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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人心隔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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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十八章」人心隔肚皮

    月色如水,庞镇寰独立院中,衣袂破空,急风飒然,只听申屠珍嗔道:「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庞镇寰道:「遇有重大之事慎思密虑,小弟一向如此,独自一人在谷中沉思半天一日。」

    只听申屠珍冷笑道:「你一向口是心非,不然我俩何致反目,哼,你对我横加诬蔑,居心狠毒,用意何在?」

    庞镇寰急忙申辩道:「此乃空穴来风之言,武林群雄有意离间,聪明如师姐也受愚至此,师姐你是听何人所言,小弟决定手擒此人对证。」

    申屠珍冷笑道:「不必了,此人已死,无可对证。」

    「谁。」「就是你贴身书僮九荫。」

    庞镇寰诧道:「他死了麽?」继而摇首苦笑道:「九荫决不会说出此话,自师姐一怒离山,小弟即四出探访,风闻师姐已泛舟飘海赴异域,小弟每日徘徊海滨,注目远视,唉,望见千帆皆不是,天涯犹有未归人。」

    申屠珍似不为所动,冷笑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你安着什麽心?」

    庞镇寰苦笑一下,继又问道:「珍姐寻找小弟为了何故?」

    申屠珍道:「你是森罗宫主人,卿云谷外发生怪事怎能不请求於你。」

    庞镇寰道:「什麽怪事?」

    申屠珍道:「半个时辰前卿云谷外起了一片啾啾鬼声,令人心神震颤,我曾派人前往查视,岂料竟一去不回,其后南荒双奇自告击勇出外查明个中蹊跷,然而又是不见其返回。」

    庞镇寰道:「这不过是敌人虚声恫吓诡计,走,小弟与珍姐出谷外─探。」两人一前一后如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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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涌朗空,繁星满天,森罗宫谷外景珠凄迷清丽。夜风忽送来一片啾啾鬼声,疏林密草中,显出魅影幢幢,御空飘忽,来往不定。谷口上空腾起一声暴喝道:「什麽人竟敢在此装神扮鬼。」接着十数条黑影疾如鹰隼飕飕坠地,立即挫腰窜身向幢幢魅影扑去。

    为首的是一彪形大汉,挥刀出手往一具魅影挥去。匹练如虹在魅影腰间卷体而过,霍地一声,刀似劈空,如中无物。魅影分成两截,但倏又复合,虚飘飘的迎风摇晃。大汉毛发皆竖,惊极狂叫一声,昏厥倒地。群匪见状魂不附体,转身欲遁,那知眼前呈现一片啾啾魅影,缓缓飘浮围聚而来,不禁纷纷出声大喝,挥刀乱劈。

    无形之物,任你有盖世功力,也无济於事,魅影散而复凝,啾啾吐气寒冽澈骨,袭身血闭气滞,纷纷倒地昏死不起。森罗宫外鬼哭之声有增无减,子夜三更,漏深入静,尤其在此幽谷荒野,更平添了浓重恐怖气氛。

    谷内窜出一双人影,目睹谷野中游魂魅影,眼中顿露惊悸之色,只听独角腿龙哈秀语声道:「辛老二,想不到江南竟遇上这般异事,究竟是人是鬼?」

    逍遥居士辛立沉声道:「是鬼,但小弟从不信真个有鬼,有道是人有三分怕鬼,鬼却七分怕人,你我两人足迹遍天下,经过无数惊涛骇浪,小弟要查个究竟。」正说之间,忽见─⌒具魅影冉冉飘浮来至近前。

    哈秀不禁毛发悚然,大喝─声,扬袖拂出一片如潮劲风,那魅影竟随着劲风退出六七丈外,散而复来,发出阴沉袅鸣低笑。辛立目中逼露寒芒,身形大步迈向那具魅影而去。哈秀心悬辛立遇险,紧蹑而去。那知辛立迈前一步,那魅影亦飘前一步,始终保持距离,辛立发出一声刺耳怪啸,惊怒交集,猛往前扑。不觉追出数十丈外,南荒双奇非但追不上,身后却啾啾鬼声遥遥追来。

    哈秀疾奔出数步,与辛立附耳密语道:「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妙,你我两人辛苦挣来武林声誉恐要断送在此森罗宫外,不如及早退身┅┅」

    话尚未了,忽听身后阴侧侧冷笑传来道:「来不及了。」南荒双奇大惊失色,疾转回身,只见一群魅影冉冉飘浮而来,其中一具身形较浓黑,似为真人所扮。

    哈秀不由大喝一声道:「朋友,你这是何居心?」

    那人冷冷答道:「宫名森罗,岂能禁上孤魂野鬼索命,南荒双奇,兄弟久闻两位卓着盛名,为何前来助纣为虐?」

    辛立趁着那人说话时,锐厉目光深探打量之下,察觉那人身形似为一袭黑衣从首至脚蒙住,腰间紧系丝绦,乍睹之下,神似鬼魅,闻言厉声道:「此乃老朽自己之事,与朋友无干,朋友何不露出本来面目,否则别怨老朽辣子无情。」

    那人发出阴沉低笑道:「二位身在危中,尚敢大言不惭,二位胆量兄弟不胜钦佩,奉劝二位束手就缚,兔自取覆亡。」

    哈秀性烈如火,既判明当前黑影是生人装扮,胆气立壮,成名以来从无人在他们面前无礼,目中怒焰火炽,倏地「潜龙升天」。拨起两丈来高,两臂蓄凝全身功力,十指飞攫扑向那人,指端射出十股嘶嘶如刃劲风,威力绝伦,奇奥已极。

    岂料那具魅影不闪不避,十股指力顿时戮在胸肋要害重穴,哈秀猛感指端一软─震,两臂剧痛欲折,胸口一冷,颓然倒地。辛立亦与哈秀同一心意,接踵扑出,待警觉不妙,已扑至半途,百忙中两臂一沉,身化「风卷落花」硬生生转了回来。

    那魅影冷笑道:「身法委实奇妙。」一声虚拍而出。

    辛立已翻落在地,闻风知警,双掌回扫而出。两股掌力一接,一声哑闷轻震,辛立只觉两缕热流侵入掌心穴,循臂攻入内腑,欲封闭穴道但感势所不能,不禁大骇色变。

    两股热流侵入辛立内腑,突变奇寒,只见辛立机伶伶打一寒颤,额上冒出黄豆般大汗珠顺腮淌了下来,目光黯然,废然长叹道:「老朽一生闯荡江湖,败在一招之下从未曾有,可见武林之人,人才辈出,坐井观天,老朽错矣,但阁下与森罗宫主者动手相拼,未知鹿死谁手?」

    「尊驾以为如何?」

    「不知,三月前辈森罗宫主者必败在阁下之手,森罗宫主者如今习成白阳图解,恕老夫不能妄肆猜测。」

    魅影哈哈冷笑道:「兄弟正欲找他,他如今尚在?」

    「森罗宫内。」话才落音,一股寒风点在他的期门穴上,人事不省倒下。

    魅影游魂,随风飘浮谷外,枭鸣悲啼,使这山谷如同鬼域,更添了几许阴森恐怖。谷内缓缓走出一双男女,男的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如傅粉,另一为紫衣少女,云髻斜坠,明眸皓齿,冶眉秀丽。不言而知,正是庞镇寰与申屠珍两人,庞镇寰目睹谷外情景,面色微变,喃喃自语道:「小弟从来不信邪,偏生今晚遇上如此怪事,如小弟臆测不差,定是敌人故弄玄虚。」

