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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絳闕虹飛【第九章】为酬红颜 智取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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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章」为酬红颜智取宝剑

    蓦地──湖心陆曼玲舟中忽腾起一声凄厉惨嚎,只见一双女婢两支寒光闪奔长剑刺入锦衣武士两胁距「天豁」穴一寸三分部位。锦衣武士那惨叫甫一夺口凄厉呼出,眼耳口鼻的鲜血奔出,俯身栽下水中。

    青衣少年不禁勃然变色,两舟其馀十五锦衣武士纷纷疾射扑向陆曼玲舟上。立时为四个持剑女婢一双彪形大汉接着,但人数悬殊,十五锦衣武士个个都持有不同奇形兵刃,不啻如虎添冀,攻势强猛。

    青衣少年突朗声大笑道:「陆姑娘,你必须三思,在下在此大明湖四周布下无数高手,只须一声令下┅┅」说着又是一阵朗笑入云,道:「姑娘已成笼中鸟,依在下之见,宁可身为座上客,岂能屈作阶下囚。」

    陆曼玲只当未听见,全神贯注双方拚搏,发现自己这面岌岌可危,正待离座而起,突见风尘神乞长孙琰身形穿出舱外,拳腿交飞。老化子一加入,战况立变,一双锦衣武士顿被长孙琰雄厉的掌力打下湖心。青衣少年面色微变,仰面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悠长响亮,随着夜风传了开去,回应不绝。

    奚凤啸忙道:「姑娘,你不如去南关峨英祠等候在下,在下如能取得碧虹剑,明午以前准必赶至,否则,在下定遭凶险。」说着,连声催促。

    春梅微一踌躇,暗道:「自己在旁,已感到碍手碍脚。」一声好字出口,身形已射出舟外落入水面,疾从片片荷叶丛中,似点水晴汩隐去。

    啸声尚是袅袅不绝,湖面突现出十数条快舟,其行似箭,射出数十条飞弩,锐啸破空,投入陆曼玲舟中。箭簇一击实,立即冒出一道火焰,着水燃烧起来,转眼,整个舟上火光熊熊,烈焰腾空。

    陆曼玲穿出舟外,不落向湖面,竟投往青衣少年舟中,身形悬空,振腕碧虹剑疾出,九点寒星分袭青衣少年要害穴道。青衣少年冷笑一声,挫腰一仰两腿猛踹,身形贴波飞射出七八丈外。他那一踹之力,小舟竟翻了一个转身,沉没水底,咕噜噜冒出一串水泡。

    陆曼玲没料到青衣少年诡谲歹毒如此,一剑挥空,身形落下才惊觉不妙。幸亏她轻功绝顶,另一足顺着水面一滑,腾空而起,岂知青衣少年身形回旋反扑而回,两指疾点向陆曼玲脉门要穴。一缕暗劲,奇寒如刃,身法更是奇奥迅诡,陆曼玲离水腾空式子用得过猛,真气不能在转瞬间由浊换清,无论如何闪避不开青衣少年奇袭之下。

    眼看陆曼玲就要伤在青衣少年指力之下,陆曼玲情急将碧虹剑脱手飞出,青霞一抹削向肯衣少年伸来手臂。青衣少年竟不闪不避,两指依然夺般点向陆曼玲要穴,出声哈哈朗笑。笑声才一出口,青衣少年猛感头顶罡风袭至,不禁面色一变,两足急踹,贴着陆曼玲云发滑过,沾足一片荷叶,腾空又起。

    那奇袭青衣少年之人正是那奚凤啸,如影随形向青衣少年追去,前后逃逐,转眼已落在湖畔。青衣少年别面一望,见是奚凤啸,不禁冷笑道:「朋友多管闲事,休怨在下心狠意毒。」

    奚凤啸沉声道:「我本不愿多事,只是尊驾杀人放火,王法不容,何况天下事天下人管┅┅」青衣少年冷笑一声,双臂抡攻,掌式奇诡辛辣。

    奚凤啸已非昔下可比,交手经验大增,立掌为刃,划空锐啸迎击,出招更是出人意表,变化莫测。这时,陆曼玲自奚凤啸解救丧身之罹后,已把脱手飞出碧虹剑捞在手中,感念奚凤啸救命之德,亦向奚凤啸之后掠去。

    站定湖岸后,别面一望,只见自己所乘画舫渐沉入湖底,火焰已熄,湖面上冒出一股浓烟,老化子与四婢一双大汉均在湖心小洲上与锦衣武士多人激搏猛烈。心知老化子等人无法突出重围,锦衣武士个个武功卓绝,有心赶去施救,但一想到青衣少年诡毒,暗道:「蛇无头不行,打蛇应在七寸上,只将此人除去,何愁重围不解。」

    一眼瞥见奚凤啸出招奇奥,虽然手法似嫌生硬,不能一气呵成,似其武学正邪之长,攻向部位令人难测,补救这一缺点足足有馀,不禁大大惊异。看奚凤啸年岁约莫四旬上下,一身武学集佛家玄门怪异,令陆曼玲百思不解。

    就在她略一怔神间,暗中不远处突冒出十数条迅快的身影扑袭而至。当头一人荡起一片寒光刀影扑来,陆曼玲身形斜闪,左腕疾出,一扣扣着那人曲池穴,拧腕一拗,运足蹴出。那人一条右臂,生生被陆曼玲拗折,痛得冷哼甫出口际,猛感尾间穴如中千斤重击,变为凄成惨叫,身形巳被踢起半空。

    陆曼玲身形疾旋,碧虹剑招出「百鸟朝风」、「千钓垂江」,流芒四射,率相扑来三匪立被殃及,一双大汉尸分四截,鲜血溅飞,另一匪左臂离肩飞出,血涌如注,惨叫坠地。其馀众匪顿被慑住,齐齐刹住前扑之势。暗中又有数十条身影遥遥扑来,看来,青衣少年已下决心,宁可牺牲百人性命,亦不能使陆曼玲逃出手外。

    青衣少年武功已臻上乘,奇招迭出,式式辛辣,却暗惊奚凤啸手法奇奥逼人,错非自己,早败在对方奇奥武学之下,只觉奚凤啸是他平生唯一劲敌,不禁大喝道:「阁下若再不知进退,休怪我绝情辣毒了。」

    奚凤啸显然不必求胜,心内只在盘算如何能将碧虹剑得手,趁隙劫夺,又恐贻卑鄙无行之讥,但感举措难定,大大为难。忽闻青衣少年大喝入耳,不由一震,手法略缓得一缓,不料青衣少年趁虚切入,掌发如雷,一片排山劲风,破空如潮撞去。

    奚凤啸右掌迅疾一翻,一招「五丁关山」吐劲猛按而出。掌力相接,一声巨震响起,劲风回旋,石走沙飞,周边树木逼得偃倒。但听青衣少年喝道:「阁下武功不凡,再接在下一掌试试。」双掌疾并倏翻,平胸推出一招「移山填海」,一股狂飚宛如怒澜决堤,万马驰奔向奚凤啸撞去。

    青衣少年一招出手,立即潜龙长升天拨起,身形疾旋倒扑而下,右掌迅如电光石火按向奚凤啸头顶百汇穴。两种迥异不同的武功在弹指间完成,几乎辩识不出孰先孰后,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奚凤啸与青衣少年掌力狂按,只觉两臂一阵撼震,胸前气血翻腾,身形拿桩不住,蹬蹬倒退两步。

    他身形犹未稳住,蓦闻青衣少年喝声,不禁心神大骇,猛感一股如山劲力往胸前推撞而至,忙移宫换往外闪了开去。奚凤啸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仗着惊人的记忆力,以及上乘的秉赋根骨,以及奇特的际遇,天下各门各派神奇武学几乎谙晓七八,差堪挤身武林高手之列,但内力修为应循渐进,讲究一分火候,一分功力,决不能滥竽充数,是以他不愿硬拚。他才闪避开去,蓦感头顶劲风下压,势如雷霆万钧,不禁大骇,暗道:「我命休矣。」

    此时,陆曼玲见匪党甚众,起念除去青衣少年,此人若死,重围立解,心意甫决,突发现奚凤啸已身临境,不禁叱道:「撒手。」身形夺空,碧虹剑振腕挥出,只见漫空寒飚,万点金星,势如天河倒泻袭向青衣少年。

    剑势未至,寒气已自逼体如砭,青衣少年迫得疾撤右臂,身形斜泻落地,迅疾无伦在胁下抽出一柄缅钢软剑,振腕呛啷一声龙吟过处,软剑伸得笔也似的直。只见青衣少年目中精芒电射,杀机内蕴,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陆姑娘,你这是自讨苦吃,怪不得在下。」匪徒们纷纷逼近,散布四外,按刃不动,只待一声令下,合攻出手。

    奚凤啸忽一跃而出,向一个持剑黑衣汉子扑去。他那扑势迅如电奔,黑衣汉子待奚凤啸扑至近前,才予惊觉,慌得举剑上挑,寒光电奔,刺向奚凤啸胸口七坎死穴。奚凤啸冷笑一声,施展空手入白刃神奥手法,一把夺下长剑,右腿飞踢在汉子左腿胫骨上。

    「卡喳」一声,胫骨立时折断,一声惨叫随着腾起,那汉子身形被踢飞五六丈外,血如泉涌。奚凤啸立时掠回原处,与陆曼玲并肩而立,左掌立胸,右手横剑上挑,脚下暗扣子午,身形微欠。

    青衣少年见奚凤啸捕杀一名手下,目中杀机毕露,及见奚风啸剑诀一捏,不禁骇然变色。少林七十二宗武功外,有一宗达摩绝学「降龙伏虎」剑法,历代相戒列为传之秘,仅掌门至尊及根骨奇佳,品行端正,修为功深的弟子获此真传,虽有此规律,但除掌门至尊外,少林二十三代数百年来仅有限五人获此际遇,这套「降龙伏虎」剑法起手式「我佛问心」,只觉心底泛起一股奇寒,眼中不禁露出悸骇神光。

    陆曼玲亦认出奚凤啸剑诀来历,不禁暗诧,忖道:「看来此人武学博杂异常,难怪精而不绝。」遂向青衣少年道:「狂言无异,请即出招。」

    青衣少年面现踌躇之色,沉吟不语,似大感为难。突随风飘送过来一阵洞箫声音,曲调靡和悦耳,如怨如慕,缠绵悱侧。青衣少年神色不禁一变,单掌一挥,转身遁空疾杳,手下匪徒亦纷纷窜逃一空。情势变得太突然,陆曼玲不禁一愕,转引投向湖心小洲,只见风尘神乞孙长琰率四个女婢一双彪形大汉乘着一支梭形快艇如箭驶来,转眼泊抵湖岸掠了上来。长孙琰七人负伤垒垒,肩背伤处鲜血仍自溢出,神色激动气忿。

    陆曼玲道:「伯父伤势无碍否?」

    长孙琰自泛怒光,冷笑道:「老化子死不了,日后自有他们好处。」

    陆曼玲笑道;「洞箫解围,伯父可知此人来历?」

    长孙琰闻言答道:「箫音甚熟,似为老化子昔年旧友,但久未谋面,听说此人已仙去┅┅」

    奚凤啸冷笑道:「这大明湖只准你来此以?」长孙琰不禁语塞,目中精芒如挟霜刃怒视着奚凤啸。

    陆曼玲深知这位伯父习性,对瞧不顺眼之人,立即伸手较量,嫡侮怒嘲备至,故老化子虽名动武林,但为此僻性结怨不少,正要出言劝解,只听不远处传来朗朗语声道:「长孙老前辈在此麽?」

    长孙琰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修长人影踏着如银月华拂林飘然走来。距离既近,看出来人是三旬开外背剑布衣道人,长孙琰愕然诧道:「道长是谁?老化子素昧平生┅┅」

    那道人打一稽首朗声笑道:「家师玉箫真人,与长孙老前辈昔年知交莫逆,特遣贫道恭迎老前辈等诸位前往一叙。」

    长孙琰不禁面泛喜容,长长和气了一声道:「原来是九宫旧友,怎麽令师不亲身前来?」

    道人答道:「家师五年前迁来东岳,久已不问江湖是非,不愿与老前辈对头人明面相见,故以洞箫宫律慑退,家师现在贫道俗家师兄处,倘蒙见允,贫道头前领路。」

    长孙琰大笑道:「老化子极愿一见令师,道长带路吧。」道人打一稽首转身迈步行去。

    长孙琰向陆曼玲道:「我们走吧,那牛鼻子必知青衣小贼来历,他若道出,不无裨益於你。」

    陆曼玲略颔臻首,身开展动走出数步,发觉奚凤啸尚屹立原处,似未打算同行,回面说道:「尊驾不去麽?」

    奚凤啸心下甚是作难,不随陆曼玲前往,恐无法取得碧虹剑,若与同行,又防陆曼玲长孙琰疑嫉自己心怀叵测,为此煞感踌躇。几经思虑之下决定暗蹑尾随,闻得陆曼玲之言,不禁一怔,摇首笑道:「在下局外之人,路见不平,伸手相助,如今姑娘转危为安,在下就此辞别,姑娘请珍重。」

    前行中年道人突止步回身朗笑道:「老前辈对头,爪牙尚潜伏周近,如不急行,只怕他们知道家师未亲身前来,又卷土重来。」

    陆曼玲道:「尊驾不如与我等同往一行,以免孤身无助,身遭不测,见过玉箫真人后再走不迟。」蒙面纱巾一双星眸凝视着奚凤啸。

    奚凤啸略一沉吟,慨然答道:「在下愿随同前往。」慢步走向陆曼玲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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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道人身形展处,竟是越来越快。长孙琰一行亦是快步如飞,迳向一座山凹处走去。风送涛韵,叶阴月漏,碧空如洗,纤云不染,夜色迷人。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隐隐可见一幢宅院座落於山阴处,中年道人随地发出一声清啸,飘回夜空。

    奚凤啸见并非自己追踪黑衣蒙面人那所巨宅,不禁心下略宽。穿越数株合抱交柯的龙爪槐荫,只见巨宅门内走出四个小童,各提着一盏油灯笼,红光外映。须臾,缓缓踱出一个皓首龙须身着八卦衣老道,后随一个面形团团,三绺长须中年富绅。

    长孙琰疾趋向前,大笑道:「老化子只道牛鼻子已仙去,不知在此又得重逢。」

    玉箫真人含笑道:「贫道浮云野鹤,不履尘世已久,武林中人以讹传讹。认为贫道已死,其实浮生若梦,黄梁一枕,贫道概不足念。」

    长孙琰大笑道:「高论卓见,听牛鼻子一席话,老化子胜读十年书。」随即与众人引见,至奚凤啸时,奚凤啸忙道:「在下闵荣。」

    玉箫真人含笑为礼,转面手指着随立之中年富绅道:「这是贫道弟子袭焕翔,弃武从商,积赀百万,落藉在此。」龙焕翔立时趋前,殷殷执礼。

    一阵寒暄后,袭焕翔立即领着众人走入一间宽敞的客厅,厅内布置得富丽中不失典雅,壁间悬挂名家字画,令人怡情夺神。袭焕翔待众人落座献上香茗后,即命仆厨摆下一席丰宴,这宅中仆从如云,穿梭不息,咄嗟间宴已摆下。

    玉箫真人笑道:「神乞口福不浅,贫道徒儿重金礼聘八闽良厨治席,神乞足以大快朵颐了。」

    长孙琰宏声大笑道:「老化子未吃,已自馋涎欲滴了。」袭焕翔请众人入席就座,长孙琰身居客位,推请上座。长孙琰推辞不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座后举目一眺席间,果然是闽菜,目光瞪着一味红槽鳗,香喷喷直冲入鼻,老化子如在平时,早就伸手就抓了,啧啧赞不绝口,道:「色香俱佳,味道决差不了。」一个青衣小僮在每人杯中斟酒,酒色碧绿如胶,芳香四溢。

    酒过三巡后,长孙琰长叹一声,道:「如非牛鼻子箫声驱敌,老化子已陈尸湖底了,可否见告这小贼来历?」

    玉箫真人道:「贫道避世已久,江湖是非早杳不入耳,月前下山,才得闻武林中为白阳图解已掀起一片血腥杀劫,神乞你问焕翔或可告之。」

    袭焕翔立时答道:「距寒舍十五里远近,有一神秘武林人物隐居,平日深居简出,外人不知,晚辈在五年前落藉於此,未及三月,即有一少年慕名来访,自称姓侯,却是神秘武林高人长子,胸中才学颇佳,谈古论今,武林典故,无不中肯他知晚辈出身来历。」说此略略一顿,又道:「此后频频来访,与晚辈颇为投契,有时显露一手半招武学,已臻化境,晚辈自愧不如。」

    长孙琰突出声道:「贤契可有回拜麽?」

    龚焕翔摇首道:「他从未启齿邀约晚辈,似有碍难之处,晚辈疑心他父子乃绿林剧盗,为掩人眼目计,在此广置田庄,晚辈亦不愿探入**,连累身家无辜。」

    长孙琰目露疑容道:「贤契只知如此麽?」

    龚焕翔道:「晚辈仅知如此。」神色真挚,不似作伪。

    陆曼玲道:「那侯姓少年就是今晚所见之人麽?」

    龚焕翔道:「正是。」陆曼玲面色微变。

    长孙琰目光望了龚焕翔一眼,道:「贤契将老化子等请入贵宅,就不惧他反颜成仇麽?」

    龚焕翔面色一红,乾咳了声道:「说实在话,晚辈同家师路经湖畔,目击老前辈等诸位陷入危境,原本不配多事,无奈家师故友情深,以箫声惊敌,事巳做出,骑虎难下,只有看事态发展如何?晚辈料他必不干休,因为陆姑娘剑上避毒珠是他┅┅」

    正说之间,忽见一个小厮持着一封信函快步走来,递与龚焕翔道;「侯相公有信请主人过目,下书人立候回命。」

    龚焕翔不禁一呆,忙抽出书信一阅,向玉箫真人笑道:「徒儿料他必不甘休,他邀徒儿与恩师去东山头晤面,说是有要事相商,并谓展天行与老龙神明晨必来侵袭,须慎防。」说着离座而起,接道:「徒儿意欲单独前往应约,听他有何话说,事实明白后,再作妥善安排。」

    玉箫真人略一沉吟道:「为师与你带来一场是非,於心何忍,也说不得不去一次,不过你须引神乞诸位暂住密室憩息。」

    长孙琰道:「为了老化子的事连累贤师徒大可不必,还是老化子与陆曼玲前往了断。」须胡无风自动,怒焰逼吐。

    玉箫真人微微一笑道:「神乞火爆的性情仍异当年一般,恃强逞性,於事何补,看来,贫道方才是多事了。」长孙琰被玉箫真人顶撞得哑口无言。

    龚焕翔随道:「请贺先生来。」一个小僮急奔出厅,领着一个身着蓝布长衫,气质文弱五旬老者走入。

    龚焕翔道:「贺先生请领长孙前辈诸位暂住密室。」

    老者闻言低应了一声是,向长孙琰长施一揖道:「老前辈请容在下带路。」说着即往厅外走去。

    玉箫真人与龚焕翔身形一闪,掠出厅外疾杳。长孙琰心中有受久摆布之感,不禁冷哼一声,但也无可奈何缓缓向驾姓老者身后走去。陆曼玲与奚凤啸并肩而行,她发觉奚凤啸自始至终未说一句话,神意不属,似有所思,不禁低声道:「闵老师,对此事有何卓见,不知可否见告。」

    奚凤啸微笑道:「在下局外之人,实不能妄置一词。」其实他只觉玉箫真人与龚焕翔此举不无可疑,但又无法指出可疑之处,只觉心神怔忡不宁。

    陆曼玲暗道:「怎麽此人如此冷漠。」一赌气亦不愿再问。

    他们随着贺姓老者走入一间僻室,室中有通往地穴石阶,一行拾级而下。奚凤啸只觉石阶多达百馀阶,深入地腹,步一落实,进入一间石室。室内壁顶嵌着一颗核桃大小的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辉,映着室内景物清澈如画。

    室中为客厅摆设,古朴雅致,左右两门可通往邻室,只听贺姓老者道:「密室一连七间,寝具酒食一应俱全,请渚位略事休息,贺某告退。」长施一揖转身退出。

    贺姓老者甫一消失於门外,蓦闻贺姓老者发出一声惨厉嚎声,接着隆隆如雷,密室石门已闭上。长孙琰知己受愚,厉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片排空如潮罡力向石门推去。轰的一声巨震,石门不动不发毫。长孙琰被震得两臂双麻,目中怒焰如炽。

    突闻室外传来一阵长笑道:「力敌不如智取,老化子现在有何话说。」笑音语声发闷,显然为厚重石门挡住之故。

    长孙琰不禁目齿欲裂,听出言语声正是姓候小贼,激愤面色疾转黯然,长叹一声道:「老化子真不信牛鼻子与侯小贼沆瀣一气,但事实显然,传扬开去,武林中人都将笑我老化於有目如盲,谬托知己?」

    陆曼玲道:「伯父不可燥妄,事已如此,气又何用?」遂高声道:「阁下与玉箫真人勾结表里为奸,我等才误中暗算,有什麽得意?」

    室外立即应声道:「陆姑娘你错了,应该说玉箫真人龚焕翔中了在下调虎离山妙计。」陆曼玲闻言不禁望了长孙琰一眼。

    长孙琰厉喝道:「难道玉箫真人不会返转麽?」

    「诚如你所言,在下於龚焕迁来落藉之后,便已着手筹划,其家大半数仆佣均被在下网罗,是以事无巨细,均难逃在下耳目之下。」

    陆曼玲冷笑道:「阁下如此做法存心?莫非龚焕翔与阁下无形中曾结有宿怨?」

    室外侯姓少年朗声大笑道:「江湖之内,利害分明,道义二字已荡然无存,今日为友,明日为敌,屡见不鲜,最要紧的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奚凤啸闻言不由一凛,只觉人心奇险,防不胜防。

    陆曼玲道:「阁下目的无非志在取得碧虹剑,倘以武功论胜,则毫无怨尤,用此卑鄙手段,实令人齿冷。」

    朗笑声又起道:「兵不厌诈,姑娘何责人太甚?」

    陆曼玲幸幸然说道:「我看你怎样在我手中将碧虹剑取走,哼,只怕你是枉费心机。」

    「在下算无遗策,倒是姑娘如在梦中,在下方才在酒席中暗使了手脚,洒下一种药粉,药性缓和,如漏蚀石,在不知不觉中武功暂时丧失,九十日后才渐渐恢复,此药无毒,姑娘纵有避毒珠也无法察觉。」说着一顿,又道:「在下知姑娘心意,未等在下现身之前,将避毒珠毁去,依在下之劝,最好休生此念,风闻姑娘花容月貌,人间殊色,在下想欲人珠两得。」陆曼玲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星眸中射出两道怨毒神光,却被纱巾蒙蔽无法得见。

    风尘神乞长孙琰长叹一声逭:「老化子今朝阴沟里翻船,死也不瞑目。」说时已感体内真气不顺,四肢麻冷颤震。

    陆曼玲见状,即知老化子饮酒过多,药力比自己发作得快。再一掠四个女婢及一双彪形大汉,只觉他们已面无人色,呈献不支之状,不禁悠悠发出一声轻轻叹息。这叹息声凄侧幽怨,令人心酸泪下。陆曼玲目光掠向奚凤啸,只见他面色平静,似若无所事,不禁一怔道:「闵老师,你并无异样感觉麽?」

    奚凤啸冷冷答道:「姑娘不用担心在下,目前急需忖思逃出之策,如姑娘沦入魔掌,则不堪设想。」

    陆曼玲不由心中感动,凄然一笑道:「自古道色美非福,红颜薄命,故我以纱巾蒙面,但料不到┅┅」

    奚凤啸忙道:「姑娘,时刻无多,不妨用搜宫过穴,玉露归元之法,试解这慢形奇毒?」

    这时风尘神乞早巳跌坐於地,闭目行功,满面汗水,面色苍白如纸。四女婢两大汉一阵天晕地转,噗通倒地,其实他们药力并末发作,只是急怒攻心而已。奚凤啸道:「姑娘如急欲逃出,可试用碧虹剑能否穿透石壁。」

    陆曼玲暗觉甚有道理,颔首道:「不是闵老师一言点破,我险些忘怀了碧虹剑无坚不摧。」举剑平胸,猛提一口真气,贯输右臂。

    那知她不提真气还好,真力强提过猛,突然胸口气血逆窜,头目晕黑,真气一散,右臂不由自主地软垂落下。陆曼玲叹息一声道:「心馀力拙,为之奈何?」说着缓缓举剑向颈间刎去。

