之间,那人业已奔近,只见他脸色苍白,一路奔来,似有惶急之色,看到丁少秋站在路旁,忽然把左手拿着的东西塞到丁少秋手中,说道:“还给你们。”一下擦身而过。

    丁少秋只觉此人身形瘦小,口音极稚,年纪不会很大。尤其这句「还给你们」,想来一定认错了人,低头看去,他塞给自己的是一只小巧的锦盒,急忙回身叫道:“喂,兄台……”

    话未说完,只见那人已急匆匆的朝一片树林中投入,连想追上去还他都来不及。一时怔立当场,心想:“他如果认错了人,很可能还会回头来找自己的。”正在思忖之际,瞥见迎面山上又出现了三条人影,起落如飞,奔行而来。

    这三人一身青色劲装,手中还执着长剑,最前面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堪堪奔近,目光一注,突然洪喝一声道:“好小子,原来东西在你手里。”左手一探,朝丁少秋手中锦盒抓来。

    丁少秋手里拿着的东西,自然不会被他轻易夺去,身形一侧,避开对方一抓之势,口中说道:“兄台这是做什么?”

    那劲装汉子一抓落空,冷喝道:“小子,你倒滑溜得很。”右手一翻,唰的一声,长剑迅疾无俦朝丁少秋咽喉点来,这一剑,使得有如毒蛇出穴,又准、又狠、又快。

    丁少秋当然更不会把他刺来的一剑放在心上,但对方不问青红皂白,出手如此毒辣,心头也不禁有气,身形又轻轻一侧,就避开剑势,愤然道:“在下和你素不相识,你怎的这般不讲理,不问青红皂白,举剑就刺。”

    那劲装汉子剑招又落了空,心头更是愤怒,大声喝道:“好小子,你还嘴硬,难道你和那小子不是一党的吗?”

    在他说话之时,另外两个劲装汉子从路旁越过丁少秋,截住丁少秋身后退路,其中一个喝道:“小子,你已经无路可逃,乖乖的束手就缚,随咱们去见师父,听候发落。”

    “笑话,在下为什么要逃?”丁少秋剑眉微拢,问道:“三位到底是什么人,在下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先前那个为首劲装汉子眼看丁少秋已被自己三人截住,不怕他逃走,就冷笑一声道:“好小子,你还装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丁少秋一怔,哦道:“在下也不知道这锦盒中是什么东西,这是方才那位兄台交给在下的,大概是他认错了人……”

    为首汉子冷哼道:“这话有谁能信?好,你把东西拿来,随咱们走。”

    丁少秋道:“这锦盒是那兄台交给在下的,既然认错了人,自会回来拿,在下怎好交给阁下?”

    身后两个劲装汉子一言不发,突然同时出手,长剑剑尖朝丁少秋后腰抵来。迎面为首汉子眼看两个师弟业已出手,也沉笑一声,左手五指如钩,使了一记擒拿手法,闪电朝丁少秋拿着锦盒的左手脉门就抓。丁少秋一个轻旋,从三人品字形的包围中旋了出去。

    为首汉子不知他如何脱身出去的,心头不禁大怒,喝了声:“师弟,别让他跑了。”口中喝着,右腕一振,欺身直扑而上,唰唰唰一连三剑,急如星火,抢攻过来。

    另外两名劲装汉子更不答话,一左一右挥剑攻上,三个人又是品字形把丁少秋围在中间,三支长剑联手合击,舞了个风雨不透,剑光像电闪般划来划去,简直密如风雨,不透丝毫空隙。照说丁少秋应该早已被他们长剑刺上十七八个窟窿了,但他们每一个人心里有数,自己没有一剑刺得中对方身子,甚至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沾上一点。

    三个劲装汉子越打越气,三支长剑也越使越快,每个人心头都恨不得一剑穿心,把丁少秋刺倒在地上,因此各展所学,几乎把平日最厉害的拿手绝活都使了出来。

    但三支剑使得更快、更凌厉,丁少秋施展开老道长教他的避剑身法,身如游鱼,忽顺忽逆,在剑与剑的缝隙间闪动,看去,虽然惊险无比,但在一俯一仰,一侧一闪之间,从容游走,雪亮的剑尖,就只毫厘之差,忽前忽后的擦身而过。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徒儿住手。”三个劲装汉子剑发如风,还是无法得手,听到这声沉喝,如响斯应,一齐收住剑势,托的往后跃退。

    他们虽然住手,但为了防范丁少秋乘机逃跑,因此纵已后退,还是品字形的把丁少秋围在中间。他们剑势一停,丁少秋也随着停住,举目看去,只见两丈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须眉,扁脸微黑,个子不高,穿着一件灰布青衫,双目精光炯炯,只是盯着丁少秋打量。

    老者身边是一个红衣少女,眉目如画。风姿嫣然,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只是盯着丁少秋直瞧,她似乎不相信在三位师哥的这一阵快剑围攻之下,丁少秋竟然能够安然无事。三个劲装汉子看到师父,不觉一起躬下身去,口中叫了声:“师父。”

    为首汉子一指丁少秋道:“这小子……”

    扁脸老者没待他说下去,就摆了下手,颔首道:“为师都看到了。”一面目光抬处,朝丁少秋点头道:“这位小哥好身手,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丁少秋连忙抱抱拳道:“小可丁少秋,是白鹤门下。”

    扁脸老者微哂道:“白鹤门下能接得下老夫三个劣徒快剑围攻,实在难得的很。”言下之意,白鹤门下弟子是绝不可能接得下他三个门人快剑围攻的。接着又道:“丁小哥可知你手中锦盒,放的是什么吗?”

    丁少秋道:“小可不知道……”

    为首汉子截着道:“师父,这小子明明和那小子是一伙的,那小子被徒儿三人追急了才交给他的……”

    丁少秋气愤的道:“在下已经说过,这是刚才一位兄台匆匆奔行而来,塞给在下的,在下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锦盒中所藏何物,可能是他认错了人,只好站在这里等他,好亲手交还给他,在下若是同党,早就把锦盒收入怀里,不拿在手里,你们如何看得到?”

    扁脸老者含笑道:“老夫不妨告诉小哥,这锦盒中乃是敝门治伤「至宝丹」,为敝门上代师尊采撷百余种罕见灵药炼制而成,至今只留下三颗,三天前被人所盗,老夫率同小徒一路追踪下来,此人大概被老夫门下追急了,一时无法脱身,正好遇上小哥,就把锦盒塞给了小哥。”

    丁少秋听说这锦盒之中藏的是人家仅存的三颗灵药,只要看他们师徒都追了下来,显见这三颗伤药在他们眼中,是何等宝贵之物了。再证以方才那瘦小个子把锦盒塞给自己的时候,曾说:“还给你们。”可见他把自己当作扁脸老者的门下了。想到这里,忙道:“这锦盒既是贵门失窃之物,那就请老丈收回去吧。”把手中锦盒朝扁脸老者面前递去。

    扁脸老者并未伸手来接,只是示意为首劲装汉子收下。为首劲装汉子从丁少秋手中接过锦盒。扁脸老者道:“锦堂,你打开来看看,有没有被人掉了包?”

    为首汉子答应一声,打开锦盒盒盖,里面空空如也,那有「至宝丹」的蜡丸?这就把锦盒送到扁脸老者面前,说道:“师父请看,盒中并无「至宝丹」。”

    扁脸老者目光掠过锦盒,转脸朝丁少秋嘿然道:“丁小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少秋一呆,他没想到锦盒中的三颗「至宝丹」业已被人取走,那人塞给自己的只是一只空盒,由此可见那瘦小个子是有意利用自己转移目标,他却拿着「至宝丹」从容的走了。这真是给人家背了黑锅,有理也说不清。

    他望着扁脸老者道:“老丈请相信小可,方才那人急奔而来,把锦盒塞在小可手中,就匆匆往林中投去,小可叫了声「喂,兄台」,他已掠入林中,接着三位高徒就追踪赶来。小可既未打开过锦盒,也不知盒中是什么东西,那人递给小可的是一只空盒,小可也这样原物奉还,盒中「至宝丹」不是小可拿的,老丈问小可的话,小可就无从回答了。”

    “嘿嘿。”扁脸老者沉嘿了两声,才道:“小哥这话,有谁能信?”

    丁少秋听得一楞,说道:“老丈……”他刚叫出「老丈」二字,陡觉右腕一紧,扁脸老者业已一把扣住自己脉门,紧接着但感劲急凝重的指风,迅疾无俦的点落,直透肌骨,身前至少有三处穴道被他制住。

    扁脸老者深沉一笑,挥挥手道:“把他带走。”三个劲装汉子的一个口中应了声「是」,走了过来一把挟起丁少秋,师徒五人像一阵风般往山径上奔行而去。

    丁少秋被点封了胸前几处大穴,口中不能言语,四肢动弹不得,心头却依然清楚。他被一个劲装汉子掮在肩上,放腿疾奔,大概跑了顿饭光景,就进入屋中,劲装汉子就把自己放置在地上。只听扁脸老者沉声说道:“你们出去休息,为师要问问他。”三个劲装汉子和小师妹一起退了出去。

    扁脸老者过去掩上门,然后返身走到丁少秋面前,右掌连拍带按,替丁少秋解开两处穴道。丁少秋发觉他解穴手法十分奇特,手掌按下,等他收回之际,似有一般吸力,从骨骼间吸起一缕极细的阴气,从穴道冒出,穴道就解开了。

    睁开眼来,看到这间屋子十分幽暗,扁脸老者紧闭着嘴,两道炯炯目光注视着自己,深沉的道:“丁小哥,老夫已替你解开三处穴道,你可以坐起来了。”

    丁少秋挣扎着坐起,发觉自己四肢无力,依然被他制住了穴道,这就说道:“老丈把小可擒来,到底要待如何?”