    申屠珍笑道:「你已学成旷代绝学,何惧旁门左道,尤其摘星手已死,更可高枕无忧。」庞镇寰胆气本豪,经申屠珍一说,不禁哈哈朗笑。

    忽听申屠珍惊噫了一声,身形疾飘了出去,原来疏林中飘浮游荡的魅影冉冉相聚,凝结成九具人形。申屠珍眼中已看清是自己属下九瘦长怪人,心中一动,疾忙掠向前去。庞镇寰疾随身后,那九具魅影乃有形无质之物,申屠珍一掠至近前,不由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九具瘦长怪人除了面目模糊不清,迎风微微摇晃外,宛如生人一样。申屠珍与九瘦长怪人多年主仆,虽说鬼魂无凭,如今亲眼目睹,能不骇然震凛,柳眉一剔,心欲说话。庞镇寰忽由身后疾掠而出,曲指一弹,弹出一股指风夹着一点细如砂砾火星向九个魅影打去。「波」的一声,一具魅影洞穿一孔,立即烧开来,转瞬间将九具魅影烧了个乾乾净净。

    申屠珍不禁暗惊,诧道:「你这神奇武学是在灵枢石府内习成麽?叫何名称?」

    庞镇寰点点头道:「名为「太阳神指」,可见白阳绝学委实神奇莫测,天下无敌,武林霸业,指日可成。」

    申屠珍不由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庞镇寰施展「太阳神指」后,信心大增,闻言剑眉上剔,面露彪悍神色,忽闻鬼啸之声大盛,只见眼前又现出九具瘦长怪人魅影,四外游魂渐聚围来,顿时色变,疾伸右手,正待曲指施展「太阳神指」。

    申屠珍右臂迅如电光伸出,抓住庞镇寰腕脉,叱道:「且慢。」继目注九具魅影道:「你们是否认为死得太冤,须我代报此仇,引我前往大仇藏身之处麽?」九具魅影立即转身冉冉而去,申屠珍身形随着魅影走出,但发现庞镇寰竟悄无声息的离去不知何往。

    申屠珍暗中冷笑道:「哼,庞镇寰,你如认为习成自阳绝学便要纵横天下,目中无人,那就大错特错。」他们两人久为怨侣,目前相聚乃为极复杂因素所促成,虽表面上笑语如珠,其实暗中互相猜嫉。申屠珍认为庞镇寰试出白阳绝学威力后,对她既无所畏惧,是以悄然离去,心底怨毒又更加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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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如水,谷野朦胧。九具魅影愈行愈快,朝一座绝峰绝顶上而去。申屠珍一登上峰顶,却不见魅影,不禁一怔,暗道:「怎麽遇见这等奇异之事。」只觉茫然不解。

    忽看见相距不远的邻峰绝顶上,立着一条娟秀人影,她毫不思忖犹豫,即向邻峰掠去。申屠珍轻功高绝,身形挨近这条娟秀人影毫未察觉,只见是鲁丽嫦。今晚的鲁丽嫦并非苗装短裙,藕臂**裸露,身着一袭白色罗衣,云发飘飘,凝目望向远处,不知在想什麽?

    申屠珍发出一声银铃娇笑道:「姑娘,你在等人麽?」

    鲁丽嫦似乎一惊,疾转身形,见是申屠珍,不由面色一沉,语声冷漠如冰道:「申屠姑娘不在森罗宫陪伴庞镇寰,来此则甚。」

    申屠珍闻言勃然大怒,冷笑道:「你竟敢出言讽刺。」目中暗吐杀机。

    鲁丽嫦明眸中闪动着谜样的光辉,摇首笑道:「我怎取讽刺申屠姑娘,据我所知,庞镇寰久已迷恋何湘君,姑娘日后定遭毒手所害。」

    申屠珍闻言不禁花容微变,道:「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

    「申屠姑娘怎麽健忘如此?」鲁丽嫦笑靥似盛放海棠,接道:「我义弟从庞镇寰书僮九荫处闻知,故对庞镇寰习性为人,往事种种均熟知能详。」

    申屠珍点点头,但面上却泛起疑诧之色,道:「那麽姑娘┅┅」

    语尚未完,鲁丽嫦已启接口笑道:「我亲眼目睹庞镇寰以奇异神奇指法杀害申屠姑娘九名手下,更补以铁翅蝙蝠,这等布置委实天衣无缝,神鬼难测。」

    「铁翅蝙蝠是庞镇寰独门暗器,他如此做岂非欲盖弭影。」虽然申屠珍口中这麽说,心内却相信了七分。

    鲁丽嫦发出爽朗悦耳妖笑道:「申屠姑娘有所不知,庞镇寰逃出灵枢石府时,不知那九人是你手下,神指戮杀后,堪遇南荒双奇说明,急补每人一支铁翅蝙蝠,故作仓惶逃窜疾奔,如我记性不差,姑娘一听九人遭害,立即赶往察视,然而庞镇寰却未随去,迳自赶回森罗宫中┅┅」

    申屠珍面色铁青,喃喃自语道:「真是他麽?」

    鲁丽嫦见申屠珍神色,不禁暗笑道:「撒下金丝饵,还怕你不上钩?」即正色接道:「申屠姑娘,我决非挑拨离间,危言惑听。」

    申屠珍心里虽痛恨庞镇寰,但淡淡一笑道:「姑娘请说说看,庞镇寰如何将谎话编得天衣无缝。」

    鲁丽嫦道:「姑娘回到森罗宫内一定斥责庞镇寰为何迳自离去?他回答幽居灵枢石府日久,真元耗损甚多,白阳图解尚未融汇贯通,武林群雄必在灵枢石府附近虎视眈眈,不能轻身涉险。」说着又是嫣然一笑道:「猜测之言虽有出入,但我坚信大致无异。」

    申屠珍似抑制心内激动愤怒,神色变幻闪烁,轻喟了一声道:「姑娘智慧过人,猜得一点不错,但姑娘既发现庞镇寰,为何不先发制人?」

    鲁丽嫦摇首笑道:「我如有制服庞镇寰卓绝武功,怎可眼睁睁让他离去?」

    申屠珍目中逼射寒芒,神色淡漠道:「可惜你义弟已死。」

    「什麽?」鲁丽嫦面色大变道:「申屠姑娘不要无的放矢,这话我不相信。」

    申屠珍道:「我亲眼目击他跃下大龙湫,怎会是假。」

    鲁丽嫦立时绽露如花笑容道:「我放心啦,死有泰山鸿毛之别,一身系武林安危,他怎能自没而死,必是大龙湫潭中藏有武林奇珍,此刻他当已转回石梁庄,申屠姑娘请速回森罗宫,暗中窥探庞镇寰狠毒用心何在,切勿陷身虎穴自误。」说着身形凌空飞起,疾往峰下电泻,瞬息人踪已杳。

    申屠珍呆立在峰顶,思忖鲁丽嫦方才之言,越想越是,不禁面泛杀机,身形疾展飞扑下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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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镇寰目睹魅影怪异,心生暗骇,见申屠珍竟随着九具魅影而去,暗道:「怎麽有此怪事,哼,我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正要起步紧随申层珍身后,忽闻一密语传声道:「总瓢把子,请随小的来。」不禁心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远距十数丈外一条黑影向他招手,四外鬼影都消失得无踪,喝道:「你是谁?」

    黑影道:「时机不再,稍纵即逝,速随小的来。」说时晃身疾奔而去。

    庞镇寰犹豫了一下,疾随黑影而去。月华皓洁,映在谷野上如同积水空明,只见那点黑影似一蓬淡烟,身法快极,向一矮松林内掠去。庞镇寰进入松林后,目光四望,发现两株盘腿铁鳞矮松横柯上悬着两具虚晃人影。他目力奇佳,看真那是两具尸体,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近,不禁面色大变,原来两尸却是南荒双奇。

    独角腿龙哈秀逍遥居士辛立两人死状至惨,两双手掌齐腕切下弃置在地,断处血凝成紫,眼如铜铃,伸舌盈尺,面上仍留着惊悸恐怖之色。这两人乃当今武林中顶尖高手,一身武学造诣已臻神化境,此乃分明遇上极强劲敌,这劲敌是谁?