    奚凤啸见状大惊,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探出一把抢下碧虹剑,道:「姑娘不可自寻短见,事还未至绝境,容在下筹一脱身之策。」

    陆曼玲摇首凄然答道:「闵老师,有一分希望我也不会自寻短见,与其身遭污辱偷生,宁可保全清白而死。」说着望了奚凤啸一眼,又道:「这柄碧虹剑就算赠与闵老师吧,闵老师如能脱身,请代我复仇,九泉之下也当感德。」

    奚凤啸道:「如不能逃出此宅,碧虹剑赠与在下又有何用?」

    陆曼玲道:「我料侯小贼必不杀你,以闵老师武功博杂精湛,碧虹虽暂为侯小贼所得,他日不难物归原主,只求闵老师不负重托才好。」

    奚凤啸忙道:「姑娘怎出此不祥之语,在下不信已濒临绝境。」陆曼玲忽响起一阵银铃娇笑声。

    奚凤啸不禁大愕,猜不出陆曼铃何故发笑。只见陆曼玲道:「闵老师可愿见见我庐山真面目麽?」不待奚凤啸回答,陆曼玲已伸手缓缓扯下蒙面纱巾。

    奚凤啸只觉眼前一亮,陆曼玲果是人间殊色,与何湘君一比,春花秋月,冷霜傲梅,五分轩轾。陆曼玲一张瓜子脸庞,娇嫩如脂,玫瑰泛靥,眉若春山,双瞳剪水,瑶鼻樱唇,瓠犀半露,齿若编贝,令人一见魂驰。只听陆曼玲道:「我长得美麽?」

    奚凤啸道:「姑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

    陆曼玲道:「闵老师见过比我长得更美的麽?」

    奚凤啸只觉甚难措词回答,略一沉忖:「在下认为皮相之美,无足轻重,重在内心。」

    陆曼玲剪水双瞳凝视在奚凤啸面上,久久不发一声,看不出她是喜,还是怒。半晌,陆曼玲轻叹一声道:「世上能有几人像闵老师这般想法,红颜天嫉,多才薄命,你我能相处一室,虽云风萍相聚,总有前缘。」说着盈盈拜了下去。

    奚凤啸忙闪开两步,道:「在下不敢当此重礼,姑娘吉人天相,当可转危为安。」

    陆曼玲道:「但愿如此,若有万一,闵老师仁厚君子,愿求千金一诺。」说罢又拜了下去。

    奚凤啸左手迅忙一探,搀住陆曼玲,答道:「在下应允就是,但碧虹剑在下不敢受。」

    陆曼玲道:「闵教师休小视我乃女流之辈,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说时额角已见微汗。

    奚凤啸知行将发作,忙道:「姑娘可照在下搜宫过穴,玉器归元之法行功,至少也可遏制毒性发作一时。「他本满口京腔,一时心急,不自觉地说出川音。

    陆曼玲不由愕然张着双眼,诧道:「闵老师你为何口音已变,莫非你体内已感不适麽?」

    奚凤啸闻言知心急疏忽,为陆曼玲觉出有异。这时已感体内真气浮逆,遂即微笑说道:「姑娘猜得不差,在下已感体内有异,但口音变换却无关系。」伸手揭下面具。数月来奚凤啸气质已变,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星目中有着令人不可抗拒吸引的神光。陆曼玲先是一怔,倏而露齿妩媚微笑,慢慢闭上双目,盘膝坐地。

    ※※※※※※※※※※※※※※※※※※※※※※※※※※※※※※※※※※※※※※

    突听室外传来侯姓少年高声道:「陆姑娘,可曾仔细考虑了没有?」

    奚凤啸迅忙戴上面具,腾身掠在门前,冷笑道:「陆姑娘说要阁下进来当面一谈。」

    室外侯少年朗声大笑道:「你道我色迷心窍不想活了麽?虽然终须进入石室,但此非其时,期在三日后。」

    奚凤啸不禁一震,暗道:「小贼果然狡猾。」心中大急。

    忽听壁外另一人高声道:「禀少当家,白杨谷中发现上官相行踪,似朝此处而来。」

    侯姓少年沉喝道:「知道了,你等紧守石室,慎防有人逃走。」

    奚凤啸料知小贼必已离去,迅以剑尖紧抵石室,方一运气,只觉心脏急促跳跃,不禁微叹出声道:「小贼是用何药物,竟如此厉害,我虽不畏死,恨死得不明不白。」

    转面望去,只见陆曼玲双眼已是睁开,正凝视着自己,泛出笑容道:「我已听从你的话不寻短见,怎麽你也说出令人气短之语?」说罢又慢慢闭上了双目。

    奚凤啸此时再也不能强作镇静,只觉心乱如麻,那体内浮逆真气竟似愈来愈重,一幕幕往事重泛心头。他不禁想起三元秘笈,暗道:「尽三日之期,将三元秘笈内所载之武功从头至尾潜心叁悟,或可找出一条自救之策。」遂静心息虑,面对石门盘膝坐下,剑尖外伸,默忆三元秘笈上武功绝学。

    他自得三元秘笈,即为事所羁,未得半月安闲潜心叁悟。经此一来,奚凤啸反因祸得福,三日虽短,但因之奠立一代大侠之基石厥功至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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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东方天际泛出一片鲜艳的红霞,卷云如带,千峰拥翠,澄湖如镜,四处飘香,山明水秀的大明湖,又平添了几分怡人景色。湖畔柳丝中人影一闪,翩若惊鸿现出一个俏丽的少女,正是春梅。她昨晚未离开大明湖,昨晚一切均当场目击,见奚凤啸随着陆曼玲等一行而去,心头亦喜亦忧,喜的是奚凤啸获近身之阶则碧虹剑得手有望。

    但风闻陆曼玲人间殊色,仪态万分,恐奚凤啸把持不住,见异思迁,又防陆曼玲横刀夺爱,不禁深怀忧虑。午时还早,她不急於离开,似沉浸在这水秀山清中,洗涤多日来烦虑。突闻脑后传来温和的语声道:「姑娘好闲情逸致,你家小姐可好否?」

    春梅闻声不禁骇然,转面望去,一眼瞥明那人,立即盈盈拜了下去,道:「刘老前辈。」

    那人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含笑扶起,道:「姑娘不必拘礼。」霭然慈详,道貌岸然。

    春梅立起道:「小姐现在仍在成都静养,自龙泉驿蒙面老贼暗算,小姐即为所苦,时发时愈,婢子奉前来泰山寻觅一本「九叶驱风草」,昨晚才赶至此间,却为一场不同寻常的江湖恩怨所羁误。」

    刘文杰微微一愕道:「可否请道其详。」春梅便将昨晚所见说出。

    刘文杰倾听后诧道:「有长孙老乞在,这蒙面少女定是琼崖海天钓叟陆骥之女陆曼玲,老乞儿与陆骥乃八拜之交,陆曼玲远来中原,定意在白阳图解,只不知对方青衣少年是谁?」

    春梅摇首答道:「婢子藏稍远,不知少年是谁?但他意在劫陆曼玲那口碧虹剑。」

    「当然。」刘文杰道:「剑柄上嵌有一粒避毒珠,乃武林中人梦寐欲得之物。」话音稍顿,又道:「玉箫真人潜隐九宫,久已不露面江湖,如今再出,此事诚不可思议,老朽意欲前往一探,不知姑娘可愿陪伴同行,决耽误不了姑娘行程。」春梅心中大感为难。

    正筹思答词之际,忽随风送来一个阴侧侧冷笑,灵机一动,不禁娇叱一声道:「什麽人?」循声扑了过去。不远处冉冉冒出一个瘦削长脸,两颊深陷,面色枯黄如腊的怪人。

    这怪人一见春梅扑来,目中进射两道森冷如叉的神光,鼻中轻轻一哼,右臂疾拂而出。一股阴寒如冰的袖劲狂卷如潮,袭向春梅而去。只见春梅如受重击,尖叫了一声,凌空一个璷斗,斜翻出七八丈外,伏在草丛中不动。

    春梅灵慧机智,刁钻伶俐,怪人袖劲堪拂中之一刹那,立即倒翻避出,装得十分相似如受重伤,不但将怪人骗过,居然连老奸巨滑之刘文杰也深信不疑。刘文杰纵横武林数十午,以小善博取同道美誉,至今盛名不衰。

    他不愿被人瞧出其实是一巨奸大恶,此时更不能袖手不问,身形疾闪挡在那怪人之前,沉声喝道:「出手辣毒,凶邪行径,老朽若不惩治於你,武林正义何在?」

    怪人桀桀怪笑道:「好大的口气?须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今日破格例外,要伸量伸量你有多大的道行。」

    刘文杰闻言不禁气往上撞,怒火如沸,但他涵养功深,喜怒不形於颜色,淡淡一笑道:「尊驾意欲仲量老朽,即请出手。」

    怪人怒哼一声,反臂出指,五股劲风斜射而出,身形疾旋,右掌一式「托梁换柱」击向刘文杰的下颚。刘文杰暗道:「好歹毒的招式。」心内却惊异他出式之奇突,攻向部位诡奥绝伦。

    他存心显露绝艺,右足一点,身形后仰晃了两晃,用出「风翻荷浪」旷绝身法让怪人反臂拂指一击,倏忽身躯一转,左掌穿起。「叭」的掌力互接,怪人一声哇呀大叫,身形倒跃出九尺开外,眼中两道冷电仔细上下打量刘文杰。

    刘文杰也震得两臂酥麻,暗道:「此人武学怪异,实非泛常,看来这数年江湖中又出了无数身手卓绝的能手,被黑道绿林帮派所网罗,准备掀起骇人巨变。」那怪人面色激厉,一退又进,身形如电,掌影飘飘,瞬息之间,攻出十三招。

    寒飚澈骨,罡劲所拍,无不是人身要害重穴。刘文杰双掌一分,踏步出招,掌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息,表面上看来雄浑有馀,奇奥不足,均是普通常见之招式,其实这平凡的招数在他手中经过千锤百练,已化腐朽为神奇,简直无懈可击。

    半盏茶时分过去,怪人被刘文杰掌势逼得团团乱转,激怒得喉中厉啸怪叫。突然,刘文杰掌出「举火烧天」,一掌印在怪人胸脯上,「叭」的一声大震。怪人身形震得飞起,发出一声刺耳厉啸,躯体却不坠下,竟似流星腾空而去。

    刘文杰不由怔得一怔,暗道:「我这一掌之力已达七成,虽铜筋铁骨,亦面震伤内腑扑地不起,这怪人为何安然无恙。」心中一动,立即猛生追蹑怪人下落之念,四下一望,春梅已不见踪迹,鼻中冷哼一声,腾身凌空而起。

    半空中瞥见怪人身影远在数十丈外朝城垣下泻落,不禁双足踹,身如弩箭离弦追下。怪人身法飞快绝伦,转眼间已杳失於千佛山翠拥树木中。刘文杰身形落下,面现懊丧之色,忽闻身后一阵衣袂破空隐隐随风送入耳中。

    他耳力锐敏,辩明所来的人数不少,微愕之下身形疾转,只见老龙神上官相率领十馀黑道高手疾奔而来。老龙神上官相亦看清立在道旁之人为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由身形顿住,抱拳笑道:「刘大侠别来无恙否?」

    刘文杰抱拳还礼,满面春风答道:「好说,上官老师前来东鲁为了何故?」

    上官相答道:「还不是要查寻铁翅蝙蝠物的是谁,风闻目前铁蝙蝠鲁境再现,并劫走玉虎帮鲁西分堂主胡飞熊怀不中之避火珠,是以兄弟急急赶来。」

    刘文杰故作愕然之色道:「此来刘某毫无所闻,上官老师可否约略说出经过梗概?」

    上官相不想耽误行程,却不敢拒绝刘文杰,稍一沉忖,道:「避火珠为胡飞熊劫自齐绍鸿手中,却不料为一凶邪似玉虎帮中信符火急召胡飞熊赶往一幢废宅┅┅」

    「必是冒用展天行名义?」

    「正是。」上官相道:「胡飞熊不虞有诈,进入废宅,竟落得个全军覆没,他不是死在骗他入宅的鬼脸老贼手中,而是丧命在铁翅蝙蝠之下,避火珠亦被劫去。」

    刘文杰诧道:「鬼脸老贼,胡飞熊既全军覆没上官老师据何而知?」

    上官相显然被刘文杰盘根究底问话所微怒,语音微沉,答道:「鬼脸老者属下十二恶判亦折丧一半,他本人幸免於铁翅蝙蝠之下,迅即离宅追去,此刻,展天行恰率众赶至,胡飞熊尚未气绝,从胡飞熊口中得知详情。」

    刘文杰叹息一声道:「此鬼脸老者显为玉虎帮中之人,处心积虑,叵测险恶,恐展天行睡难安枕了。」说着微微一顿,又道:「久闻上官老师处事谨慎,谋定后动,决不捕风捉影,无端生非,谅此行定然确知铁翅蝙蝠主者下落?」

    上官相摇手道:「此人如神龙在天,行踪神出鬼没,令人疲於奔命,兄弟再三思维,决以旁敌侧击,抽丝剥茧之法,或可找出一丝端倪。」

    刘文杰道:「愿闻高明。」

    上官相咳了一声道:「刘大侠谅已耳闻昨晚大明湖之事?」

    刘文杰抚髯微笑道:「这个刘某已有耳闻。」

    「依兄弟之见。」上官相道:「避火珠与避毒珠必大有关连,陆曼玲此去无异羊入虎口,玉箫真人久已绝意江湖,又闻他奄化仙去,墓木巳拱,此时又重现江湖,大有可疑。」

    刘文杰抚掌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刘某极愿一见这位玄门旧友,是否利欲薰心,晚节不终。」

    上官相闻言暗暗心喜,忖道:「倘与他同行,则我上官相此来可振振有词,不惧展天行藉故寻衅。」微微一笑,道:「玉箫真人就在近潜隐,刘大侠不弃,兄弟愿结伴同行。」

    刘文杰乃心机至工之人,暗中冷哼一声道:「我岂能为你所利用」脸上却显露真挚的笑容道:「足感盛情,刘某尚须等候一位知友,上官老师请先行一步。」

    上官相不由大感失望,但他亦是老奸巨滑,深藏不露,闻言立即失手笑道:「如此兄弟先行一步,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率众疾奔如飞而去。刘文杰目送上官相等人身形消失后,朝树丛葱郁中一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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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爪槐树荫深处那幢巨宅,栉比连绵,屋宇众多,却在阳光烈日下,显得那麽阴沉岑寂,非但人迹杳无,即是鸡犬也找不到一个。

    蓦地──十数条人影由龙爪槐荫疾如电射纷纷掠了出来。只听上官相低沉喝道:「玉辉,你去叩门,说我上官相求见。」一个枭目森冷,背负一柄虎头钩劲装中年汉子,低应了一声,洒开大步迈向门前而去。

    油光乌亮的两扇重门紧闭着,一对黄铜兽环阳光回射闪闪光华,眩目耀眼。王辉堪堪走近宅门,伸手一抓兽环,突闻一个阴沉的语声传来:「且慢。」音调是那麽阴寒澈骨,王辉由不得机伶伶打一寒颤,转面望去,只见屋角暗处并肩慢慢走出三人。

    中立者正是玉虎帮主展天行,面罩浓霜,向上官相走去,道:「上官当家,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侵我河地,不嫌狂妄欺人太甚麽?」

    上官相料不到展天行亦在此处,神色尴尬,强咳了两声道:「展帮主,兄弟是追寻那使用铁翅蝙蝠的凶徒,并非有意与贵帮作对,帮主气势汹汹,不嫌盛气凌人麽?」

    展天行哈哈大笑道:「上官当家,缉捕正凶,越界追人,不知咱们江湖有无树立规榘?」笑声中含蕴着刺耳讥嘲。

    上官相不由面色激动,道:「展帮主,你误会了,兄弟巳派人投贴贵帮总坛,怎奈帮主不在,兄弟礼数已到,问心无愧。」

    一句话扣住了展天行,怔得一怔,只觉立在一旁的玉面张良茅焕以肘撞了他一下,倏转愧疚赧笑道:「既然如此,展某显然理屈,望乞见谅。」话音略略一顿,接道:「上官当家定获有线索,这使铁翅蝙蝠凶徒藏匿在此宅内。」

    上官相朗声道:「兄弟决不无的放矢。」

    展天行道:「看来有凭有据,但不知此人是谁?」

    上官相道:「展帮主这是明知故问。」

    「展某委实不知,此人是谁?」

    「玉箫真人。」

    展天行先是一怔,继而微笑道:「上官当家何必欺骗展某,你此来目的无非在那颗避毒珠。」

    上官相面有愠色道:「含血喷人,豪杰不为,帮主别把我上官相当作了无耻小人。」

    展天行高笑入云道:「好,好,就算我展某说错,展某此来用意恰与上官当家相反,道不同不相为谋,上官当家你先请吧。」休看老神龙头上官相姜辣老练,刁滑如狐,那些巳骑虎难下,嘿嘿冷笑两声,以手示意王辉,预先逃去。

    上官相已觉察出这幢巨宅大有蹊跷,强敌临门,那有这麽沉寂毫无动静之理,如非玉箫真人预先逃去。即系潜伏宅内蕴有预谋,心内猛萌首鼠两端之念,不禁目光闪耀乱转,暗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如怂涌展天行与玉箫真人拚命,自己表示宽容大度,与人无争,免落武林口实,明争不如暗图,谅展天行岂奈我何?」他心存渔翁之念,反倒泰然起来。

    只见王辉已然敲击门上兽环三次,力沉劲猛,撞得震天价响。突闻一个嘶哑苍老声音:「谁呀?」两扇大门缓缓启开,走出一个迈龙钟老家人,眯着双眼打量了王辉一眼,道:「你老找准?」

    王辉看出这老苍头毫无武功,强行压抑一腔怒气,抱拳笑道:「烦劳通禀,就说上官相求见。」

    老人家摇头笑道:「您老来得不巧,敝主人昨晚有事远行百粤,恕小的无法通禀。」

    王辉一愕,道:「什麽?你主人走了麽?但不知有无同行之人?」

    老家人道:「敝主人与玉箫真人及一个什麽姓陆姑娘等人同行。」此言一出,令上官相、展天行等人不禁愣住,面面相觑。

    五面张良茅焕暗向展天行道:「此乃缓兵之计,帮主不妨单刀直入,逼使玉箫真人露面。」

    展天行对茅焕是言无不信,计无不从,已亟於查出那冒用信符之人,深觉茅焕之言极为有理,身形一动,迈步走去。只听上官相喝道:「王辉,回来。」王辉转身一跃,落在老龙神上官相之侧,肃立无声。

    上官相微笑望着展天行道:「宾不压主,恕兄弟不能越俎代庖,展帮主你请先吧。」

    展天行不禁一怔,猛感上官相此举不怀好意,自己也瞧出事有蹊跷,但未便示惧,立即抱拳大笑道:「如此展某当仁不让了。」率着玉面张良茅焕等人迈步走入宅内。

    老家人张惶失措,退在一旁,张口呐呐说不出一个字。展天行等人走入宅内,只见庄宅一无灯火,阴气逼人,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一行人步入宽敞左厅,玉面张良茅焕扇然夜行火摺,「擦啦」一声,一道熊熊火焰升起,照得全厅一明。

    展天行目光锐厉,一眼瞥见紫檀木桌缜着一封书信,上写:「留呈展帮主。」五个龙飞风舞字迹,映入展天行眼中,不禁心神大震,只觉处处都落在别人的谋算中,双峰紧锁,缓缓伸手向书信拿去。

    突闻茅焕一声低喝道:「帮主且慢。」展天行猛缩右臂,用惊疑目光望着茅焕。只见茅焕手中火摺已交与─人,取出一双鹿皮手套戴上,上前拿起书信抽出内面信笺。

    展天行暗道:「茅紧弟果真是心细如发,我玉虎帮之有今日成就,茅贤弟厥功不小┅┅」

    忽发现茅焕面色微变,两手呈显颤抖,急趋前观看,只见书信上:「贵帮内有大患,何故另树强敌,展帮主今晚来此但无功,只怕赶回燕京时,贵帮已一夕易帜,拱手他人,恳挚奉告,言尽在此,临书布别,不胜依依。」

    展天行面色大变,喝道:「快走。」率众急急撒出宅外。迷蒙月色之下,只见老龙神上官相屹立着龙爪槐下,负手眼望看掠月浮云似有所思。

    上官相缓缓垂面目注展天行微笑道:「展帮主此行如何。」

    展天行寒道一张脸答道:「此宅乃一幢空宅。」

    上官相愕然道:「兄弟不信有此事。」

    展天行道:「相信与否,全凭上官当家,展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上官相见道着展天等人远去消失的身影,不禁狐疑满腹。

    因目睹展天行等人神色凝重,暗道:「展天行老儿不是好吃的蒜,事非水落石出,岂能如此轻易撒手不问,难道他吃了暗亏不成。」他越想越对,不禁大感踌躇。以他之能,也不敢闯入此宅。这幢巨宅,眼前在他看来,不啻是一具巨灵神像,望而生畏。

    但这话不能向他属下说出口,既不能示惧,又不能撤走,默然思忖了一阵,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暗道:「玉箫真人绝不能离去得如此快法,必仍在宅内,不如采取困围久待之策,何况太极双环刘文杰不会不来,有此帮手,何惧玉箫真人。」一想到刘文杰,不由暗诧,至今犹未见刘文杰赶来,忙一挥手,领着属下隐去。

    其实刘文杰早就到来,随着展天行潜入宅内,目击展天行见信退去,不禁大诧。他乃心机卓着之人,暗觉屋中必潜隐着一个极厉害的人物,行诡用计都不在自己之下,绝非玉箫真人,连想此人必关系整个武林。当然,刘文杰不会放弃此一重要的线索,他匿藏在大厅内守株待兔。

    ※※※※※※※※※※※※※※※※※※※※※※※※※※※※※※※※※※※※※※

    此一计策果然收效,约莫一个更次后,突见一条黑影由天井上疾泻落地,轻轻做了一声蛙鸣。「呱」的一声传入厅内,只见厅壁微微响动后,一条黑影冒了出来,疾如鬼魅飘出厅外。

    刘文杰大惊道:「原来这巨宅内处处都有复壁,壁中藏有暗桩,他能目睹你一举一动,丝毫无所遁形,人却不能见他。」不禁心神凛骇,暗觉宅内蓄谋经营,居心实不可测。

    两条黑影在厅外一合,只听一个低微语音道:「老龙神上官相等人尚布伏宅外附近,暗暗监视我等行动,似采取困围之策,一两天内谅不会撤离。」

    「哼。」另一人冷笑道:「均落在咱们总瓢把子计算中,上官相如知机撤走还好,不然管教他全军尽没。」

    「那麽总瓢把子为何不采取行动?」

    「此非其时,万一为此引来无数强敌,反为不美。」

    「不然,周近已发现黑白两道豪雄窥伺,如不禀报报总瓢把子定夺,出了舛错,属下可担当不起。」

    「哼,这班武林人物,都是贪生怕死,混水摸鱼之辈,见上官相心存顾忌,他们怎敢妄动,你就是为此而来麽?」那条黑影本还有话说,是答得如此轻松,谅总瓢把子已成竹在胸,多说也无益,立道:「那麽属下去了。」身影一闪不见。

    刘文杰暗中惊疑道:「他们说总瓢把子是何人物,谅此人必然知道。」只见那人在厅外呆立须臾,突身形拨起,穿空疾杳。

    这使刘文杰大出意料之外,原料此人必返入厅内,在他隐入复壁之际,以「虚空拂穴」手法制住,逼使供出,这样一来,刘文杰改弦易辙不可,一溜烟掠出厅外穿上屋脊。屋角飞檐处突冒起一条黑影,发出清朗语声道:「来人可是刘大侠麽?」

    刘文杰不禁─怔,忙答道:「正是老朽刘文杰。」

    那人道:「家主人团强敌环伺,忙於策划退敌之计,致有失远迎,望乞海涵。」

    刘文杰道:「不敢,宅主人是谁,敢望赐告。」说着身形走了前去。迷茫月色下,只见那人面如满月,五官清秀,三绺黑发,眼内精芒炯炯若电。

    那人微微一笑,抱拳答道:「家主人说与刘大侠原是旧识,见面就知,再说在下也不知家主人真正姓名来历,家主人命在下带路至密室晤面畅叙武林大事,不知刘大侠能否俯允。」

    这一来,令足智多谋,貌善心险的刘文杰呆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覆才好。去吗?恐自投罗网,履入危境,困未悉宅主是友是敌,无论如何,必是个极为辣手人物,智谋、武功,都不在自已之下。若是拒绝,则必认为自己胆怯,传扬开去,於自己名望有损。为此煞费周章,甚难措词回答。

