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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彩虹剑【第二十九章】杀母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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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十九章」杀母之仇

    夏云峰和范子云一同回到夏家堡来了,这是未牌时光,在夏云峰的书房里,总管翟开诚匆匆走入,躬身道:“堡主呼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夏云峰一指范子云,说道:“你总知道,范贤侄的令尊青衫客范大成,是老夫的义弟。”

    翟开诚陪着笑道:“属下知道,范二爷昔年时常到堡里来,属下再熟也没有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范二爷失踪已经十有三年,始终不明下落,如今老夫当上武林盟主,如果连义弟都找不到,老夫这盟主也不用当了。”

    “是,是。”翟开诚连声应「是」,但心中又疑惑的道:“堡主指示,要属下怎么办,属下自当遵办。”

    夏云峰一手摸着长须,微笑道:“翟开诚,你随老夫多年,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出来?”

    翟开诚惶恐的道:“属下愚昧,属下前几年也曾奉命查寻过范二爷的下落,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属下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堡主请明示要属下怎么做?”

    “真是饭桶。”夏云峰哼了一声道:“老夫现在是武林盟主身份。”

    “是,是。”翟开诚道:“堡主是盟主身份了。”他还是想不出来。

    夏云峰道:“武林盟主的命令,是天下武林都要一体遵照办理的了。”

    翟开诚躬着身道:“是,是,天下武林,一体遵办……”

    夏云峰道:“所以老夫要你传出武林金箭,要天下武林同道,共同找寻青衫客范大成的下落。”

    翟开诚口中「哦」了一声,连连应是道:“武林金箭,对,属下忘了盟主的武林金箭,属下立时传发出去。”

    “好。”夏云峰含笑挥了挥手,说道:“你快去办吧。”翟开诚迅快的躬着身,退了出去。

    范子云感激的道:“多谢夏伯伯,找到家父,小侄会感激你一辈子。”

    夏云峰蔼然笑道:“贤侄和夏伯伯还说什么感激的话来?”他站起身,说道:“倒有一件事,颇教老夫担心……”

    范子云道:“夏伯伯说的是什么?”

    夏云峰道:“贤侄一身武功,不是受到了禁制么?”

    范子云道:“是的,小侄有几处经穴遭受禁制,武功若废。”

    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夫在老子山别墅之时,有许多话不便多问,因为你夏伯母当时对老夫当选武林盟主,颇为热忱,曾邀请她师姐助拳,她师姐是个生性偏激之人,武功别走蹊径,手下训练了十二名女弟子,号称十二金钗,那叶玲就是她的女弟子,这一点,贤侄也许听叶玲说过了。”

    范子云听他提起叶玲,不觉脸上一红,低头道:“小侄确实问过她,但她有许多话,都不肯说。”

    夏云峰道:“叶玲背叛师门,使她十分震怒,誓必把叶玲擒回治罪,但据说她没有逮到叶玲,因而迁怒到贤侄身上,认为叶玲是受了贤侄勾引,才会叛离于她的……”

    范子云听说叶玲并未被擒,心上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夏伯伯说出自己「勾引」叶玲,不由得俊脸又是一红,急忙说道:“夏伯伯,当日因叶玲身负重伤,是小侄救了她,她才愿意协助小侄。”

    夏云峰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一面接着道:“那晚她没有逮到叶玲,而且好像还负了伤,因此迁怒到贤侄身上,把贤侄引去,擒回老子山,而且还在贤侄身上下了独门禁制,这件事直到老夫到达老子山,方听你夏伯母提起,那时因她师姐已经率领女弟子回山去了,她这独门禁制手法,无人能解,老夫只好先把你带回来再说……”他说得十分诚恳,似乎丝毫未瞒范子云,范子云听他这么说法,自然相信。

    未待范子云开口,夏云峰轻轻一捋长须,说道:“贤侄经穴遭受禁制,但行动与常人无异,可见这禁制经穴的手法十分高明,老夫也不敢轻易尝试为你解穴,因为此种禁制经穴的手法,与点穴不同,各派解法各异,一个处置不妥,重则逆血攻心,立即毙命,轻则经脉受损,终身形成残废,老夫也毫无把握。”

    他这话,范子云当然相信,因为自己几次试图运气解穴,但才一运气,顿觉奇痛攻心,无法运集真气,只好放弃,这就说道:“她手法果然十分厉害,小侄几次想运气攻穴,都因奇痛攻心而罢。”

    夏云峰道:“老夫把你带回夏家堡来,也就是为了解去你身上这重禁制。”

    范子云道:“夏家堡有人可以解去小侄身受的禁制么?”

    夏云峰道:“有,现在老夫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罢,便已站起身来。

    范子云跟着站起,问道:“夏伯伯,这人在哪里?”