    庞镇寰不禁自问?脑中遍索搜查觅,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何昆仑这个老鬼?」自何昆仑逃出府外,庞镇寰多了一块心病,无日不在探听何昆仑的下落,却又苦於无法宣扬开去。

    更令他震骇的就是救出何昆仑的对手极为狠辣沉稳,比他本人强过三分,漫长时日过去,江湖并无一丝风声传出,因此之故,决心提前发动图霸武林,先发制人。唯一可以自慰是何昆仑经他施以乱经错脉手法,神智已然丧失大半,绝无能在半年一载调冶还元。显然不是何昆仑这个老鬼?但又是谁?梅六、九如上人、铁面锺馗杜长龄?

    举世闻名,负誉四海的武林名宿,江湖怪杰,被庞镇寰一一判断非是,最后在他脑中闪过摘星手。他认为摘星手能崛於武林并非偶然,是一极强劲敌,但据申屠珍亲眼目睹摘星手自沉於大龙湫飞瀑潭中。瞬息间,庞镇寰面上浮起得意的冷笑,他认为申屠珍之言非虚,摘星手所以跃入瀑中乃为了寻觅灵枢石府后洞秘径,水力万钧,生愈山岳,即使自己也不敢涉险一试,摘星手显然已死定了。

    然而,这杀害南荒双奇之人又是谁?谷野中鬼哭之声又起,游魂飞巡,饶是庞镇寰功力盖世,他禁不住战怵震颤,胸中疑结,势非何湘君不可解答,双肩一振,刷的潜龙升天而起,身如流星电奔往森罗宫方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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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游魂魅影,尾随庞镇寰身后。天色朦胧,微现曙光。庞镇寰踏入谷口,首先映入眼帘者,森罗宫防守谷口之高手,均面现疲累惶恐之色,衣履不整,似经过激烈的拚搏,心中一惊,询问其故。原来他与申屠珍出谷后,即频频传来警讯,森罗宫高手四面迎击,因来敌影踪飘忽,使森罗宫高手疲於奔命。

    天将黎明,才纷纷散去,此时,方发觉来敌却是有形无质的鬼物。庞镇寰心中大惑震凛,只觉情势异常辣手,沉沉的冷哼一声道:「旁门邪术,用不着大惊小怪,紧守原处,一发觉有异立即传音。」说罢疾往森罗宫掠去,

    忽闻中内传出申屠珍冷笑道:「庞弟,你往何处去了。」

    庞镇寰眉头一皱,答道:「若非情势极危堪忧,小弟怎会离去。」说着身形一闪,在申屠珍身侧掠过,迳向宫内议事厅奔去。

    申屠珍认定庞镇寰在她面前故意耍花枪,对他如此回答深感不满,鼻中冷哼一声,抢步随入。只见议事厅内聚着甚多群豪,彼此纷纷窃语,一见庞镇衰申屠珍进入,不禁悄然无声,岑寂如水。

    庞镇寰目中威棱扫视了群豪一眼,大步迈向太汲双环刘文杰,微笑道:「刘大侠当代名宿,见闻广博,可知如今武林中有什麽役鬼驱魂之人麽?倘蒙见告,在下不胜锦感。」

    刘文杰沉吟半晌,答道:「据老朽所知,华夏武林中并无役鬼驱魂之人。」

    庞镇寰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此人是出自异域化外了?唉,南荒双奇已遭此人毒手残害,如不找出此人来历,森罗宫前景忧难了。」

    群豪闻言不禁相顾失色,申屠珍亦面色大变道:「他们真被毒手杀害了麽?」

    庞镇寰沉声道:「不错,小弟身为当今瓢把子,怎可无的放矢。」申屠珍先入为主,深信鲁丽嫦之言,庞镇寰狠辣残毒,双奇之死,无非为排除异己手段,而且已习成白阳图解,足以凭恃纵横天下,更狂妄不可一世。

    庞镇寰陡地朗笑道:「师姐,小弟在灵枢石府期间,蒙师姐代掌森罗宫,有条不紊,法令森严,就此拜谢。现在小弟返回森罗宫,请师姐交出森罗宫鬼令。」

    申屠珍丝毫不动气,反吟吟一笑,取出森罗宫令符,道:「我对森罗宫并无兴趣,亦不想搅权,来意谅早知,用不着细叙。」说着伸臂欠身,又道:「我倦极欲眠,暂回房休息。」言罢回眸媚笑,莲步姗姗走去。

    在庞镇寰心想,申屠珍个性娇横,必大怒喝骂,自己亦趁此树法立威,翦除眼中之钉,岂知大出意料之外,不禁愕然目送申屠珍后影,神色阴晴闪烁,玉箫真人长叹了一声。

    庞镇寰诧道:「道长为何出声长叹?」

    一名森罗宫高手躬身禀道:「总瓢把子有所不知,森罗宫内半数高於已服下申屠姑娘独制丹药,神智悉被申屠姑娘所控制,总瓢把子此举似嫌草率从事。」

    「什麽?」庞镇寰狞声切齿道:「这丫头如此歹毒,我怎能饶她。」洒开大步向申屠珍所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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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罗宫占地甚广,绵连十数里,广袤北崖五岭,层灿峭翠之下松竹围绕,风动竹移,隐隐可见一幢雪白精舍。庞镇寰走入竹林,即见一横剑美婢,剪水寒眸注视着自己,微笑道:「红莲,姑娘在麽?」

    美婢嫣然一笑道:「姑娘已就寝,婢子奉命不得放人惊扰於她?」

    庞镇寰微一踌躇,道:「谅尚未熟睡,我有急事商量,你胆敢阻止我麽?」目中突射威棱。

    红莲面现畏惧之色,道:「婢子不敢,姑娘法令谨严,违者残去一肢,但愿庞少爷见怜。」

    庞镇寰霭然一笑道:「我岂忍害你受责,如果姑娘已熟睡,我即离去不惊动於她。」

    红莲闻言笑靥迎人,如绽红杏,妩媚无比,盈盈一福,道:「婢子谢谢少爷盛情。」

    庞镇寰笑道:「自己人不必谢了。」身形飘然往精舍走去。

    申屠珍居室两扇窗扉敞开从外注目可了然室门情景,庞镇寰悄立窗外,只见轻纱罗帐中申屠珍面向内曲肱而睡,云发垂背,藕臂裸露,拥着一袭薄被香息隐隐可闻。

    蓦感身后起了一股飒然衣袂破风之声,回面一望,只见红莲笑靥未饮,落在七尺开外,暗中眉头二皱,低声问道:「申屠师姐已熟睡,只你一人在此守护,其馀诸婢呢?」

    红莲答道:「除了三位姐姐守护崖上外,其馀都在厨下准备酒食,一俟姑娘醒来即可食用,庞少爷不妨先在客室稍候,婢子取一碗莲子清心羹,一晚疲累,点点心也好。

    庞镇寰犹豫一下,微笑摇首道:「不用了,我尚有要事待办,姑娘醒来,代我致意。」话音一落,双肩一振,潜龙升天拨起六七丈高下,穿空如电而去。

    「第三十九章」身不由己江湖路

    庞镇寰身法迅疾,掠身浇在一块光洁整齐黝黑巨石上,盘膝端坐,他眼望蓝天白云似在沉思。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庞镇寰猛地仰面大喝道:「什麽人胆敢在此窥探。」扬掌虚空拂击一株巨干叁天柏树而去。一股暗劲,击中柏树,只见柏树似坍上般倒了下来,木屑如灰,为山风卷起漫空飞涌。