    猛见此人眼内炯炯神光逼射在自己脸上,隐泛嘲讽意味,不禁脸上微感一热,咳了一声道:「宅主人如此故作神秘,老朽碍难置答,眼前强敌虽环伺宅外,却不敢冒入侵犯,令东主既知老朽之来,理该出见才是。」

    那人正色道:「刘大侠之言甚是,但在下奉命而来,不知其他,以刘大侠望重四海,誉满武林,武学已臻化境,尚恐家主人有意暗害不成?」

    刘文杰只觉此人词锋犀利,令自己无法招架,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谅他也莫奈我何?」心念一定,遂哈哈大笑道:「就请尊驾带路。」

    那入抱拳一揖,道:「恕在下有僭了。」纵身一跃,飘下屋面,只觉刘文杰已先他悄无声息站地,暗暗心惊道:「刘文杰果然名不虚传。」

    太极双环剑文杰随着这人身后,此人步法从容,不疾不徐,向花丛中一条白石小径走去,凝神打量四外形势。但见花木扶疏,暗香浮动,月色清冷,景色凄迷,一切都静得出奇,并无丝毫异状,忖道:「宅主如不出自己所料,定是个才华卓绝之辈,从容若定,谋略筹划,虚虚实实,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

    因他心生惕念,脑中忖思见了此宅主人应如何应付,假定了几种情势,拟定对策,方可立於不败之地。刘文杰有一种过人的长处,那是一生谨慎,绝不乘喜而轻诺,更不乘快而多事,不因志得意满面偶有疏忽,是以伪誉武林数十年迄今不衰。

    忽感夜风送来浓郁芳香,沁人心脾。不远处现出一幢精雅别致的花榭,四周植有数百株不知名的花树,高仅两丈,躯干如碗,枝叶互生,叶如楷杷而轻厚,花似白莲,莹脂如玉,每株树上繁结数十朵,遥遥望去无异花城,不令人神往。

    刘文杰随着此人踏上石阶,花树内飘然走出一个青衣少年,含笑抱拳道:「难得刘大侠光临,蓬毕生辉,请入内一叙。」

    引路中年人突转身向刘文杰笑道:「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青衣少年道:「廖大哥,刘大侠武林高人,誉满四海,你我就此请益,倘蒙指点,胜似练武十年,这等旷世奇遇,你竟平白让它放过?」刘文杰乍睹这青衣少年,不禁一怔。

    料不到此庄主人如此年轻,只觉陌若平生,想他不出在何处见过,耳闻少年出言明誉暗毁,心中微怒,却丝毫不形於色,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过浪得虚名,怎能比得阁下年岁轻轻,身手机智高绝,数日后即将名满江湖,使老朽欣羡不已。」

    少年闻言不由一愕,道:「刘大侠何以竟出此言,在下未学后辈,过蒙谬奖,不胜汗颜。」

    刘文杰大笑道:「智退展天行,慑阻上官相,即此两事,已足以名动武林,威慑江湖了。」笑声高遏行云,宏亮如雷。

    青衣少年微笑道:「刘大侠你误会了,在下非此宅主人。」

    刘文杰不由呆了一呆,道:「那麽宅主何在?」

    少年堆起满面歉疚之色道:「宅主乃系家叔,因他筹划退敌之策,一时之间不能赶至恭迎大侠,是以命在下替代他款待大侠。」说罢延请刘文杰入室。

    眼中突然一亮,客厅中八支流苏宫灯由四个垂髻小童点燃,映得一屋通明。宾主落座献上香茗后,青衣少年道:「在下程惠,家叔程仲武敬仰刘大侠一生清誉,武林泰斗,发现大侠行踪后,即恐大侠为传言所讹,敝家叔居心叵测,祸乱武林┅┅」

    刘文杰不待程惠说完,即微笑接道:「老朽平生谨慎,决不轻易指人以罪,眼见犹恐是假,耳闻岂可深信。」

    程惠道:「如此家叔就放心了」

    「不过令叔与老朽似未有一面之识。」

    「家叔昔年之事,在下生之也晚,不便妄论有无,只恐大侠贵人多忘。」刘文杰不禁哈哈大笑。

    程惠手指廖姓中年人接道:「这位廖鹏举是家叔衣钵传人,与在下同是嗜武若命┅┅」说此面色突变,目注室外。

    只见一条人影急射掠入,浑身上下受有重伤,头面颚骨并划有三寸许刀口,皮肉外翻,血流如注,一站实即不支跌坐於地。程惠大惊失色道:「王老师遭了何人暗算。」

    来人已喘不出声道:「上官相已派入侵入本宅,少侠请准备应敌。」

    程惠剑眉猛剔,眼内精芒电射,冷笑道:「上官相居然有此胆量。」

    忽然,室外飘来一个阴寒澈骨冷笑道:「小辈无礼,上官令主何等威名,岂能容你等猖妄无忌。」话声中,电射掠入三个面目阴沉劲装老者,身着服色各别,常人眼中有奇装异服之感觉。

    程惠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们是冲着谁说话?」

    一个枭目鸱吻红衣老者阴侧侧答道:「就冲着你说话?」

    程惠忽目注廖鹏举说道:「擒他过来。」语音寒厉。话未落,廖鹏举人已如电闪而出,一招「五泉猛泻」向红衣老者抓去。出手迅快如风,而且奇奥不测,攻向部位拿捏之准,虽武林宿刘文杰亦不禁暗暗称奇。

    红衣老者料不到廖峭举出手如此奇奥,不禁心神一震,幸他也非泛泛弱者,身形一侧,左臂一扬封住攻来手法,右掌一式「叶底偷桃」斜刁而起。「叶底偷桃」本为不登大雅平庸招式,可是在红衣老者施展出来,却精奇绝伦,攻其必救,逼得廖鹏举硬生生后撤一步。

    廖鹏举不容对方抢制先机,大喝一声,一退又进,重又疾扑而上,右掌如刃横削,左拳直击,两招并出,凌厉绝伦。红衣老者脚步微点,凌空上提,身子疾如车轮般打了一个旋转,让开攻来两招,食中二指疾仲,猛向廖鹏举肩头点去。

    两人攻守虽寥寥几招,却惊险万状,所出招式均是辛辣狠毒巳极,稍一不慎,非死即伤。廖鹏举突然身形一塌,侧身进击。转瞬间,廖鹏举已攻出九招三腿。红衣老者以一分之差,被廖鹏举抑尽先机,此时连受廖鹏举绝学所制,被迫得左腾右挪,连番倒退,心中大感震怒。但武功优劣,各凭智慧火候,一丝都勉强不得,虽欲取险出招扳回劣势而不可能。

    「第十章」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只见廖鹏举手法愈见精奇,出招迅辣,划带出一招强猛啸风之声,叠浪掌影,如潮向红衣老者攻去。其馀两个老者见同伴势危,蠢蠢欲动,却见程惠慑人眼神逼视他们,是以不敢妄动。突然,两条人影乍合,传出一声厉嚎,嚎声凄厉惨不忍闻

    廖鹏举与红衣老者身影一合,蓦起一声厉嚎,在此如水静寂中,这声惨呼听入耳中使人毛骨悚然。在此一刹那之远,三方表情各异。分着青、黑劲装的老者目露凶芒,面色震骇。程惠则负手凝立,面含微笑。太极双环刘文杰两道剑眉紧蹙深锁,深为此行忧虑。他瞧出廖鹏举武功怪异,兼博各大门派之武学,但合起来,神妙无比,其师程仲武之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只见两条人影一分,红衣老者「扑通」倒地,右颊上现出鲜明紫红掌印,伤痕渗出血珠,腥臭之味直冲入鼻,中人欲呕,动弹了两下,便自气绝丧命。以刘文杰见识之广,竟认不出此是何利掌力所伤,不禁更是心中一惊。

    程惠朗笑道:「上官相也太大意了,竟派出这等酒囊饭袋,丢人现眼。」身着青黑两色劲装老者不禁勃然大怒,霍地以双拨剑出鞘,寒芒闪闪。程惠又是长声朗笑道:「你们也会用剑麽?」

    两老者目泛杀机,却闷声不响,双双剑芒挥动,势如流星,向程惠攻去。一指程惠胸前「七坎」死穴,一刺左胁「天府」穴道,双剑配合位置奇绝,使程惠攻守两难。双剑堪近程惠身前一寸之际,只听程惠哈哈一笑,倏然一式「猛龙升空」拨起。

    由於两老者恨极程惠,出招太猛,恨不得一剑就把程惠戳个透明窟窿,不料招式一老,无法及时回撤,身形不禁冲出半步。程惠身形已自电泻落在他们身后,手中却多出一柄尘封甚厚,形式古朴的长剑。一双老者惧程惠猝然暗袭,迅疾转身,不禁一怔。

    但见程惠身形屹立不动,指着腕中那柄长剑道:「你们既认用剑为能,在下愿以此剑相较。」轻轻一吹,剑口封尘簌簌飞落,两指一按哑簧,慢慢拨剑出鞘。在场诸人均以为程惠手中那口剑,必是锋芒犀利,切金断玉的宝刃。那知竟大谬不然,剑身抽出竟是黝黑无光,宛如一截铁,实在瞧不出有何异处。

    程惠道:「两位惧怕不出手麽?」

    青衣老者突一声大喝,长剑出手,振腕撒出一片剑雨,罩空漫袭而去。黑衣老者身形疾晃,落在程惠身后,人还未稳住,剑已自出手,一招「飞雷掣电」指向程惠命门重穴。两人非但剑法上乘,而且合击之术配合得严密无间,泛泛之辈,在他们手下不堪一击。

    但见程惠身侧支地一个旋转,长剑划出一恳「周天极限」。此招虽是守招,但剑罡波向四外,潜力如山涌潮奔。一双老者只觉剑势才及半途,手腕巨震,排空罡气如潮撞至,逼得疾跃出三步。程惠冷笑一声,长剑反挑,出招「金丝缠腕」,左足一滑,突然反跃而出,右手虚空拍了一掌。

    刘文杰不禁心头骇异,程惠迅快凌厉的招术,在他眼目中仅是难能可贵而已,而令人惊奇的就是一式之中,兼及两个不同的方位。一双老者同他冷哼出声,眼跄跌出数步。只见青衣老者右腕上现出一圈血痕,手中长剑慢慢垂了下来,似是不堪承受剑身重量。

    蓦地──那青衣老者腕脉上一圈血痕,突然自动分离,呛啷一声,长剑连同一支断手坠地,断处不见半点血丝,面色苦痛难禁,豆大冷汗涔涔冒出。黑衣老者则身形萎顿,盘坐於地,面色如同败灰,眼中射出两道怨毒光芒。

    程惠向刘文杰笑道:「不登大雅,贻笑高明。」

    刘文杰正想夸赞二句,只见程惠忽神色大变,红润如玉的面色疾转为苍白如纸,迅即跌坐於地行功调息。不禁心头一震,恍然悟出其中道理。上官相能派出这三人侵入宅内,定然身手卓绝。老龙神纵横黄河水道数十年,盛名不衰,皆得力其辅佐均眉一流之选,及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显然所来三人功力比自己所想为高,程惠虽在两三招内取胜,但胜得极为吃力,已耗尽内力才智,所以真元亏损至巨。此不外有二种用意,一则戳杀强敌,俾能扬名於世,再者使刘文杰警惕不得妄念存幸,宅主人程仲武武功高不可测,并不比你刘文杰稍逊,囚强将手下无弱兵。

    突然只见黑衣老者面色森厉,振吭发出尖锐刺耳长啸,啸声立时送出宅外,播散开去。廖鹏举面目一变,大喝道:「你鬼叫什麽?」扬掌疾挥而出。

    掌力犹未及半途,黑衣老者口中突喷出一股泉涌黑血,倒地死去。天际远处疾传来数声长啸,啸声很快由远至近,显示来来人迅快如风。程惠倏地睁开两眼,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咽下,忙向廖鹏举道:「大哥,速禀家叔赶来应援,宅中人手不多,疑兵之计恐不见效。」廖鹏举闻言身形如离弦之弩般飞出室外而杳。

    程惠面向刘文杰苦笑道:「不瞒刘大侠,在下真元损耗甚巨,难在短短时刻内恢复,巳无力再袭,大侠如愿助在下一臂之力,可在下命门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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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听室外响起一个阴林笑声道:「太迟了。」

    只见人影纷纷离闪,疾射掠入八个蒙面老叟,肩后携带不同之奇形之门兵刃。太极双环刘文杰一生伪誉在外,模讷方正,闻得程惠之言,自不能见危不救,深恐落入话柄。正待伸臂按向程惠胸后,却不料八蒙面老叟侵入室中,呆是一呆,身不由已地后退一步。

    程惠猛提一口真气,身形疾立而起,冷笑道:「你等无端侵扰本宅所为何故?」八蒙面老叟一入室中,十六道冷电眼神均落在已死三尸体上,凝视久之,似骇震三同党之死状极惨。不禁同泛杀机,凶芒逼吐,慑人心悸。

    内中一人道:「为了铁翅蝙蝠。」言简意明,阴森刺耳。

    程惠道:「铁翅蝙蝠关我等何事,哼,莫须有之罪藉故生非,你等既入罗网,尚敢恃强逞凶麽?」一双蒙面老叟不禁大怒,四掌倏地同推而出。

    合击之力,何等猛厉,巨飚顿生,破空雷啸,力之强足能推山撼岳。程惠似无惧自身之生死,冷笑一声,双掌穿胸拂击迎出,轰地一声巨震,掌力猛接,劲风四旋,八盏流苏宫灯坠下七盏。室中顿时一暗,仅有的一盏急剧摇晃,熠熠欲熄。

    只听程惠闷嚎一声,身形倒驽而出,往刘文杰身后掠去。一双蒙面叟四掌倏地又起,如山劲风竟向刘文杰攻去。刘文杰冷冷喝道:「且慢。」右掌一旋,拂出一招「天外惊虹」。一双蒙面老叟如受重击,同声冷哼,疾跃而退,目中怒焰如火,功行两臂,蓄掌挫身,弓满待发。

    突听另一蒙面老叟道:「原来是刘文杰大侠,请问大侠与此宅主人有无渊源。」

    「并无渊原。」

    「那麽大侠为何助纣为虐?」

    「真像未明,怎能诬人入罪。」

    「上官会主从不无的放矢,我等奉命而来,身难由己,刘大侠不妨置身事外,日后大侠当知真象。」

    刘文杰闻言大感为难,忖道:「自己卷入是非中,无故半途而废,武林中谣言必由此而生,对自己更是难谅,不值自己所为。」

    当下权衡利害,心念一定,摇首道:「这个老朽恕难从命?」

    「如此我等要得罪了。」八蒙面老叟身形倏动,各择有利的方位,肩上撤出奇形兵刃,施展辛辣歹毒招式夹击刘文杰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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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穴甬道延伸尽头,另有一间宽敞石室,仿照议事厅摆设。上首虎皮交椅上端坐一个黑衣蒙面老叟,踞坐如松,两侧各排有六把交椅,椅上赫然有玉箫真人、龚焕翔及五个面目阴冷中年人在座,互相低声商谈。那蒙面老叟一言不发,只凝神倾听。

    忽闻玉箫真人道:「长孙琰陆曼玲等人已诱囚在石室中,正好取他们性命,毁尸灭迹,万一有变,岂非顿成泡影。」

    蒙面老叟道:「老朽怎不知道,此时要取他们性命易如折枝反掌,无奈事有顾忌,碧虹剑终须炫露江湖,无异自承害死长孙琰陆曼玲凶名。」说着微微一笑道:「侯惠徒侄对陆曼玲倾心颠倒,若能结成佳侣,夫妇同行江湖道上,仗剑纵横天下,那时谁人能加以蜚语。」

    玉箫真人道:「但愿如总瓢把子所想,固可顺理成章,然而陆曼玲未必甘心情愿。」

    蒙面老叟大笑道:「真人不必烦心,天下事欲速则下达,侯惠徒侄自有一套对付女人看家本领,欲擒故纵,假以时日,不难水到渠成。」

    玉箫真人微笑道:「总瓢把子睿智无匹,料事如神,贫道难望项背。」

    龚焕翔接道:「展天行虽然退去,但难保不卷土重来,尤其老龙神上官相及黑白两道群雄在庄外窥伺,情势堪忧。」

    蒙面老叟冷笑道:「展天行自顾不暇,老朽料他必不敢再来,上官相行事沉稳,他自己决不亲自出手,最多派遣得力能手试探,成则固幸,败则悄然隐去┅┅」说此突垂首沉吟一阵,接道:「老朽已筹出退兵之计,今晚当令这玉萼山庄名闻於世,使黑白两道群雄不敢正眼相视,如刘文杰中计,一切迎刃而解,我等可高枕无忧。」

    正说之间,廖鹏举忽疾奔而入,向蒙老叟禀明一切,神色忧惶不安。只见蒙面老叟用手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老朽之计巳成,只要刘文杰坠入术中,他一生伪善誉名之外,必不能撒手不问,何况对方又是恶名久着之老龙神上官相。」说着赞道:「侯惠办得真好,此子日后可接老朽衣钵。」

    他低首稍一沉吟,抬面又道:「玉箫道兄,烦你等出外散布风声,就说刘文杰如此这般┅┅可收一石二鸟之效。」玉箫真人立时离座牵着龚焕翔等人疾奔而去。只剩下蒙面老叟端坐在虎皮交椅上,宛如一具塑雕石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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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内奚凤啸闭目默悟那「三元秘笈」内绝学,从首至尾,逐字推解。这一来,他武学无形中突转猛晋,沉浸在三元秘谱中,如渴骥奔泉、甘醇芳香,不忍稍辍,不知时间如白驹过隙,如醉如痴。俟他睁开双眼,只见陆曼玲跌坐肃穆,面色祥和,宛如一尊大士佛像,高贵、壮严,令人不敢逼视。

    然而在陆曼玲眉心中隐泛一道杀机,直冲华盖,不禁心头─震暗道:「照相理而论,陆曼玲若存心正道,当成神佛,否则必沦入魔邪,善恶之间原系於一线之隔,端在自身明辩是非而巳。」由不住慨叹一声。

    再以目光移注在长孙琰脸上,只见长孙琰已无妆入石室时那般痛苦神色,龟息宁静,不禁暗异两人功力深厚,高人与庸手之别亦在於此。那婢女们及彪形大汉等人一个个昏睡在地,面色安祥。他已从三元秘笈中悟出解救之策,将自身体内无名之毒排出体外,当然他们亦可用此法解救,目光凝注在陆曼玲身上,徐伸两指向她胁下缓缓点去。

    指距陆曼玲五寸,突见陆曼玲星眸睁开,嫣然笑道:「无须少侠费神了」说着已盈盈立起,接道:「幸亏我已习成「九幽玄功」,这宗武学虽是魔教中功夫,却神奇莫测。」

    奚凤啸道:「那麽长孙琰雄┅┅」

    陆曼玲随即又是嫣然一笑,道:「我方才已自问濒临绝境,只觉生不如死,待少侠闭目行功后,我因实不愿死,脑中思绪万千,忖出家母所传「九幽玄功」谅可救治,习「九幽玄功」时尚年幼,大概因此武功列为旁门邪道,随习随弃,却不料今日得其之助。」

    说着睨了长孙琰一眼,接着道:「长孙师伯最厌恶旁门邪道,倒头来还是靠旁门邪道救了性命,看他醒来还有话说。」

    话尚未落音,风尘神乞长孙琰已自睁目醒来,咧嘴哈哈大笑道:「老化子自然无话可说,「九幽玄功」委实神妙莫测,我老化子从今以后不敢另眼相┅┅」突目露精芒逼视在奚凤啸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沉声道:「碧虹剑为何在他身上?」

    陆曼玲道:「那是侄女举之相赠,伯父不可多疑。」

    「什麽?」长孙琰惊诧道:「赠与他了?这又是何原因?贤侄女行事似嫌颠倒离奇。」

    「这也不算什麽怪事。」陆曼玲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只是伯父不明始末经过罢了。」

    长孙琰委实不解其中道理,目光惶惑道:「老化子真不信有其事,先传以九幽玄功解救,又将碧虹剑相赠。」

    陆曼玲笑道:「师伯错了,侄女未传他「九幽玄功」,因他教侄女以搜宫过穴,玉器归元之法遏阻毒性发作,始得悟出「九幽玄功」,才将碧虹剑相赠。」这话半是由衷之言,半是锺情於奚凤啸,故有意掩藏一部分事实。

    只见长孙琰面色森沉如铁,寒冷似水,陆曼玲不由一怔。奚凤啸道:「姑娘,在下实无意於碧虹剑,还是璧还姑娘吧。」

    陆曼玲螓首一摇,答道:「我一言既出,当无反悔之理。」

    长孙琰冷笑道:「老化子眼中不揉沙子,惺惺作态,令人厌恶。」奚凤啸只觉胸中怒火猛炽,恨不得将长孙琰劈於掌下,无奈自身实为图谋碧虹剑而来,一阵愧作负疚之念油然泛起,暗叹一声,强自把满腔怒火压抑了下去。

    长孙琰说后,也不理会奚凤啸,迳自向陆曼玲道:「老化子欲与贤侄女商讨几个问题?」

    陆曼玲道:「师伯有话指教,不妨直说,何必转弯抹角。」

    长孙琰道:「此宅主人是否可算得极厉害人物。」

    「龚焕翔不成气候,焉能算得。」

    「你还执迷不悟。」长孙琰不禁叹息道:「侯小贼身后之人才是宅主,龚焕翔本是傀儡,一丘之貉,显然可见,不然,迄至如今,玉箫真人为何尚未前来相救。」

    「说不定玉箫真人遭了毒手。」

    长孙琰不禁冷笑出声,道:「玉箫真人乃武林名宿,并非无能之辈。」

    陆曼玲眸中泛出骇然神光,道:「看来此宅主人,真如师伯之言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了。」

    长孙琰接道:「既然厉害,其手段必然凶残狠暴,洒入酒中的药粉,避毒珠尚不可解,其厉害的程度由此可想而知,如非贤侄女提起「九幽玄功」,老化子现巳魂游墟墓了。」说着忽转目望着奚凤啸道:「此人如何能安然无恙?贤侄女能否平息老化子胸中疑虑。」

    陆曼玲道:「师伯是说闵少侠系侯小贼同党故弄圈套,使侄女不疑。」

    长孙琰冷冷答道:「正是。」

    陆曼玲忖道:「师伯猜疑之言,委实无词可驳,莫非他真是┅┅」曾叁杀人,虽其母之贤,深知其子端正,也为之所动,故陆曼玲疑念一生,不禁向奚凤啸道:「大丈夫光明磊,何事不可言┅┅」

    奚凤啸怒道:「在下再三言明,并无意於碧虹剑,偏见执拗,含沙射影,不料竟出自武林高人口中,可笑亦复可卑。」长孙琰闻言鼻中冷哼一声,目中顿萌杀机。

    陆曼玲娇笑道:「少侠不可动气,我这师伯就是性情未免过於偏激,其实面冷心热,俗彦有云:「退一步想则万事皆平」,少侠谅亦是精擅「九幽玄功」?」

    奚凤啸淡淡一笑道:「武学一道,浩瀚如海,即以毕生之年沉浸其中,所得者亦不过九牛一毛,姑娘如不说出以「九幽玄功」解救,在下此刻心中疑窦较长孙老英雄过之无不及,当然,在下亦是用独门绝学化解。」

    长孙琰冷笑道:「胡说,这话有谁相信?」

    陆曼玲道:「我相信。」

    长孙琰愕然瞪目,摇首道:「姑娘,如此谬托知己,将后悔莫及。」

    陆曼玲纤手一掠云鬓,轻声娇笑道:「好啦,尚未脱险,即已争论离心,虽愚者而不为。」说着莲步姗姗向昏睡在地女婢等人走去,施展魔教绝乘秘学「九幽神功」一一施救。

    风尘神乞长孙琰满脸不忿之容,怒视着奚凤啸,似欲全力一击出手,却又心有所顾忌。奚凤啸似若无睹,凝神贯注着陆曼玲施展魔教玄功罕见之手法。石室内寂静如水,空气沉闷如重石压胸,只觉郁逼难舒,呼吸不能。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婢女及大汉一一醒了过来,挺跃立起,神色仍萎靡困顿。

    陆曼玲娇笑道:「侯小贼一番心血是白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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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石室暗门轧轧开启,却不见有人进入。长孙琰不禁大震,右掌平胸蓄势待发,身形意欲扑出。陆曼玲低声道:「且慢,慎防暗算。」