    夏云峰道:“你随我来。”举步跨出书房,引着范子云往后花园行去。

    这后花园占地极大,到处都有亭台楼阁之胜,范子云跟在夏云峰身后,行到一处繁花如锦的一幢精舍之前,门额上写着「紫气东来」四字。夏云峰走近阶前,立时有一名身穿青布道装的道童迎了出来,躬身道:“小道见过堡主。”

    夏云峰含笑道:“老夫率同世侄,来见道长的,你去通报一声。”那道童应了声「是」,立即返身而入。

    范子云心中暗道:“听夏伯伯的口气,住在这里的是一位道长,不知是什么人?”夏云峰背负双手,站在阶前,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才见那道童急步走出,躬身道:“家师请堡主入内相见。”

    夏云峰点点头,回身道:“贤侄随我进去。”举步跨上石阶,行入精舍。

    范子云紧随他身后,跨入屋中,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精雅的堂屋。这时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道袍的老道人站在中间,打了个稽首道:“堡主请了,贫道听说堡主荣膺武林盟主,可喜可贺。”

    这老道头簪一支翠玉簪,浓眉已白,细目如丝,满脸俱是皱纹,笑起来皱纹更多,脸上就显得有些阴森。尤其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细,听来使人十分不舒服。范子云现在在江湖上多了一番历练,总觉得这老道人有些诡异,不似正派中人。

    “哈哈,好说,好说?”夏云峰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兄弟只是承蒙九大门派抬举,替江湖同道做些跑腿的事罢了。”

    那老道人看到夏云峰身后跟着的范子云,目光一转问道:“堡主,此子是谁?”

    夏云峰忙道:“他叫范子云,是义弟范大成之子。”一面回身道:“贤侄快来见过道长。”他没跟范子云介绍老道人的身份。

    范子云只好走上一步,作了个长揖道:“在下范子云见过道长。”

    “少侠不可多礼。”老道人含笑道:“堡主这位侄子,人品不错,不知拜在何人门下学艺。”

    夏云峰道:“他是家传的武功,有暇,还望道长多加指点。”这是客气话。

    那老道人一手摸摸颏下白髯,点头道:“唔,这位少侠骨格不错,倒是练武之材……”忽然想到大家还是站着说话,口中「肮了一声,抬手道:“堡主请坐,范少侠请。”大家落坐之后,小道童端上茶来。

    夏云峰道:“兄弟来找道长,有一件事要烦劳道长了。”他一口一声尊声「道长」,可见对这位道人执礼甚恭。

    “堡主好说。”老道人欠了欠身,眯着眼睛,笑道:“堡主有什么事要贫道效劳,但请吩咐。”他是夏云峰供养的,自然说得极为客气。试想夏云峰要把这位老道人供养在花园里,而又执礼甚恭,就可见这老道人乃是个大有来历之人了。

    “不敢。”夏云峰谦虚的欠着身,然后一指范子云,说道:“是兄弟这位侄儿,遭人以独门手法,禁制了身上几处穴道,想请道长查看一下。”

    老道人双目精光一闪,在范子云身上打量了一阵,点头道:“额现青筋,那是为阴人所伤。”一面回过头望着夏云峰问道:“堡主可知什么人伤的么?”

    夏云峰忽然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老道人说了一阵。他以「传音入密」和老道人说话,自然不愿范子云知道邢夫人的师姐是谁了,也许是碍着邢夫人,范子云也并未介意。老道人口中连「唔」了两声,才转脸朝范子云问道:“少侠遭受禁制,已有多日,你可曾自行运气试过,有些什么感觉?”

    范子云道:“在下几次想运气解穴,但一经运气,就奇痛攻心,真气无法运集。”

    “唔。”老道人又唔了一声,道:“少侠请随贫道到里面去,躺下来让贫道替你检查检查。”说完,转身引着范子云跨进里间。这是一间静室,中间放一张雕刻精致的紫檀木榻,显然是老道人日常练功静坐之所了。

    夏云峰关切范子云被禁闭的经穴,自然也跟了进去。老道人一指木榻,命范子云躺下,范子云依言躺下。老道人走近榻前,徐徐说道:“少侠放宽呼吸,不可运气,贫道才能仔细检查。”说着,伸出一双鸟爪般的手指,缓缓按下,他是依着十二经络,所经穴道,逐条按穴摸去。当他摸到「天枢」(手阳明经)、「不容」(足阳明经)、「腹结」(足太阴经)、「极泉」(手少阴经)、「天宗」(手太阳经)、「天泉」(手厥阴经)六穴之时,便低喝一声:“吸气。”范子云依言吸气,就会感到隐隐作痛。

    老道人检查完十二经络,才微微吁了口气,说道:“果然是这六处经穴,受了禁制。”

    夏云峰道:“道长可曾看出是什么手法?”