    庞镇寰掌出人起,身形激射如同离弦之箭,迅疾无比,木尘漫空中隐隐只见一条极为热稔的人影,身形尚水沾地,已看清此人面目,不由面色大变,忙反身踹足硬生生的拨起三四丈高下,另朝一方遁去。申屠珍先是震凛庞镇寰奇绝的武功,继而诧惊庞镇寰反身遁逃,只见两条迅快的人影一先一后追逐,迅快无比,忙暗追下去一探究竟遇何强敌。

    庞镇寰远离幽壑,猝然沉椿反身,面色一沉,冷冷一笑道:「何大侠别来无恙,想不到你神智恢复得如此之快┅┅」

    赤手屠龙何昆仑哼了一声,道:「这大出你意料之外是麽?」

    「不然。」庞镇寰答道:「一切都如在下所料,不过在下极愿知道相救何大侠是何人物呢?」

    何昆仑笑道:「不用知道啦,他现在森罗宫外相候,以你名震武林,又习成白阳图解,此正是你图霸武林之良机,谅不能示弱。」庞镇寰忽面目一变,右手两指迅如电光焰火,朝何昆仑「期门」大穴虚空点去。何昆仑武林名宿,一身武学臻化境,掌指更是精奥绝伦,两指疾迎而出。

    庞镇寰面现得意笑容,忖道:「是你老贼自取死路,我这太阳神指指刀无坚不摧,怎怨我心辣手黑。」两股指力堪堪相接,忽从何昆仑身旁斜刺里射出一股暗劲,渗合在何昆仑指力中,双方却朦然无觉。

    只见庞镇寰身形一阵摇晃,面色微变,心神骇道:「怎麽老贼功力精湛如此?」眼珠一转,呵呵大笑道:「何大侠,在下并无害你之意,只是师命难违┅┅唉┅┅这些话徒费唇舌而已,知我罪我在所不计,武林多年公案总有水落石出之时,不过┅┅」

    何昆仑亦觉有异,蓦闻奚凤啸密语传音道:「老前辈不可操乎过急,明日森罗宫潜伏在诸大门派中党羽均相继抵达,不如当众揭破他的恶行方予诛杀。」

    赤手屠龙何昆仑在老一辈人物中机智超绝,闻言已知奚凤啸另有深意,当下微笑道:「不过什麽?」

    庞镇寰擒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谲笑道:「其实,在下并非当日之庞镇寰,你我各展所学尽力一拼,何大侠未必胜得了在下。」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娇叱道:「且慢。」一条紫色人影惊鸿疾掠而至,现出倩丽治艳的申屠珍,道:「何昆仑,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别想生离此谷。」纤手一挥,四周草木涌出无数森罗宫高手,四个佩剑美婢俏生生落在申屠珍身侧。

    何昆仑面寒如冰,道:「你就是申屠珍麽?」

    「不错。」「老朽并不反对申屠姑娘为师复仇,只须请问谁是森罗宫主者?」

    庞镇寰剑眉一皱,笑道:「师姐,你不是睡了麽?」

    申屠珍道:「我方才醒来,红莲禀明你来过说是有急事相商,匆匆离去,我惊觉情势险恶才率众相寻。」说此目光转注何昆仑脸上,泛出一抹杀帆道:「师门授艺,尊长卑幼,你挑拨离间枉费心机。」

    庞镇寰暗道:「这丫头的心肠歹毒,率来宫内人手,谅系听命於她,我何不借刀杀人,除却眼中之钉。」

    此刻,何昆仑哈哈大笑道:「那麽姑娘请动手,老朽接着就是。」

    申屠珍一笑目光向森罗宫匪众一瞥,立时窜出四人,挟着一片疾厉刃风凌头劈下。何昆仑微一挫腰,双掌虚空疾拍出四招。只见四匪「啪啦」之声浇地,双手按着胸膛,翻滚哀嗥,须臾吐出一股黑血,气绝身死。

    庞镇寰心神一凛,道:「师姐,何大侠武功旷绝,何必多死无辜。」

    申屠珍面色一变,叱命四婢道:「四绝阵。」

    四婢身形飞起,如同织柳巧燕般落在何昆仑四周,各伸着一柄利剑,当胸平指,剑尖微震,寒星飞晒,眩目耀眼。何昆仑目光锐厉,心中暗惊道:「四婢剑学造诣不俗,劲贯剑梢,分明武功已臻上乘。」遂不敢大意,身形转动眼神注视四婢举动。

    只听申屠珍樱唇微启,曼吟梵咒,娇躯翩翩起舞,眉梢眼角泛出无限春情冶意,云发飘扬,姿态曼妙无比。似见四婢目中冲光渐变碧绿,惨厉森森,手中利剑虽是含劲不吐,却寒星飞涌,芒信吞吐,生似欲脱手飞出,嗤嗤锐啸悸耳。

    空气中突变寒冽肃杀,何昆仑如山定力也不禁感觉头晕,忽闻奚凤啸密语传声道:「老前辈,快定住身形,无视於邪,有晚辈暗助无妨,老前辈准备狮子吼佛门禅功,俟晚辈通知立即施展。」何昆仑立即停止移转的身形,仰面凝向云天。

    庞镇寰不禁心中大诧,忖道:「看来何昆仑胸有成竹,这老儿委实难惹难缠。」他不禁生出首鼠两端之念,既不愿何昆仑死去,又恐何昆仑重树威名,天下归心。

    忽地,申屠珍口梵音转疾,四婢纤手一扬,利剑脱手飞出,神龙天矫,电奔啸空袭向何昆仑而去。本来,何昆仑无论避向何方却不易避让开去,四支利剑已遭受申屠珍天魔**所控,不见血不能自动返回四婢手中。

    那知,何昆仑仍渊停岳峙,凝视上空,似无觉四剑奔电袭来,四外森罗宫群邪却看得神悸胆寒,只感剑势雷霆万钧,不禁为何昆仑危急。四支长虹堪近何昆仑身前尺许,似遇极强的阻力,震得反向往森罗宫群邪卷去。申屠珍仍曼妙转舞,姿态娇美,四婢目光森绿惨暗,面如金纸。

    庞镇寰见状暗暗震惊,知四支飞虹是四婢具力所贯注,而四婢更为申屠珍所控,这种「天魔传心」的武功虽然厉害绝伦,但遇上能反克天魔的能手,受伤则更重。那四支飞剑虹飞电卷之势森罗宫高手竞无法震开闪避,转眼之间,八人被卷体而过,惨嗥声中,血雨喷洒。

    庞镇寰大喝出口,人才离地扑向剑虹之际,何昆仑亦同时发出狮子吼,宛如晴天霹雳,山谷动摇。只见四支飞剑突然坠地,插入土中,四婢惨叫一声,震得离地跃起上许,却又如断线之鸢摔落下来,嘴中鲜血喷出,昏死过去。申屠珍面如金纸,目中神光呆滞,颓然倒地。