    奚凤啸已自一闪而出,室外右而一条长长的甬道,昏茫暗黑,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暗中缓缓走去。不禁一怔,暗道:「是春梅麽,她为何向那面行去。」情不自禁暗随而去。才只走出两步,突感肩上一松,那柄碧虹剑却不翼而飞,心神觉一颤,大喝道:「什麽鼠辈。」五指反甩抓出。

    指力甚劲,划带出一片啸风之声。那知指头抓空,身后静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奚凤啸不由愣住。只听暗中传来如蚁语声道:「婢子已将碧虹剑取去,赶回覆命,恕未能偕少侠同行。」

    赫然正是春梅语音,不觉暗暗叹息道:「我如何向陆姑娘交待?」

    忽听陆曼玲道:「闵少侠你受伤了麽?」

    奚凤啸疾掠入室,面现愧疚之色道:「碧虹剑被人暗劫取去。」陆曼玲闻言花容失色。

    长孙琰面目一变,大喝道:「老化子之言如何?分明与侯小贼狼狈为奸,密谋串通骗取碧虹剑。」

    奚凤啸大怒道:「老英雄话要尊重点,不可自**份。」

    陆曼玲突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摘下奚风啸胁下一支豹皮革囊,疾跃开去,道:「想不到少侠竟是个外貌诚厚,内藏险诈之徒。」

    奚凤啸神色微变道:「在下目前含冤莫白,难怪姑娘痛恨,如赐在下机会,当在短短时日内必将珠剑璧还,但姑娘摘取在下革囊却为了何故?」

    陆曼玲道:「我要探出你的来历。」说时在囊中倾出三支铁翅蝙蝠,当啷坠地。

    长孙琰目睹铁翅蝙蝠不由面色大变,陆曼玲面色如罩浓霜,两道利刃神光注视在奚风啸身上,奚凤啸不禁大愕。他竟忘怀了囊中还有铁翅蝙蝠,黯然道:「说出来姑娘也是不相信,这铁翅蝙蝠是在下途经荒山,在三具尸体内起出。」长孙琰突伸两臂,两掌交错猛劈出去。

    奚凤啸只觉一股如山掌力撞来,忙身形一斜,横掌一式「投鞭断柳」划出。只听长孙琰冷笑道:「难怪老化子看你不顺眼,原来是个巧言利舌骗徒。」双掌疾撤,身躯旋转如风,避开「投鞭断柳」这一式奇招,立时晃摇双掌,欺身进招。

    只见掌影漫空,巨飚如潮。老化子恨透了奚凤啸,出招辛辣,掌力足能裂石开碑,真要是叫他打实了,奚凤啸不死亦必重伤。奚凤啸夙性耿直,不擅作伪。但为事所逼,迫不得已,故对陆曼玲未免内疚,见老化子出招狠辣,只仗转动身法闪避,间或方出一招逼退长孙琰。

    陆曼玲是个心计至工,雄才大略的红粉英雄,她对事有其独特的观点,她不以为长孙琰看法完全正确。固然奚凤啸有其可疑之处,一个人有其光明磊落的一面,当然亦有其隐秘不可告人之苦衷,不论是谁,均脱不了此一范畴。

    奚凤啸既是侯小贼同党,不可能罹受药粉之毒,如此,奚凤啸大可乘着陆曼玲长孙琰药力发作之际施展毒手,碧虹剑岂非垂手可得。陆曼玲深悔其责备奚凤啸外貌良善,内藏险诈之言过重。但少女矜持性情羞於认错,暗道:「目前情势须急於脱险出困,如今室门大开,须立即出外一探,且不管他两人拚斗如何。」心念一定,欲待向室外飞身跃出。

    突听室外传来一阵朗朗大笑道:「在下极为钦佩你等闲情逸致,还未出困就已拚个你死我活。」只见人影疾闪,显出玉面朱唇,目光阴森的候姓少年,身后尚排有一列锦衣武士。

    侯姓少年又发出朗笑声道:「在下惊异陆姑娘之能,将在下秘制药粉之毒逼在空穴内,不过只能保住三年性命,逾期则毒性侵入脏腑不治。」这时长孙琰与奚凤啸两人身形已分。

    长孙琰冷笑道:「老化子一向不信邪,即是活不出三年,但必手刃你这小贼。」

    侯姓少年哈哈大笑,忽目注奚凤啸道:「大明湖之游赏心悦目否?」

    奚凤啸沉声道:「你只有这句话要说麽?」

    侯姓少年眼角瞥见地上三支铁翅蝙蝠不禁面色大变,厉声道:「这铁翅蝙蝠从何而来?」

    奚凤啸心中一动,道:「莫非你就是这铁蝙蝠物主?」

    突见侯姓少年身后一个锦衣武士咧嘴叫出一声惨嗥,面如败灰,身形摇摇欲倒。甬道远处传来阴寒如冰的笑声道:「侯惠,你转告令叔,碧虹剑已为老夫取得,别再枉费心机了。」语声送入侯惠耳中,只觉脊心泛起一股奇寒,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

    那锦衣武士身形急剧摇了数下,双足一软,栽仆在地气绝废命,其馀锦衣武土纷纷大喝循声扑去。陆曼玲口中忽发出一声惊噫,星眸中泛出诧异之色,手指着死者背心上,道:「师伯,你瞧这是什麽?」长孙琰奚凤啸候惠六道目光向尸体望去,只见尸体上赫然正钉着一支铁翅蝙蝠。

    侯惠面色铁青,厉声一笑,转面疾闪而杳。奚凤啸倏地伸臂拨下尸体那支铁翅蝙蝠与地上三支一比,只觉款式一般无二,铸造精巧,栩栩如生,分明是同一人所用,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是我所见的第四支。」

    陆曼玲娇声道:「闵少侠,你说什麽?」

    奚凤啸听而无闻,一言不发,将四支铁翅蝙蝠收在一齐,装入豹皮革囊系於胁下,淡淡一笑道:「在下有生之年,必将碧虹剑追回璧还陆姑娘┅┅」

    陆曼玲清流双目中露出歉疚之色,道:「少侠┅┅」

    奚凤啸道:「在下是个外貌诚厚,内怀险诈之徒,薰犹不可同器,不必再说了。」说时身形已迈步而出。

    只听陆曼玲颤声道:「你┅┅你┅┅」

    奚凤啸心中不禁油然泛起一种莫名感慨,他不怨恨陆曼玲长孙琰,只觉江湖云诡波谲,非用间施诡不能达到目的,错在自己,岂能怨尤他们。但感造化弄人,不由自主。忖念之间,身形向漫长昏暗甬道尽端走去。陆曼玲长孙琰等人尾随在奚凤啸身后两丈开外。

    尽端向右转角处显出一间凿石开成的大厅,厅内上端摆布成一张虎皮交椅,两列两行议事大椅向左右伸展,但寂无一人。壁顶嵌着一颗拳大明珠,散出柔和的光辉。这大厅有进口无出路,奚凤啸不禁暗道:「春梅分明向此处而来,无疑的是一定有出路,春梅又为何不暗中通知我逃走之径。」

    他似发现什麽,不禁一怔,目光笔直凝视在虎皮交椅左脚下。陆曼玲翩若惊鸿般,首先掠入厅内,不禁出声道:「闵少侠,你是怎麽了。」只见奚凤啸一跃而起,落在虎皮交椅前,伸手拾起一物,不由趋前端视。

    奚凤啸掌中托着一支铁翅蝙蝠,嘴尖已然断缺,似是被内家罡气或坚硬之物撞毁。陆曼玲目露幽怨道:「闵少侠,你看出什麽蹊跷麽?」

    奚凤啸不答,只垂目沉思,暗中忖道:「这铁翅蝙蝠主者为何而至石室中,难道亦为碧虹剑而来麽?否则,亦与此宅主人大有关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由深深为春梅担忧。

    陆曼玲道:「闵少侠,你为何不说活?难道恨死了我麽?」说罢展齿一笑,笑容中流露出无限的感伤。

    忽听身后长孙琰低声嘀咕道:「此人巳四旬开外,奇丑无比,怎可称他少侠,就非要求他不可麽。哼,老化子偏不信。」

    陆曼玲回面怒道:「师伯,你不知道最好别说,祸苗是师伯惹出,难道还不够麽?」

    长孙琰见陆曼玲变脸,不禁面红耳热,只有闷声不响,暗中却嘀咕道:「老化子不知道,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何不早说,也免得我老化於闯出此祸。」

    奚凤啸将断铁翅蝙蝠收藏囊中,凝目注视陆曼玲一眼,淡淡─笑道:「在下怎能怨恨姑娘,处於在下处境,换了别人照样疑心在下居心叵测,但事情终有水落石出之时,在下实有难言之苦衷,日后姑娘恨我谅我在所不计。」

    陆曼玲听得奚凤啸之言话中有话,不禁一怔盈盈笑了笑道:「无论如何,不管少侠是否图谋碧虹而来,我都不会怨恨少侠,反正我已将碧虹剑赠与少侠了。」

    奚凤啸正色道:「昨日之非,顿成今日之是,又安知不是他日之非,也罢,在下不如实话实说,在下确为力图谋碧虹剑而来。」

    此言确是出自奚凤啸肺腑,非但陆曼玲不信,即是长孙琰也认为奚凤啸故作愤气之言。陆曼玲幽幽一叹道:「你我虽萍水相逢,但共患难一场,自比别人情义远较深厚,难道少侠为了方才误会,一时失言,竟情断义绝了不成?」说时一股哀怨感伤不禁泛上心头,热泪盈眶,濡然欲滴。

    长孙琰见状不由大诧,暗道:「我这侄女,秉性坚强刚毅,从未见她落泪,怎麽今日竟为一个不相干之人声泪俱下,这道理老化子实在想不通。」他不知陆曼玲一缕情丝深深系着奚凤啸,男女相悦,端在缘字,迎之不来,推之不去,丝毫勉强不得。

    奚凤啸慨叹一声道:「并非在下对姑娘误会,只是在下处境有难言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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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四壁暗门一开又合,涌出十六个锦衣武士,右腕扬刃,左手握着一具苗疆野人特制的诸葛连弩,扑攻而来。这诸葛连弩制作精巧,弓上排着九支淬毒利箭,仅一掀弓上暗钮,毒箭立即连珠射出,锋利无匹,见血封喉,端的厉害至极。

    长孙琰大喝一声,抢先攻去。陆曼玲抢过婢女手中一把长剑,扬腕洒出一片寒星,长身罩袭而下。彪形大汉及女婢纷纷出手猛攻,迎向锦衣武士而去。十六名锦衣武士显然是经挑选出的好手,个个武功高强,刀光电奔,出招辣毒,配合谨严,却按弩不发。

    奚凤啸却不动手,目光扫视四壁,似欲找出开启暗门机钮。仔细搜觅了两眼,却找不出机钮所在,忖道:「不如生擒一名匪徒,酷刑之下,何求不得。」心念一定,只见陆曼玲等人均是万守於攻,防避诸葛毒弩射出,暗道:「这样缠斗下去,万一匪徒增援,岂非自断生机,活活困死在这^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地穴之中。」

    蓦地一声惨叫腾起,长孙琰五指诡疾抓住一个锦衣武士,左掌迅快往胸前印下,顿时七孔流血,心脉震断而死。此举触怒了锦衣武士萌动杀机,只听一声大喝道:「速束手就缚,可免一死,倘逞强顽抗,毒弩一发,汝等无法活命。」

    话未落,陆曼玲和剑流芒电闪,已划开了一个锦衣武士左手腕脉,诸葛毒弩坠地,血涌如注,大叫倒地。其馀四名武士大惊倏地倒跃而出,贴壁屹立,左臂齐伸,按弩待发。此际虽暴燥刚烈的长孙琰也不敢犯险进扑,怕毒弩一发,无法兼顾,伤着了谁也感辣手。

    陆曼玲也觉碧虹剑失去,不能以避毒珠解开剧毒,对方又站立不同方位,出手一击,无法将他们悉数毙命,不禁犹豫为难。转瞬之间,情势突变,只见锦衣武士纷纷闷哼出口,面色惨变,左臂倏地垂下,毒弓堕地出声。

    陆曼玲等人不禁一呆,突见奚凤啸跃到一个武士之前,五指掀脱下颚,飞点「期门」穴一指,沉声道:「如想活命,速领我等出去,不然在下点了尊驾的五阴鬼穴。」那锦衣武士面色大变,汗如雨下,望了奚凤啸一眼,示意紧随他去。

    奚凤啸颔首道:「尊驾先行吧。」那锦衣武士步履蹒跚迳向室外走去。

    奚凤啸紧随他身后,亦步亦趋。陆曼玲长孙琰相视了一眼,露出惊奇神光,率众随着奚凤啸而出。长孙琰低声道:「他用的什麽武功,能在弹指之间将十四人同时制住,老化子见多识广,还未听说过有此神奇武学。」

    陆曼玲默然不作答,只觉一阵落寞伤感情绪无由泛起,涌塞心头。一刹那间,但觉百愁千感,纷歧丛生,幽怨眸光凝注在奚凤啸俊逸潇洒的背影,泪光莹然欲滴。她知道出险后奚凤啸毅然离去,不由暗叹道:「只缘流水落花两无情,情丝难纱千万重。」两滴泪珠偷偷顺着香腮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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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紧傍着峭壁层峦黝黑茂密的森林,如银月华透着叶隙穿入,月影如钱,铺地成锦。林内十数条人影鹤行鹭伏,迅速移动。片刻时分已赶过丛林,到得一块岩嘴上。正是陆曼玲等人,只觉那锦衣武士一嗅落崖嘴,疾然停步,转向望着奚凤啸。

    从他眼中可惴知其意,是现在已出险地,此去安然无险。奚凤啸疾伸两指点向锦衣武士,所点的穴道却在周天要穴之外。风尘神乞长孙琰暗暗诧异,忖道:「这是点的什麽穴道,老化子浸淫了武功数十年,对於点穴一道独擅,却难知其玄奥。」心中着实孤疑不解。

    但见锦衣武士应指倒地,宛如气绝。奚凤啸目注陆曼玲道:「有烦姑娘命随从与此人换上一套俗装,送至十数里外僻处弃置,两个时辰后即渐醒转,此人被在下废除一身武功并神智丧失,不复记忆前事,永绝后患。」

    陆曼玲双瞳中隐泛一丝哀怨,嫣然一笑道:「你是要走了麽?」

    奚凤啸避开陆曼玲的目光,答道:「在下留此无益,愿姑娘保重,日后有缘,当再相见在下就此告别。」说着长施一揖,转身洒开大步走出丈外,又停身回面道:「碧虹剑誓必追回,在下已留有燕京地址,三月之后姑娘命人稍一口信转知在下,在下定将碧虹剑璧还姑娘。」

    话落疾然转身,忽听陆曼玲出声呼唤:「少侠留步。」

    奚凤啸不禁一怔,回身问道:「姑娘还有何事吩咐?」

    陆曼玲幽幽一声低叹,凄然笑道:「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少侠可否赐允?」

    奚凤啸暗中一皱眉头,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陆曼玲道:「少侠请揭下面具,我属下尚未见过少侠庐山真面目,日后江湖道上如遇,恐增误会。」

    长孙琰闻言暗道:「什麽?他竟非本来面目,我老化子又再次失眼了。」只见奚凤啸迟疑了一下,抬腕伸手在耳侧揭下一层面具,显出星目胆鼻,俊美如玉的面庞,眼神中特具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气质,如磁引针,不能自己。

    长孙琰暗赞道:「英姿焕发,丰神潇洒,老化子走遍江湖,尚未见过如此佳绝的人品┅┅」忽地老化子恍然悟出陆曼玲为何要瞧上奚凤啸庐山真面目真正用意,原来小妮子一缕情丝已深深系在这少年身上,不由自主,见奚凤啸去意甚坚,奈少女矜持,无计相留,话又难以出口,故而托言,用心至为良苦。

    须臾,奚凤啸抱拳笑道:「姑娘珍重,在下人去心在,友情常忆。」

    陆曼玲暗中跺了跺脚,迸出娇笑道:「你去吧,但愿后会有期。」奚凤啸抱拳一拱,转身迈开大步走去。

    陆曼玲一语不发,目送奚凤啸身影消失后犹自久久不久,只觉一股悲楚由心底生起,不禁眼中濡湿,两行珠泪断线般流了下来。老化子长孙琰在姑娘身后发觉陆曼玲两肩微微耸动,已知就理,不由暗中叹息一声,忖道:「怨我老化子固执偏妄,生生拆散一对佳偶,老化子有生之日,决助他们重圆破镜。」遂道:「贤侄女,我们走吧。」

    陆曼玲鼻中轻哼一声,举掌一挥,身形如箭离弦疾射了出去。长孙琰又暗暗长叹一声,率众疾随陆曼玲身穿林掠了出去。月影西斜,陆曼玲疾如电飞奔出十数里,到得一片旷野中,只觉心头闷郁难舒,如压巨石一般。不禁停下步来,仰面深深呼了一口气。

    长孙琰飞掠而至,见状呆得一呆,道:「贤侄女,这都怨我老化子,老化子为赎前惩,有生之年,当助你了此心愿。」陆曼玲垂首不语。

    长孙琰暗道:「男女相悦,非外人所能了解,哼,你不说话,老化子偏要你说话。」故作迟疑长叹一声,道:「不过,此人实居心叵测┅┅」

    陆曼玲忽的抬面,星眸中吐出两道怒芒,道:「伯父,你不要故入人罪,再要如此,侄女与伯父分道扬镳,各行其是。」

    长孙琰忙道:「贤侄女不可动气,老化子绝非无的放矢,更不能一误再误,问题就出在碧虹剑上,因老化子听出他似知碧虹剑是何人取去,如非预谋┅┅」

    陆曼玲道:「这个,侄女早就知道了。」

    长孙琰说道:「怎麽,你知道了,如何不当面揭破。」

    陆曼玲冷哼一声道:「亏伯父还是风尘异人,武林名宿,这道理都想不通,侄女既赠剑与他,话已出口,绝无收回之理,更不能禁止他将剑借与别人┅┅」

    长孙琰道:「对极,贤侄女言之有理,不过┅┅」

    陆曼玲冷笑道:「不过什麽?侄女料他借剑与人,其中道理简单得很,系受人之托,不然也是受恩图报,目的端在於避毒珠救人一命,事后侄女坚信他能璧回原赵,如当场揭了於我有什麽好处?」

    长孙琰暗道:「对,如果当场揭破,两人之间裂痕将更加深,至於不可收拾,老化子岂非罪大恶极。」不禁语塞,当下钦佩陆曼玲机智实非常人可及。

    只听陆曼玲幽幽叹一声道:「侄女此举,无非预留日后相见之地。」

    长孙琰只觉愧疚於心,道:「好,咱们赶往燕京去找他,老化子实在不明白贤侄女涉足中原为了何故?」

    陆曼玲冷冷答道:「日后就知。」说时突然面色一变,忙低喝道:「速藏身草中。」身形一转,隐入草内。老化子等人身藏入草中,只见来路现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赶来,现出一黑衣蒙面的老叟。

    这蒙面老叟到得距陆曼玲身藏身之处三丈开外猛然停住,目中如炬神光向四外扫视卫瞥,伸掌入怀取出一物,就着昏茫月色之下凝神审视掌中之物。陆曼玲目光锐利,暗中已察出蒙面老叟掌中正是一支震骇武林,名闻天下的铁翅蝙蝠,不由心神一震。

    只见蒙面老叟将铁翅蝙蝠在掌中反覆审视,面色虽不可见,但眼中却露出极为惊骇之色。蓦闻蒙面老叟鼻中怒哼一声,身形倏地冲霄拨起,斜掠穿空,去势如电,眨眼即杳,这老叟身法之奇,去势这快,武林罕睹。陆曼玲看得心头骇异,忖道:「此人看来也是追查铁蝙蝠而来,但不知是何来历?」

    只闻一阵急风振荡衣袂,瑟瑟之声传来,远处现出数十条身影,疾奔如风而至,为首者正是黄河巨寇老龙神上官相。老龙神上官相张眼望了这片旷野一瞥,突然回面沉声道:「推过来。」一个锦衣武士被两人押了上前,武士口角张开,眼中充满激怒之色。

    上官相问道:「查了他的口中没有?」

    「属下已查过了,并无烈性毒药贮於齿隙。」

    上官相右手疾伸,朝锦衣武士颚骨一送,「咯」的声响,颚骨重合,并沉声道:「你说总瓢把子往此处奔来,为何一路急追始终未曾发现?」

    锦衣武士目中怒意增浓,答道:「总瓢把子轻功身法武林独步,岂是常人能望项背。」

    上官相闻言不禁杀机毕露,大喝道:「你敢轻视老夫,出言奚落。」右掌翻腕一招,欲待出手击出。

    忽地,一个面颊瘦削五旬老者跃前,忙道:「令主掌下留情,此人一死,线索即断,又须重头作起,不可遂了此人求死心愿,令主至少挑破了老贼总坛,从此声名远震,威慑江湖。」上官相鼻中冷哼一声,一支右臂缓缓垂了下去。

    锦衣武士忽现笑容,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道总瓢把子是惧怕你逃去麽?哼,梦想天开。」

    上官相一腔怒火方才压下,闻言又倏地猛升,厉声喝道:「那麽他为何逃走?」

    锦衣武士毫不畏死,抗声答道:「上官令主,咱们令主为追踪一人而去,并非惧怕於你。」

    「追赶何人?」

    「此人也是上官令主急欲捕获之人,就是铁翅蝙蝠主者。」老龙神上官相不禁大愕,久久不发一语,却腹内疑信叁半。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朗朗大笑道:「上官老师,此人所说确是真情,但他不过是个蚁末这辈,所知亦无多。」上官相听出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的语声,话音未落,刘文杰已划空飞落在身前。

    只见刘文杰面带微笑道:「老朽在展天行等人撤去之后,就潜入宅内窥探,但宅中静荡荡地井无一人,老朽守候了将近半个时辰,忽发现两条黑影拨上一层屋面,等老朽赶去时已迅疾杳失┅┅」

    上官相问道:「后来呢?」

    刘文杰道:「老朽暗中搜完,遍无影踪,忽地有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奔近,老朽急掠身树顶,后者身法奇快迅捷无伦伸臂抓向前者,堪堪抓中前者时,前者身形一塌,反臂甩腕打出三支暗器,猛地暴腾穿空逸去。」

    上官相望了刘文杰一眼,道:「刘大侠语焉不详,兄弟难以悟解,前者是谁?后者又是谁?」

    刘文杰目中射出湛然精芒,扬声哈哈大笑道:「上官老师,你是聪明绝顶之人,今日难得也装糊涂,三支暗器就是铁翅蝙蝠。后者也就是此人所说的总瓢把子,黑衣蒙面老叟┅┅」

    「蒙面老叟。」上官相不禁惊诧出声。

    「是的。」刘文杰说道:「他之所以蒙面,非但此人莫测高深,就是他的属下亦难知他的来历形貌,所以老朽说此人所知不多。」说着手指了一指锦衣武士。

    上官相不由相信了大半,道:「那前者无疑是举世瞩目之持用铁翅蝙蝠之人了?」

    「其中还有点疑问。」刘文杰正色道:「这人武功身法虽好,但在你我眼中却不值一提,不似真正持用这种威力极强的独门暗器。」

    上官相错愕道:「刘大侠料事如神,看来是错不了,无疑这人来历就凭他暗器手法及遁空逸去的轻功,在刘大侠眼中必然察知。」

    刘文杰面现愧容道:「老朽专心一注蒙面老叟拂斗和抓住铁翅蝙蝠的武功,未顾及此人逃去的身法,但有一点不妨相告上官老师,此人也是乌巾蒙面。」上官相不禁又是一愕。

    只见刘文杰朗声大笑道:「蒙面老叟虽然离去,但老朽坚信江湖道上必可重逢,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话罢抱拳一拱,身形凌空而出。

    上官相不禁目中泛出狠毒之色道:「刘文杰老奸巨滑,故意隐藏事实真像不吐,令老夫暗中摸索,你等只道刘文杰之来是善意麽?弦外之音,奚落嘲讥备至,他讥笑老夫不敢前往宅中一探。」

    那面颊瘦削老者道:「这无损於令主威名,不足重视,令主何必生气。」突然,那锦衣武士大叫一声,仰面倒下,立时眼耳口鼻内黑血冒出。

    上官相见状大惊,俯身抓起锦衣武士腕脉一扶,只觉此人体内真气若断若续仍在微弱运行,但已无救。不禁出声慨叹道:「这蒙面老叟笼络手下的手段,实无人可及,使手下乐於效死无惧,老夫悔不点破他的气穴,使贮空穴内烈性剧毒不能由真气运驱脏腑,经此一来,老夫又须重头作起了。」说着大喝声:「走。」瞬眼,上官相等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第十一章」一往情深两相牵挂