    老道人道:“看情形似是「阴手禁穴」,是所有禁制手法中,最厉害的一种手法了。”他不待夏云峰再问,接着又伸手按摸范子云的穴道,说道:“贫道还要看看奇经八脉的穴道,是否也受到禁制,如果光是这六处经穴受制,还不要紧,若是奇经八脉,也受到禁制,那就更严重了。”话声一落,就缓缓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夏云峰站在榻前,也只好不再问话,老道人手指轻按,摸得很仔细,也很慎重,当他摸到「会阴」(任脉)、「筋缩」(督脉)、「天突」(阴维脉)三处穴道,也同样喝了声:“吸气。”范子云依言缓缓吸气,这一吸,顿觉似有一支极细的绣花针,刺在穴道之中,这种刺痛,似有形,实无质,乃是一缕极阴极寒之气,贯注经穴,口中忍不哼出声来。

    夏云峰急忙问道:“贤侄如何了?”

    老道人急忙摇手制止,说道:“少侠忍耐些,等贫道检查完了再说。”他把奇经八脉,依次检查完毕,才缓缓收回手去,说道:“少侠可以起来了。”范子云依言坐起,跨下木榻。

    老道人道:“堡主请到外面坐。”大家同出静室,各自坐下。

    夏云峰迫不及待的问道:“道长,情形如何?”

    老道人道:“最厉害的还是任、督、阴维三处穴道的禁制了。”他一指范子云,说道:“堡主问问范少侠,贫道要他吸气之时,感受如何?”

    夏云峰道:“贤侄吸气之时,感觉到如何?”

    范子云道:“小侄吸气之时,似有一缕有形无质的阴寒之气,像一支极细的绣花针,刺在穴道上,才一吸气,就十分刺痛。”

    “哦。”夏云峰双眉微拢,目光转向老道人,问道:“道长,这—……”

    老道人面情凝重的道:“还是‘阴手禁制’,不过此人又下了「阴极针」……”

    夏云峰又问道:“道长能为他解除禁制么?”

    “难、难。”老道人连连摇头道:“阴手禁穴,如若光是十二经络穴道遭受禁制,贫道还能勉为其难,奇经八脉受制,已非贫道能力所及,何况此人又在奇经三处穴道中,下了「阴极针」,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有此人独门手法,方能解禁。”

    夏云峰道:“道长能否想想办法?”

    老渔人只是摇摇头,说道:“除了下禁之人的独门手法,除非……”

    夏云峰问道:“除非什么?”

    老道人依然摇着头道:“这个说也没用,除非有人擅佛门神功「拈花指」,玄门神功「乾元指」,替他点度十二经络,奇经八脉,才能使「阴极针」无形逍失,禁制自解……”

    “拈花指。”夏云峰矍然一喜,拱拱手道:“多承指教,贤侄,咱们走吧。”说罢,站了起来,范子云跟着站起。

    老道人稽首道:“堡主好走,恕贫道不送了。”

    夏云峰道:“道长不用客气。”

    领着范子云出了精舍,一面说道:“贤侄,老夫带你去看彩儿。”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说道:“这个……”

    夏云峰道:“彩儿是老夫的女儿,你是老夫的侄子,你们不是没见过,据老夫观察,彩儿好像对你不错。”范子云脸上不禁一红,不好答话。

    夏云峰又道:“何况方才那道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贤侄经穴禁制,也只有彩儿能救你了。”

    范子云惊异的道:“玉容姐姐能替小侄解去禁制么?”

    “不错。”夏云峰道:“那是彩儿她娘在日,曾去九华进香结识九华神尼,那神尼十分喜爱彩儿,就收彩儿为记名弟子,传了她佛门「拈花指」神功。”

    范子云「哦」道:“原来玉容姐姐还是九华神尼门下。”

    “唉。”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彩儿她娘死后,老夫继娶邢氏,彩儿因和她继母心存芥蒂,就搬到慈云庵去住,平日很少见人,女孩子大了,怎好如此孤僻,真教老夫替她担心……”

    范子云乘机问道:“夏伯伯,方才那位老道长,是什么人呢?”

    夏云峰轻咳一声,说道:“这位道长,昔日也颇负盛名,在武功修为上,造诣精深,只是厌倦了江湖生涯,才改换了道装,他和老夫原是忘年之交,他不欲人知,老夫也不好提他名号了。”他不肯说,范子云也不好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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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就已到了慈云庵门前。夏云峰微微摇头道:“彩儿一个大姑娘家,整日住在庵里,唉……”他摇着头,跨上石阶,举手敲了两下门。

    过不一会,庵门启处,出来开门的竟是如玉,她看到夏云峰和范子云同来,不觉面有惊容,后退了一步,才道:“是堡主、范公子……小婢……叩见堡主。”

    夏云峰捋须:「唔」道:“起来,你在这里好么?”