    庞镇寰朗声大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谁是谁非三日后自有定论。」何昆仑发出一声清啸,身形离地穿空飞起,去势如电,啸声尚是馀音袅袅回空,人已影踪迹杳。

    庞镇寰暗叹一声,始感形只影独,满腹心事共谁言,指挥未受伤的森罗宫手下抬去死尸,将四婢抬回,自己挟着申屠珍如飞而去。一条轻如淡烟般人影暗暗蹑踪庞镇寰身后,正是奚凤啸。

    只见庞镇寰奔向申屠珍所居静室,将申屠珍放在床上,装作悲天悯人长叹道:「师姐,须知何昆仑名震天下,武学旷绝,即是小弟也不敢造次轻敌,师姐何苦逞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颗碧绿药丸。

    申屠珍为天魔反噬,内腑受伤沉重,不能说话,神智却未昏迷,闻言目露感激之色,忽地警觉庞镇寰残狠阴险,未必有此善意,药丸还是不服为妙。庞镇寰从申屠珍目光中已知她心怀警戒之心,面上不由泛出一丝狠毒笑容。

    室后忽奔出一双持剑女婢,目睹申屠珍面如金纸,花容失色道:「庞公子,我家姑娘怎麽样了?」

    庞镇寰神色忧虑道:「你们姑娘遇上强敌,施展天魔**,不想为天魔反噬,受伤极重,神智已错乱如不服药丸,恐无法全命。」说着飞指朝申屠珍睡穴点下。

    申屠珍立即双睫闭合,面色安详。庞镇寰将手中药丸交与两婢道:「此药用无根水撬开始牙关喂下,不可再受惊扰,目下强敌*临,我分身乏术,你等小心照护姑娘。」其实庞镇寰在点申屠珍睡穴时,暗中已弄了手脚,一双女婢朦然无觉。

    只奚凤啸在暗中窥得一清二楚,忖道:「庞镇寰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此人不除,终是江湖上巨孽大害。」庞镇寰说完立即纵身出外。

    ※※※※※※※※※※※※※※※※※※※※※※※※※※※※※※※※※※※※※※

    星月满天,凉风四溢。距石梁庄不远,一道蜿汩碧绿小溪畔青林幽径内并肩漫步一双男女。蓦地,林中传来一声阴恻侧冷笑,两人猛的一惊,急掣剑出鞘,夜空中顿划出两道青芒。

    只听一个冰冷语声道:「两位最好不要逞强。」话声中林中疾闪出六个面目阴沉,黑衣老者,各抡着一柄罕见的外门奇形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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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凹鼻突眼老者目露凶芒,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请随老朽去森罗宫一趟。」

    少年只感心头一震,冷笑道:「我等与森罗宫无怨无仇,六位不要认错人?」

    老者哈哈大笑道;「老朽认得尊驾是岷山姜老师衣钵传人周锦涛,怎能有错,老朽奉命行事,少侠与陶女侠最好随老朽前往一行,以免老朽得罪了。」双方正弓拨弩张之际,一株叁天古杆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一个面色清惧老叟。

    六名森罗宫高手一见此人不禁同声惊道:「刘大侠。」

    来人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面色森寒,沉声道:「老朽一时轻敌不慎,误中暗算,致被擒在森罗宫,如今老朽幸脱樊笼,显然森罗宫日暮穷途不远,尔等还敢为非作恶。」说时忽欺身如电,右掌迅疾无伦一扬,一声轻震,掌心已印在对方胸口。森罗宫来人登时心脉震断,气绝而死。

    其馀五人大怒喝骂出声,五股兵刃洒下漫空寒星,袭向刘文杰而去,招式辛辣玄诡刘文杰全身要穴无不在刃芒之下。刘文杰不愧当代武林名宿,一招得手,立即潜龙升天拨起,五股兵刃悉数扑空。只听半空中刘文杰一声哈哈大笑,双掌发出一片罡气,势如天河下泻,五匪声都未出,身躯被压成一团肉泥。

    刘文杰身形如落叶般飘旋落地,目注六邪尸体,发出一声叹息道:「老朽一生清誉,不想几乎为森罗宫恶贼断送。」说着忽转目望着周锦涛微笑道:「西陵一别,老弟与陶女侠已成佳侣,可喜可贺,令师一向可好。」

    周锦涛见刘文杰举动竟是扑朔迷离,不禁大为困惑,躬身答道:「家师已被害,现葬玄武湖畔。」

    刘文杰自以为行事人不知鬼不觉,故作惊容道:「令师竟作古了麽?不知何人所害。」

    周锦涛暗中冷笑道:「据鸡鸣寺一位老僧说,先师就是前辈毒手所害,推弃施胭脂井中,老僧昔年亦是武林人物,亲眼目睹,谅不是虚,不知先师与老前辈何仇何怨,请道其详。」

    刘文杰闻言心头一震,面色平静异常,只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但不知令师遭害之日是何时。」周锦涛说出日期。

    刘文杰长叹一声道:「老朽自西陵一别后,只去鹿角堡一道,便来森罗宫窥探失陷在宫内,此必为森罗宫主者另将一人易容打扮老朽模样,惑人视听,老弟无须愤怒,只待森罗宫主者束手被擒之日,也就是真像大白之时。」

    周锦涛诧道:「是真的麽?」

    刘文杰正色道:「老朽一生光明磊落,若是老朽所为,怎能不承认。」话声略顿,又道:「老弟至交奚少侠已成武林盟主,烦为指引,愿求一见,老朽有要事与其相商。」

    周锦涛道:「奚少侠外出未归,现由何昆仑老前辈代为筹划。」

    刘文杰顿现喜容道:「何大侠尚在人世麽?昔日至友,更当一见。」

    周锦涛笑道:「老前辈请随在下而行。」周锦涛与陶璇珠两人并肩沿着小溪前行,默默无言,胸中感慨万千,不知刘文杰之言是真是假。

    太极双环刘文杰熟记周锦涛所走的路径,只觉并非走向石梁庄,不禁问道:「何兄现在何处?」

    周锦涛答道:「前辈到时就知,何必忙於询问。」刘文杰知周锦涛胸中尚未释疑,又佯装长叹一声。

    浙南山水,险秘幽奇,尤其雁荡南北两支,绵亘数百里,处处层峦叠嶂,怪石嶙峋,堑峭插云,危壑深渊,不逊於黄山阳朔。只见周锦涛陶璇珠由崖上向一万松如海的幽壑掠了下去,万松丛中隐现出一点灯光,身形临近,才发现幽壑中藏着一座寺院,红墙绿瓦,飞檐黄甍,规模宏伟。山门前负手屹立着一人,青衫儒服,衣袂飘飞。

    刘文杰一眼看真此人是谁,只觉心头一震,高呼道:「何兄别来无恙?」

    赤手屠龙何昆仑缓缓别面来,冷冷一笑道:「刘兄,你不在森罗宫则甚?」

    刘文杰叹息一声道:「何兄不明真象,是以误会良深。」

    何昆仑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兄,你对岷山姜兆南老师之事有何解释。」

    刘文杰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何兄,昔年各大门派对何兄怨人骨髓系因何而起?还不是江湖邪恶冒何兄之名,何独不见谅於小弟。」

    何昆仑不禁微笑道:「刘兄与何某遭遇一般,同病相怜,但不知刘兄查出是何人所为。」

    「森罗宫主者。」何昆仑见他推得乾乾净净,暗道:「此人果然是诡诈无比。」当下爽朗一笑,抱拳一拱道:「刘兄请入寺畅叙,来此必有高明指教,何某洗耳恭听。」

    刘文杰道:「这就不敢,刘某一时不慎,身陷匪窟,武林不明真象,自知难蒙见谅於江湖,故此前来就教於何兄共灭此獠。」一双武林名宿把臂同行,走入寺中,月色清朗下,映着寺宇金碧辉煌,树木葱笼,但不见寺僧及武林同道,刘文杰心中暗暗惊诧。