    扁脸老者沉笑一声道:“老夫问你,那盗走本门至宝丹的小子,可是你的同门师兄弟?”

    丁少秋道:“小可已经一再声明,并不知道那人是谁?老丈要如何才肯相信?”

    扁脸老者微哂道:“老夫再问你一句,你究是何人门下?”

    丁少秋道:“在下白鹤门下。”

    扁脸老者阴森笑道:“老夫就因为小哥自称白鹤门下,才知道你是在撒谎,只要证明你有一句是谎言,其余的话,还可信吗?”

    丁少秋道:“小可确是白鹤门下……”

    “嘿嘿。”扁脸老者干笑了两声才道:“小哥,白鹤门从无俗家弟子,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少秋道:“老丈说得极是,白鹤门从没收过俗家弟子,但小可是例外的。”

    扁脸老者道:“你是如何会是例外的?”

    丁少秋道:“因为师父和我爷爷有数十年交谊,所以才破例收小可为弟子的。”

    扁脸老者问道:“你爷爷是谁?”

    丁少秋道:“爷爷名号上南下屏。”

    “你是丁南屏的孙子。”扁脸老者微微颔首道:“老夫想起来了,江湖盛传着你年方十五岁,就一招击败南天一雕盛世民,可有其事?”丁少秋点点头。

    扁脸老者沉笑道:“嘿嘿,这也是老夫不相信你是白鹤门下的理由之一,试想你今年不过弱冠年纪,老夫大弟子史锦堂随老夫学武已有三十几年之久,方才他们师兄弟联手围攻,连发二十余招,你小哥既没亮剑,又没封架,只是东闪西躲,就能闪得开他们的剑势,白鹤门何曾有这样的身法?”

    丁少秋心中暗道:“这位老丈目光如炬,不好瞒骗,自己已说出是白鹤门下,更不能告诉他老道长的事。”心念一动,就道:“小可使的乃是白鹤身法,老丈不信,那就没有办法了。”

    扁脸老者沉吟了下,颔首道:“好,小哥既然坚持是白鹤门下,老夫和松阳子乃是素稔,你把白鹤身法说出来让老夫听听,即可证实,只要你确是白鹤门下,老夫立时可能放你回去。”他说了半天,原来是要丁少秋说出「避剑身法」来。

    丁少秋听了扁脸老者的话,面有难色,迟疑的道:“老丈原谅,白鹤身法是敝门秘传,没有家师同意,小可不敢从命……”

    扁脸老者脸色一沉,哼道:“老夫和松阳子相识数十年,要小哥说出白鹤身法,只是证明你确是白鹤门下,别无他意,小哥不肯说,是不是怕露出马脚来?”他句句紧逼,故意拿话相激。

    丁少秋道:“老丈如若不信,家师近日也会赶来,老丈要小可说出白鹤身法,小可实在碍难遵命。”

    “哈哈。”扁脸老者沉笑一声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既然说出来了,就非从你口里说出来不可,盗走本门「至宝丹」,触犯本门禁律,就可把你处死,就是松阳子赶来,也莫想救你,小哥仔细考虑考虑。”

    室中虽然黝黑,但丁少秋看得清楚,扁脸老者说话之时,脸色变得十分险恶、阴沉,心中不由一动,暗自忖道:“看他神情,不像好人,他是故意要套取自己的「避剑身法」。”哦,对了,他刚现身的时候,曾和为首劲装汉子说道:“为师都看到了。”

    就因为他看到三个门人挥剑急攻,还伤不了自己,才生出觊觎「避剑身法」之心,藉机胁迫自己说出避剑身法来。他人本聪明,心念这一动,登时想明白了,只是自己四肢动弹不得,一时之间解不开被制穴道,只好故作为难的道:“小可……”

    扁脸老者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老夫一向不好说话,对你小哥已经十分客气了,现在老夫给你一晚考虑的时间,只要说出来了,老夫立时可以放你,否则嘿嘿,莫怪老夫无情。”右手一抬,接连拍了丁少秋左右「天府穴」,转身往外行去。

    丁少秋这回感觉得特别清楚,他手掌拍得不重,却有一缕寒气,由「天府穴」直透骨骼,心中暗暗吃惊,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手法,竟有如此厉害。房门已被阖上,丁少秋靠壁坐着,心中暗暗着急,自己下午出来,现在天色已黑,还没回去,他们一定很着急了,自己四肢若废,这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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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次想运气冲穴,但只要刚一提气,几处被制的穴道就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虽然痛得并不厉害,却使人无法忍受,只得作罢。这样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木门被人推开,就有灯光从外射入,那是一个身穿玫瑰红衣衫的少女一手掌灯,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走入。这少女丁少秋见过,她是扁脸老者的小徒弟。

    她进来之后,把手中油盏和食盒放到一张木桌上,然后回转过身去,轻轻掩上木门,才俏生生朝丁少秋走来,口中「喂」了一声,说道:“我是给你送饭来的。”丁少秋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红衣少女眨着眼睛,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呢?”

    丁少秋道:“你师父封闭了我四肢,你就是送饭来了,叫我如何吃法?”

    红衣少女咭的笑道:“我师父说过,你四肢不能动弹,才要我来喂你的……”说话出口,一张春花般的脸上,忽然娇红欲滴。

    丁少秋看着她,心头一阵跳动,说道:“我不饿。”

    红衣少女幽幽的道:“你是不是不肯说出同伴来,惹师父生气的?你不说,师父是不会放你的。”

    丁少秋微微摇头道:“不是。”

    红衣少女愕然道:“那是为什么呢?哦,饭菜快冷了,你吃了再说吧。”

    丁少秋道:“在下真的不饿。”

    红衣少女看着他,低低的道:“你真傻,人是铁,饭是钢,你赌气不吃饭,师父就会放你了吗?”

    丁少秋道:“在下不是和你赌气。”

    红衣少女道:“那是为什呢?”

    丁少秋道:“在下怎好叫姑娘喂呢?”

    红衣少女眨眨眼睛,低声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是四肢动弹不得,我是奉命行事,这又不是……不是……咳,不用说啦,我喂你吃完饭,还要回去覆命呢。”她转身提着食盒,放到丁少秋面前,掀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大盘蛋炒饭,又道:“这是我特地叫张妈为你炒的。”

    丁少秋道:“为什么?”

    红衣少女咭的轻笑一声道:“师父只交代我,说你四肢穴道受制,无法举动,要我来喂你吃饭,我想,如果喂一口饭,喂一筷菜,那多麻烦?所以叫张妈炒了一盘蛋炒饭,只要用汤匙一口一口的喂,饭也有了,菜也有了,不是省事多了?”说着一手端起盘子,一手用汤匙舀一匙饭,朝丁少秋口里送来,又道:“快吃吧,别说话了。”丁少秋正要说话,她已把一匙饭,送到口边,只好张嘴把一匙饭吃了。

    “这才乖。”红衣少女低声娇笑,又舀了一匙饭送来。

    丁少秋道:“你把我当作小孩。”

    “你说对了。”红衣少女娇笑道:“从前我弟弟不肯吃饭,就是我喂他的,要说他乖,他才吃。”说到这里,把一匙饭送到丁少秋口里,又娇笑着道:“你和我弟弟一样。”

    丁少秋看她又说又笑,娇憨之中,另有一种少女说不出的妩媚,心中不禁微感荡漾,果然又把一匙饭吃了,才低声道:“我年纪比你大,怎么会是弟弟?”

    红衣少女一双水样轻柔的秋波瞟了他一眼,她自然听得出丁少秋言外之意,怎么会是弟弟,那不是哥哥吗?一时粉脸绯红,披披小嘴,轻哼道:“你不见得会比我大。”

    丁少秋道:“在下今年十八,你呢?”

    “我……”红衣少女脸色更红,低低的道:“我……也十八咯。”她不好承认丁少秋比她大,所以才说「我也十八」的,但在说话之时,她脸上不觉有着笑意。

    丁少秋笑道:“你明明才十七,硬要说十八,岂不可笑?”

    红衣少女睁大双目,奇道:“你听谁说的?”

    丁少秋笑道:“自然是你师父说的了,他说:小哥今年十八岁,那就比小徒大了一岁……”

    红衣少女披嘴道:“我师父才不会说呢。”

    丁少秋道:“但你十七岁总是没错吧?”

    “你好坏。”红衣少女道:“我不和你说啦。”舀起一匙饭送了过来。这回她果然没再和丁少秋说话,只是一匙一匙的喂着他。

    丁少秋呢,有小佳人喂着他吃饭,灯前相对,愈看愈觉得红衣少女娇憨动人,像一朵含苞初放的玫瑰花般娇艳可爱,她喂过来,他张口就吃,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不过一会工夫,就把一大盘蛋炒饭吃了下去。红衣少女咭的笑道:“看你,方才还说不饿,现在不是把一大盘饭全吃下去了?”