    如玉连头也不敢抬,站起身,应道:“小姐待小婢很好。”

    夏云峰问道:“小姐呢?”他虽是问着,但不待如玉回答,已经举步往里行去。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而行,如玉关上庵门,也只好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超越,进去禀报小姐。穿过大殿,折入左首一道月洞门时,夏玉容身后跟着何嬷嬷,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藕丝衫裙,当真像清水芙蓉,淡雅绝俗。当她一眼看到来的竟是爹和范子云二人,也不觉微微一怔,急忙趋前一步,屈膝说道:“女儿叩见爹爹。”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孩子快起来,唔,你还认识子云贤侄么?”

    范子云跟着上前,抱抱拳道:“小弟见过玉容姐姐。”

    夏玉容粉脸微酡,连忙裣衽还礼,口中低低的叫了声:“子云弟。”

    何嬷嬷也跟着走上朝夏云峰裣衽道:“老婆子叩见堡主、范公子。”

    夏云峰含笑道:“何嬷嬷,不用多礼。”夏玉容把爹和范子云让进厢房,如玉已经端着两盏茶送上。

    夏玉容道:“女儿听说爹爹当选了武林盟主,还没向爹道贺呢。”

    夏云峰呵呵笑道:“这是九大门派决议的事,为父身不由己,何况盟主也只是名义好听而已,实际上,还不是给江湖武林大家当差?”

    夏玉容道:“爹爹一向为人正直,如能为江湖武林多做有益之事,女儿也就深感光彩了。”

    何嬷嬷乘机道:“范公子好久不见了,怎么不到慈云庵来玩呢?”慈云庵不准外人擅入,如果不是玉容姑娘露过口风,惦记着范子云,她婆子怎敢说出到慈云庵来玩的话来。夏云峰是何等人物,何嬷嬷这话的口气,哪会听不出来,心中不禁暗暗高兴,但却只是捋须微笑。

    范子云道:“在下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金陵,今天才回来。”

    “唔。”夏云峰口中「唔」了一声,朝玉容姑娘说道:“彩儿,为父带子云贤侄同来,是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来的。”

    夏玉容一双清澈如水的秋波,看了范子云一眼,忽然低下头去,低低的道:“爹爹有什么事要和女儿商量的?”

    夏云峰道:“是子云贤侄被人用「阴手禁穴」,禁制了九处经穴……”

    “哦。”夏玉容听得吃了一惊,娇容微变,但她登时想到自己在父亲面前,不该如此表露出对范子云的关切,不觉粉脸骤红,故意掩饰的问道:“这「阴手禁穴」很厉害么?”

    夏云峰道:“说起「阴手禁穴」,乃是禁制手法中最厉害的一种,但子云贤侄还不止此……”

    “哦。”这回夏玉容听得一颗心怦然直跳,急急问道:“子云弟还中了什么呢?”

    夏云峰又道:“他中的虽是「阴手禁穴」手法,只是此人还在他奇经八脉三处穴道中,下了「阴极针」,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解救的了。”

    夏玉容道:“爹的意思,要女儿怎么呢?”

    夏云峰道:“据为父所知,中了「阴手禁穴」和「阴极针」的人,只有练过佛门「拈花指」和玄门「乾元指」的人,才能解救。”

    夏玉容听得「阴极针」三字,身躯不由得机伶一颤,她强自镇定着,故作迟疑,俯首道:“女儿行么?”

    夏云峰含笑道:“行,你练的正是佛门「拈花指」,自可奏效。”

    夏玉容道:“只是女儿不知该如何使法,才能替子云弟解去禁制……”

    夏云峰眼看女儿已有允意,一面捋须笑道:“容易得很,子云贤侄被「阴极针」刺中「会阴」、「筋缩」、「天突」三穴,乃是奇经八脉中的任、督、阴维三脉,十二经络遭受禁制的是手阳明、是阳明、足太极、手少阴、手太阳、手厥阴六经中的「天枢」、「不容」、「腹结」、「极泉」、「天宗」、「天泉」六穴,你只须以「拈花指」神功,替他把这几条经脉,逐穴点度真气,把经脉打通,你子云弟身受的禁制,也就解除了。”

    「逐穴点度」,这话听得夏玉容姑娘不禁踌躇起来,自古男女有别,爹说的这几条经脉中,有许多穴道,是女孩儿家不宜用手去碰触的,自己怎好意思?她粉脸一红,迟疑的道:“这个……”