    星月将沉,旷野中风劲露浓,大地为一片昏茫所笼罩。老化子长孙琰正要从长草中立起,忽闻陆曼玲低声道:「伯父,又有人来啦。」

    长孙琰不禁一怔,忖道:「老化子自问耳目聪灵,飞花坠叶都无所遁形,怎麽今日竟耳昏目茫,我就不信这位侄女学成天视地听之术,居然比我老化子还强。」他心中虽然有点不服气,但仍然藏身不动,目光凝向来路。

    须臾,果见一双娇小的身影走来,似为两个背剑少女,只听一个脆音微带喘息道:「姐姐,小妹累死啦,不如在此歇息片刻如何?」

    另一少女答道:「我何尝不累,但防伍梦龙追及,那时要脱身可就来不及了,妹妹,前面必有镇集,你我强自支撑着,到了镇集后择一客栈住下。」

    「我实在走不动啦。」

    「唉,也好,你我运功调息,只待体力稍复立即动身如何。」

    曙光微现,天色青白,露浓霏雾,沾翠欲滴。隐隐望去可见一双翠衣少女背迎盘坐,瞑目行功,两少女面目姣好,却苍白憔悴,显然重伤罹体又一路奔跑,疲累不支,胸脯急剧起伏,明眼人一见即知她们在强行逼运真气抑压欲发伤势。

    长孙琰暗道:「一双女娃儿还值得避之若虎,传扬出去,岂非令人笑掉大牙。」心念乍起,蓦闻两声尖锐长啸遥遥随风划空飘送入耳,啸音刺耳阴森,令人心悸。

    旷野尽端忽现出五个豆大人影,由远而近,疾行如风,转眼五人形象可见,只见是五个面目阴沉,彪虎鸷悍的劲装大汉,年岁都在四旬上下。─个身着淡灰芧黄,浓髯环腮的大汉,瞥见二女行功疗伤,不禁张嘴嘿嘿怪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欧阳姑娘,几次均被你逃脱,今日┅┅」

    一双少女正是欧阳翠英欧阳翠华姐妹,只见欧阳翠英睁开双眸冷笑道:「应天铎,别白日做梦,我姐妹是好惹的麽?」说时身形一跃而起,伸手向肩头疾挽,一道夺目寒光疾卷,平胸凝注待发。

    应天铎不禁退了一步,哈哈大笑道:「大姑娘,何必逞强,自找苦吃,应某只奉命请二位姑娘屈驾与展帮主一晤。」

    欧阳翠英粉脸铁青,叱道:「你知我姐妹的来历麽?」

    应天铎咳了一声道:「当然应某知道。」

    欧阳翠英厉叱道:「既然知道,当知我姐妹一向手辣心黑。」

    应天铎喉中嘿嘿进出两声乾笑,道:「大姑娘,须知来者不惧,惧者不来。」说时已撤出肩头一柄锋芒犀利的狼牙刀。

    突然,应天铎身后窜出一人,扬刃寒光电奔疾刺向仍在瞑目行功的欧阳翠华。扑势迅疾,出招辛辣,令人失措难防。寒星一点仅距欧阳翠华肩头半寸,欧阳翠华倏地身形一歪,抬腕右掌疾扬。一声怪叫传出,扑袭大汉身形被震弹飞起,叭哒坠地,胸前划破尺许长的口子,鲜血喷溢而出。

    只见欧阳翠华手执着一柄锋利小刀,长身立起之际,忽娇躯晃了两晃,面色更形苍白,叫了声:「姐姐。」口中喷出一股箭似黑血,仰面倒了下去,欧阳翠英大惊,芳心如裂。

    应天铎面目一变,喝道:「大姑娘,应某早就奉劝不要逞强,令妹虽自食恶报,但如此手辣心黑,应某难以按忍。」

    欧阳翠英叱道:「你要怎的?」

    应天铎一旁忽响起阴森刺耳的语声道:「姑娘貌美如花,所以应老师不忍下毒手,故而几次被姑娘得隙逃脱,今日姑娘插翅难飞,姑娘是聪明人,无须明言即知应老师心意。」

    应天铎手中狼牙刀一摆,同党三人立即趋出,分占四方向欧阳翠英逼去。四匪一步一步逼前,欧阳翠英利剑刃口则一分一分与咽喉接近。她自分必死,仍希冀着万一的希望,这希望却属渺茫巳极。

    长孙忍不住要跃出伸手相助,却见陆曼玲暗中摇手示意暂别妄动,暗道:「这位侄女真能忍得住,未免心硬如铁,见死不救。」但发现陆曼玲眸中杀机逼泛,怒火如炽,不禁难解陆曼玲真正用意。

    蓦闻一声厉喝道:「站住。」

    一条人影从空电泻落下,现出一手执长剑玉面少年。应天铎等四人闻声大骇,身形倒跃开去。欧阳翠英目睹少年现身,只觉头昏目眩,不支倒了下去。那少年满倏泛出一片杀气,冷笑道:「两个负伤沉重的少女也不放过,狼心狠毒如此,饶你们不得。」

    应天铎明是一个年仅弱冠的少年,几分怯意一扫而空,嘿嘿狂笑道:「小辈,你自以为是何人?应某手下不死无名之辈,速将姓名报出,跪下求饶,应某法外施仁,免你一死。」

    少年闻言不怒反笑,道:「在下诚属无名之辈,报上名也属无用,不过在下死后,烦通知豫南柏树庄┅┅」一匪不禁失色惊道:「你是玉面丧门伍梦龙?」

    伍梦龙朗声笑道:「正是在下。」话落剑出如风,青虹暴涨,一式「风卷残云」起处,寒光闪奔,只听一声闷哼,一个匪徒右耳为剑芒削落,血流满面,身形疾翻了出去。

    应天铎大为震怒,暴喝一声,狼牙刀一式「横断在半」攻出,招至半途,疾换「千丝钓鳌」,只见漫空刀影撒罩而下,接着一腿踢出。无疑应天铎在玉虎帮中是上乘高手,一招两式,凌厉奇奥莫测,腿弯处突透出一蓬牛毛飞针,电漩如雨射出。其馀三匪亦抡刃追攻,沉猛如山。

    伍梦剑走游龙,僻奇怪异,剑招震出九朵寒星,寒飚如潮逼开四匪攻招,一剑「顺水推舟」斜挥而下。一匪措手不及,左肩顿为切中,一条左臂齐肩落了下来,血涌如注,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伍梦龙正欲再起一剑攻向应天铎而去,却不料应天铎腿弯发出飞针处体,只觉两股一阵麻木,不禁大骇,忙运气封住穴道,面色泛出森森杀机,右手倏地连攻三招,左腕打出独门暗器「丧门钉」。

    寒光急飚中隐藏着十数点枣核形丧门钉,交叉飞射而出。应天铎深知伍梦龙年纪轻轻,便已扬名江湖,如非身负绝技,焉易幸致盛名,所以一出手狠毒无比,但不料伍梦龙身中飞针还能凌厉抢攻,不禁大喝道:「伍梦龙,你是找死麽?」狼牙刀一招「春潮狂澜」卷出。

    「找死的是你们,并非在下。」话才入耳,应天铎突发觉丧门钉由伍梦龙剑飚中暴射而出,闪避已是不及,快回招一封,身形穿空腾起。

    其馀三匪亦是急腾遁空,却均不免丧门钉伤体之罹,嵌入足胫骨肉,纷纷怪哔一声,身形沉得一沉,又自斜掠遁去。朝阳方升,映在伍梦龙面上惨白无神,满脸汗水,仰天长叹一声,长剑支地,向欧阳翠英身前走去。相距仅丈许,欧阳翠英却悠悠立起,满头长发散垂披肩,晨风拂起飘了开来,面色惨白如纸,不类活人。

    伍梦龙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后退一步,抱拳含笑道:「姑娘无恙麽?在下来迟了一步,连累令妹┅┅」

    欧阳翠英寒声道:「倘不是少庄主一路追赶愚姐妹,玉虎帮匪徒怎能发现愚姐妹的行踪呢?」非但不谢相救之情,反变颜斥责,宁非怪事。

    伍梦龙呆了一呆,摇头叹息道:「在下追赶二位姑娘,也是为了二位姑娘伤重在身,难妨匪邪猝击,二位姑娘又是武林瞩目人物,为此在下放心不下是以赶来,在下本出诸善意,姑娘竟相责在下,岂非令人寒心。」

    欧阳翠英冷笑道:「少庄主用心至险,愚姐妹焉有不知之理,像少庄主如此口蜜腹剑,反白辩冤,叫人齿冷。」

    伍梦龙心头不禁火发,却面现黯然之色,长叹一声道:「在下对二位姑娘爱慕不渝,愿长伴妆台,永作裙下之臣,怎奈不获二位姑娘青睐,反道在下用心叵测┅┅」

    欧阳翠英苍白脸色上泛出一丝红晕,不待伍梦龙说完,叱道:「你胡说什麽?你究竟是爱我妹妹还是爱我。」

    伍梦龙不禁一怔,答道:「如今令妹已归泉下,当然是爱姑娘了。」

    欧阳翠英冷笑道:「你道我妹妹已死麽?她不过是用力太过晕厥过去。」

    伍梦龙闻言更是一呆,佯作微笑道:「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千古美谈,在下何幸能得二位姑娘垂青。」

    欧阳翠英目蕴怒光,叱道:「得陇望蜀,已是人所不齿,妄想一箭双箸更属无耻之尤,想不到威望中原柏树庄少庄主竟是个卑鄙之徒。」

    伍梦龙再也按忍不住,怒道:「姑娘最好不要出口伤人,在下哪点比不上奚凤啸。」

    藏在长草中的陆曼玲闻言一怔,暗道:「难怪,奚凤啸心中已有心上人,所以对我不屑一顾。」

    只见欧阳翠英厉叱道:「奚少侠胸襟袒荡,是个铁铮铮的汉子,不似少庄主口是心非,外貌恭顺,内藏险恶。」

    伍梦龙微微一笑道:「奚凤啸弃两位姑娘重伤於不顾而去,在下千里随侍,谁是谁非,自有公论。」

    欧阳翠英冷笑道:「我不怨奚少侠,那是我娘逼他走的,你知道什麽?」

    伍梦眼中泛出一抹异样的光芒,哈哈大笑道:「反正奚凤啸不爱两位姑娘是无疑的。」说着竟持剑向欧阳翠英缓缓走来。

    此刻,欧阳翠英已无动手之力,见伍梦龙以不怀好意逼来,不禁心神一颤,喝道:「站住。」

    伍梦龙微笑道:「在下不得姑娘,死不瞑目,恕在下无礼了。」说着身形未曾停顿,继续逼前。

    突然,草丛中冒出一个蒙面少女,叱道:「狂徒,还不滚开。」纤手一扬,拍出一股劲风向伍梦龙打去。

    其实,伍梦龙下体巳中应天铎牛毛飞针,虽封住穴道,但已微感麻木不仁,怎还有与人动手拚搏之力,不禁吓得魂飞胆寒,人都未瞥清,忙向一侧翻了出去。身形才一站实,突感两支足被人抓住,未及出声呼叫,即为巨力抛起半空,遥闻一个苍老语声入耳道:「我老人家越瞧越有气,伍维岳孽种竟是如此不成才的东西。」身形如断线之鸢般坠下,摔得委实不轻,那里敢稍事停留,亡魂遁去。

    陆曼玲飞身掠在欧阳翠华身前,只见嘴角尚自溢出一丝鲜血,伸手一扶心口犹温,知尚有救,探手入怀取出一颗丹药喂服而下。欧阳翠英盈盈一福,道:「姐姐拯救愚姐妹於千钧发之际,仁心厚德,当有所报。」

    陆曼玲娇笑道:「你也别说话啦,耗损一分元气,恢复伤体就增加了一分困难。」伸手递过了一粒丹药。

    欧阳翠英谢了一声,接过服下,望了一眼躺在地下的欧阳翠华,凄然道:「请问姐姐,舍妹还有救麽?」

    陆曼玲略一沉思笑道:「我这丹药可保伤体无虞,但我不明两位姑娘是受了何种内力所伤,不能施治。」

    欧阳翠英一摇螓首凄然笑道:「小妹是受了不知名的蒙面老叟拂脉震穴旷绝手法所致。」

    「什麽?」陆曼玲惊讶道:「蒙面老叟。」纤掌一击,草丛中忽冒出几个青衣女婢,四个彪形大汉及风尘神乞长孙琰。

    只见陆曼玲道:「此处非谈话之所,两位姑娘伤体沉重,跋涉不宜,我命女婢背负,赶往前途客栈,我尚有事向姑娘请教。」不由分话说,示意两个女婢将二女背起,串众如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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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北冀南,万山丛中有一丁家凹,仅数十家民户散居於凹中,四山环绕,长满修竹翠篁,韵涛过处,簧吟悦耳。这丁家凹并非交通孔道,地势极为幽秘,凹内有一条宽仅三丈溪水,蜿汩奔流,因溪中怪石嶙峋,激湍如电,水花飞溅,数十家民户就散建於溪水两边,由三道石挢沟通,居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无异世外桃源。

    瞧着两面溪畔弯道处有一家矮檐黝黑不造小客栈,并无店名,门首贴着一付对联:「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纸色已褪旧,字体斑剥不清,门左矗立一方三丈许花岗石,上书「泰山石敢当」五字。左邻开着一家药肆兼营杂货,香烛布疋,针线花粉,一应俱全。右侧是一屠店,每三月才开屠一次,由店主鸣锣周知,平日门可罗雀。

    客栈内陆曼玲等人已赶至丁家凹,投宿其内,傍晚时分,欧阳二女经过陆曼玲喂药施治,伤势已大致无碍,熟睡甚浓。陆曼玲偕着风尘神乞长孙琰漫步走出店外,店主正与左邻药肆主人坐在石凳上对奕,一见两人走出,即肃然起立,面色恭敬。

    长孙琰微笑道:「两位请便。」偕着陆曼玲步上石挢上,陆曼玲仍是面蒙纱巾,风动罗衣,飘飘若仙。

    她望了四外一瞥,道:「形势隐秘,可谋发展。」

    长孙琰诧道:「莫非贤侄女有意角逐武林?」陆曼玲默然不答。

    长孙琰咳了一声,道:「此处是老化子昔年无意偶经,适解救居民一步危难,故居民视老化子如万家生佛,老化子如贤侄女与令尊性情一模一样,鹏融振翼,志在万里,外和内刚,嫉恶如仇,尤其令尊生死成谜,虽然外闻传言令尊仙去,但老化子并不深信,贤侄女此来中原必有原因┅┅」

    陆曼玲秀眉微蹙,道:「伯父,何必唠叨不住。」

    长孙琰不禁一怔,深深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老化子当助侄女如愿,先去四外察看形势。」双肩一振,穿空腾起,几个起落没入幽竹翠篁中。

    暮瞑渐合,晚风振拂陆曼玲罗袂,瑟瑟出声,鬓发飞扬,而陆曼玲恍若无觉,目光凝向如奔雷的溪流,心底泛出一片惆怅,脑中历历往事走马灯般重泛眼前。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耳后响起欧阳翠英语声道:「姐姐。」

    陆曼玲「哦」了一声,回面望去,只见欧阳二女并肩立在身后,微笑道:「二位好些了麽?」欧阳二女盈盈一福,拜谢救治之恩。

    陆曼玲谦辞不敢,寒暄了数句,三女就在挢栏上坐下。这时,陆曼玲重提起伍梦龙之事,询问原委。欧阳翠英用手一理为风吹乱的云鬓凄然一笑,道出鹿角堡之事。陆曼玲倾听后接道:「令堂是否认为上官相师兄梅六所知白阳图解隐秘最多,故命二位前往鹿角堡。」

    欧阳翠英颔首称是,道:「料不到上官相命人先我姐妹而至,武林群雄亦在堡外窥视,太极双环刘文杰,丰都鬼王滕文星等人为其中巨擘,故我姐妹难担大任,尤其谣言盛传铁翅蝙蝠是我骊山之物。

    陆曼玲笑道:「所以二位诈死,以绝群疑?」

    欧阳翠华笑道:「诈死亦为了摆脱伍梦龙的纠缠。」

    陆曼玲道:「我看伍梦龙玉面朱唇,英俊不凡,竟不获二位垂青?」

    欧阳翠英粉面一红,道:「其人心地不正,阴诈善变。」

    陆曼玲忽道:「奚凤啸如何?」两女闻言不禁粉面通红,垂首难以出口。

    陆曼玲道:「是否丰神俊逸外另有一种吸引的气质,使人难以自己。」

    欧阳翠英聪**颖,闻言察出其意,不由失声惊道:「姐姐可是途中曾遇奚凤啸麽?」说着幽幽叹息道:「我姐妹违忤母命,万里追踪,陆姐姐知他下落,告我姐妹当不胜心感。」叹声幽幽悱侧,入耳心酸。

    只见陆曼玲别过面去,低叹一声,竟无言相答。二女不禁一怔,欧阳翠华以目向其姐打了一个眼色。欧阳翠英憬然悟出陆曼玲也爱上了奚凤啸,但奚凤啸冷漠如冰,绝裾而去。世上唯独情字最能理解,尤其少女心中爱慕,也最难捉摸,欧阳翠英暗道:「倘真如我所料,她与自己姐妹竟是同病相怜。」一时之间,无法启齿,亦无言相慰。

    蓦地山谷中响起一声长啸,啸声愤激,谷鸣回应,久久不绝。陆曼玲心中一惊道:「这是老化子遇上了强敌,二位请回,待我赶去。」声犹未落,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奔来,须臾奔近,现出长孙琰满身血污。

    陆曼玲惊道:「伯父相遇何人?」

    长孙琰道:「老化子相遇龚焕翔及贺姓老鬼率众搜觅你我下落,一时不慎为他们发现老化子行迹,引起一场生死拚搏,老化子招施大力手法连毙七人,但因众寡悬殊┅┅」说着面色倏地一变,与三女疾速隐去。

    星光闪烁下,七条条黑影纷纷飞落在石挢上,贺姓老者目光如电四外扫视一瞥,冷笑道:「我就不信老乞鬼飞上了天去,必藏在民家内┅┅」突然咧嘴惨叫出声,面色惨变,身形向前栽下。

    龚焕翔大惊失色,忙伸手抄住,赫然只见贺姓老者背上嵌着一支铁翅蝙蝠,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突然感到「命门」穴上一麻,跟着一阵痛彻心脾,惨叫方出口中,喷出了一股泉涌鲜血。弹指之间,随来盗党纷纷闷哼倒地。石挢上横尸八具,血腥刺鼻,死状狰狞,星光映射下,令人不寒而栗。

    陆曼玲四人掠落挢上,目睹此景,不禁骇然道:「此是何人暗助?」

    长孙琰眼力锐利,发现龚焕翔背上铁翅蝙蝠,心神大震,叫道:「三位姑娘,瞧这是什麽?」翻开贺姓老者的尸体,亦为铁翅蝙蝠致命。

    两支铁翅蝙蝠俱深嵌在「命门」穴上,部位奇准,不爽分毫,手法甚准,显然打出铁翅蝙蝠之人距离甚近。由此忖出此人尚隐在近处窥伺,不禁同时心神大凛,四人忙运功护体,目光巡视四外。忽闻十丈开外一丛翠竹旁「刷啦」一声微响,随着腾起一声阴沉的冷笑。

    长孙琰一声大喝出口:「朋友,何不现身相见?」两臂一抖,身如离弦之弩扑去,双掌推出一股潜猛的劲力,排空怒啸,威势骇人。

    三女防老化子遭受不测,如影随形纷纷疾射扑去。只听一声「哔啦」巨响,十馀株碗粗径巨竹为老化子劈空掌力摧折,竹叶溅飞如雨,漫空雾障。老化子身形疾落,那有半个人影,不由愣住。三女随之沾地,亦不禁面面相觑,此人身法之快,诚然不可思议,委实令人难信。

    陆曼玲心细如发,暗道:「莫非此人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定是贺姓老鬼身内藏有什麽重要物件。」心念乍起,回面一望,果然有一条迅疾人影腾空拨起,不禁娇叱道:「还不与我留下,你走得了麽?」反身疾腾扑去,纤手虚空一扬。

    欧阳二女与老化子长孙琰亦巳发觉,纵身扑去。只见那条人影凌空晃了一晃,斜飞落下,沾足屋面,又穿空而起。欧阳翠华瞧得此人身形甚熟,不禁出声娇呼道:「奚少侠。」那人影去势如电,瞬眼杳失夜色沉沉

    陆曼玲闻声一呆,飘身落地,诧道:「真是他麽?」

    欧阳翠英道:「妹妹,不要认错人了。」

    「决错不了。」欧阳翠华正色道:「除了他,并无第二人。」

    长孙琰喟然叹息道:「显然他并未忘情於三位姑娘。」

    三女粉面暗中一热,陆曼玲凝目望去,突发现二尸上铁翅蝙蝠已失,恍然大悟道:「原来他是为取回铁翅蝙蝠施展调虎离山之计。」

    长孙琰慨叹道:「奚少侠行事真个谨慎,为防铁翅蝙蝠沦为妖人邪恶之手,使线索混淆,更不易找出真主。」

    陆曼玲怒道:「我等亦是凶邪麽?」

    长孙琰忙摇手笑道:「别误会老化子话意,他此举是不得已而为之,为防我等不敌重力魔掌,故情急施展铁翅蝙蝠,拳拳之谊,令人心感。」

    陆曼玲道:「他既念故人之情,为何不愿与我等相见。」语气似是不忿。

    这话使老化子甚难答覆,踌躇须臾,佯咳了声道:「大概他有难言的苦衷。」

    陆曼玲冷笑道:「伯父几时又为他说话了。」

    长孙琰不禁僵住,泛出尴尬的笑容,暗道:「这位侄女真难侍候,喜怒无常,意向难测。」

    只听陆曼玲喃喃自语道:「他今日不愿与我等相见,日后他也别想见我。」

    欧阳二女装作未听见,姗姗向客店走去,只觉陆曼玲性情刚烈,非女人所应有,亦非其福。殊不知陆曼玲纱巾蒙面,两颗晶莹泪珠夺目而出,自负绝世容颜,竟遭冷落,心情哀怨,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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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刚过了端午,就进入初夏了。这日,天气依然凉爽,阳光照在身上有着暖和地感觉,不带半丝炙热,是燕京的好天气。居民永远是不慌不忙,悠闲来往,架鸟龙、搓铁弹,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逛街玩票。彰仪门,牛街口上熙攘行人中,有一身着团花夹衫,领口敞开的三旬左有的少年混混,右手架着一支鸟笼,一摇三晃向北口路南大森茶叶铺走去。

    大森茶叶铺在燕京极具盛名,买卖兴旺,故开茶叶铺准赚不赔。茶的好处,不待赘言,尤其酒后睡醒,远路歇足,好好地泡上一壶茶,真是沙口解渴,醒酒提神,一时愁解,两掖生风。这少年混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森茶铺后面的一间茶座,往─付空座坐下,将鸟笼往桌上一拦,向四座打了一个哈哈道:「各位早。」

    泡茶的夥计赶紧上来泡上一壶香片,道:「卜大爷,这两天怎麽没看到您光临小店?」

    少年混混立时拉长孔,道:「这两天大爷帮中事忙,没空。」

    有─熟客笑道:「卜大爷,你在玉虎帮定是位居枢要,在下意欲求大爷帮忙一件事。」

    少年混混一拍胸,面现得意之色,道:「兄台但说无妨,我卜虎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那人道:「在下要见贵帮主,有好心奉献。」

    卜虎闻言神色一变,道:「目前事有碍难,过两天再说吧。」

    那人故作诧容道:「卜大爷不是说在展帮主面前,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怎麽这点小事,竟会令在下失望?」

    卜虎一张脸涨得通红,道:「兄台究竟有什麽好心奉献?非要面见帮主不可。」

    那人大笑道:「此虽小事,但在贵帮堪称惊天动地,卜大爷如此穷根究底,恐展帮主甚难情愿,算了吧!你卜大爷在玉虎帮中也不是什麽叫得响的人物,狐假虎威,充的什麽字号?」这出言讥刺之人,是一四旬开外,身穿绸布短装的胖子,笑口常开,在彰仪门地头是吃喝玩乐的朋友,认识他的人管他叫汪胖子。

    卜虎恍然悟出汪胖子有意取笑,不禁面色铁青,凶睛一瞪,伸掌一拍木桌,霍地起立,大喝道:「兄台可是有意找碴?咱们出去交待一个清楚。」弦外之音,是想打一场架,争一个面子。