    何昆仑察觉,微笑道:「此为少林寺别宗下院,数月前住持奉嵩山掌门之招,偕同八名弟子赶奔少林,仅留下香火僧,何某喜此间清净,故借居此院。」

    刘文杰:「何兄天际神龙,难见首尾,行踪定居委实难测。」两人偕同走入一间窗明几净的静室中,分宾主坐下后,何昆仑道:「刘兄来此有何指教呢?」

    刘文杰长叹一声,神色愤慨道:「小弟失陷森罗宫已久,对森罗宫布置隐蔽了若指掌,本欲先发制人,只是孤掌难鸣,故恳请相助,如蒙允诺,小弟愿为前驱。」

    何昆仑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兄是真心还是假意?」

    刘文杰不禁作色,霍地立起,沉声道:「小弟如有假意,日后当死在万剑分身之下。」

    何昆仑道:「言重了,何某愿闻森罗宫主者诡谋毒计,以便对症下药。」

    刘文杰道:「何兄已知森罗宫主者是何人了?」

    「庞镇寰。」刘文杰道:「何兄如要赴三日后之约,那就迟了。」

    何昆仑闻言一怔,道:「这却是为何?」

    刘文杰道:「庞镇寰已习成白阳图解,何兄虽有卓绝武功,也难有制胜把握。」何昆仑神色才微微一变,忽闻室外起了一连串重物坠地之声,夹着低微的嗥嘶,立即迅若奔电掠出室外。刘文杰如影随形而出,瞥见旷地上黑衣尸体狼藉,不下十数具。

    殿角飞檐上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飘泻落地,道:「刘老师,昔年故旧,谅不复识了。」

    太极双环刘文杰察见尸体均是森罗宫高手,心中暗惊,一见此人更是心头一震,故作微笑道:「原来是梅兄,难怪有此功力击毙如许森罗宫高手。」

    梅六道:「他们蹑随刘老师前来,刘老师恐有预谋。」

    刘文杰闻言大怒道:「梅兄,刘某一生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不屑做此卑鄙之行。」

    梅六笑道:「死无对证,老朽无可奈何,刘老师虽一生清誉在外,此次恐身不由主,何不直吐无隐,我等焉能坐视,当为刘老师分忧解恨。」

    刘文杰不禁面色一变,目蕴杀机,怒道:「梅兄此话何意?莫非疑心刘某与森罗宫主者沆瀣一气。」

    何昆仑右手一摆,道:「两位休生争执,容何某与刘兄引见几位武林同道。」话声未落,相距十数丈远一座大殿从脊顶飕飕飞落数具人影,衣袂破空身法如飞鸟。

    何昆仑哈哈大笑道:「这几位谅与刘兄多年旧识,实无须何某多此一举。」

    刘文杰心中大惊,凝神打量来人,先是铁面锺馗杜长龄,鬼见愁严三畏,妙手如来卢迪,海天钓叟陆骥,骥山鬼母欧阳素家及邛蛛六魔。来者无一不是武林高手,棘手异常,难於应付的人物。只听何昆仑笑道:「还有一位渴望与刘老师相见的武林朋友。」

    一条人影由林间现出,神态安详,慢步行来,如水月华,映着来人面目,正是岷山逸叟姜兆南。刘文杰一见姜兆南,不由心神猛震,暗道:「他怎麽未死?」

    姜兆南抚髯微笑道:「方才闻劣徒周锦涛禀报刘大侠驾临,姜某接待来迟,望乞海涵。」

    刘文杰强制激动的心情,抱拳微笑道:「不敢,令高足方才谈起姜老师在台城鸡鸣寺胭脂井遭老朽毒手所害。

    姜兆南竟朗笑截住刘文杰话头,道:「姜某已明白此中究竟,森罗宫主者诡诈无比,命人扮作刘大侠,迷惑武林视听,事过境迁,这些话不必说了,姜某巳命香厨备下一席盛宴,与刘大侠接风,相商制胜森罗宫之策。」说着接道:「请。」以手相引,向一列云房之端知客大厅走去。

    刘文杰为这等做作大感迷惑,只觉何昆仑行事难测,不似敌对又不似善意。暗道:「何昆仑昔年武林传言是一极难惹人物,今日一见,果是辣手难缠,我倒要多提防一点。」

    饶是刘文杰足智多谋,也难忖出何昆仑之意,眼前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大笑道:「多谢姜老师盛意,刘某却之不恭了。」刘文杰迈开大步,昂然随着姜兆南走去。何昆仑向群雄微微一笑,鱼贯而行。

    知客厅上一席盛宴已自摆下,席面上排列山珍海味,酒香四溢。群雄相比入席坐定,刘文杰霍地立起,道:「我刘文杰以岁暮就木之年,原以为可啸傲烟霞,倘佯湖山,终其馀年。不料森罗宫主者用心鬼蜮,使我等不觉坠入毒计,互相敌对,逐其各个击破,图霸武林之愿。幸得苍天庇佑何大侠,武林澄平有期,来,来,来,刘某与各位斟酒同敬何大侠一杯。」说着五指攫起酒壶,一一为群雄杯中斟酒一杯。群雄也不推让,只相视微微一笑。

    这举动刘文杰看在眼中,心头又是一震。何昆仑叹息一声,目露悯侧之色道:「刘老师请坐下,容何某细叙当年之事。」

    刘文杰如言坐下道:「愿闻其详。」

    何昆仑目中神光扫视了群雄一瞥,道:「何某为人耿直方正,嫉恶如仇,当年江湖宵小,武林败类死在何某手下不计其数,更因铁面无私,虽是故旧友好,名门正派门下犯了恶行,何某亦是辣手无情,代为清理门户,遂不知竟遭一位武林同道之嫉┅┅」

    铁面锺馗杜长龄道:「那位武林同道是谁,何兄讳莫如深何故?」

    何昆仑黯然一笑道:「此人也是誉满四海,威震八方的武林名宿,此人早有领袖武林之雄心,他见我名望超驾其上,遂起除去何某之意。又适逢他戚晚做下令人发指恶行,被何某戮毙,更加速他的恶念。一面扮作何某本人,做一几椿黑心手辣,不明事理之事,引起武林同道仇视何某,一面挑动是非,煽惑森罗宫主者寻衅,另又危言耸动各大门派兴师问罪,这双管齐下妙计,委实辣毒高明。

    可惜事机不密,为何某闻知,但究竟迟了一步,落得个妻死女逃,何某亦身陷魔窟多年,此人却未料到森罗宫主者亦为何某重手法所伤不治身死,当今森罗宫主者竟以此挟制。使此人朝夕忧虑,亟亟图谋於白阳图解,可惜十多年来一事无成,却被森罗宫主者捷足先登。」

    梅六笑道:「各大门派掌门都是德高望重,沉稳持重,如何便轻率听信谗言。」

    何昆仑道:「此人厉害就在此处,一面布下骗局,种种痕迹均是何某所为,一面诡词巧辩决非何某做下,越是如此越是无法洗刷。」

    严三畏道:「依严某之见,他必有同谋之人。」

    何昆仑点点头:「不错,白衣秀士潘宾同谋。」

    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面色苍白,怒道:「何大侠为何不明白指出此人是谁?」

    海天钓叟陆骥微笑道:「当今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

    刘文杰不禁勃然色变,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人证何在?」

    何昆仑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束纸卷,掷向刘文杰。刘文杰疾伸猿臂,探腕抓下纸卷,舒卷一瞧,不禁脸色惨变,原来是自己在韦弭庄中与蒙面人所书盟约,这一惊非同小可,额角上沁出豆大汗珠。何昆仑微笑道:「何某还要为刘兄引见一人┅┅」