    夏云峰自然看得出女儿的心意,轻咳一声,道:“彩儿,为父明白你的意思,但子云是为父义弟之子,我和他爹情同手足,你和他也就像同胞姐弟一般,子云贤侄身受禁制功力全废,只有你「拈花指」可解,你应该义不容辞。”

    夏玉容道:“女儿知道,只是……只是……”

    范子云道:“夏伯伯,既然玉容姐有困难,那就不用了……”

    夏云峰一摆手,截着他话头道:“贤侄毋须客气,彩儿是现成练过「拈花指」的人,哪有舍了自己人不医,反去求外人之理,何况外人也未必求得到,会「拈花指」的,只有九华神尼一位,会玄门「乾元指」的人,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听说了,你到哪里去找解禁之人?”

    他神色渐转严肃,望着自己女儿道:“再说,彩儿,为父膝下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范二叔也只有子云一个男孩,当年你范二叔失踪之前,老夫和他,都有意把二家合成一家……”

    夏玉容娇羞的叫了声:“爹……”

    夏云峰正色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为父当年也和你娘提起过,别说子云贤侄人品、武功,都是千中之一上上之选,就算他是个庸碌之人,为父也非把你许配与他不可,因为这是为父和他爹交谊不同,如由范家的孩子来承继夏家的香烟,为父纵然身死,也会含笑于九泉,为父说这些话,就是告诉你这是为父的心愿,为父今天就当面把你许配给子云贤侄,这样你就不用再顾虑男女有别了。”

    这番话直羞得姑娘家一张粉脸,比大红缎子还红,一颗头垂得更低,只是拈弄着衣带。因为她对面,坐的正是范子云,她自然不敢抬头看他了。范子云也料想不到夏伯伯,会当着玉容姐姐说出这番话来,他既然说出来了,自己自然不好反对,否则置玉容姐姐于何地?但他又不得不表示自己的意见,这就红着脸,尴尬的道:“夏伯伯,小侄年纪还小…”

    “哈哈。”夏云峰拂须笑道:“老夫又不是逼着你马上成亲,明天老夫打发翟总管去跟弟妇说去,先替你们订个亲……”

    何嬷嬷站在一旁,一脸喜色,躬着身道:“恭喜堡主,恭喜小姐。”

    夏云峰得意一笑,说道:“彩儿,你和子云贤侄如今有了名份,就不必再避男女之嫌了,但目前你们仍然以姐弟称呼为宜。”

    夏玉容心里自然十分喜悦,含羞应了声:“是。”

    夏云峰脸朝何嬷嬷吩咐道:“何嬷嬷,你给范贤侄在庵中收拾一间静室,彩儿替他疗治解禁,最少也得两三天时间吧?他功力未复之前,暂时就住在这里好了。”

    何嬷嬷连声躬着身道:“老婆子省得。”

    夏云峰站起身道:“好了,贤侄,你就留在这里,老夫还有事去。”

    范子云迟疑的道:“夏伯伯,这个只怕不妥吧?”

    夏云峰道:“这有什么不妥?就算两家联姻之事,目前还言之尚早,夏伯伯和你爹情同手足,你和彩儿,就是姐弟,如今你武功全废,不住在这里,让彩儿给你治疗解禁,住到哪里去?”话声方落,人已大步往外行去。

    何嬷嬷识相的含笑道:“范公子,老婆子这就给你收拾房间去,慈云庵地方并不小,前面有好几间都空着没人住呢?放心,没有不方便的。”她也没待范子云和夏玉容的回答,就踮着小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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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但各人心头都在怦怦跳动,谁也不敢和对方说话。这样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夏玉容一双如水目光忽然一抬,轻启檀口,叫道:“子云弟。”她先开口了。

    范子云赧然抬目,和她目光一接,发现她白里透红的粉脸上,隐含着一层娇羞,欲语还休的模样,心头一阵紧张,局促的道:“玉容姐姐,你要说什么?”

    夏玉容咬着下嘴唇,露出一排雪白发亮的贝齿,幽幽的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是什么人在你经穴使了:阴极针?”原来她关心的是他身中「阴极针」。

    范子云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简略的说出自己无意中救下叶玲,后来才知她是老子山的十二金钗。

    夏玉容讶然道:“老子山十二金钗?”

    范子云道:“那是邢夫人手下一个副总管训练的十二个女子。”夏玉容哼了一声。

    范子云接着省略去其中发生的许多事故,只把叶玲第二天在客店失踪,店伙领着一个庄稼人进来,那人要自己跟他前往一处农家,自己如何被人点住穴道,大概说了一遍。夏玉容道:“你就这样被禁制了穴道?”