    忽闻座客中忽响起一声阴侧侧的冷笑。卜虎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神色阴冷沉重,面如珠砂老者缓缓立起,由不住面色死灰,战栗张口,宛如雨中寒鸡。面如珠砂老者跨出座中,目中两道如刃冷电注视在汪胖子脸上。

    汪胖子神色一变,掉首往店后奔去。老者大喝道:「那里走。」右掌一伸运劲欲待拍出。

    忽闻一声咳音,咳声强劲,送入面如珠砂老者耳中,如闻霹雳,震耳欲聋,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落去,只觉心神在凛。原来壁角阴暗处坐着神情悠闲,捋须含笑的太极双环刘文杰。面如珠砂老者眼珠一转,右臂疾如电光石火一探,一把抓住卜虎,如矢离弦望店外掠去。

    老者一跨出店门,立即拨上屋面,迅速朝城厢奔去,片刻时分落在城坦上,一隐不见。转瞬,一条人影从空飞落,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目中威菱四射,不见面如珠砂老者,心中异常惊疑,暗道:「此人居然能逃出老夫掌中,也算是难得了。」但不无怏怏之感,目光四外一瞥,纵身掠入僻巷中。

    距此七八里城厢上突冒起面如珠砂老者,手抓着卜虎翻出城外。老者将身落在城沿,放下卜虎,伸掌拍开穴道。卜虎睁目醒来,只见老者满脸杀机,不禁吓得面无人色。老者寒声如冰,喝道:「卜虎,你知罪麽?」

    卜虎连连叩首道:「小的知罪,小的该死,彭堂主请念小的尚有老母在堂┅┅」

    「住口。」老者喝道:「你平日在彰仪门无恶不作,老夫已有耳闻,数日前帮主严命帮中一律人物均不得露面,违者处死,你居然忤令不遵,可见你胆大妄为之极,如宽贷免死,老夫则何以服众。」说时一掌向卜虎面门。只见卜虎气息室逆,眼耳口鼻内缓缓溢出一线黑血毙命。老者迅疾在怀中取出一支小瓶,倾出少许药末,洒入卜虎口中,伸臂抓起,丢入洼中。

    蓦地──耳边突响起阴森低笑道:「天子脚下,竟敢做出毁尸灭迹恶行,目无法纪,还不束手认罪?」

    话才入耳,老者不禁心神大凛,迅即运功护体,旋身出掌,猛感一缕指风如剑,点中「期门」穴上,立时周天气凝,眼前一黑,仰面倒下。个蒙面人疾将老者挟在胁下穿掠去,去势如电,瞬即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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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门外南下尘陶然亭,远无望去,林木阴翳,池水清碧,春秋佳日,都下士人,皆聚会於此,地极幽雅恬丽。亭本康熙时尚书江藻所建,是以又名江亭,江藻自题亭联:「愧吾不是丹青手,写出秋声夜听图。」因亭西有流泉,其声铮琮,秋夜听之,令人神往。其地临临野,层轩垒榭,水绿飘红,乔树依稀,平湖在望。

    去亭数百武,垂柳掩拂中,隐隐可见一幢宅第,由宅门漆色斑剥蚀脱,可知家道衰微没落了。临野寂杳,一个蒙面人挟着一具身形飞掠在宅前,竟不推门而进,身形疾腾翻墙入去。这蒙面人入得一间暗室,「刷啦」一声,擦亮了火摺,燃点桌上残烛,将老者放在榻上。室中仅一榻一案,两张木凳,陈设简陋,四壁徒然,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气氛异常凄凉。

    蒙面人木立榻前目注老者学沉思良久,似踌躇未决,半晌,出声长叹道:「彭天麟,生死两途,唯有你自己取舍了。」伸掌拍下。

    面如珠砂老者得睁日醒转,发觉情景有异,不由骇然变色一跃而起,右掌横胸,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将老朽擒来此地。」

    蒙面人微笑道:「彭兄,稍安勿躁,你还记得小弟麽?」说着已揭下蒙面乌巾。

    「恕老朽眼拙┅┅」彭天麟愕然凝目注视,猛然忆起一人,惊诧道:「你可是崔星五贤弟?」

    「正是。」崔星五目中精光闪闪道:「难得彭兄尚记得小弟。」

    彭天麟道:「贤弟之恩,没齿难忘,自从别后,地北天南,彭某时刻在念,唉!岁月变迁,人事全非,我你已至暮老之境,若非彭某熟记贤弟语音,彭某还不敢冒叫出口。」

    崔星五大笑道:「彭兄太言重了。」倏又正色接道:「彭兄视小弟与展天行两人,情谊孰重孰轻。」

    彭天麟闻言愣得一愣,道:「一个恩深如海,一个义重如山,叫彭某如何答覆。」忽地诧然道:「贤弟是否与展天行有仇,怕我从中作梗,如所料不差,彭某立即远行他乡,置身事外。」

    崔星五朗声大笑道:「小弟一向行事果断,从不因循自误,几曾怕人从中作梗过?」

    彭天麟疑云满腹,道:「贤弟究竟为了何事?」

    崔星五笑道:「别忙,小弟要请问彭兄,当今武林中彭兄最敬佩的是何人?」

    彭天麟茫然不解崔星五此时此地问话真正用意,略一沉吟,答道:「彭某最钦服赤手屠龙何昆仑大侠,肝胆昭日月,神威扬九州,可惜江湖传言何大侠离奇失踪或谓仙去┅┅」

    崔星五截住彭天麟话尾,道:「小弟追随何大侠多年,何大侠离奇失踪与贵帮中神秘人物有极大的关连,所以小弟想借重彭兄。」

    彭天麟不禁骇然莫名,诧道:「神秘人物。」

    「正是。」崔星五正色道:「贵帮迁移总坛,严令门下敛迹,亦是为了此人。」

    「原来贤弟亦知敝帮隐情,这个彭某愿竭力殚智查出此人。」彭天麟叹息道:「恐怕甚难报命。」

    崔星五微笑道:「不是小弟小看彭兄,此人暗中图谋贵帮,祸害武林,无论是武功、心机,那一方面都强出彭兄太多,彭兄恐不能当此大任。」

    彭天麟佯怒道:「贤弟说话颠倒,是否神志有点不清。」

    崔星五大笑道:「小弟神智清醒异常,彭兄愿否相助端在一言,如蒙应允,当听令於小弟。」

    彭天麟实在不明白崔星五用意,长叹一声道:「彭某昔日诺言犹在,贤弟如有所命,纵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烛熠摇晃,香风扑鼻,一个面蒙白纱少女翩然若惊鸿般掠入,向彭天麟盈盈一福。彭天麟惊愕不胜,问崔星五道:「这位姑娘何人?」

    崔星五答道:「何昆仑大侠独生掌珠,特来拜谢彭兄相助之情。」

    鼓天麟不禁「啊」了一声,忙抱拳一揖道:「彭某失敬,请姑娘恕罪。」

    何湘君道;「两位请坐,故友重逢,其快如何,我还有事不奉陪彭老英雄,已备酒菜,片刻送上,恕我失陪了。」说罢盈盈一福,转身走出,向后院行去。

    只听何湘君唤道:「春梅。」一间小楼内春梅疾射而出,道:「小姐,呼唤婢子何事?」

    何湘君道:「你持我信物去请奚少侠来,必须慎秘行踪,依计行事。」

    春梅道:「婢子知道。」反身飞燕投林,身法美妙,已穿入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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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彰仪门大街小巷,行人肩摩踵接,车水马龙,人群中突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行云流水向大森茶叶铺走去。他身法虽比常人快捷,但不惊世骇俗,更不易察觉丝毫有异,这份火候,非武林等闲人物可以企及。大森茶叶铺外行围聚如堵,彼此谈论方才卜虎之事,刘文杰无心听此,迳向邻庆远堂药店进入。

    庆远堂是一规模甚小的药店,柜台内一个老叟见到刘文杰走入,忙堆上一脸笑容问道:「您老是┅┅」

    刘文杰道:「我来探访一位小友,名叫奚凤啸,不知是否住在宝号?」

    「他麽?」老叟露出歉然笑容道:「已去关外洽买一批药材,半月之后定可返回。」

    刘文杰面露失望之色,微笑抱拳道:「如此老朽到时来访。」转身走出,觉挨身擦入一个老妪,掏出一张药方配药。

    他鼻内闻入一缕淡淡幽香,暗道:「老妪那有此少女体香。」不禁一怔,正欲转面观察,忽见街心中现出老龙神上官相身影,鼻中冷哼一声,迳向上官相身后暗暗跟去。

    庆远堂店主铺开方单镇住,正要照方抓药,一眼望去,不禁一怔,忙将方单收置怀中,低声道:「请回覆命,我命凤啸如约而至。」老妪谢了一声,转身甫一消失人丛中,太极双环刘文杰去而复返。

    刘文杰不见老妪,由不得怔住,暗道:「其中必有蹊跷。」正欲询问店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冷笑,转目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老妇,凤目吐威,嘴角冷峻笑容未敛,目光凝注在庆远堂店招上。他略一沉吟,迳向黑衣老妇身前走去,微笑道:「骊山旧友别来无恙?」

    黑衣老妇正是骊山鬼母,闻声发现出声之人竟是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目露怒容,道:「刘老师不是与老神龙走在一处麽?怎会来此?」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欧阳女侠你误会了,老朽虽与他们巧合凑在一起,却志不同道不合,各行其事,夏口镇外如非老朽暗助,二位令嫒恐无法全命。」

    骊山鬼母黯然叹息道:「两个丫头负伤未愈,私自潜逃,害得我千里奔波,遍觅无着┅┅」

    刘文杰微笑道:「所以想到一个少年人身上,因二位令嫒对这位少年情深一往,效那红拂私奔。」说时不禁忆起方才那买药老妪,体内发出少女持有的幽香,暗道:「莫非老妪就是鬼女易容扮成,哼,你既对老朽不敬,老朽也懒得管了。」

    骊山鬼母闻言冷笑道:「刘老师无须出言讥讽,少年人血气方刚,遇事偏激在所难免。」

    须知刘文杰外似宽宏,其实心胸狭窄,闻言暗中怒火猛腾,口中佯笑道:「这位少年人老朽知之甚深,少年方正,行不逾榘,老朽已视作未来衣钵传人,可惜他已远赴关外,欧阳女侠来得适非其时,不过老朽可断言令嫒为凶邪所掳。」

    骊山鬼母心中感忧急,忙道:「为何人所掳,不知刘老师可否见告?」

    刘文杰微作沉吟,道:「老朽向不作不实之言,燕京群雄毕集,只在可疑人物中必可寻出端倪,他们之来旨在寻获白阳图解,距都门东北九十里长城外燕山,是群雄必去之地,因燕山乃传说纷绁图解藏处之一,女侠何不去燕山一行。」

    骊山鬼母深感刘文杰之话并非无理,颔首笑道:「燕山终须一行,多承指教,适才冒犯,请予宽谅。」

    刘文杰微笑道:「老朽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女侠无须挂怀。」骊山鬼母作别而去,刘文杰转身急欲向店主探询方才买药老妪,但不知想起什麽重大之事,迳自离去,消失於人丛中。

    ※※※※※※※※※※※※※※※※※※※※※※※※※※※※※※※※※※※※※※

    庆远堂中忽闪出奚风啸,易容成三旬上下精壮汉於,面孔干黄,颔下微髭,身着一袭灰旧长衫,朝前门外走去。去南下洼奚凤啸不走官塘大道,沿着城下择偏僻小径奔去,距陶然亭不过里许,忽闻树木阴翳中传出喝叱声,不禁心中一动,猛挺身一跃,拨起九尺高下,倏地腾腰弓腿,凌空一个疾翻,身如离弦之弩,疾射出七八丈外,突然仰腰一挺,穿入林内。

    他在沾足树枝之际,似风送入耳一个语声道:「好俊的身法。」不禁心神一凛,知有人暗随自己身后,索兴稳住不动,只见一条疾飞的人影疾掠而过。

    那身影似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内心更是一惊,犹豫了一阵,暗道:「怎能怕得这麽多?」身形疾动,如飞而去。

    只见三个面目怪异阴冷,劲装紧服汉子的立着林内,面带谲笑,一个蓝衣汉子高声道:「朋友,玉虎帮我威振北五省,门下高手都是三头六臂,望重一方的人物,怎麽朋友躲躲藏藏鬼祟行踪,见不得人,不怕有损贵帮的威名麽?」目光炯炯凝向阴暗处。

    阴暗处,忽掠出一个虎背熊腰,背插一对短戟,神熊猛悍的大汉,满面怒容,厉声喝道:「兄弟与三位朋友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相逼,未免欺人太甚,恕兄弟万难按忍。」

    蓝衣汉子目光闪闪望望大汉肩头后寒光犀利短戟两眼,猛然忆起一人,道:「朋友是否就是威震三湘的追命温侯樊潜。」

    「这是武林朋友抬爱,不足挂齿。」樊潜面露得意之色,道:「三位大名可否见告。」

    蓝衣汉子察觉樊潜神色狂傲,不由冷笑道:「在下郭盛,与异姓兄弟陈玉、罗东野,蒙江湖朋友不弃,赐与晋北三鹰匪号。」

    樊潜闻言面色微惊,抱拳说道:「晋北三鹰,威振江湖,不知三位老师有何指教。」

    郭盛道:「明人不说暗里话,在下奉了上官令主之命,意欲求见展帮主,怎奈贵帮不知为了何故,突告销声匿迹,无法晋见,故此相烦樊老师领在下三位拜见展帮主,有要事相告,」

    樊潜面有难色道:「此事恕难从命。」

    郭盛冷笑道:「樊老师何拒人千里之外,兄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已。」说时晋北三鹰身形倏地一分,站立品字方位,将樊潜围在当中。

    樊潜见状,知三鹰不怀好意,不动手不能善罢,内心又惊又怒,暗道:「难怪帮主令我等不能露面,违者立即处死,原来黑白两道无不与玉虎帮为敌。」忖念之间,已将双戟撤在手中。

    郭盛道:「樊老师一定要动手麽?」

    樊潜哈哈大笑道:「是三位恃强相逼,非是樊某一意孤行,如三位及早回头,樊某当不为己甚。」

    郭盛冷笑道:「兄弟早知樊老师执迷不悟,徒费唇舌何用,兄弟要得罪了。」

    樊潜沉声道:「三位还是合殴,或是单打独斗,话要先说明,樊某虽向来手辣心黑,但不愿落入话柄。」

    郭盛知樊潜心惧,阴阴一笑道:「都是一样,樊老师你逃不了。」

    樊潜大喝道:「未必见得。」右手短戟一招「指天划日」攻出,振出三点寒星,袭向郭盛「喉结」、「乳中」左右两穴,凌厉无俦。

    郭盛冷笑一声,身形疾挪,鬼头刀一招「撩空拨月」磕向短戟。他出手迅快如电,刀身堪堪触及戟杆时,倏地刀身一侧,竟贴着戟杆一招「顺水推舟」滑下。这一招委实辛辣歹毒,诡疾莫测。樊潜心神大骇,却不料陈玉、罗东野两股兵刃交叉攻至,锐啸破风,砭肤如割。

    幸亏樊潜也是成名人物,武功甚高,忙身形一侧猛挫,弹身奔空,一个云里翻身,疾抡双戟,幻起漫空戟影,尖着一片强劲的啸风,雷霆万钧当头猛袭而下。晋北三鹰不禁大骇,暗惊樊潜果非易与之辈,身形跃出,又自猛扑而上,三股兵刃立时展开,招式潮涌叠波,狠辣之极。樊潜在这一双短戟上浸淫几三十年,招招神化辣毒,无懈可击,双戟着着迫攻而去。

    奚凤啸隐身在一株叁天古树上注视着此一生死拚搏,忽地耳闻蚁语传音道:「少侠慎防刘文杰老鬼跟踪,不可迳向我家小姐而去,极力引开老贼或骗走,刘文杰就藏在左邻树上。」语声显为春梅所发,奚凤啸不禁心头一震,移眼寻视,果然发现邻树浓枝密叶中隐藏一条黑影。

    只听春梅语声又起:「小姐说樊潜虽非善良,但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晋北三鹰手中,此事关系小姐甚大,少侠宜设法暗助樊潜脱身。」

    奚凤啸暗诧道:「玉虎帮与何姑娘不知有何关连?」暗助樊潜本无不可,但须不被刘文杰察觉甚难,如此煞费踌躇,苦无善策。

    他自鲁境至燕京一路行来,无时无地不在叁研三元秘笈上武功,由於他聪颖过人,短短时日已叁得三元秘笈上旷世绝学神髓十之七八。此刻,他忖念再三,决以「飞花摘叶」,「粟米打穴」上乘武功一试,伸手一探,摘下三片绿叶,蓄聚内力向晋北三鹰打去。

    林内阴暗无光,奚凤啸打出手法又神奥无比,施展阴柔潜力不带丝毫风声,晋北三鹰迫攻樊潜全力出手,怎能察知有异。蓦地,哈哈一声大笑中扑出一条人影,人在凌空,宏声道:「上官相计穷力拙,出自下策,老夫偏不叫他如愿。」说时双掌拂出。

    晋北三鹰不禁大骇,只觉体后穴道一麻,闷叫倒地。人影坠地,现出面目丑陋狰狞丰都鬼王滕文星,他只道晋北三鹰为自己阴寒掌力所伤,却微感惊异三鹰为何不堪一击。滕文星目光锐利电扫四外,却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因为方才一场生死殴烈拚搏,漩荡劲风摧落周外枝叶,是以无法察知其中有三片是奚凤啸虚空打穴的树叶。

    非但滕文星不知,即是太极双环刘文杰懵若无觉,心中暗惊丰都鬼王武功远超逾自己所料来得卓绝。这时,樊潜见状竟不由呆住,突听一个细小语声送入耳中:「樊潜,你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呢?」

    樊潜猛然惊觉身还在险中,双肩急晃,一式独鹤冲天奔空而起,犹防丰都鬼王滕文星追来,扬腕撒出一把金钱镖,曳空星射逸去。果然丰都鬼王滕文星大喝道:「你怎能逃出老夫手外。」

    甩袖拂掌,磕飞漫空雨袭的金钱镖,身形将起半起之际,只听阴森刺耳的冷笑传来道:「滕文星,无故毒手杀害老夫门下是何道理?」话声中,老龙神上官相在林中飞掠而出,怒容满面,凶光暴炽。

    丰都鬼王滕文星似畏忌上官相,心神微震,目珠一转,哈哈大笑道:「上官兄,先别血口喷人,是否滕某所害不妨仔细察视。」他自恃拂空掌力虽致人於死,旁人决查不出半点伤痕,故出此言。

    上官相不禁怔得一怔,鼻中冷哼出声,见丰都鬼王竟推得一乾二净,怒火猛腾,但却又不能不信,俯身趋视三具尸体。这时,奚凤啸身形倏地离枝穿空而起,往陶然亭方向掠去。他为防上官相看出是「飞花摘叶」,「粟米打穴」手法致命,一言喝破,那刘文杰必疑心自己所为,不如走为上策,算计刘文杰定暗暗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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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奚凤啸忧心惴惴,为患得患失之念作祟,如刘文杰随来,该用何种手法摆脱,否则,晋北三鹰之死定知是自己所为,如被刘文杰察出自己居心叵测,前途艰难困危可想而知。他身形落地,头也不回,飘然漫步,翩翩潇洒踱向陶然亭而去。

    黄昏日落,天边彩霞绚烂,群鸟绕林,暮霭苍茫中间榭隐现,将陶然亭凭添了几分绮丽。陶然亭自古即为来往京都必由之处,亦或考试拙落,选官未成,日暮途穷,寥落之思,在所难免,故陶然亭题咏最多,更有美人香草,名士风流,诸如香冢,醉郭墓等均在陶然亭附近。

    奚凤啸翩然登上江亭,遍览亭内题咏,其中不乏佳作,足堪击赏,也有失意试第,惆怅之情跃然於词里行间,一字一泪,令人悱侧。只见他凝视着两阕词章之上,墨迹犹新,显是近人所作,因词澡悱丽,不觉吟咏出口:「城上层楼天边路,残照里平芜绿树,伤远更惜春暮,有人还在高高处。断梦蹄云经口处,无计使哀弦寄语,相望恨不相遇,倚挢临水谁家住。」

    紧接着一阕:「万乘靴袍御紫宸,挥毫挥丽藻画经论,第名天阶首平津。东堂桂,重占一枝春。殊观耸簪神。蓬山仙话重露恩新,暂时趋府冠谈宾。十年外,身是凤池人。」这阕「感皇恩」写尽得意之态,十年寒窗,一朝成名,欢愉之情,跃跃欲出,显系新科进士之作。

    他暗道:「仕途多艰,勋业更难,人生百年,何苦於是。」奚凤啸虽然佯装漫不经心,其实暗中留神着身后,突然身后微风飒然,一条身影如风中落叶般沾上亭阶,只闻刘文杰语声道:「老弟别来无恙?」

    他装作震惊骇回头,目光望着刘文杰,又是一惊,长施一揖道:「原来是刘老前辈,真是何处不和逢。」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老弟为何隐蔽本来面目,如非老朽发现老弟在庆远堂内走出也不能辩认。」

    奚凤啸目中顿泛黯然之色道:「晚辈此次奉母之命来京投靠族叔,不幸途中卷入江湖是非,实非晚辈所欲,更非家母所愿,族叔无嗣,视晚辈如子,已为晚辈纳粟入学,寄望晚辈飞黄腾达,光耀门闾,不得已深居简出,杜绝交游,偶出外时必须隐蔽。」

    刘文杰心中大感失望,却微笑道:「老弟是惧一双鬼女纠缠麽?」

    奚凤啸面上一热,赧然答道:「晚辈既非江湖中人,自然不愿与江湖人物交往。」

    刘文杰点点头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但愿老弟日后勋业彪炳,懋绩丰功,不过老朽有话奉劝老弟,区区之见,谅不为忤。」

    奚凤啸道:「晚辈洗耳恭聆。」忽目光落向池畔,不禁大惊道:「老前辈请看那是什麽?」

    刘文杰不禁一怔,循着奚凤啸手指望去,只见苍暮霭下,暗淡水光浮映隐隐可见池畔躺着两具尸体,由不得口中「噫」了一声,身形如矢射出亭外。凝视两具尸体,只见双尸就在不久之前致命,不会超逾一个时辰,肩上赫然嵌着两支铁翅蝙蝠。

    刘文杰不禁心神大震,知若逗留此处,必是非缠身,武林传言本以讹传讹,毁跨及身甚难洗刷,忙回身一望,只见奚凤啸已影踪俱杳,叹息一声冲霄腾空离去。

    原来奚凤啸趁着刘文杰射出亭外之际,暗道:「此时不走恐无法脱身。」一溜烟似地疾逾流星遁去,到达春梅约定之处,只是数十株白杨及绿枫,围绕着一座石砌巨坟,荒草蔓烟,寂寥无人。他不禁疑云顿生,忖道:「春梅怎麽相约在如此凄凉所在?」

    夜风瑟瑟,袅袅悲鸣,声闻於耳,令人心悸。蓦地──只闻随风传来一串银铃笑声,笑声飘浮,似远似近。奚凤啸徐徐出声道:「春梅姑娘,在下遵命来此多时了。」

    春梅翩若惊鸿般一闪而出,笑意嫣然道:「小姐亦等候巳久,少侠请随婢子来。」

    奚凤啸道:「有劳姑娘了。」

    春梅明眸凝牲了奚凤啸两眼,忽地噗嗤笑出声来,低声道:「请。」话落人即往墓后走去。

    奚凤啸被春梅笑得大感困惑,却不便出声相问,紧随春梅身后。但见春梅转至墓后掌紧按着坟石上,忽阵轧轧声响,墓坟忽齐中裂开尺许,春梅一牵奚凤啸衣袖迅疾侧身闪入。奚凤啸极感诧异,料不到这是座空坟,并布有机关消息,谅是前人所筑,如非避兵燹之祸,即为剧盗巢穴。

    只听轧轧声响又起,墓壁重合,眼前一片沉黑。春梅擦亮火摺前导,拾级而下,深入地底。奚凤啸疑云满腹,默默随着春梅走下,但见春梅双肩耸动,似是忍不住,暗暗窃笑,不禁问道:「姑娘为何发笑?」