    言还未了,邻室中人影一闪,走出一身穿白衣中年人,面形瘦削,三绺长须,高颧耸鼻,浓眉朗目,气度肃穆,见了刘文杰淡淡一笑道:「刘兄,可还记得我不才白衣潘宾麽?」刘文杰一见白衣秀士潘宾不由骇得魂不附体,大喝一声,掌缘一捺桌面,身形倒翻疾射快如奔弩掠出了室外。

    刘文杰身形才一沾地,欲待腾空拨起之际,忽见一道青虹卷袭而来,锐啸破空,寒劲如割,挟着一股绵软罡气,传来娇脆叱声:「你走不了。」逼得刘文杰身形待下一沉,室内群雄巳纷纷窜出室外,各自立好方位。这样一来,刘文杰已是插翅难飞。

    白衣秀士潘宾淡淡一笑道:「大丈夫行事敢作敢当,刘兄想溜之大吉有失武林高人气度。」

    妙手如来卢迪哈哈大笑道:「当年他把潘教师一掌劈下万丈深渊,杀人灭口,又万万没料到鬼门关坚拒,无可奈何,潘老师转返尘世,那时刘老师气焰旺盛,英雄不可一世,可见气度二字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刘文杰面色一阵白一阵青,双掌一拍腰间,哔郎郎亮开一对太极双环,震起环影纵横,大喝道:「挡我者死。」身形疾掠了出去。

    何昆仑身形疾横,右手五指虚空向乾环抓去。梅六哈哈大笑,长剑出鞘疾振,幻出千百青虹,电掣雷击,涌出漫天寒星,剑虹生似脱手飞出,风雷之声不绝於耳。另一方海天钓叟陆骥手中一道剑芒电奔脱手刺出,驭剑虚引之式,已臻化境。群雄同时出手,招式玄诡精奥无俦。

    刘文杰面临均是当代武林顶尖高手,照理他无法抗拒群雄全力一击,然而,他临来之际似受庞镇寰指点,太极双环威力大增,右腕轻震,何昆仑五指堪堪触及乾环,那乾环突然转向何昆仑「期门」穴袭去。何昆仑鼻中冷哼一声道:「好招式。」身形虚空一提,化为神龙在天,避开刘文杰玄诡一击。

    刹那间,刘文杰那支坤环式化「洒雨飞花」环影朵朵迎向梅六天飚三式中「天河星移」。响起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并溅。刘文杰身法奇幻,挫腰一个旋转,错开海天钓曳长虹电奔袭至,两臂交错疾扬,太极双环展开一路精妙招法,呼呼雷动,劲风四溢。

    群雄攻击配合无间,奇正相生,尤其梅六陆骥两支长剑虹飞电掣,势如万钧,夜空中呈现异观,眩目夺神。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刘文杰身形渐见呆滞,招式呈露败象。

    梅六道:「刘文杰,还不束手就缚。」太极双环刘文杰自知无法逃出,与其被擒身辱,不如自绝来得轰轰烈烈。大抵武林人物宁折不弯,刘文杰死念方萌,突感半空中两缕奇寒劲风点中双手腕脉要穴,只觉一阵酸麻飞涌双臂,手中太极双环呛郎坠地,不禁心神猛凛,面色如槁木死灰。

    眼前人影一闪,显出一个皓质凝脂,风姿绰约的黑衣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威望海内的太极双环也不过尔尔。」说时两指疾伸如电,向刘文杰肋下点去。

    刘文杰只觉体内一阵巨震,骨节松臼,功力散去宛若常人一般,不禁万念皆灰,两行泪珠夺眶而出。白衣秀士潘宾大步走向刘文杰面前,冷笑道:「刘文杰,你也有今日,想你伪善沽誉,使我潘宾忍辱含垢十数载,这笔帐该怎麽算法?」

    何昆仑微笑道:「潘老师,刘文杰还有大用,务请看在武林大局,权且饶他苟延一时。」继而面色一沉,接道:「刘兄,是否庞镇寰命你探觅何某隐迹之处,鼓动如簧之舌诱我前去自投罗网,一面暗遣人另蹑随后入寺,安排毒谋。万一何某不中计前往,他亦可赶来将我等一网成擒。」

    刘文杰冷冷答道:「不错,但庞镇寰不见刘某返回,恐令嫒不能保全清白,须知庞镇寰阴狠狡毒更胜於其师,防不胜防。」

    何昆仑面色一变,霜寒如冰,冷笑道:「想不到刘兄你丧心病狂如此,何某索兴让你遗臭万年,骂名百世。」右腕一探,抓住刘文杰走入静室。

    群雄鱼贯入内,刘文杰知生机已绝,不禁冷笑道:「何昆仑,你妄想将刘某当着天下武林之面供认罪行,恐未必如愿,更无法澄清你那十数年前不齿於武林之恶孽。」何昆仑虎目一瞪,射出两道森森慑人寒芒。

    只见妙手如来卢迪哈哈大笑道:「刘文杰,咱们来个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卢迪手一招,示意白衣秀士潘宾坐下,但见卢迪取出一支小箱,箱内俱是易容之物,替潘宾易容。这武林神偷易容之术委实高明,不到片刻,白衣秀士潘宾已变成另一个刘文杰。

    潘宾笑道:「刘文杰,多年来潘某思忖欲报得此仇,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文杰不禁神色惨变,汗下如雨,原来潘宾语音、神情与刘文杰无不一样,神似之极。至此刘文杰才知心机歹毒,终有自食恶果之日,不禁心如刀绞,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

    一轮月魄西挂柳梢,夜风寒劲,万木送涛,山荒景物呈现一片朦胧寒瑟。森罗宫外东崖绝顶上立着一条人影,衣袂飘舞,仰面沉思。这人正是森罗宫主者庞镇寰,他那口角擒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谲笑如今全然消失,心灵忽然升起不吉的预兆,怔忡不宁。

    感觉他有生以来没有比此刻更寂寞,更孤独,这真是:「银汉迢迢寒月夜,夜尽孤衾不成眠。」

    忽地,夜风中送来一片低沉的啸音,宛如垂死鸱枭发出,令人胆寒心悸。庞镇寰不由自主地心底泛起一缕奇寒,四顾徨傍,猛然发现山谷间升起无数魅影,冉冉飘浮而来。他不禁大惊,蓄聚功力正待施展太阳神指,只见魅影挟着一条黑影疾如流星奔来,面色一变,两指疾点而出。

    只听这条人影高叫道:「总瓢把子。」

    庞镇寰听出是刘文杰语声,忙将发出指力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刘文杰一现身,啾啾鬼影只在山谷中飘浮游走,并无一具随着刘文杰登上崖巅,庞镇寰不由心中大疑,目露疑诧之色,问道:「刘大侠,可曾见到何昆仑?」