    丁少秋痴痴的望着她,问道:“姑娘芳名,可以告诉我吗?”

    红衣少女突然被他问了出来,不觉脸上一红,漾起甜笑,说道:“我不能告诉你。”她收好盘匙,盖起食盒,低低的道:“我该走啦。”

    她一双秋波流露出依依之色,望着他,压低声音道:“我师父脾气不好,他问你什么,你最好乖乖的答覆他,不可触怒了他。”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低低的道:“我叫「池秋凤」。”

    丁少秋忙道:“我叫丁少秋,是白鹤门下。”

    池秋凤点点头道:“我知道。”拿起食盒,急步走了出去,又随着阖上了门。她没把灯盏带走,室中一灯如豆,却结了一双灯蕊,丁少秋忽然好像失落了什么,心中有忽忽若失之感,池秋凤的笑貌,也随着在眼前浮现。方才她喂自己吃饭,倒也并不觉得什么,如今这一会想起来,就有着说不出的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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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候,木门被人悄悄推开,一条人影轻巧的闪了进来。丁少秋方自一怔,只听「噗」的一声,灯盏被人一口吹灭,屋中登时一片漆黑,那人也在此时一下闪到丁少秋面前,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被点了穴道?”

    丁少秋目能暗视,抬眼之前,就已看清这人面目黧黑,个子瘦小,身上穿着青布劲装,背负长剑,目光之中对自己流露出关切之色,心中觉得奇怪,不知这人是谁?这就问道:“兄台是什么人?”

    瘦小个子低声道:“我是偷偷进来救你的,这时候还通名报姓吗?快告诉我,你那几处穴道受制了?”

    丁少秋道:“他使的不是普通的点穴,在下几次想运气冲穴,都没冲开……”

    “当然不是普通点穴。”瘦小个子道:“他使的是「透骨针」针从穴道直入骨骼,不把针取出来,如何冲得开穴道?快告诉我是那些穴道?”

    丁少秋心中暗道:“难怪自己一运气,几处穴道中就如针刺一般疼痛。”一面说道:“天府、玄机、章门、臂儒、委中。”

    瘦小个子道:“老贼打了你这许多穴道。”要知丁少秋所报的这几处穴道,除了「玄机穴」是单穴之外,其余均是双穴。

    他话声一落,立即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块黑黝黝的吸铁石,迅快放在丁少秋「玄机穴」中,然后默默运功,把内力凝集掌心,按在吸铁石上,缓缓吸气,提起吸铁石,石上果然黏着一支细如牛毛的钢针。他左手拈着钢针递给丁少秋手中,说道:“你瞧,这就是透骨针了。”

    丁少秋接在手中,吃惊的道:“好厉害的东西。”

    瘦小个子没有作声,继续用吸铁石依次替他从穴道中吸出钢针,每吸出一支,就送给丁少秋,九处穴道,足足化了一顿饭的工夫,才算全数吸出,吁了口气道:“总算大功告成了。”

    丁少秋道:“兄台花了不少力气,快坐下来歇息。”

    瘦小个子轻哼道:“你当这里是你家里?只要被他们发现,咱们还走得脱?还不快跟着我?”

    丁少秋慌忙站起身道:“兄台说得极是。”

    瘦小个子压低声音道:“你跟在我身后,出去了,就不可再说话了。”说完,轻悄的掠近门口,侧耳听了听,才轻轻推开木门,闪身而出。丁少秋跟着他身后,闪出房门,原来外面是一条长廊,此刻黑沉沉的不闻声息。

    瘦小个子朝他打了个手势,迅快的朝后面掠去,等丁少秋跟他掠到长廊尽头,再折而向右,此处是一个小天井,短墙右首有一道小门。瘦小个子轻轻开启小门,外面是一片竹林。两人迅快的隐入竹林,曲折穿行,最后到了一堵围墙之下。

    瘦小个子一下凌空飞起,越过围墙,飘身落地,回头看去,丁少秋已经跟着落到自己身边,这就低声道:“快随我来。”连纵带跃朝前奔去,身法轻捷,十分快速。丁少秋紧跟在他身后,不即不离和他保持了五六尺距离。

    两人展开轻功,在起伏的山岭间足足奔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少说也有五六十里路程,瘦小个子依然马不停蹄的赶路。丁少秋忍不住问道:“兄台要去那里呢?”

    瘦小个子连头也没回,只是口中说道:“快了,咱们要赶到前面一座山神庙,才能休息。”

    丁少秋看他这么说了,不好再问。这样又奔行了十来里路,前面的瘦小个子转身忽然朝左首一条山径行去,走没多远,果见小山麓间,矗立着一座小庙。

    瘦小个子回头笑道:“不是到了吗?”

    当先举步朝庙中走入。这座庙小得可怜,一共只有一进,围墙倒塌只剩下了些残垣,两扇大门也早已不见。门内有一个小天井,满院草长及膝,迎面是一个大殿,只有一座神龛、一张供桌,就别无他物,四处都是灰尘沙砾,一看就知业已久无人迹。

    丁少秋问道:“兄台就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瘦小个子随口说着,一面领着丁少秋越过小天井,走近石阶,弯下身去,用口吹了几下,说道:“请坐呀。”自己已在石阶上坐了下来。丁少秋只好跟着坐下。

    瘦小个子把身子挪开了一些,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丁少秋道:“在下丁少秋,方才多蒙兄台相救,还没请教兄台如何称呼?”

    瘦小个子朝他露齿一笑,说道:“我叫李……飞虹,瞧你说话文诌诌的,好像秀才,酸不酸?”他脸色黧黑,但这一笑,却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丁少秋道:“原来是李兄,不知李兄怎么知道兄弟被他们擒去囚禁的?”

    李飞虹笑道:“你和古灵子三个宝贝徒弟动手,我都看见了,后来古灵子把你擒去,我就暗中跟了下来,怎么不知道?”

    丁少秋问道:“你说的古灵子,就是那个老丈吗?”

    李飞虹睁大眼睛问道:“你连古灵子都不知道?”

    丁少秋脸上不禁一红,说道:“兄弟初走江湖,什么人都不知道。”

    李飞虹越听越奇,问道:“你师父没和你说过?”

    ^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丁少秋道:“家师方外之人,不问江湖之事,自然不会和兄弟谈江湖上的人物了。”

    李飞虹道:“古灵子是当今排教教主闵长江的师兄,武功极高,尤以透骨针打穴,针细有如牛毛,肉眼根本看不清楚,令人防不胜防。他和师弟不睦,跑到古灵山,创立古灵门,自称门主,江湖上人因他为人虚伪、贪婪,就叫他古灵一怪。”

    丁少秋听得不胜佩服,说道:“李兄真是见闻广博。”

    李飞虹经丁少秋这一称赞,心头极为高兴,笑道:“还有呢,古灵子的哥哥是有神医之称的九九先生……”

    丁少秋道:“这名字好怪。”

    李飞虹笑道:“一点也不怪,九九先生原本姓张,因为他医术高明,活人无数,病家见到他时总会说:求求先生,救救我家的什么人,久而久之,大家都把他当作救命先生,还有,经他诊治的病人,一百个人中,至少也有九十九个得救,所以就称他九九先生了。”丁少秋只是听他说着,没再开口。

    李飞虹续道:“九九先生几年前去世了,古灵子听说九九先生采撷天下名山九十九种罕世灵药,合制了三颗九九丹,功效如神,他就动了觊觎之心,胁逼寡嫂交出九九丹……”

    丁少秋愤然道:“这人真是岂有此理。”

    李飞虹嗤的笑出声来,说道:“他从武夷回来,半途中被人把九九丹盗走了。”

    丁少秋一怔,问道:“这是几时的事?”

    李飞虹道:“就是一两天以前的事,古灵子不是指你和盗走他九九丹的是同党吗?”

    丁少秋道:“原来他说的至宝丹,就是九九丹。”

    李飞虹道:“他怎么说?”丁少秋就把古灵子和自己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李飞虹哼道:“原来他把你擒去,是另有目的,哼,真不要脸,亏他还是自称门主,还觊觎你的避剑身法。”

    丁少秋在他说话之时,思索着李飞虹怎会知道古灵子九九丹之事?忽然想起昨晚把锦盒塞给自己的人,当时虽没看清他面貌,但对方身形瘦小,和李飞虹相仿佛,莫非就是他?回过头去,正待朝李飞虹询问,突听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似是朝小庙飞奔而来,这就低声喝道:“李兄,有人来了。”

    李飞虹一怔道:“我怎么会没有听见?”

    丁少秋道:“好像有四五个人,说不定是古灵子追来了,哦,他们刚到山下,离这里有一段路,但也快到了。”

    李飞虹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好吧,咱们那就躲一躲,你随我来。”走上大殿,双足一点,纵上神龛,一下闪到神像后面,叫道:“你快来呀。”丁少秋跟着纵上神龛,举目望去,神龛离地本来就有四五尺高,那是铺了地板之故,如今神像后面的地板上,破了一个窟窿,李飞虹已经跃入窟窿,只要再蹲下身子,就没有可能找得到了。

    丁少秋跟着跃下,李飞虹笑道:“这里好不好?”