    春梅噗嗤一声笑出口来,道:「少侠面目丑怪,见着小姐如何答话?」

    奚凤啸道:「在下情非得已,谅小姐不致见怪。」

    春梅回眸一笑道:「但小姐不信你就是奚少侠,江湖上诡云谲波,甚多精擅易容之术,神情语音无不逼肖之人。」

    「第十二章」江湖诡谲龙神铩羽

    奚凤啸道:「在下不信世有其入伪能乱真。」

    春梅道:「少侠如不信,可愿与婢子打一个赌?」

    奚凤啸闻言呆了一呆,道:「但不知如何赌法?」

    「世上若真是有其人伪能乱真,如婢让子与少侠同时目睹,少侠就输了赌注。」说时,两人已踏入地底墓道,春梅疾然停身回面接道:「如何?」

    奚风啸颔首道:「那是自然,赌注是什麽?」

    春梅道:「要少侠允从婢子三事。」又继续走去。

    「那三事?」

    春梅略一沉吟,忽娇笑道:「等婢子蠃赌注再说,不知少侠能否言而有信。」笑时妩媚已极,荡人心弦。

    奚凤啸道:「在下一诺千金,从不更改。」

    「如此便好。」春梅说时,已引着奚凤啸进入一间布置绮丽的香闺,菱镜妆台,罗帐绣榻,一应俱全。

    奚凤啸心神一凛,道:「小姐的卧房,在下何能妄入。」即欲缩步转身退出。

    春梅忙道:「此乃婢子所居,咱们武林人物,不喜俗礼所拘,少侠请坐,待婢於盛水与少侠洗净易容药物。」

    「不敢有劳姑娘,在下自会擦洗。」说时已趋往壁角。

    春梅一面静看奚凤啸洗去易容药物,一面笑道:「风闻少侠途中颇多奇缘艳遇,不知少侠心上人是谁?」

    奚凤啸知道春梅指的是欧阳二女和陆曼玲,不禁面红耳赤,道:「姑娘请勿说笑,在下怎有心上人。」药物巳洗净,显出玉树洒脱的丰神。

    春梅不觉多望了奚凤啸两眼,嘻然一笑道:「欧阳二女沉鱼落雁,陆曼玲艳丽出尘,足使众生颠倒,婢子不信少侠就无一点爱慕之心。」奚凤啸红云满面,不知所答。

    忽闻室外传来银铃语声道:「春梅,你在胡说什麽?」只见何湘君穿着一袭白衣裙缓缓走了进来。

    奚凤啸但觉何湘君风华绝代中另有一种高贵的气质,使人不禁肃然起敬,忙长施一揖道:「在下奉命来迟,望小姐恕罪。」

    何湘君道:「公子说哪里话来,贱妾一再相烦,问心不安。」

    奚凤啸道:「不敢,在下受恩深重,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但不知小姐玉体康复否?」

    何湘君凄然一笑道:「蒙公子相助得来碧虹剑上避毒珠,用珠医治巳愈大半,但真气由不能运用由心,馀毒尚蕴藏在脏腑中甚难祛净。」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在下新近习得「逆转阴阳,玉露归元」武功心法,或可助小姐康复。」

    何湘君闻不禁玉靥微红,展齿微笑道:「公子途中颇多奇遇,武功进境一日千里,自然要相烦施治,但另有重要事需借重,急在眉睫,贱妾身体暂可无碍,只有俟诸异日。」

    奚凤啸道:「小姐还有何事吩咐,在下赴汤蹈火,虽死不辞。」

    何湘君芳心不禁激动,两颗晶莹泪珠盈眶,凄然笑道:「贱妾欠公子恩情委实太多,不知如何答报。」

    奚凤啸闻言面现惶恐之色,道:「在下深受鸿恩,又蒙传艺之德,无异再造,在下不敢不竭力图报。」

    春梅娇笑道:「小姐一向明决果断,怎麽今日┅┅」

    何湘君瞪了春梅一眼,怒道:「你又在胡说什麽?」春梅伸舌做了一个鬼脸,脸上笑意盈盈。

    何湘君曼叹了一声道:「公子当知玉虎帮信符之事。」

    奚凤啸点头答道:「在下略知一二,展天行为了假符乱真,动摇根本,逼不得已严令帮众不得露面,暗中侦查是何人所为。」

    何湘君道:「这就是贱妾欲侦知之事,此人机心不测,如贱妾所料不差,必与铁翅蝙蝠,白阳图解及目前武林动乱大有关连。」

    奚凤啸道:「此人是否与前在龙泉驿毒手猝袭小姐的黑衣蒙面老叟有关?」

    「贱妾臆测就是此人?」

    「蒙面老叟似极为惧怕上官相,不妨挑动是非,使上官相与玉虎帮为敌,如此可逼使老贼行藏败露。」

    何湘君摇摇螓首道:「他并非怕上官相的武功,而是畏忌上官相持有的「玄阴雷珠」,闻此珠已失,上官相大感痛心疾首,为保持威望不坠,所以亟亟图谋於白阳图解。」话声略顿又道:「贱妾意欲公子假冒一人混入玉虎帮中。」

    奚凤啸闻之大感为难,答道:「只恐在下露出马脚,有误小姐大事。」

    何湘君笑道:「公子睿智无伦,才华盖世,足堪重托。」笑容如花,妩媚动人,撩人绮思。

    奚凤啸但觉心弦猛震,只觉何湘君清澈双眸凝向自己,目光一接,不禁两朵红云上颊,忙垂首肃然道:「在下遵命。」

    何湘君微微一笑道:「如此公子请随贼妾去见一人。」衣袖拂动,姗姗向室外走去。

    ※※※※※※※※※※※※※※※※※※※※※※※※※※※※※※※※※※※※※※

    星光闪烁,钩月黯昏,夜风劲拂白杨沙沙作响,不时飘送一声枭鸣,墓地中凭添了浓重恐怖,阴森气氛,履入其境,令人毛骨耸然。

    蓦地──夜空中飘扬一声刺耳异啸,啸声尚自回荡不绝,三条人影已自流星曳空落在墓地上。星月微光映射之下,来人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老龙神上官相、丰都鬼王滕文星三人。

    原来刘文杰发现两具为铁翅蝙蝠毙命尸体后,防是非缠身急急离去,才奔出数十丈,疾然起念道:「此事无法隐秘,尚有奚凤啸窥见,若口风泄露,武林中必诬我刘文杰所为。」灵机一动,朝上官相、滕文星生死拚搏林中掠去。

    双凶仍自舍死猛拚,难分难解,巨飚激荡,木叶溅飞漫空,威势骇猛之极。只听一阵朗朗大笑道:「两位有何宿怨如此猛拚?」

    双凶不禁一怔,停手不攻,只见太极双环刘文杰含笑走来道:「天下没有不可解的仇怨,老朽愿为调解,决不偏袒,清问两位何事动手?」

    这就是刘文杰老奸巨滑处,使双凶不疑他已目击,待双凶各执一词言毕,刘文杰故作沉吟道:「老朽认为大有可疑,晋北三鹰名震关中,武功自非泛泛,滕老师武功虽然卓绝,但三鹰岂是不堪一击之辈。」

    太极双环刘文杰原就心疑三鹰废命之由并非滕文星拂空掌力所致,及见池畔两具尸体证明了心中疑点。双凶闻言不禁一怔跃至三鹰尸前脱衣检视,只见一鹰右乳之上现出一粟米大小青紫伤痕,四周晕瘢蔓延至巴掌大不。

    刘文杰失声呼道;「此乃内家「飞花摘叶、粟米打穴」,绝乘手法。」继而叹息一声道:「老朽方才路经陶然亭池畔,发现两具尸体为铁翅蝙蝠致命,看来必是同为一人所为。」

    上官相、腾文星同声大惊道:「死者何人?」

    刘文杰摇首答道:「老朽不识?」

    上官相道:「有劳老师同行。」

    刘文杰面色凝肃,道:「这个理所当然,不过老朽发现两具尸体之前,有一黑影奔空而起,似往另一方向掠去,可见其中尚有疑虑。」

    上官相道:「且察看两具尸体后再为推测。」於是一双盖世凶邪及武林名宿,流星股奔往陶然亭畔一泓池水处。老龙神上官相目睹池两具尸体,不禁面色大变,目露骇然光芒。

    刘文杰辩色知情,诧道:「死者可是上宫老师门下麽?」

    上官相点点头,察视两尸致死之由,检视之下,判明为内家重手法击断胸骨,插入肚脏毙命,铁翅蝙蝠已无踪影,不禁顿足怨毒已极,恨声骂道:「若抓住此人,非碎尸万段,也难消此恨。」忽又诧道:「老朽在此周围布下伏桩,为何一丝警兆均无?」

    刘文杰道:「老朽之来,并无丝毫阻拦,上宫老师手下恐怕┅┅」

    丰都鬼王滕文星道:「上官兄何不询问你的手下有关发现可疑的踪迹。」

    上官相同言立即发出一声长啸,随风向四外播散开去。须臾,四外忽起了一片应和啸声,只见人影纷纷疾射而至,目光瞥及两具尸体上,均不由面现骇容。上官相严词询问有无发现可疑之人。一个黑衣中年汉子答道:「半个时辰前属下发现一条迅速人影朝东掠去,属下传警截阻,只因此人身法奇快,属下等又不敢远离,中途折回。」

    丰都鬼王滕文星道:「依死者两种不同伤痕判断,必不止一人所为,老朽臆测凶手尚潜伏在附近。」

    上官相只觉滕文星之言不无道理,但疑心刘文杰、滕文星就是自己属下追踪那人时趁虚而入,暗道:「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哼,一双老贼难脱罪嫌。」心中虽是这麽想,但天下事往往有出乎意料之外,当下立即传命属下展开搜索。

    三人也往东奔去,星月迷蒙下,滕文星等人身在一处巨墓之中。上官相两道目光凝注在墓碑下,久久不移。刘文杰道:「上官老师是否瞧出这墓碑有什麽蹊跷?」

    上官相道:「刘兄你瞧。」手指着碑旁一双足印,其中是纤纤莲足,接道:「这一男一女脚底垫劲升空而去,并非寻常。」

    刘文杰摇摇首道:「老朽瞧不出有什麽可异之处,天子脚下,龙蛇离处,江湖人物,往来频频,尤其是陶然亭乃赏游胜地,武材中不乏附庸风雅之辈,难免来此一游,何况一对爱侣。」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那麽滕老师判断又是如何?」其实,滕文星也未瞧出什麽蹊跷,只是不满刘文杰自以为是,夜郎自大的神态而已,闻言不禁僵住。

    但他是个老奸巨猾,灵机一动,嘿嘿冷笑道:「滕某瞧出这座古墓大有可疑。」

    「什麽?」上官相惊道:「此墓竟是疑家?」

    「不错。」丰都鬼王滕文星毫不思索,斩钉截铁,居然把上官相骗倒信以为真。

    刘文杰冷冷一笑道:「只怕未必,看来是滕兄信口开河之词,此乃兵部侍郎之墓,赐谧瑞武,葬於京畿,岂能有假。」他耿耿难忘在鹿角堡外,为丰都鬼王虚声所惊,不得已纵走欧阳二女,是以怀恨在心,言词酸刻。滕文星被激得凶芒电射,杀机逼露。

    上官相见滕文星神色,暗中亦喜亦忧,喜的是这两人均为眼中之钉,正好坐山观虎斗,谁胜谁败,都与自己无干,但优虑的是,恐铁翅蝙蝠主者在旁窥伺,若趁这两人拚搏正烈时暗向自己猝袭,他孤身无助,后果堪忧。此念一生,只觉弊多利少,心中陡生寒意,忙笑道:「两位休要争执,谁是谁非,破墓而入,立即判明真象。」

    滕文星道:「本国朝法,盗墓者诛,咱们虽是武林人物,总不宜与官斗,传扬出去,贻人笑柄。」话声一顿,又冷笑道:「刘老师虽名震武林,却在滕文星眼中尚不值一顾。」

    刘文杰双眉一剔,一抹杀机倏露即隐,淡淡一笑道:「逞口舌之利,陡损滕老师一派宗师风范,刘某愿请教益,滕老师一身真才实学,也叫刘某开眼界何妨。」

    丰都鬼王滕文星怒火如炽,呼地一掌劈出。他这一掌运足九成功力,巨飚潮涌,力能摧山撼石,掌方出,另一掌又起。瞬眼间,攻出七掌,掌力雄厚,武林罕睹。刘文杰存心让滕文星见识自己非拥虚名之辈,运出内家绝学「小天星」掌迎击,也是快如闪电,连环递出。

    如此硬打硬接之拚搏,武林罕见罕闻,掌掌如同利斧砍山,凌厉雄浑已极。虽然滕文星内力稍逊一筹,二十招过去。逼得滕文星札不住桩,退出四五步,但仍运掌抢攻,使刘文杰无法抢得先机。上官相那有心思观看两人拚搏,目光不时瞥向四外,极为惴惴不安。

    忽见一条人影飞掠而来,不由大惊失色,及至临近,判明是自己手下,方始把一颗惊恐的心下来。那人身形一定,立即禀道:「玉虎帮主展天行率众出了**,似向此处赶来,谅为了樊潜之故,还有岷山逸叟姜兆南及太白棋圣芮宝麟另途亦向此而来,请令主定夺。」

    上官相不禁一凛,忙道:「两位即速住手?」刘文杰与滕文星双双翻出丈外。

    只听一声哈哈大笑,两条身影先后电泻落地,现出岷山逸叟姜兆南,太白棋圣芮宝麟。滕文星忽冷笑一声,身形倏地拨起,穿空如电而杳。上官相手掌一摆,道:「刘兄知己相逢,必有一番契阔,兄弟尚有要事,恕不奉陪。」话落人起,与属下瞬眼杳入夜色苍茫中。

    芮宝麟道:「刘兄为何与膝文星动起手来?」

    刘文杰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你我三人不如找上一处飞觞醉月,把臂痛饮的所在,细述其故。」姜、芮两人连声道好,联袂寓去。

    墓后突冒起何湘君、春梅、崔星五、奚凤啸四人。奚凤啸此时巳扮作彭天辚形象,道:「在龙泉驿客店中伤小姐的黑衣蒙面老叟就是滕文星?」

    何湘君摇首道:「看来不是的了,他武功虽高,还不易伤得了我,因此可证我料测无误,此人必隐在玉虎帮中┅┅」

    蓦地,何湘君忽又道:「展天行来啦。」与春梅,崔星五迅即离去,留下彭天麟一人。

    彭天麟转面望去,果见七条人影如飞而至,为首两人联袂飘身落地。正是那展天行及玉面张良茅焕两人,随后六人中因有庞镇寰在内,使彭天麟骇目怵心。展天行一见彭天麟,不禁喜形於色,道:「原来贤弟在此处。」

    彭天麟抱拳笑道:「帮主可是为了上官相而来麽?上官相就在片刻之前离去。」

    展天行怒道:「上官相未免欺人太甚,展某亦不是什麽怕事之辈。」

    庞镇寰朗笑道:「其实帮主确用不着外驰内紧,玉虎信符只须易换一面,宵小奸宄必无法再逞。」

    展天行道:「庞少侠说得正是,不过老朽硬要斗斗上官相,瞧他究竟有何惊人武学,老朽之见如欲稳定帮内涣散人心,须保持玉虎帮威望不衰,何况有庞少侠相助,老朽更是有恃无恐。」

    庞镇寰赧然一笑道:「岂敢,在下微开技艺,怎当帮主谬奖。」

    茅焕道:「属下之见正与帮主不谋而合,但应从长计议,不妨先听取彭堂主说明此行经过,属下料彭堂主所见必多。」彭天麟便把此行经过说出。

    展天行听得心头一震,道:「铁翅蝙蝠又现麽?倏忽之间又在尸体上失踪,此事太离奇怪异,彭贤弟,你对此有何见解。」彭天麟故作沉吟苦苦思索之状。

    庞镇寰目中连连闪出异芒,但一闪即逝。彭天麟沉吟良久,答道:「属下不能无凭妄断,但属下总觉太极双环刘文杰似有可疑,属下意欲立即追踪一探,他现与姜兆南、芮宝麟一处,酒后或能露出一丝口风。」

    展天行道:「贤弟宜速去速回,展某现去陶然亭池畔一行即回总坛。」

    彭天麟道:「如此属下告辞了。」身形一弓,疾逾急弩离弦,远去身影如豆,转眼无踪。

    庞镇寰目送远去的彭天麟笑道:「久闻展帮主左右臂助之名,茅堂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建树良多,为此武林中茅焕之遐迩远震,但彭堂主除执法如山,耿介刚直外其名不彰,其理因何?」

    展天行淡淡一笑道:「老朽这位彭贤弟,夙性恬淡,恶名厌争,多年来无为而治,是以其名局限在玉虎之内,其实他武学渊博精深,不在老朽之下,此次敝帮数遭困厄,他自感不能置身事外,一反过去行径挺身而出。」

    庞镇寰剑眉微剔,道:「彭堂主一身绝学,深藏不露,在帮主口中道出,顾然非虚。」

    展天行朗笑道:「当然不能与少侠武学旷绝可比,但不在老朽之下,决非虚词。」说着身形微晃,向陶然亭迈去。

    ※※※※※※※※※※※※※※※※※※※※※※※※※※※※※※※※※※※※※※

    玉虎帮一行身形消失后,彭天麟突迅疾掠回,翻向墓后进入暗穴中。何湘君三人巳在入口处相候,嫣然微笑道:「公子聪颖过人,居然瞒过展天行及茅焕,但庞镇寰已动了仇嫉之念。」说着已步下石级,迳入一间客室中。

    奚凤啸诧道:「彭天麟与庞镇寰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

    何湘君道:「庞镇寰天性阴险,枭獍其心,不欲见人之长,除非其人恭顺迁就┅┅」说着嫣然一笑,接道:「公子日后即知,但愿公子善体贱妾之愿,小不忍则乱大谋,凡事总宜权衡利害才是。」笑容如花,妩媚丽绝,似盛开百合一般,但却有一种高贵气质,令人不敢逼视。

    奚凤啸与何湘君目光一接,只觉心弦猛震,忙垂首肃容道:「小姐金言,在下不忘。」

    何湘君晶澈眼神望了奚凤啸一眼,道:「公子尚须留此三日,尽此三日之期,使请熟彭天麟经历,以及神态,癖嗜,交往种种,免露破绽,至於展天行处应一个故事瞒过。」

    奚凤啸道:「茅焕足智多谋,察事入微,恐怕不易令他置信。」

    崔星五大笑道:「奚公子智慧不在茅焕之下,此事何必忧虑。」

    奚凤啸略一沉吟道:「在下身入玉虎帮中,恐怕身难由已,此后相见非易,因此在下有点放心不下。」

    春梅娇笑道:「奚公子放心不下什麽?」

    奚凤啸心无邪念,毫不思索道:「自然是对小姐放心不下。」何湘君玉靥上不禁涌上两朵红霞,娇羞不胜。

    春梅不禁吃吃窃笑不绝,奚凤啸警觉语焉不详,遭春梅误会别有用心,忙道:「在下是说小姐伤体未复,衷心难安,在下意欲临去之前,为小姐稍尽绵薄,试为一治。」

    何湘君低垂粉颈,默然须臾,柔声答道:「公子心意可感,不过┅┅」

    奚凤啸朗声道:「在下身受大恩,不能眼见恩人伤病缠体,否则,在下誓死决不受命。」何湘君料不到奚凤啸直率无玮,不由霞泛双靥,幽幽发出一声叹息,盈盈立起望室外走去。

    奚凤啸只当何湘君动怒,不禁愣住,只觉手足无措。春梅忙附耳低声道:「小姐已应允了,你还不快随小姐而去。」说时推了奚凤啸一把。奚凤啸不禁一个踉跄,身不由主地随着何湘君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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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山之西,站立长城之口遥遥望去,可见一座插天怪峰,广宽不及十里,山半之下均是峭壁如堑,嶙峋峻奇,不生寸草,猱猿难攀。

    其上丛生合抱古木,蔽空绿翠,阴暗林深,不见天日,山麓仅有一数十衣小村,居民历代相戒禁攀此山,缘此山数百年怪异频生,妄登者必死无疑,翌日其尸必悬於峭壁之上,久之坠下,尸上现有怪爪利痕,深嵌入骨,入夜,风静月明之际,绝顷上必现出团鬼火,游离山下,飘浮不定,间或传出一声刺耳厉啸,使人毛骨悚然。

    这日,天才傍午,风和口丽,村外忽然来了九骑快马,蹄声如雷,荡起尘土漫空,飞砂蔽日。村口上,一家卖茶小店,低檐房屋,三面敝畅,疏疏落落,摆着四张木桌儿,一个穿着蓝衣大褂,满面皱纹老头,蹲在土阶上打盹,似为奔雷蹄声惊醒,昏花老眼望着尘沙滕空处。

    九骑风掣电驰而来,─转眼即至,啊哈一声,九骑纹然不动,人影纷纷翻下鞍来,现出肩带兵刃,玄衣劲装江湖豪雄,均是面目阴冷,猛悍鸷猛。

    「喂,老头儿,有没有酒?」

    老头不禁一怔,继而连声道:「有,有。」步履维艰趋向里间。

    九人坐下,目光同投注这座鬼峰之上眼中均泛出惊疑之色。突闻一个炸间迸起:「俺就不信山上真有恶鬼,分明隐有武林人物故弄玄虚,愚弄无知。」

    「嘿。」一声冷笑飞出:「要你说麽?当家的也是这麽说,无论如何,登山必有凶险,不然,当家的也不会郑重其事。」

    「武林传言,白阳图解系藏在燕山,怎会落在此处。」

    「这就是咱们当家的过人处,众醉独醒,是以能捭盖纵横,所向无敌。」

    「相传白阳图解藏处有三,乃武林不解之秘,当家的怎准知就藏在此山。」

    「当家的也不确知,但当家的志在谋取另一宝物,白阳图解严在其次,你要问是何宝物,那就只有当家的知道,我等奉命而来,旨在探取山中虚实而已。」这时,卖茶的老汉在里间抱出一大酒坛,酒香四溢,芳香扑异。

    「好酒。」一个大汉抓起酒碗,按下酒缸,满满斟了一碗,咕噜噜仰饮而尽。

    老头并取出数十个鸡子送上,一人投过一锭纹银赏与老汉。九人捧碗痛饮,两腋风生,忽觉一条如烟身影在店前掠过并带出一丝极微冷峻的笑声。一声大喝出自九人中:「什麽人?」迅疾无伦飞掠出一个瘦小汉子,其馀八人亦飞射出店。

    只见那条淡烟似的人影身法端的快极,已掠至峭壁悬崖之下,一式潜龙升天拨起五六丈高,身形一贴峭壁,又腾身拨起。几个身形变化,穿入莽莽林中疾杳。九人不禁心神大震,面面相觑。瘦小汉子面色微变道:「这人身手高绝,倘是鬼峰主人,此地定然凶多吉少?」心底不禁冒上一股寒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余兄这般胆小,还闯荡什麽江湖,及早金盆洗手,安享馀年,岂不是好。」瘦小汉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视着说话之人。

    尚好另一人转圆,忙道:「店家,好好的看着匹马,我等片刻即回。」接着喝了一声走,九人疾如流星奔电向鬼峰奔去。

    茶店门首悬着一盏油纸灯笼,映出昏黄光亮,迎着晚风摇晃不定。卖茶的老人因等着九人返回,伏在木桌上打盹,口中呓语出声道:「他们倘是去了鬼山,老汉也不要等啦。」灯影一晃,一条黑影疾闪而入,只见一个瘦骨嶙峋,身穿黑色长衫六旬开外老者,两腮外张,额骨高耸、钩鼻孤挺、鹰暇开合之间,阴沉慑人。

    卖茶老公慌忙立起,道:「客官┅┅」话尚未完,老者右掌一挥,迳自坐下道:「老朽在此等人,有什麽吃的送上。」卖茶老翁喏喏连声,趋向里间而去。

    店外又奔入头大身矮老者及一双体瘦如竹怪人,这三人正是玉虎帮金蜈堂主天星杀手丁洪钩、催命双判童虎童彪。丁洪钧一眼瞥明老者在座,不由脸色一变,暗暗惊呼道:「老神龙。」催命双判亦不禁面色大变,功凝双臂,慎防上官相猝袭出手。

    老龙神上官相喉中发出一声阴侧侧冷笑道:「是展天行命你三人追踪蹑老夫的麽?」

    丁洪钧还未答言,店外突传入一个朗声大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又与上官老师见面。」

    星光闪烁下,三条身影疾逾飘风般先后踏入店内,显出太极双环刘文杰、岷山逸叟姜兆南、太白棋圣芮宝麟武林名宿。上官相不由心神骇震,欠身立起,抱拳笑道:「三位请坐。」

    刘文杰望了丁洪钧一眼,微笑道;「上官老师是为了探觅这座阎罗峰而来的麽?」

    老龙神上官相暗皱眉头道:「正是,老朽久闻阎罗鬼峰怪异,多年来无人知其底蕴,不禁好奇多事,命属下九人探觅此山究竟,在此等候回音。」

    忽闻童虎惊呼道:「丁兄,你瞧顶上果现出鬼火?」十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投往峰上绝顶。只见三点豆大绿焰磷火,飘浮上下,更显得此山鬼气森森,恐怖异常。