    范子云道:“不,我迷迷糊糊的被运走了,醒来之后,已被关在一处地室之中。”接着就说出夏伯伯把自己带出地室,回到夏家堡来。

    夏玉容听得神色一变,说道:“这么说,你是被关在老子山地室之中,换句话说,那也就是老子山把你劫持去的了?”

    范子云道:“是的。”

    夏玉容道:“爹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人在你身上下的禁制?”

    “夏伯伯说子。”范子云道:“那是邢夫人的师姐,因为她已经回去了,所以无人能解……”

    夏玉容神色为之一变,切齿道:“果然是她们,我……我……非手刃这妖妇不可。”

    范子云吃惊道:“玉容姐姐,你……”

    夏玉容目中有了泪水,低低的道:“十年前,我娘患心痛症去世,那时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只当娘是病故的,后来是何嬷嬷偷偷的告诉我,她看到娘死后,胸前有一粒针头细的青黑小点,要我问问师傅,那是被什么暗器害死的?”

    范子云吃惊道:“伯母是被人害死的?”

    夏玉容点点头,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说道:“后来我听师傅说,我娘死的时候,师傅也来了,她老人家早已看到了,那不是暗器,是旁门中一种极毒的功夫,叫做「阴极针」……”

    “哦。”范子云忍不住惊啊出声。

    夏玉容切齿道:“我问过师傅,江湖上谁练过这种阴毒功夫,但师傅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要我不可吐露口风,慢慢的查,如今你中的正好是「阴极针」,看来我娘的血仇,也可以水落石出了。”

    范子云道:“这事夏伯伯不知道?”

    “我没告诉爹。”夏玉容拭着泪水,螓首微摇,说道:“那时爹已娶了邢氏,对她言听计从,早就忘了我娘啦,何况师傅也一再告诫我,此事切不可透露出去,才能查得到,若是泄漏了风声,就永远也查不着了。”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后来我发现邢氏是个极攻心机的人,我讨厌她,就和何嬷嬷一起搬到慈云庵来住了。”

    范子云试探的道:“我也弄不懂,邢夫人住在老子山,好像另外培养了一股势力。”

    夏玉容冷笑一声道:“那就是爹宠着她……嗯,师傅她老人家果然没有说错,当时我如果把娘是中「阴极针」致死的话,吐露了口风,你中了「阴极针」,就不会让我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是说……伯母……是……”

    “这还不明显?”夏玉容道:“我娘明明就是邢氏害死的了。”

    范子云道:“这可能有问题,那时邢夫人还没嫁到夏家来呢?”

    “哼。”夏玉容披披樱唇,说道:“我娘不死,她就进不了夏家的门,进不了夏家的门,就无法控制我爹了。”

    「控制」这两个字,听得范子云心头猛然一动。他记得叶玲也说过,夏伯伯一切都是听邢夫人的,那么夏伯伯所作所为,莫非是邢夫人幕后主使的了?这一想,顿时证实自己此次金陵之行,所遇到的种种事情,果然都和老子山有关。

    夏玉容看他忽然沉思不语,偏头问道:“子云弟,你在想什么呢?”

    范子云啊道:“没有。”

    夏玉容望着他,忽然粉脸泛红,低低的道:“子云弟,爹方才亲口把我……许许……给了你,女子从一而终,我我……应该是是……你的人了,但我母仇未报,也许我会和她们同归于尽,就无法候君子,你……不会怪我吧?”她说得凄楚婉转,悱恻动人。

    范子云也正容说道:“玉容姐姐,这是你的孝心,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要替伯母报仇,我会尽力相助……”

    夏玉容没等他说完,摇摇头,坚决的道:“我娘的仇,我要亲自动手,不要任何人相助。”

    范子云道:“母仇不共戴天,自然要你亲自动手,我是说,你总不能一个人行事,总是要有人从旁协助的。”

    “哦。”夏玉容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听叶玲告诉你,十二金钗是副总管训练的,如今爹又说是邢氏师姐的弟子,这中间不是有了矛盾了?”

    范子云道:“是的,夏伯伯的意思不难明白,他把十二金钗说成邢夫人的师姐的弟子,她回山去了,自然也把弟子带走子,这表示十二金钗并非老子山的人。”

    夏玉容道:“你认为爹和叶玲的话,哪一个可靠?”