    丁少秋赶紧「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他们已经到庙门口了,你快别作声。”话声未落,果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外走入。

    李飞虹附着丁少秋的耳朵轻声说道:“你耳朵果然灵得很。”

    “嘿嘿,咱们第二次到这破庙里来了。”话声苍老而深沉,正是古灵子的声音。丁少秋不禁缩了下脖子,弯低了些腰,这下鼻子正好碰到李飞虹的头上,隐约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

    只听一个娇脆声音说道:“师父,我们是不是追姓丁的来的?他已经逃走了,还会耽在这里?我看追不上他就不用追了。”这说话的是池秋凤。丁少秋自然听得出来,她这话是暗中帮衬着自己,心头不由对她暗暗感激。

    “嘿嘿。”古灵子深沉的干笑了两声,才道:“天下虽大,姓丁的小子逃得了吗?为师是等一个人来的。”

    池秋凤听说师父是等一个人来的,那就不是追丁少秋来的了,她心头不觉放宽了下来,接着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是等什么人来的呢?”古灵子门下,有三个男弟子,一个女弟子。平日里也只有池秋凤敢向师父问东问西,三个师兄,在师父面前连屁都不敢放。

    古灵子嘿嘿笑道:“你看,和为师约在这里见面的人,不是已经来了吗?”

    池秋凤抬目看去,只见庙门口正有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一手用竹竿点地,朝庙门行来,心中暗道:“原来这人竟是个瞎子。”

    黑袍瞎子跨进庙门,就拱拱手,呵呵笑道:“古门主请了,兄弟迟来一步,请多多恕罪。”躲在神像后面的两人不知来的是什么人?恨不得探出头去瞧瞧,但他们站在地板窟窿中,要想探看,就得先纵上地板,此时面对古灵子这样的高手,自然不敢稍动。

    只听古灵子大笑道:“鄢长老请了,老哥怎的和兄弟也客气起来了?”

    接着一阵竹竿点地,响起「搭」、「搭」之声,黑袍瞎子已经走上大殿,感慨的道:“古门主切莫再以长老相称,兄弟已经退休多年了。”

    古灵子道:“鄢老哥可是有什么消息见告吗?”

    黑袍瞎子大笑道:“古门主果然明察千里,兄弟若无重大消息,岂敢劳动门主大驾?”

    “鄢老哥言重。”古灵子道:“老哥有什么重大消息,但请明示。”

    黑袍瞎子呵呵一笑道:“古门主总听到过有关风雷宝笈的传闻了,不然的话,古门主也不会巴巴的从古灵山赶到这里来了。”

    古灵子心头一动,急忙问道:“鄢老哥莫非知道风雷宝笈的下落吗?”

    “一点不错。”黑袍瞎子沉笑道:“而且在天色大亮之后,风雷宝笈就会一步近一步,自动送上门来。”

    古灵子听得深感意外,不期一怔,急急问道:“鄢老哥是说天亮之后,风雷宝笈会自动送上门来?送到这里来?风雷宝笈已经出土了?”

    “没错。”黑袍瞎子笑道:“古门主不相信?”

    古灵子忙道:“这话从你鄢老哥口中说出来,兄弟自然相信,但请鄢老哥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黑袍瞎子得意的道:“据兄弟得到的消息,风雷宝笈出土已有多时,为白鹤门所得……”

    “哦。”古灵子口中哦了一声,突然想起丁少秋自称白鹤门下,连史锦堂(大弟子)和二个师弟联手,连发二十余剑,竟然沾不到他半点衣角,当时自己就已看出他身法有异,如此看来,这小子使的身法,竟是出自风雷宝笈,无怪在三个门人的快剑环攻之下,游走自如,半点也伤他不得了。

    黑袍瞎子续道:“白鹤门松阳子明日一早,就会从山前经过。”

    古灵子道:“他会把风雷宝笈带在身上吗?”

    黑袍瞎子大笑道:“松阳子就是不放心把风雷宝笈放在白鹤观,所以要带在身边。”

    古灵子问道:“鄢老哥准备如何下手?”

    丁少秋心中暗道:“原来这姓鄢的想抢风雷宝笈。”

    黑袍瞎子沉吟了下道:“兵法中曾有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的说法,光是松阳子,已经不易对付,他此行还有松雪、松云两个师弟以及四名弟子随行,实力相当坚强,但有古门主和兄弟联手,就可稳操胜算了。”

    “哈哈。”古灵子大笑一声道:“他四个门人,由兄弟门下四个弟子对付,已绰有余裕,兄弟对付松阳子,鄢老哥对付松云、松雪,以一敌二,稍稍吃力,但鄢老哥若能支持到五十招以外,兄弟相信必可制住松阳子,一切就没有问题了。”

    黑袍瞎子大笑一声道:“兄弟若是连白鹤门的松云、松雪两人都对付不了,兄弟还叫什么翻天掌?”

    古灵子大喜道:“那就这么办。”

    黑袍瞎子道:“宝笈到手,古门主的意思,该……”

    “哈哈。”古灵子大笑道:“这还用说吗?由兄弟和你鄢老哥共有,兄弟决无独自吞没之心。”

    “好。”黑袍瞎子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古灵子抬抬手道:“天快亮了,鄢老哥请坐歇一会吧。”

    黑袍瞎子和古灵子各自在殿前石阶上坐下,史锦堂和两个师弟一个师妹(池秋凤)也在石阶左右两旁坐了下来。这下可把躲在神龛后面地板窟窿中的丁少秋、李飞虹两人害惨了。他们缩着身子,躲在窟窿里,殿前坐了两大高手,你只要呼吸重浊一点,就会瞒不过他们的耳朵,因此两人不但不敢交谈,也不敢直起身来,甚至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丁少秋个子较高,蹲着身子,还比李飞虹高了一个头,两人蹲在一起,身子自然靠得很拢。丁少秋不时可以闻到李飞虹头发上隐约传来的幽香,和她口中轻微的细息,心中暗暗奇怪,李飞虹面貌如此黝黑,身上衣衫,好像还经过香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东方才渐渐露出鱼白。天色只要透出一点曙光,很快就大亮了。只听殿前响起黑袍瞎子的声音说道:“古门主,天色已经亮了吧?咱们也该出去了。”他双目虽瞎,但时间却算得很准。

    古灵子呵呵一笑道:“鄢老哥说得是。”接着只听一阵竹竿点地之声,朝外而去,可见黑袍瞎子和古灵子相偕走出庙去,古灵子的四个门人也一起跟着出去。

    李飞虹长长吁了口气道:“他们总算走了。”他这一抬头,脸颊差点碰上丁少秋的嘴唇,口中不期轻轻啐了一口。

    丁少秋并没觉得什么,低声道:“李兄,我们上去。”当先一跃而上。

    李飞虹跟着跃上,再由神龛跃落地面,一面问道:“丁兄,我们要不要跟他们去?”

    丁少秋道:“古灵子和那瞎子觊觎风雷宝笈,要在山前拦截家师,兄弟自然要跟了。”

    李飞虹点头道:“好,咱们也该走了。”丁少秋看了他一眼,本待问他,古灵子的九九丹,是不是你盗走的?但因对方已经走了一会,怕追不上他们,因此话到口边,还是没有问出来,就举步朝外行去。

    李飞虹跟在他身后,轻声问道:“我看你像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怎么不说了?”

    “是的。”丁少秋道:“我想问你,古灵子的三颗九九丹是不是你盗走的?”

    李飞虹跨上一步,和他走成并肩,然后偏头问道:“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呢?”

    丁少秋道:“没什么,如果那只锦盒是你塞给我的,我虽然是替你背了黑锅,但你也把我从他们那里救了出来,也可以扯过了。”

    李飞虹笑了笑道:“我救你,原不望报,扯过也好,不扯过也好……”话没说完,丁少秋忽然扬了下手,脚下一停,轻嘘道:“快别说话了。”

    李飞虹悄声问道:“他们就在前面吗?”

    “闪进树林去了。”丁少秋一手握住李飞虹的手,拉着他迅快的朝左首松林闪入,一面低声道:“我们至少要和他们保持十丈距离,才不会被他们发现。”他无意之中拉着李飞虹的手,但却立时感到李飞虹的手生得很小,而且柔腻如玉,不类男人的手,想起在神龛窟窿中,隐约闻到他发上的幽香,心中不禁暗暗起疑。

    李飞虹任由他拉着手闪进松林,才脚下一停,轻轻缩回手去,说道:“在树林里还能看得到他们人影吗?”

    丁少秋道:“不用看到他们,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地头,所以我们也不用过去了。”

    李飞虹道:“他们就准备在这里动手吗?”

    丁少秋道:“前面不远就是通往玉皇殿的大路,家师一行,就会从这里经过,他们要拦截,自然会在这里动手。”

    李飞虹问道:“他们动手的时候,你要不要出手呢?”

    丁少秋道:“有家师和二位师叔出手,我就不用出手了。”

    李飞虹道:“你出手,我一定会帮你的。”

    丁少秋道:“谢谢你。”

    李飞虹摸了下身边长剑,问道:“丁兄,你用不用兵刃?”