    刘文杰道:「他并无确定栖息之处,在距此二十里遥一座山顶见面,无论老朽怎麽危词耸动,他只说三日之约决不能改,庞镇寰倘口是心非,森罗宫立成劫灰┅┅」

    庞镇寰冷笑道:「何昆仑好大的口气,在下倒要试试,不过刘大侠还见着其他人麽?」

    「均是江湖知名人物。」刘文杰点点头道:「严三畏,梅六、陆骥、骊山鬼母欧阳素素、铁面锺馗杜长龄,均被何昆仑所网罗。」

    庞镇寰冷笑道:「狐鼠一丘,难成大局,你可查出他们之中是何人擅驱魂**。」

    刘文杰摇首道:「这个老朽未闻他们吐露口风,依老朽之见,何湘君必然知情,一切策划,似概由何湘君安排,他们迄今未敢妄动,无非是投鼠忌器而已。」

    庞镇寰不禁轩眉朗笑道:「打蛇应在七寸上,在下此举显然击中何昆仑的要害。」

    刘文杰道:「何昆仑也非弱智,暗中相助於他大有能人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总瓢把子切不可大意。」

    庞镇寰闻声不禁心神猛惕,不虞刘文杰之言有诈,更不虑面前并非刘文杰本人。忽闻遥遥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庞镇寰,你活不了三天,还去准备后事。」啾啾鬼鸣之声大盛,无数魅影向森罗宫内扑去。

    刘文杰低声道:「谨防有诈,千万不能妄劝。」

    庞镇寰鼻中冷哼一声,崖底忽窜上一个虎背熊腰大汉,目露惶恐之色禀道:「宫中有变,乾字舵十七人无故暴毙,浑身上下并无一点伤痕,又非中毒身亡。」

    庞镇寰面目疾变,尚未答话,又是一条黑影从绝崖下冒了上来,身法美妙,飘落在庞镇寰之前,躬身禀道:「少林、青城、峨嵋、武当四大门派由新任掌门率领门下赶来聚会,现距南崖十数里,天明之前可至谷口。」

    只见庞镇寰双眉一轩,眼中闪出惊喜之色,道:「刘大侠请代在下出谷相迎。」

    刘文杰道:「老朽代劳。」突然,森罗宫警钟大响,随风飘散开来,庞镇寰面色大变,身形往崖下跃去。

    ※※※※※※※※※※※※※※※※※※※※※※※※※※※※※※※※※※※※※※

    启明星尚悬挂天际,浮云片片,东方微现曙光,一条山道上不绝如缕现出武林群雄,往森罗宫而去。群雄中僧道俗均有,步履如飞,也有骏骑代步形形色色,又是一番气象。谷口屹立着太极双环刘文杰,身后随着八名森罗宫高手,衣袂飘飞,迎宾接客。武林群雄一拨拨到来,目睹刘文杰,不禁露出惊异之色,因刘文杰誉重一时,名头太大,纷纷寒暄问好。

    一头高马上忽飘下一人,哈哈大笑道:「怎麽?刘大侠竟在森罗宫中充起迎宾职司来了。」此人身高八尺,方面大耳,虎背熊腰,三绺长须,目光如炬,气度威严。

    刘文杰望了此人一眼,微笑道:「原来是托塔天王李人宇庄主,阳朔山水甲天下,李庄主不在家纳福,千里迢迢,不辞艰辛而来则甚,莫非静极思动?」

    李人宇宏声大笑道:「武林百年盛会人生难得一见,李某何幸目睹,风闻森罗宫主者已获白阳图解绝学┅┅」

    刘文杰道:「不错,森罗宫主者际遇非常,一代奇才,李庄主可是意欲见识白阳绝学麽?」

    李人宇大笑道:「李某江湖未学,刘大侠尚不敢对森罗宫主者不敬,李某何能心存妄念。」

    刘文杰面色微愠道:「刘某与上代森罗宫主者系至交好友,李庄主说话似嫌轻率。」说着用手一引,接道:「李庄主请上骑吧,谷口自有人接待。」

    托塔天王李人宇冷笑一声,翻身跃上雕鞍,一扬鞭丝,绝尘奔去。忽闻一声阴侧侧冷笑传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森罗宫主者必无法图霸武林。」

    刘文杰不禁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一双面目黧黑阴冷,身穿绛紫长袍老叟老妪慢步走来,鼻中冷哼出声,道;「两位是何来历?」

    老叟道:「老朽夫妇乃都蒙牛鬼蛇神。」

    武林之内并无牛鬼蛇神二人,刘文杰神色一呆,道:「二位是否玩笑。」

    老叟面色一沉道:「是你见闻浅陋,老朽夫妇系与白阳老鬼同辈人物。」

    刘文杰面色更是─惊,武林群雄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忖道:「如他所说不假,他们年岁已不下数百高龄。」

    只听老叟冷冷笑道:「当年白阳老叟无法制伏老朽夫妇,森罗宫主人乳臭未乾,新近才获有白阳图解,就妄念图霸武林,老朽倒要瞧他有多大的道行。」

    这话一出,触怒了刘文杰身后的一名森罗宫高尹,大喝一声,全身虎扑而出,双掌蓄凝摧山掌力,撞向老叟而去。掌力摧山撼岳,势如排山倒海,若然击实,必然尸横当场。那知老叟目睹来掌无动於衷,为排山掌力登时击中,蓬的一声巨震,森罗宫高手震得倒退出数步,面色惨变,身形缓缓矮了下去,口吐黑血如泉,立即气绝。

    老叟冷冷一笑道:「无名后辈,老朽不屑一顾,这是他自找死路,不能责怪老朽。」武林群雄不禁相颐失色,森罗宫高於顿为慑住。

    刘文杰面色微变,回首示意森罗宫高尹喝道:「速将尸体抬去。」目光中另有深意在内。森罗宫高手立即会意,两人奔出抬着尸体如飞向谷内疾奔而去通知森罗宫主者。

    这时刘文杰微笑道:「森罗宫手下无知,冒犯尊驾,两位请吧。」

    老叟道:「森罗宫主人为何不亲身迎宾。」

    刘文杰道:「尊驾有所不知,森罗宫主人尚在叁悟白阳图解中一项绝学,预定今日已初功行圆满。」

    老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伴,我们走吧。」老妪一直面色如冰,不声不语,闻言当先走去,看似其慢,其实甚快,转瞬已远在数十丈外。

    武当松叶道人道:「久闻刘施主一向行侠仗义,为何不灭灭牛鬼蛇神之威风。」

    刘文杰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乃冲着森罗宫而来,老朽也是宾客,犯不着与人结怨,何况森罗宫主者未必放得过他们,道长何不冷眼旁观。」

    松叶道人冷冷一笑道:「原来一代人望的太极双环也是怕事之徒。」刘文杰似为此讽言激动,目吐怒光,鼻中冷哼一声,右掌缓缓向松叶道人虚拍而去。

    松叶说此话时,早有戒备,刘文杰掌势方出,青钢剑已自振腕挥出,寒星一点飞向刘文杰掌心。那知刘文杰掌劲阴柔,五指朝剑尖一把抓住,阴柔潜力循着剑身,攻向松叶道人左臂。只听松叶道人大叫─声,寒星逆飞,身形仰面倒下。

    武林群雄定睛一瞧,一柄青钢剑刺在松叶道人肩胛骨,鲜血涔涔溢出,面如金纸,不禁大惊相顾失色,忖道:「太极双环果然名不虚传。」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老朽曾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诸位老师请吧!此刻森罗宫主人巳在宫外立候。」

    群雄中踏出现任武当掌门,满面怒容道:「刘檀樾恃强欺人,稍时必请赐教。」刘文杰微微一笑不答。

    武当掌门目光怨毒的望了刘文杰一眼,冷笑一声,率着门下向谷口内走去。只听刘文杰喃喃自语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敢在森罗宫找事生非,自寻死路。」语声虽低,群雄离去已远却入耳清晰异常,不禁心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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