    丁洪钧道:「鬼火一出,必有人丧命无疑。」

    蓦地──晚风送来一声凄厉刺耳惨叫,使人毛骨悚然。老龙神上官相闻声面色一变,身如飞弩离弦急射而出,望峰底掠去。刘文杰、姜兆南、芮宝辚三人互望了一眼,身形疾腾,朝上官相身后急迫。上官相扑至峰低,赫然只见峭壁上悬挂着一具尸体,摆荡不定。虽然尸体距他头顶尚有数十丈高,分辩不出是谁,但下意识作祟,死者必是他手下九人。

    但见上官相掌托天,呼地劈空而出。一股奇猛罡劲卷奔扬空,悬挂峭壁尸体一飘,急坠落下,叭哒坠地。上官相凝目望去,不是自己属下是谁,目中不禁射出两逭凶芒。突然,半峰之上惨叫声大作,身形纷纷不绝飞掷而下。

    上官相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怒火高涌,夺喉而出一声厉啸。啸声刺破如水夜空,随着晚风播送开去,送入耳中,令人战栗。只听上官相全身骨节一阵乱响,功行全身,意欲登峰一拚。刘文杰三人已赶至,刘文杰出声劝阻道:「上官老师不可轻身涉险,凡事宜三思而行。」

    老龙神上官相闻言不由锐气全消,犹豫了一下,扬面厉声道:「三日之后老夫必来索还血债。」

    只听峭壁上送来隐约语声:「任令人间豪雄,难登阎罗鬼峰。」语声似有似无,宛如鬼穴阴风,寒侵刺骨。上官相面色狰狞,目中怒火如炽,强自抑制下去,猛一顿足,转身疾奔离去。

    太白棋圣芮宝麟道:「刘兄,我等应该如何?」

    刘文杰道:「兄弟平生行事谨慎,从不用险,三日后上官相必来,你我且摸清了此事底蕴再说。」

    岷山逸叟姜兆南颔首道:「对极,你我且作袖手旁观人。」三人亦转身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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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中突闪出天星杀手丁洪钧、催命双判童虎童彪。丁洪钧冷笑道:「上官相铩羽而归,真是偷鸡不到蚀把米。」

    童虎童彪同声诧道:「此话何说?我兄弟只奉命随行,未明此事究竟,丁兄可否见告?」

    丁洪钧略一沉吟道:「丁某也在帮主口中得知梗概,鬼峰上隐有一位凶神,据闻其人身穿一袭度厄寒珠宝衣,刀剑不入,万邪不侵,上官相之来必志在这袭宝衣,若上官相之阴雷珠仍在,必逞强登峰一拚。」

    陡闻一个阴冷森沉的语声随风飘送入耳道:「这话是真的麽?」三凶不禁大惊,只见一条庞大黑影疾掠而至。催命双判未等此人身形落稳,双双身形一分,四掌猛拂而出。

    那人鼻中冷哼一声道:「找死。」身形一转,大袖疾拂而出。

    袖风如刃,向双判四臂脉门要穴卷去。天杀星丁洪钧已知来人身手高绝,不禁大惊,扬腕打出九支月牙飞刀,腾身拨起,大喝道:「贤弟速退。」

    那人冷笑道:「你们走得了麽?」左袖扬空拂起,将电芒星射的九支飞刀悉数震得飞了开去,右掌在袖中疾伸而出,一式「拨草寻蛇」划出。

    催命双判闻得丁洪钧喝声,身形立撤,那知此人指势疾诡玄奥,只觉臂肘曲池穴一麻,为指锋拂扫而过,双双闷叫一声翻跌倒地。丁洪钧见双判势危,旋身扑下,挟着一片星河倒泻,强猛如瀑的掌风,宛如泰山压顶之势。

    那人一足急提,身形一个跟斗斜出翻上猛升。两条人影一合即分,蓦闻丁洪钧一声厉叫,身躯被震上半空,如断线之鸢般坠了下来。那躯体庞大身影凌空一个变化,飞鹰攫兔扑下,发出长声悸人心魄嘿嘿怪笑。那泰山压顶的掌力堪欲印上丁洪钧及催命双判之际,只声一声冷笑道:「滕文星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丰都鬼王滕文星疾感一片阴风压体,不禁大骇,顾不得再伤丁洪钧三人性命,身形一沉,贴地擦过翻身跃起,目光电扫四射。旷野风劲,呼啸如潮,振动衣袂,猎猎出声,星光黯淡下,只见风沙漫空,那有什麽人影,不禁心中冒上一股奇寒。

    突闻峭壁这上送来一阵阴冷如冰的语声:「滕文星,你怎过门不入,我阎罗鬼峰也有美酒佳肴,供君大快朵颐。」丰都鬼王滕文星适才隐在暗处,已窥见上官相九名手下惨死坠崖,连老龙神及太极双环等三武林名宿尚不敢轻身涉险,何况自己。

    他闻得语声入耳,不禁嘿嘿狂笑道:「老夫既有丰都鬼王之名,何惧你这小小阎罗鬼峰,但上官老儿尚有一笔血债,三日后必来索还,君子不夺所好,老夫终必拜山访谒尊驾。」语落人已掠出,疾行如风而去。

    须臾,天杀星丁洪钧慢慢坐起,只觉内腑血涌气逆,胸膈阵阵酸痛,忙在怀中取出三粒丹药服下,唤道:「二位贤弟无恙麽?」

    催命双判翻身立起,软弯着一双手臂,童虎黯然叹息一声道:「想不到竟是滕老鬼,你我已是再世为人,那出声相救之人语声是稔熟,但不知是谁?」

    丁洪钧苦笑道:「咱们回祟帮主吧,免得夜长梦多。」

    待丁洪钧三人去远后,峭壁一方凸处如飞鸟般坠下一条人影,自言自语道:「这阎罗鬼峰连我这抓鬼的祖宗也不敢轻身涉险,慢说是你丰都恶鬼。」

    夜风劲烈,吹散了一方厚厚的乌云,露出一轮月魄,那人形貌清晰无遗,显出一个面如锅底,腿发络须的老者。他头戴一顶巾帻帽,黑袍皂靴,眼神炯炯如电,凛凛生威,凝视着绝顶三团绿焰鬼火仍自飘浮不定,不禁鼻中浓哼一声,倏地腾身拨空,疾如鹰隼般往燕京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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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罗鬼峰崖下陈尸九具,老龙神上官相铩羽而归,此乃骇人听闻之事,立时传遍了京师九城。都门龙蛇杂处,武林豪雄频频往来却不惹人眼目,仍似往常一样的平静。两日过去,夕阳沉山,晚霞绚烂,又是万家灯火,户户炊烟之际。

    前门大街上,络绎不绝人群中有一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的少年,嘴角有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身着一袭墨绿长衫,慢步行云望陶然亭走去,潇洒俊逸。陶然亭仍是平湖绿波,层轩垒榭,景胜怡人,亭内早有郑嵩燕、高俊保在内。

    郑嵩燕目睹庞镇寰翩然走来,不禁抚掌大笑道:「南天三燕又复聚在一处了,当日锦江,西蜀之游,小弟未能尽地主之谊,如今把晤江亭,当能尽兴一聚了。」

    高俊保忽现不怿神色,淡淡一笑道:「南天三燕威名一落千丈,小弟亦是提不起当日兴致。」

    庞镇寰望了高俊保一眼,道:「高兄是忆起不慎伤在上官相老贼龙须针下之恨麽?其实无庸介怀,上官相罹遭挫辱百倍於高兄,巳届日暮穷途之境,湔辱雪耻自有期,小弟定叫高兄称心开怀。」

    亭西数十武有一茗饮的好去处,围栏雕砌,朱红绚目,依湖凭波,鱼跃醐翔,小聚知己,可使烦虑尽涤。南天三燕一面说一面走去,赫然醒目一块横匾墨书斗大「荷风榭」三字映入归帘,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庞镇寰因二人新来,忝为东道主,向店伙道:「快送上你们店中应时拿手佳肴。」店伙喏喏而退。

    高俊保道:「武林群雄毕集燕京,可是白阳图解有点眉目了麽?」

    庞镇寰摇首答道:「这谈何容易,目前不过庸人之扰,盲目摸索而已。」

    郑嵩燕道:「看来庞兄似成竹在胸的了。」

    庞镇寰尚未答言,突见玉虎帮主展天行及玉面张良茅焕走入,不禁含笑立起,招呼入府。寒暄已毕,话渐入主题,庞镇寰道:「仅管武林群雄勾心有,目的端在白阳图解,但仍处身一片阴霾中,胡乱扑捉,世人均知图解藏处有三,燕山、雁荡、南湖,但确址仍是不知。」说着吃了一口香茗后,微微叹息道:「如今云开一线,渐露曙光,但尚有一段极艰巨的日子够武林群雄奔波跋涉。」

    高俊保诧道:「这却是为何?」

    庞镇寰微笑道:「相传当年武圣白阳真人将毕生精研旷代武学融汇於九十八式中,镌於秘穴石壁上,每式之下尚附有心法口诀,是为白阳图解。武圣唯恐为匪人所得,贻害武林,在藏处设有奇门外,并有水、火、风、雷,百毒诸般厉害消息装设┅┅」说着目注展天行道:「因此之故,才有贵帮避火珠得而复失,及千佛山大明湖中劫夺陆曼玲碧虹剑上避毒珠之事。」

    展天行颔首黯然一笑道:「老朽已感心馀力拙,并对齐绍鸿之死歉疚,老朽对白阳图解知难指望,现力图免卷入是非漩涡中。」

    庞镇寰知展天行这是违心之语,微微一笑,也不揭破,道:「帮主较在下所知必多,可否详言以解胸中茅塞。」

    展天行略一沉吟道:「三位知道倘欲获白阳图解,必先通过奇门及诸般厉害装没,所以江湖有据夺避火、避毒珠之举。」语声一顿,又道:「迄念为止,破解水、风两宗宝物尚未知何人所有,但仅有一人知道。」

    南天三燕惊道:「何人独知,愿请见告?」

    展天行道:「上官相师兄,鹿角堡五行楼遁去的天涯散人梅六、上官相得不偿失,湛卢剑玄阴雷珠皆为梅六所得,是以上官相非复当年之凶焰。」

    南天三燕不禁大感失望,因梅六逃出鹿角堡后,即不知所踪,庞镇寰道:「帮主对梅六下落略有知悉麽?」

    「音讯断绝,生死俱杳┅┅」正说之间,忽瞥见一条人影走入店内,不禁大声呼道:「彭贤弟。」来人正是帮中刑堂堂主彭天麟。

    展天行因彭天麟三日来失踪,忧心惶恐,遣人四出探觅,消息如石沉大海,乍睹彭天麟在此出现,自是喜悦不胜,正欲出言询问,只见彭天麟神情严肃,不禁强行咽住,起身为郑嵩燕、高俊保两人引见。彭天麟抱拳连称久仰坐下,便自垂首默然,似神思不属。

    庞镇寰深深注视了彭天麟一眼,道:「展帮主,梅六既已生死不明,「白阳图解」也无异痴心梦想了。」

    展天行长叹一声,道:「武林人物多半提得起,放不下,势成骑虎,欲罢不能,梅六生死虽不明,但还有一线端倪可寻。」

    郑嵩燕道:「帮主可否见告?」

    展天行道:「五行楼梅六逃出之际,因身负重伤,未能携走湛卢剑,匆忙之中,托一陌生少年暂存,他自会命人取回,这少年去夏口途中即有人取走湛卢,此事柏树庄主玉面丧门伍梦龙在场目击。」话声一顿,目注了庞镇寰一眼,接道:「风闻庞公子也在场劫夺湛卢剑。」

    庞镇寰面色微红道:「凶邪从中作硬,致遭小贼遁去。」

    彭天麟暗哼一声,他只觉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眼前隐约幻出八臂灵官交与他过目庞老爷子密函字迹:「镇寰非吾儿┅┅」不禁热血沸腾,目中怒火如炽。

    只听高俊保道:「帮主可知他真实姓名麽?」彭天麟不由心神一震。

    展天行道:「老朽只是风闻,真实详情仅伍梦龙一人知道。」

    此时,店伙已送上佳肴,水陆纷陈,展天行亲自把盏,殷劝欢饮。鼓天麟神情落落寡欢,笑容极是勉强。茅焕一直注意着彭天麟神色,忍不住问道:「彭堂主似有重忧,可是三日来遇上什麽波折麽?」

    彭天麟黯然一笑道:「明晚上官相老贼寻仇阎罗鬼峰,帮主风闻麽?」

    展天行颔首道:「丁洪钧堂主回报已得知内情,我等隔岸观火,成败与我等何干。」

    彭夭麟双眉一轩,朗声道:「丁堂主等如非属下冒死相救,定丧生滕老贼手下,属下唯恐寒蛛宝衣为上官相等群邪所攘,为此不胜殷忧。」

    展天行不由呵呵大笑道:「原来为了此事,贤弟且容老朽细说,武林群邪纷欲攘夺白阳图解,却忽视了一个极重要的关键┅┅」说着饮了一口酒,笑道:「白阳真人生前才华盖世,琴棋书画冠绝一时,结识了甚多方外至友,仙逝之前将一幅泼墨巨画蹭与一位宿儒,此幅巨画乍睹之一并无奇处,只是白纸上泼成浓墨一堆,唯悬在壁间,远远望去隐约察见奇峰绝壑,山水纵横,内涵白阳图解真正藏处。」

    南天三燕闻言不由精神一振,庞镇寰忙道:「此画现在何人珍藏?」

    展天行长叹一声道:「这宿儒后人无行,吃喝嫖赌,一份家产败得精光,珍藏书画亦典卖殆尽,致这幅珍画流失在坊间,老朽数年内在旧书坊及当铺查寻多次,并未发现该幅巨画。」南天三燕不禁大感失望。

    展天行微微一笑道:「即使获有此画,尚须另一宝物不可,否则如同废纸。」说着目注彭天麟接道:「贤弟好作北里南邻之游,老朽屡次相托探访一粒移墨珠下落,即是此故。」彭天麟面上一热,现出赧然笑容,喃喃不能出声。

    展天行不禁朗笑道:「贤弟不必困窘,老朽这是真话,数年前有一富商与北里名妓相狎,将移墨珠举以相赠,不知此妓已从良否,因此画浓墨后尚蕴有藏处奇门阵式,非此珠移去浓墨无法显露真迹。」

    庞镇寰诧道:「展帮主如何获知?」言下不胜疑惑展天行说话是否真实,抑或故弄玄虚。

    展天行叹息一声,答道:「老朽与梅六当年交情莫逆,在梅六口中获知内情。」

    庞镇寰朗笑道:「在下愿助帮主一臂之力,只须彭堂主协助就是。」

    展天行道:「老朽已不作非分之望,庞公子年少英侠,他日当冠冕武林,愿庞公子获此旷古凌今的绝学。」说着目光一瞥彭天麟。

    彭天麟心中虽是痛恨庞镇寰,但不得不佯作笑容道:「彭某愿听候差遣,不过事不在急,只宜缓图。」

    突见一个小厮走入,向郑嵩燕道:「青城上清官观主纯阳子在外求见主人。」

    郑嵩燕不禁哦了一声,离座而起走出荷风榭外。只见一个长须及腹,形貌清奇的背剑蓝袍道人立在一株垂柳之下。郑嵩燕急趋两步,抱拳一揖道:「观主怎知在下在此?」

    纯阳子含笑答道:「贫道门下无意发现施主在此荷风榭内,特来致讯。」

    郑嵩燕面色一怔,道:「观主是┅┅」

    纯阳子面色严肃:「贫道离山路经成都,施主府中适罹巨变,三更时分一场怪火焚去尊宅大半,府上人丁死伤六十馀口,施主如夫人也不幸免┅┅」话尚未了,郑嵩燕面色惨白,身形撼震,如受巨击。

    纯阳子长叹一声道:「如说是天火降殃,这也是气数使然,但府上死伤人丁并非火焚灼毙,胸口上均钉有一支鬼头毒箭。」

    郑嵩燕不禁咬牙切齿,面色激动道:「观主神目如电,可知是什麽凶邪所为?」

    纯阳子闻言呆住,诧道:「原来施主也是不知,这就令人委实难解,自铁翅蝙蝠一事震撼江湖,乱象萌生各大门派均持观望之态,但各大门派月前都接奉一封书信,警告不得插身白阳图解是非中,否则别怨他手辣心黑,书信由一支鬼头毒箭钉在显目之处,此箭与府上发现的一模一样,故而┅┅」

    郑嵩燕惨笑一声道:「在下家中罹逢惊人巨变,观主定谓此乃寻仇之举,旨在询问在下与何人结有宿怨大仇,在仇人身上推测而知,此意虽然妥善,但在下委实难答。」

    纯阳子察言辩色,已知郑嵩燕并非明知不答,略一沉吟道:「贫道心疑是阎罗鬼峰主者所为,欲意前往一探,施主之意如何?」

    郑嵩燕是黯然一笑道:「在下方寸已乱,容与五友相商,观主愿否入内?」

    纯阳子微笑道:「贫道方外之人,似为不宜入去,贫道现寄居於白云观内,施主如有用得着贫道处,可至白云观相寻贫道。」说罢略打稽首后转身离去。

    郑嵩燕木然呆立,眼望纯阳子身影消失后,才心神不宁走回荷风榭内。在座诸人一见郑嵩燕神色有异,庞镇寰忙询问其故。郑嵩燕黯然道出纯阳子之话,在座诸人相顾失色大惊。茅焕陡然变色道:「纯阳子身危矣,可能今晚就要出事。」

    「什麽?」郑嵩燕惊得霍然立起,道:「茅老师据何而知?」

    茅焕道:「事急矣,迟则不及,目前无暇解说清楚。」说时一拉彭天麟,首先奔出荷风榭,展天行与南天三燕怔得一怔,疾随两人身后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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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观位於西便门外,元初道士丘长春所修建,规模极为宏伟,只每年新正初一至十五开朝半月,任人顶礼膜拜外,平时观门紧闭,清静壮严。青城纯阳子离了荷风榭后,一路流星奔返回白云观。白云观主独癖一处跨院静室为纯阳子栖息这处,纯阳子掠至观墙外,身形疾拨,一鹤冲而起,身化「飞燕投林」绝顶轻功,悄无声息落入跨院内。

    跨院三方各有静室一间,自己所居住室灯光外映,其馀二间沉黑如漆。纯阳子低声唤道:「杨春。」

    室中立时趋出三个气宇轩昂,貌相威猛的劲装汉子,肃立垂手道:「恩师这麽快就回来了。」这三人均是纯阳子嫡传俗家弟子,首徒穿黑燕杨春,次徒闪电手穆骏,三徒神弓张银弹王铮,深得其师真传,各有一身卓绝武功,在青城第二代传人中堪称翘楚。

    纯阳子面色严肃道:「为师尚未去阎罗鬼峰,因询知郑嵩燕也不知仇人是谁,所以不宜造次,试想太极双环刘文杰对阎罗鬼峰视为畏途,何况为师。」说着走入室内。

    尚未坐下,窗外突卷入一股阴寒微风,吹得烛焰摇摇欲熄,只闻送来一个悸人心神的森冷笑声:「纯阳子,算你见机,一踏入我这阎罗鬼峰上必遭惨死,速献出囊中那颗定风珠,可留你等活命。」

    纯阳子闻声迅疾无伦伸掌拂熄室内灯火,一面取出一支两寸见方的玉盒塞在杨春怀中,蚁语传声道:「为师若危急,你不可妄拚,速逃出前往武夷将此玉盒交与你严师伯。」朗笑出声道:「窗外是那位施主,为何知贫道怀中有定风珠。」

    只听阴恻恻语声答道:「定风珠乃青城镇山之宝,贵派仅寥寥数人知之,但贵派有一叛门弟子泄之於老朽。」

    纯阳子沉声道:「叛门弟子何在?」

    「墓木已拱,白骨成堆了。」玉铮早将一把铁胎宝张拉满扣着一掌银弹,阴恻恻语声未落疾向窗外打出。

    一弦十三弹,疾如奔电,势若雹散,打出窗外却如泥牛入海,杳无声息。纯阳子知祸已闯出,不禁怒视了王铮一眼。窗外飞来一声冷笑道:「恃武顽抗,暗箭猝袭,自取死罪,恕老朽不能容情。」

    纯阳子沉声道:「贫道何幸得会武林高人,死又何憾。」说着率领三徒一掠而出。

    月明如洗,只见院中散立着八个面如白纸,披发拂肩的黑衣怪人,衫袂迎着夜风瑟瑟飘飞,乍睹之下,魅影幢幢,令人不寒而栗。纯阳子冷沉目光打量了八人一眼,道:「那位是阎罗鬼峰主人?」

    一个黑衣怪人阴侧侧冷笑道:「道长目力委实锐利,竟瞧出我等来历,我等乃森罗殿下勾魂鬼使,森罗殿主者片刻即至,奉劝道长速交出定风珠,免贻黄泉之恨。」

    纯阳子冷冷一笑道:「定风珠乃青城镇山之宝,怎可由贫道任意携出,请上覆贵主人毋受得传言之误。」

    那黑衣怪人嘿嘿发出阴森刺耳怪笑道:「道长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我等奉命而来,身不由己,得罪了。」话落,八怪人身出如电,长臂吞吐,抡转如风,幻出漫空臂影,虚中套实,奇幻绝伦。

    纯阳子虽是青城名宿,却丝毫不敢托大,疾挽肩头长剑出鞘,呛螂螂一声龙吟,青虹乍吐,立起一式「万蜂扑蕊」,洒下一天寒星,剑气砭骨逼人。杨春、穆骏、王铮三人各出兵刃,寒光电奔,招式猛厉,拚斗激烈。八勾魂鬼使武学博杂,臂攻指点却是罕见罕睹的招式,除了纯阳子略占上风外,其馀三徒均是岌岌可危,首尾不能兼顾。

    蓦地──王铮发出了一声闷哼,手中兵刃被夺出手外,只见虎口已袭,鲜血淋漓如注溢出,不禁跄踉退出一步,却不料身后勾魂鬼使奇袭而至,猿臂疾舒,五支利爪扣在肩胛骨上。那名勾魂鬼使端的心辣手黑,悬空抓起王铮一个旋转,双手迅疾无伦抓在王铮两腿踝骨使劲一分。只闻一声凄厉惨叫出自王铮口中,身躯立被扯为两平,五脏六腑随着鲜血喷溅齐出,死状不惨不忍卒睹。

    杨春、穆骏二人见状大惊,心神不由分得一分,四名勾魂鬼使狞笑一声,攻势愈发辣毒凶狠。纯阳子不禁心如刀割,知二徒终将不免,尚有两勾魂鬼使如加入合攻更是不堪设想,定风珠万不能落在凶邪手中,猛见杨春被追得险象环生,身后一名勾魂鬼使突施一招「五丁开山」印向杨春肩后「璇玑」穴。

    若真叫这一掌印上,杨春立即丧命当场,纯阳子不愧青城名宿,当机立断,一手运剑飞攻,另一掌送出掌力撞向杨春,一股奔雷潜劲竟先勾魂鬼使掌力撞上杨春。只见杨春身形被震得飞起半空,杨春但觉被一股绵软功力送起,猛然悟出系其师暗助,明白其师用心,忙趁势两臂一振,佯出惨叫,身躯曳空疾翻坠泻出观外。

    白云观除了八名勾魂鬼使外,尚有甚多鬼魅潜伏在观内外,杨春这一着使得真绝,瞒过了潜伏的邪党,认为杨春必然殒命,更未料到定风珠在杨春身上,竟疏忽不顾,让杨春得以趁隙逃去。纯阳子见杨春明白自己用心逃去,心情一宽,立即将青城绝学「旋风」三十六剑施展开来,将穆骏护住。

    纯阳子大喝一声,一双勾魂鬼使被划破腕脉穴道,血涌如注,随着身形一提,剑起「风云百变」,势若万丈环虹暴射精芒飞星,袭向其他六名勾魂鬼使。他那剑招精奥凌厉绝伦,一扫乍展,剑势滔滔不绝,凌空寒飚,挟着超山撼岳劲风,宛如天河下泻,将八勾魂鬼使圈在核心。八勾魂鬼使如冻蝇穿窗般,无法窜出剑势外,喉中厉啸频频。

    蓦地──空中传来一声冰冷的断喝声:「住手。」纯阳子倏地收剑撤招,一条疾似鸟身影凌空泻下,现出一个头大如箕,菱目蒜鼻,浓髭如刷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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