    丁少秋道:“剑。”

    李飞虹道:“你没带剑,待会用我这柄好了。”

    丁少秋道:“我有。”

    李飞虹好奇的道:“你剑在那里?”

    丁少秋笑道:“就在我袖里,是一柄短剑。”

    李飞虹道:“难怪我看不到,啊,他们当时没有搜你的身,否则就被老贼搜去了。”

    丁少秋目注远方,矍然道:“前面大路上传来十来个人的脚步声,莫非师父他们来了?”

    李飞虹道:“奇怪,我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丁少秋道:“再近一点,你就会听到了。”说到这里,急急说道:“我们快过去。”

    李飞虹问道:“古灵子他们呢?”

    丁少秋道:“他们已经出去了。”

    「第九章」无耻之徒

    丁少秋,李飞虹两人穿行松林,朝前走了**丈光景,就以树身作掩护,悄悄探头看去。古灵子和黑袍瞎子两人已经并肩站在大路旁一棵大树之下,两人身后,一排站着三男一女,则是古灵子的四个门人。这时山麓东首已经出现了一行人,为首—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道人正是白鹤观观主松阳子。稍后则是他两个师弟松云、松雪,最后则是四个身穿青袍的道人,白鹤观门人,一路疾行而来。他们还没走近,古灵子和黑袍瞎子已从大树底下迎了出来,站在大路中间。

    古灵子森冷的道:“松阳道兄别来无恙。”

    松阳子急忙稽首道:“原来是古门主,多年不见,却在这里遇上,真是巧极,道兄大概也是赴玉皇殿之会去的了?”

    黑袍瞎子大声喝道:“松阳子,你可是不认识鄢某了吗?”

    松阳子被他喝得一怔,慌忙稽首道:“这位施主恕贫道眼拙……”

    古灵子接口道:“这位就是名动大江南北的翻天掌鄢茂元鄢老哥。”

    李飞虹低声道:“我知道了,他本是排教长老,自从眼睛失明,就离开了排教,这人以翻天掌成名,手下十分狠毒……”

    只听鄢茂元洪笑一声,说道:“松阳子,你当咱们两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松阳子道:“古门主、鄢大侠莫非在此等人?”

    “你说对了。”鄢茂元深沉一笑道:“鄢某和古门主等的就是白鹤观主松阳道长。”

    松阳子一怔道:“二位在此相候,必有见教,贫道洗耳恭听。”

    鄢茂元深沉笑道:“鄢某想请教道兄,江湖传言昆仑派风雷宝笈落在白鹤观,不知可有此事?”

    松阳子平静的笑了笑,颔首道:“确有此事。”他回答得如此爽直,倒出翻天手鄢茂元意料之外,不觉微微一怔,又道:“道兄可曾带在身上?”

    松阳子道:“贫道带来了。”

    “如此就好。”古灵子大笑道:“不知道兄可否取出来,让兄弟和鄢老哥一阅?”

    松云、松雪眼看两人拦在路上,分明不怀好意,尤其鄢茂元,试想大师兄身为白鹤门掌门人,江湖上谁不尊称一声「道长」?他一口一声「松阳子」,态度傲慢,好生狂妄。两人心中早就深感气愤,这时听古灵子的口气,大有拦路劫夺「风雷宝笈」之意,忍不住不约而同的朝前走了上去。

    松阳子神色丝毫不变,微微一笑道:“古门主、鄢大侠要看,本当双手奉上,但贫道此次携带本笈,前去玉皇殿赴会,乃是应少林、**、黄山、武功、丐帮等各大门派之请,将此笈在大会中当众公开,如今离大会已不过两日,二位要看,就请到玉皇殿会场上当众观看,此处实有未便,这点只有请古门主、鄢大侠多多原谅了。”

    古灵子脸色一沉,嘿然道:“这么说道兄是不肯赏脸了?”

    松阳子含笑道:“今天离大会不过两天,贫道自会在会上公开,二位也不急在一时,何用教贫道为难……”

    鄢茂元大声喝道:“松阳子,你可知道鄢某和古门主如何约定的吗?”

    松阳子还没开口,松云子冷声道:“鄢大侠和古门主如何约定的,与咱们何干?”

    鄢茂元大笑道:“自然有关,鄢某曾和古门主约好了,万一松阳子不交出昆仑风雷宝笈,那么白鹤观的人就不用再离开这里了。”

    松云子沉声道:“此话怎说?”

    “这话还不够明白吗?”鄢茂元厉笑道:“不用再离开这里,就是要你们永远留在这里了。”

    松云子怒喝一声:“好个狂妄无知之徒。”「锵」、「锵」两声,松云子和松雪子同时撤出长剑。

    鄢茂元大笑道:“你们两个不是叫松云、松雪吗?咱们早就约好,你们两个就由鄢某打发的。”手中一根四尺长的竹竿,「咻」的一声朝两人横扫过来。

    松云、松雪早有准备,对方一竿扫来,两人一个轻旋,分向左右旋开,两柄长剑同时使了一记「挥鞭断流」,朝竿上劈落,但听铮铮两声,长剑劈到竹竿上,竟然被震得反弹而起。鄢茂元双目虽瞎,反应却十分敏捷,竹竿一挑,又发出咻咻轻嘶,飞出十数点流芒,分向两人袭去。

    松云、松雪展开剑法,剑光披离,忽伏忽舞,宛如两只白鹤,一左一右朝鄢茂元进退夹击。鄢茂元听声辩位,一支竹竿每每抢先发招,占得先机,松云、松雪联手合击,还是不时的被逼后退,但因有两人联手之故,纵然不时被逼后退,却也并无败象。

    古灵子看得大是不耐,右手抬处,掣出剑来,目注松阳子沉笑道:“松阳道兄既然不肯交出风雷宝笈,古某只好不客气了,道兄请亮剑吧。”

    松阳子微微攒眉,依然打了个稽首道:“古门主明鉴,昆仑风雷宝笈内容如何,两天后即可公开,古门主到时自会明白,值不得为此动手,伤了两家和气……”

    古灵子长剑一指,沉笑道:“道兄交出宝笈,就可不伤两家和气,如果不肯交出宝笈,那就只有放手一搏,道兄快亮剑吧。”

    “善哉,善哉。”松阳子仰天稽首,说道:“古门主即使胜了贫道,也是得不偿失,何苦……”

    古灵子目射凶光,喝道:“不必多言,道兄再不亮剑,古某要开罪了。”长剑对着松阳子徐徐刺来。

    松阳子叹息一声道:“古门主一再相逼,贫道也只好奉陪了。”话声一落,「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

    古灵子先前因松阳子没亮出剑来,他究是一门之主,不好急攻过去,剌出的长剑去势极缓,此时眼看松阳子长剑业已出匣,他就存了先下手为强之心,口中沉喝一声:“道兄小心了。”剑光乍闪,由缓而速,化作三点寒芒,一下朝松阳子胸前三处大穴飞射过去,出手之快,变招之速,可说叹为观止。

    松阳道长身为白鹤门掌门人,对「白鹤剑法」浸淫数十年,一身功力深厚无比,长剑在手,岂会在乎你剑势加速?身形轻轻一旋,双手扬起,如鹤展翼,飞身而过,剑光快若飞练,反向古灵子当头飞来。光是这一招避招还击,轻灵巧妙,不愧剑术名家,炉火纯青。

    古灵子沉哼一声:“好剑法。”振臂发剑,直向松阳子剑尖上点去,但听「叮」的一声轻响,两支剑尖低个正着。古灵子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袍袖一展,上身微向前扑,功运右腕,直透剑尖,志在全力向前推去。

    松阳子忽然身形一偏,长剑倏然收回,急急朝前划了一个圆圈,口中笑道:“古门主透骨针贫道领教了。”原来古灵子藉着力贯剑尖,朝前推进之际,左手已打出七支透骨针。松阳子却不和他比拼内力,迅即把长剑收回,随着一圈之际,却以内力吸住了打来的七枚透骨针。

    古灵子暴喝一声,长剑飞舞,急扑猛攻而上,左手也似爪似掌,配合剑势,乘隙出手。这一番猛攻,是他怒极而发,威势极盛,但见剑光如轮,掌风似涛,就像漫天风雨飘洒而来。白鹤观主松阳子长剑开阖,有如白鹤飞舞,展翅相扑,强烈剑光,电闪雷奔,和古灵子以攻还攻,毫不逊色。

    这对丁少秋来说,真是最好的机会,他初出江湖,毫无对敌经验,可以从这一战中,吸取白鹤剑法的精微变化,融会贯通,对古灵子快捷如风的剑法,也足可吸收它的长处。一时之间,看得心领神悟,紧记在心,有时看到奥妙之处,还不自觉的以指代剑,随手划着,真是获益非浅。

    李飞虹傍着他低声问道:“丁兄,你在做什么?”

    “啊。”丁少秋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道:“没什么。”

    李飞虹又道:“你看那一边的人会有胜算?”

    “啊。”丁少秋回过头来,问道:“你说什么?”

    李飞虹轻哼道:“瞧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看那红衣姑娘看着迷了?”