    范子云道:“我想夏伯伯说的似是有意掩饰,当然叶玲说的较为可靠了。”

    夏玉容点点头,道:“我倒认为两者皆有可信,可能这训练十二金钗的人,名义上是老子山的副总管,暗中却由邢氏的师姐负责,或者这副总管就是邢氏的师姐也说不定,因为老子山只是夏家的一处别墅,不能叫总管,所以名义上只有副总管,邢氏要她师姐做帮手,所以只好屈就副总管了。”

    范子云瞿然道:“玉容姐姐这话大有道理,可能就是这样。”

    夏玉容道:“我今晚就给你疗伤,虽然我没疗过伤,但爹说过「拈花指」可解「阴极针」,那就不会错了,你解禁之后,在这里休息一天,大概就可以复原了。”她盈盈目光,望着他,好像期待着他的答覆。

    范子云笑了笑道:“只要禁制一解,立时就可以复原了。”

    “那就好。”夏玉容脸上有了欣然之色,但接着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天的好。”

    范子云看她神色,好像要说什么,这就问道:“玉容姐姐:你有事么?”

    “有。”夏玉容道:“我从未出过门,等你复原之后,陪我到老子山去可好?”

    范子云吃惊的道:“你要去老子山?”

    夏玉容道:“不错,我娘死了已经十年,如今既已知道了杀害我娘的凶手就在老子山,我要去查证一下。”

    范子云迟疑的道:“这个只怕不妥吧?”

    夏玉容披披嘴道:“这有什么不妥?哼,你不肯陪我去,我一个人也会去的。”

    范子云道:“不是我不肯陪你去,而是此事必须仔细查证,方能下手。”

    “对呀。”夏玉容道:“查证总不能坐在慈云庵查呀,我先前不知道会使「阴极针」的人,像是大海捞针,没有一点线索,如今你被「阴极针」禁制了经穴,她是老子山的人,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这就是证据,我要邢氏交出使「阴极针」的人来。”

    范子云道:“夏伯父并不知道伯母是死在「阴极针」下的,我觉得此事应该先让夏伯父知道了,再和夏伯父一同去老子山,较为妥当……”

    “爹?”夏玉容披披嘴道:“他还会记得我娘?”

    “不……”范子云道:“这是一件大事,无论如何,总该让夏伯父知道了,才是道理。”

    夏玉容脸上有些不怿,说道:“这事我要坚持,决不能告诉爹,你不肯帮忙,我绝不勉强,但你总不能妨碍我的计划。”

    范子云一呆,笑了笑道:“玉容姐姐,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怎么会妨碍你的计划呢?”

    夏玉容轻哼了一声道:“我说妨碍,已经很客气了,其实应该说是破坏才对,你想想看,你如果去告诉爹,不是破坏了我的计划了?”

    「第三十章」同仇敌忾

    范子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该让夏伯父知道,也是由你去告诉夏伯父,并不是我去说呀。再说,你既然坚持不让夏伯父知道,我自然不会说的了,你要去老子山,我也义不容辞,当然要陪你去了。”

    “嗯……你……”夏玉容这才回嗔作喜,盈盈秋水瞟了他一眼,披披嘴,轻笑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

    刚说到这里,何嬷嬷已经笑逐颜开的走了进来,说道:“范公子,小姐,请用晚饭了。”

    夏玉容道:“何嬷嬷,饭菜好了,该让如玉她们来叫一声就好了,怎么要劳动你呢?”

    何嬷嬷笑嘻嘻的道:“是我不让她们来惊吵你们的,你平日很少有人和你谈心,范公子来了,你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夏玉容粉脸飞红,说道:“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

    “哦。”她忽然低哦一声,又道:“何嬷嬷,我找到了杀害我娘的凶手啦。”

    何嬷嬷身躯一震,睁目道:“小姐-…”

    夏玉容没待她说下去,就抢着道:“是邢氏的师姐,也就是用「阴极针」封闭子云弟穴道的人,等我替子云弟解开禁制的穴道,子云弟答应陪我到老子山去。”

    何嬷嬷道:“方才堡主不是说禁制范子云穴道的人,已经离去了么?”

    “她离去就找不到她了么?”夏玉容咬着银牙,切齿的道:“走了和尚,走不了庙,她既是邢氏的师姐,我就向邢氏要人,她非交出人来不可。”

    “小姐要到老子山去?”何嬷嬷道:“这是一件大事,你先要禀报堡主一声,让堡主作主,你不可莽莽撞撞的找上老子山去。”

    夏玉容不耐道:“我知道啦。”

    何嬷嬷道:“那就快去吃饭了,饭菜都快凉了呢。”她走在前面领路,范子云、夏玉容跟着她身后,走进用膳的小客室,中间一张八仙桌,早已摆好了满桌的菜肴。秋月、秋桂和如玉就站在一旁伺候,如玉看到两人进来,不待吩咐,就装好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夏玉容抬抬手道:“子云弟请坐。”