    丁少秋脸上不期一红,说道:“李兄说到那里去了?兄弟是在看家师使出来的剑法,变化繁复,不是平日里所能讲解出来的……”话未说完,忽然发出一声轻咦,说道:“不好,家师着了他的道……”纵身穿林而出,朝古灵子凌空激射过去,人还未到,左手扬处,一记「百步神拳」已先声夺人,轰然直击过去。

    ※※※※※※※※※※※※※※※※※※※※※※※※※※※※※※※※※※※※※※

    原来古灵子和松阳子久战不下,有时还被白鹤剑法逼退,心头不禁大为怒恼,本来还以为自己足可把松阳子拿下,如今看来,自己最多也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如何还能把风雷宝笈从他手中夺得过来?一念及此,不由得凶心陡起,口中大笑一声,左手袍袖蓦地挥起,朝松阳子迎面拂了过去。

    这一拂,从他大袖中飞出一蓬淡淡的黄烟,如雾如霰,随风而散。松阳子赶紧闭住呼吸,已经闻到了少许,脚下踉跄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四名白鹤观弟子睹状大惊,急忙挥动长剑,抢了上去。古灵子一记「迷仙散」得手,仗剑追扑过来,看到四名白鹤观弟子拦在前面,口中大喝一声:“滚开去。”

    剑光横扫,响起四声「铛」「铛」金铁狂鸣,把四名白鹤观弟子震得后退不迭。就在此时,陡觉一记劲急拳风迎面撞来,急忙挥起左手大袖朝前迎击出去。但这一下但听蓬然一声大响,古灵子被震得上身往后一仰,一时间站不住椿,双足移动,后退了半步,口中忍不住叫了出来:“百步神拳。”

    他后退半步之际,凌空飞来的一道人影已在他面前泻落,这人正是丁少秋,他连正眼都没朝古灵子望上一下,就朝四个白鹤门人抱了拳:“这姓古的由小弟来对付他,四位师兄快去照顾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

    “会是丁师弟。”四个白鹤门人先前以为一下震退古灵子,必将来了帮手,那知来人只是白鹤门的关门小师弟丁少秋,但他们听丁少秋的口气极大,虽然疑信参半,还是迅快的退了下去,保护师父。

    古灵子先前也以为此人一记「百步神拳」有如此深厚功力,来的不是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就是况南强,那知定睛看去,泻落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昨晚逃走的丁少秋,不觉厉笑一声,道:“好小子,原来是你,昨晚让你逃走,老夫正要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丁少秋冷哼一声道:“古灵子,亏你还自称古灵门的门主,连你寡嫂的东西,都要强取豪夺,据为已有,你居然贼性不改,又来拦路劫夺白鹤门的东西,真是丧心病狂,不知廉耻,昨晚我只是骤不及防中了你的暗算,你以为丁少秋怕你不成……”

    古灵子的大弟子史锦堂一手提剑,胯上一步,大声道:“师父,让弟子把这小子拿下。”

    古灵子紧闭着嘴唇,目光炯炯,只是盯着丁少秋,一言不发,直到史锦堂抢出,才左手一摆,沉声道:“你退下去,为师要劈了他。”

    池秋凤今天早晨得知丁少秋已经逃走,心头暗暗吁口气,总算放下了心,不,她心头依然牵挂着放不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这时骤见一记拳风震退师父的竟会是丁少秋,他竟然就在师父面前出现,她心头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已经逃出去了,这下岂不是自投罗网?喜的是自己又看到他了,在大白天,他看来比昨晚穴道受制更显得意气飞扬,英俊潇洒。啊,他竟敢在师父面前如此说话,他简直不要命了!她吓得脸色发白,一个人几乎摇摇欲倒。她身边一个劲装汉子急忙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池秋凤一手掩着头,说道:“没……没什么。”史锦堂听师父这么说了,就不敢多说,迅即退下。

    古灵子目凝凶光,厉笑道:“姓丁的小子,你准备好了没有,老夫要一剑劈了你。”

    丁少秋潇洒一笑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丁某何用准备?”他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实则右手早已紧握短剑剑柄,随时都可以出手。

    古灵子目光冷厉,沉哼道:“小子,你真够狂。”「狂」字出口,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已经贯胸飞射过来。

    丁少秋如今巳知道老道长送给自己的这柄短剑可以削铁如泥,他要试试古灵子到底有如何厉害?不想一试就削断对方长剑,身形倏然一个轻旋,拧腰发剑,使了一招「白鹤亮翅」,用剑脊朝古灵子剑上拍去。一声锵然剑鸣,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古灵子暗暗惊凛,忖道:“这小子那来如此强大的内力?”

    他自然不相信自己数十年修为,只能和丁少秋平分秋色,口中大喝一声,挥手一剑笔直朝丁少秋刺去。丁少秋左手提起短剑,由上而下,再使「鹤爪拨蛇」,剑尖向右拔出,他仍以剑脊向对方剑身拍去,又是锵的一声金铁大震,两人一左一右错开数尺。

    古灵子是何等人,眼看丁少秋手中短剑,光芒强烈,分明是一柄稀有利器,但他两次都以剑脊拍向自己剑身,不敢用剑刃相击,乃是为了不想削断自己长剑,给自己难堪,哼,老夫乃是一门之主,何须你小子手下留情?一念及此,心头不觉更怒,右腕连震,剑势突然加快,一片剑光纵横交织,记记不离丁少秋左右前后周身要害大穴。

    丁少秋练的「干天真气」,虽然还只有三四成火候,但已经足可相当今武林有数十年修为的高手不相上下。但这是指以内力拼搏而言,如论剑上造诣,丁少秋自是不如古灵子远甚,这回古灵子展开快攻,丁少秋究竟练剑日浅,功夫经验都比人家差了一大截,一时之间,顿感手忙脚乱,手中一柄短剑就有施展不开之感。

    差幸他一发现自己剑法运用不熟,不是古灵子对手之时,立即使出老道长所教的「避剑身法」来,身形闪动,如鱼逆水,在纷披剑光之中,乘隙蹈暇,泼刺自如,任你古灵子剑法再快,也休想沾上他半点衣角。古灵子昨天就见识过他这套身法,十分奇奥,此刻亲自和他交手,每一剑依然是毫厘之差,被他避了开去,心头又气又怒,左手取出几支透骨针,扬手打出。

    那知丁少秋此时展开避剑身法,身形飘忽,晃动的人影,大半都是幻影,古灵子平日百发百中的透骨针,这回也失去了准头,有如泥牛入海,悄无踪影。丁少秋在他剑下接连闪避了十几剑之后,渐渐有了心得,就随着身形闪动,选择「白鹤剑法」和「武功剑法」中比较接近的招式,因势发剑,出其不意,朝对方攻去。

    这是说先前只有闪避的份儿,现在总算有了还击的能力。再说松云、松雪两人联手迎战鄢茂元,这一阵工夫,已打出百招以外。鄢茂元早先曾在古灵子面前夸下海口,自己如果连松云、松雪都对付不了,还叫什么翻天掌?

    但他纵然武功极高,怎奈双目失明,出手避招全凭听觉,总究比双目完好的时候要差上一点,才会和对方二人拖延了这许多时光。心念转动之际,脸上神情就平添了一般凶戾之色,口中沉哼一声,左手觑准松雪方向,猛地欺身飘飞过去,翻手一掌,疾如雷火朝松雪背后印去。

    松雪子和师兄联剑迎战对方一支竹竿,却没想到他会倏然欺来,向自己下手,等到发觉,已经迟了半步,急急向右闪出,对方一掌已经拍在左肩之上,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应掌飞起,跌了出去。松云子看得大吃一惊,喝了声:“姓鄢的老贼,拿命来。”长剑一抖,剑先人后朝鄢茂元扑了过去。

    鄢茂元在打斗经验上,胜过松云子甚多,听声辨位,手中竹竿使出「粘」字诀,一下贴着松云子长剑,朝外甩出。松云子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一个人就随着他竿势呼的一声凌空飞出。鄢茂元口中冷嘿一声,扬手一记「翻天掌」朝松云子劈去,这下他把松云子当作飞靶,可以说是十拿九稳,非伤在他掌下不可。

    丁少秋正在和古灵子动手的人,耳中听到三师叔(松雪)的一声闷哼,急忙举目看去,二师叔(松云)又被鄢茂元竹竿挑起,扬手发掌凌空追击,心头一急,立即舍了古灵子,纵身朝二师叔和鄢茂元之间飞扑过去,身在半空,扬手一记「百步神拳」朝鄢茂元「翻天掌」掌风截去。两道劲风乍然一接,发出蓬然一声大响,鄢茂元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他认出这一记拳风正是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一时只当武功门有高手赶来支援,一手以竿拄地,喝道:“来的是武功门那一位高人?”

    丁少秋微哂道:“我不是武功门的高人,我是白鹤门下丁少秋。”

    古灵子眼看正在和自己动手的丁少秋忽然舍了自己,去抢救松云子,心头自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凌空朝丁少秋扑来。鄢茂元听说截住自己「翻天掌」的竟是白鹤门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头也不禁勃然大怒,手中竹竿抖处,「咻」的一声朝丁少秋顶门抽下。这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丁少秋出手。

    松云子被摔出一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惊魂甫定,瞥见古灵子、鄢茂元二人不约而同朝丁少秋出手,他要待出手抢救,因相距尚远,已是不及,口中急叫道:“少秋,小心。”

    丁少秋道:“不要紧,二师叔快去瞧瞧三师叔怎么了?”口中说着,手上可丝毫未懈,左手扬处,朝凌空飞扑而来的古灵子打出一记「百步神拳」,右手寒光乍现,短剑使了一招「三花护顶」,幻起三朵剑法,朝鄢茂元当头击落的竹竿上削去。

    这一记他是存心要削断鄢茂元竹竿的。因为鄢茂无双目已瞎,这支竹竿不但是他随身兵刃,而且是他仗以走路的眼睛,若是把他竹竿削断了,至少可以使他空有一身武功,也无从使展了。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短剑寒光乍起,但听接连响起三声「嗒」、「嗒」轻响,焉茂元手中一根三尺六寸长的竹竿,立即截断了三截,跌落地上,手中只剩了两尺来长的一截了。

    要知鄢茂元手上这支竹竿,却是百炼纯钢所铸,外表故作竹竿之状,刚中有柔,不是任何利刃所能砍削得断,这回可真是遇上了克星。鄢茂元耳朵何等敏锐,再加上每一声「嗒」,都会感到手中一轻,三声「嗒」响之后,手中轻了一半,心知遇上了神兵利器,左手急忙往竿上一抡,一支百炼精钢的长竿已只剩下两尺来长一截,心头又惊又怒,厉声喝道:“好小子,是你削断了我的长竿?老夫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在他说话之时,丁少秋身边忽然多了一个身材瘦小、面目黧黑,身穿青布劲装的少年,这人正是李飞虹。他一手仗剑,大声说道:“哼,你们两个老不死打一个,还要不要脸?丁兄,我来帮你。”飞身扑击而来的古灵子就和丁少秋的一记「百步神拳」相遇,身在半空,自然无法躲闪了,只好挥手拍出一记劈空掌和「百步神拳」硬拼,半空中爆出一声蓬然大响,古灵子立即施展「千斤坠」身法飘落地面。

    丁少秋这一记「百步神拳」虽然伤不了古灵子,但却把他在半途中逼落地面,也就是延缓了他的攻势,使他比鄢茂元落后了一步。鄢茂元喝声出口,右手忽然把半截精细竹竿交到左手,右手倏翻,一掌朝丁少秋拍来。方才他也曾几次施展「翻天掌」,除了松雪子骤不及防,伤在他掌下,一般说来,掌势威力并不是最强的。

    但现在可不同了,他因竹竿被丁少秋削断,使他杀机陡起,非把丁少秋立劈掌下,难消他胸头之怒,才把竹竿交左手,由右手发掌,这才是他翻天掌仗以成名的「翻天掌」。掌势甫出,一丈周围空气好像遇上极强的压力,顿使人有窒息之感,一团无风无声的掌力,宛如奔雷迅发,猛朝丁少秋身前冲撞而来。

    李飞虹长剑一领,正待出手。丁少秋叫道:“李兄,不可用长剑去接。”说着,左手五指上翘,朝外扬起,右手直坚,迎着对方掌力朝前推去。这一记正是老道长教他的怪招,招式和白鹤掌法中「鹤舞空庭」颇相近似。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丁少秋这一招「鹤舞空庭」未使出之前,鄢茂元的「翻天掌」掌风所至,几乎使得一丈方圆风云变色,大有沛然莫之能御的声势,但等到了少秋这「鹤舞空庭」摆出招式,右掌缓缓推出,既不见丝毫风声,却把对方来势汹涌的「翻天掌」声势硬行压制了下去。

    不,迅疾无俦把对方的一团掌风推了回去。「翻天掌」来势迅若奔雷,这回去势更是快若飙风。鄢茂元双目虽盲,但他外号就是「翻天掌」,在「翻天掌」上下过数十年功夫,纵然有一丝一毫不对,立可察觉,何况他拍出去的一团掌风,整个完壁归赵,被推了回来。

    这是他从练「翻天掌」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心头这份惊骇,当真莫可言宣,一时之间,那还犹豫,身形倏然朝地下扑下,一个「懒驴打滚」,接连向旁滚出去一丈七八尺以外才用左手半截竹竿点地,跃了起来。就在他堪堪向旁滚开,翻天掌一团掌风已经朝他原来立身之处轰然下击,泥土蔽天,地面上已被轰成一个大窟窿。

    这下直看得古灵子、松云子、李飞虹等敌我双方的人,莫不惊诧万分,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丁少秋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池秋凤更是睁大一双美目,望着丁少秋,怔怔出神。

    古灵子纵身扑来的人,被丁少秋一记「百步神拳」在中途逼落地面,原待再次纵身扑击,恰好丁少秋使了一记怪招,把鄢茂元的「翻天掌」全数奉还,轰得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窟窿!他平日里纵然目空四海,狂傲不可一世,但自思也绝不是丁少秋的对手。心念一动,立即返剑入匣,口中喝了声:“徒儿,走。”当先一个飞旋,纵身向林中投去,他四个门人眼看师父已走,也纷纷跃起,跟着往林中掠去。

    翻天掌鄢茂元仗着机警,避开丁少秋的一记反击,口中不觉发出破锣般的一声大笑,说道:“好小子,原来你学会了昆仑宝笈上的武功,哈哈,今后江湖上,你小子会寸步难行。”说到最后一句,人已随声跃起,宛如飞鸟投林,快速无比朝林中投去。

    丁少秋没理会他,急步朝坐在树下的松阳子奔了过去,口中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没事吧?”

    松阳子在古灵子撒出「迷仙散」之时,已经及时摒住呼吸,因此只吸入了少许,由四个门人扶着坐下,舀来泉水,喝了两口,便已清爽,再经这一阵工夫坐息,业已复原,闻言含笑道:“为师已经没事了。”这时松云子也扶着松雪子走来。松雪子是被鄢茂元「翻天掌」击中左肩,伤势虽然不轻,却差幸并非要害。

    松云子道:“少秋,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丁少秋连忙躬身道:“二师叔过奖。”

    松云子目光朝李飞虹投去,问道:“少秋,这位少侠是什么人?”

    丁少秋忙道:“回二师叔,他叫李飞虹,是弟子最近结识的朋友。”

    李飞虹朝松阳子、松云子抱抱拳道:“晚辈李飞虹见过二位道长。”

    松云子问道:“李少侠是那一派的门下?”

    李飞虹低头道:“晚辈没有门派,只是跟家父练过几年拳剑,如此而已。”人家不肯说,松云子也就不好再问了。

    松阳子朝四个门人吩咐道:“你们三师叔伤得不轻,快去砍几棵松树,用藤条编扎好,才能抬着他上路。”四名道士答应一声,立即去砍了两棵较小的松树,用藤条扎成担架,让松雪子躺下,由两名弟子抬着上路。

    以松阳子为首的一行人也就继续上路,不过在行列中多了丁少秋和李飞虹二人。松云子对丁少秋毫不费力的击败古灵子、鄢茂元二人,心中甚是惊诧,但看大师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异色,好像早就知道内情,几次要待开口向大师兄询问,因有李飞虹和丁少秋跟在自己身后,不便问出口来。

    松阳子问道:“少秋,你和李少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回师父,这话说起来长着呢。”丁少秋接着就从自己找上丁家庄说起,一直说到自己被古灵子所擒,昨晚由李飞虹替自己取下透骨针,一同到小庙歇足,听到古灵子和鄢茂元勾结,觊觎昆仑宝笈,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池秋凤喂自己吃饭一节略过不提。

    他口中虽然没说出来,但一想起当时情景,池秋凤的娇羞笑容,就在面前浮起,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涟漪。李飞虹和他并肩走着,忍不住偏头问道:“丁兄,你心里在想着什么?”

    “啊……”丁少秋忙道:“没有,没想什么……”

    李飞虹披披嘴道:“我看得出来。”

    丁少秋急得胀红了脸,说道:“我真的没想什么。”

    李飞虹掂起脚尖,附着他耳朵,悄声说道:“你是不是在想着那红衣姑娘?她长得不错咳。”

    丁少秋被他说到心里去了,脸上更红,压低声音道:“你才想她呢。”

    ※※※※※※※※※※※※※※※※※※※※※※※※※※※※※※※※※※※※※※

    中午时光,赶到玉皇殿。玉皇殿主持松风子和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早已得到信息,一起迎了出来。松阳子朝邵南山稽首道:“老施主怎的和贫道也客气起来了?”

    邵南山道:“兄弟听说道兄在路上遇上劲敌,松雪道兄还负了伤,那就快把他抬进去。”说着又向少秋道:“少秋,你到那里去了?”

    白鹤观主忙道:“少秋是遇上歹人被掳了去……”

    邵南山矍然道:“是道兄把他救下来的吗?”

    “哈哈。”松阳子大笑一声道:“今天早晨是徒儿救了师父。”

    邵南山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松风子道:“邵老施主,请观主到里面再说吧。”

    邵南山笑道:“二位道兄快到里面待茶。”这时四名白鹤观弟子抬着松雪子,早有玉皇殿的道士接应,先行往里行去。

    松阳子、松云子两人也由邵南山和松风子陪同,进入第二进东院。这里已划为各大门派贵宾休息之所,连同后面二十几间房舍,则为贵宾的住所。这时大家刚走进院门,就听到大客厅中传来高声谈笑。松阳子道:“各位施主大概都到齐了,贫道忝为主人,却迟到了。”

    邵南山道:“离大会还有两天,怎能算迟到了呢?”说话之时,已经行近厅门,这就抬抬手道:“道兄请。”

    松阳子脚下一停,说道:“贫道是这里的主人,怎好走在前面,二位老施主先请才是。”大家站在门口,互相推让,谁也不肯走在前面。

    只听一个破竹似的声音大笑道:“瞧你们婆婆妈,干脆就站在外面,不用进来了。”

    “哈哈。”松阳子笑道:“二位老施主,这说话的准是白大施主无疑,咱们偏不让他笑着了。”当先举步走了进去。

    谢传忠大笑道:“道兄还是被白化子激进来了。”厅上众人也在此时,纷纷围了上来,和松阳子互相寒暄,才各自落坐。丁少秋走上前去,跟大家一一见礼。

    万天声一把拉着丁少秋的手,问道:“小兄弟,你昨天去了那里?把邵掌门人急得派人四处去找……”

    李飞虹却独自走到丐帮南昌分舵主苍鹰白仰高面前,含笑说道:“白前辈,你好。”

    白仰高目光一注,奇道:“少侠认识老化子?”

    李飞虹笑了笑道:“晚辈如果不认识前辈,会走过来先和你打招呼吗?”

    白仰高哦了一声,问道:“少快……”

    李飞虹含笑道:“晚辈李飞虹……”

    白仰高还是想不起来,口中沉吟道:“李……飞虹……”

    李飞虹低声笑道:“前辈真是健忘,晚辈小时候,前辈还抱过我,我最喜欢拔前辈的胡子……”

    白仰高双目精光陡射,注视着李飞虹道:“你……”

    李飞虹朝他眨眨眼睛,笑道:“我在路上遇上丁少秋丁兄,听说这次大会很热闹,才和他一起来的。”

    白仰高口中连「哦」了两声,才道:“对了,老化子想起来了,咱们在南昌见过,不是李少侠提起,老化子差点忘了。”这时大家已相继落坐,李飞虹回到丁少秋身边,和他坐在一起。白仰高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暗暗点头。

    松阳子当众起立,打了个稽首道:“今天早晨,贫道途经桥岭,遇上古灵门主和翻天掌鄢茂元,听说贫道身边带着昆仑派的风雷宝笈,意图拦劫,还居然施放下五门的迷香,把贫道迷昏过去,差幸小徒丁少秋和李小施主李飞虹及时现身,把古灵子和鄢茂元击退,这一段经过,贫道遇上的只是后半段,小徒丁少秋还遇上了前面一段,因此贫道之意,还是让小徒来向大家报告,比较说得清楚。”话声一落,转脸朝丁少秋道:“少秋,你代为师向在坐的诸位前辈报告吧。”

    丁少秋应了声「是」,站起身,跟大家行了一礼,才把昨天上午,自己在玉皇殿附近随便走动,遇上古灵子门下追赶一个身材瘦小的人,那人却把一个锦盒递给了自己,一直说到自己被古灵子擒去,逼着自己说出避剑身法。

    邵南山问道:“那锦盒中不知究系何物?”

    丁少秋道:“是三颗九九丹,九九先生去世之后,古灵子从他寡嫂手中强取豪夺来的。”

    邵南山点点头,道:“你说下去。”丁少秋接着从李飞虹如何替自己起出透骨针,来至一座破庙,如何听到古灵子和鄢茂元约在破庙见面,计划拦截师父,劫取风雷宝笈,以及如何动手,详细说了一遍。

    这番话听得在场诸人,莫不动容,心中暗暗觉得惊讶不已,连白鹤观主师兄弟三人,都连吃大亏,对付不了古灵子和鄢茂元二人,但白鹤观主的关门弟子丁少秋,小小年纪居然把二人打跑了,宁非奇迹?大家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所有目光不期而然的朝丁少秋投来。

    松阳子当然看得出来,连忙含笑道:“小徒虽然拜在贫道门下,但他除了家学渊源,另蒙一位前辈高人垂青,传了他几手剑法,这位前辈高人因不欲人知,贫道就不好公开他老人家的名号了。”大家听得虽觉好奇,不知这位前辈高人究竟是谁?但白鹤观主既然这么说了,也就不便再问。

    松风子走上一步,稽首道:“启禀掌门人,素斋早已准备,大家因掌门人午刻可到,就要小弟关照厨下,等掌门人来了再开,现在可以请大家入席了。”

    松阳子慌忙站起,连连稽首道:“善哉、善哉,为了贫道一人,让大家等得太久了,真是罪过,大家快快请吧。”

    当下由松风子领先,大家相偕进入膳厅,用过素斋,松风子便朝松云子问道:“二师兄,方才掌门人曾说丁少秋另蒙一位高人垂青,传了几手剑法,二师兄可知这位前辈高人是谁吗?”

    松云子微微摇头道:“愚兄没听掌门人说过。”

    松风子微哂道:“大师兄不问尘事已久,白鹤观全由二师兄主持,连二师兄都不知道,这话有谁相信?”

    松云子正容道:“愚兄骗你则甚?少秋在白鹤观耽了三年,愚兄并未听说另有高人指点,那可能是下山以后的事,愚兄怎么会知道?”

    松风子道:“小弟也不过是一时好奇,随便问问罢了。”说完举步往外行去。

    饭后,丁少秋因客厅上休息、喝茶、聊天的,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某一门派的名宿、长老,自己和李飞虹夹在大人堆里,大受拘束,因此吃过饭,就拉着李飞虹的手,往外就走出去。李飞虹跟在他身后,埋怨着道:“你要去那里?这样拉拉扯扯干吗?”他口中虽这样说着,却并未挣脱丁少秋拉着自己的手。

    丁少秋哈的笑道:“夹在大人中间,你不嫌受尽拘束?咱们出来随便走走,不是自由多了?”

    李飞虹道:“但总有个目的吧?你究竟要到那里去呢?”

    丁少秋朝上一指,说道:“前面有一座九层高塔,可以俯视很远,我们到塔上去,你说好不好?”

    “好啊。”李飞虹左手一缩,说道:“你现在可以放手了吧?”

    丁少秋放开手,脸上有些讪讪的应道:“咱们是好朋友,拉着手有什么关系?”

    李飞虹道:“你没有关系,我有关系,被你拉着手走,就像被你牵着鼻子走一样,你愿不愿意给人牵着鼻子走?”

    丁少秋摇摇头道:“这个比喻不恰当。”他领着李飞虹走出大殿,来至塔下。

    李飞虹举手摸摸鬟发,抬头问道:“人家只有七级浮图,这座塔怎么会有九级的呢?”

    丁少秋道:“这里是玉皇殿呀。”

    李飞虹道:“玉皇殿有什么不同?”

    “这你就不懂了。”丁少秋道:“七级浮图,是佛教语,这里是道教。”

    李飞虹道:“我不懂。”

    丁少秋道:“因为玉皇大帝住的凌霄宝殿,是在九霄云外,九重宝塔,所代表的就是九霄。”

    李飞虹点头道:“听来好像有点学问,你是听谁说的?”

    丁少秋道:“这还要听人说吗?是我想出来的。”

    “啊。”李飞虹道:“你好坏,原来只是杜撰的,骗得我信以为真呢。”

    丁少秋道:“我几时骗你了?九层宝塔,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哩。”说话之时,已从第一层上了第二层。

    李飞虹忽然偏头道:“我们比比看,从这里起,谁先登上第九层?”说完,当先纵身而起,朝盘旋而上的石级窜去。

    丁少秋淡淡一笑,就紧跟在他身后,朝石级掠上。李飞虹是存心和他比脚程的,是以一开始就不住提吸真气,一个人宛如穿帘燕子飞旋而上,好不快速?丁少秋跟在他身后,不徐不疾,始终和他保持了三数级距离。就在两人飞跃上第五层的时候,丁少秋发现东首一面,正有两个人手扶围拦,在低声说话,一个是身穿灰布长裤的汉子,另一个是穿青布道袍的道人,只要看他这一身打扮,正是玉皇殿的道士。

    丁少秋不觉心中一动,忖道:“宝塔是在玉皇殿前面的东首,他们再站在塔上的东首一面,所面对的已是一片山峦,岂非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立时想起自己赶来玉皇殿的那天,天色还未黎明,看到观中有人出来,把传递的消息藏在竹筒内,放到香炉灰里面,这道人……这原是目光一瞥间的事,心里想着,不觉朝那道人多看了一眼,可惜对方面向栏外,所能看到的最多也只是侧面而已。

    不多一会,李飞虹当先跃上第九层,心中一高兴,忍不住「咭」的笑出声来,说道:“这回我比你快了。”

    只听右侧响起丁少秋的声音说道:“谁说的,我不是先来了吗?”他是在李飞虹停下来之后,从他身后闪过去的,到了他右边,自然是丁少秋快了一步。

    李飞虹双手扶着栏杆,只是喘气,哼道:“我上来的时候,上面还没有人,自然是我比你先到了。”

    “好、好。”丁少秋笑道:“就算你先到好了。”

    “哼,谁说上面没有人?”一个沙哑而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续道:“难道小老儿不是人吗?”两人听得一怔,举目看去,这第九层上,除了四面走廊,里面地方不大,只供着一座神龛,那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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