    两人对面坐下,何嬷嬷这才朝如玉等三人挤挤眼睛,说道:“你们也下去吃饭吧,不用在这里侍候了。”如玉等三人应了声「是」,悄然退去。

    夏玉容道:“何嬷嬷,其实你该叫她们留一个在这里,你年纪大了,该去吃饭了。”

    何嬷嬷笑道:“小姐不说,老婆子还不觉得饿,小姐这么一说,老婆子也确实饥了,那我也去吃饭了。”话声一落,不待夏玉容开口,踮着小脚,急匆匆退了出去。

    夏玉容自然知道何嬷嬷这是有意的,她好让自己和范子云单独相处,一时粉脸泛红,低垂着头,只是用筷拨弄着碗里的饭粒。范子云吃了几口菜,觉得每一碟菜肴都烧得十分可口,不觉抬目道:“玉容姐姐,你这里的菜肴烧得可口极了……”他这一抬眼,发现夏玉容低垂粉颈,赧然不语,口中轻咦一声道:“玉容姐姐,你怎么不吃呢?”

    夏玉容抬起头,羞涩一笑,道:“我不是正在吃么?你觉得菜肴可口,那就不用客气,多吃些。”她夹了一筷鸡丝,低头吃着。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小弟听说九华神尼精于剑术,你是神尼门下,剑术一定很高了。”

    夏玉容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只是师傅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学到的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范子云道:“至少比小弟强多了。”

    夏玉容道:“听你口气,你一定也是练剑的了?”

    范子云接道:“小弟从前没练过剑,学的只是指剑,后来到了夏家堡;夏伯伯送给我一本「九宫剑法」,我练了一些日子,也只是刚刚学会而已。”

    夏玉容问道:“指剑?什么叫指剑呢?”

    范子云道:“就是以指代剑。”

    夏玉容道:“那是什么人传给你的呢?”

    范子云道:“家师。”

    夏玉容问道:“你师傅是谁?”

    范子云一时不好实说,只得支吾的道:“家师不愿人知,从未告诉我姓名,所以小弟除了叫他师傅之外,并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

    “瞧你,连自己师傅是谁都不知道。”夏玉容嗤的轻笑一声,但接着点点头道:“我听师傅说过,许多隐迹山林的高人,都不肯以真姓名示人,你那师傅,也一定是一位隐姓埋名的高人了。”

    两人边谈边吃,范子云吃了三碗饭,夏玉容只吃了浅浅一碗。饭后,如玉给两人沏上香茗。夏玉容站起身道:“子云弟,你穴道受制,不能施展武功,自然要早些解禁才好,现在刚吃过饭,不宜运动,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初更时分,我再替你疗治好了。”一面回身朝如玉吩咐道:“如玉,你领范公子到前院休息去。”

    如玉应了声「是」,随手点了一盏灯笼,躬身道:“范公子,请随小婢来。”一手提灯,走在前面引路。

    范子云拱拱手道:“小弟告退。”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你很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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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子云随着如玉穿行长廊,越过:—个小天井,从右首一道月洞门进入另一进屋宇。这是一排三间房舍,自成院落,院中小有花木,十分清幽。如玉当先跨上石阶,伸手推开两扇雕花长门,脚下一停,低低的道:“公子请进。”

    范子云跨入室中,如玉跟着走上,点燃了灯烛,一面说道:“这一间是起居室,左首一间是书房,右首是卧室,公子可要入房安歇么?”

    范子云道:“不用,我要在这里坐一会。”

    如玉道:“小婢给你沏茶去。”

    范子云道:“这里有烧水的地方么?”

    “有。”如五笑了笑道:“是何嬷嬷和小婢二人来收拾时,何嬷嬷想到公子可能要喝茶水,到厨房去烧,路远不方便,所以搬了一个小炭炉来,随时都可以烧水沏茶,何嬷嬷固小婢伺候过公子,才派小婢到这里来的。”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点头笑道:“几个月不见,你人长高了,也更出落得标致了。”

    如玉脸上一红,忸怩的道:“公子说笑了,小婢要是没公子,只怕早就没命了。”忽然轻「哦」了一声,低声说道:“小婢把公子被人禁制经穴之事,去告诉了紫玉姐姐。”

    范子云道:“你怎么去的?”

    如玉道:“小婢时常去找紫玉姐姐,现在小婢是小姐的人了,翟总管也不敢难为小婢了。”她忽然神秘一笑道:“小婢看得出来,紫玉姐姐很想念你,才会时常跟小婢提起你,所以公子被人禁制了经穴之事,小婢自然要去告诉紫玉姐姐了。好啦,小婢给公子沏茶去。”她一个轻盈的转身,就往里行去,一会工夫,端着一盏新沏的茗茶送上。

    范子云道:“谢谢你。”

    如玉噗哧一笑道:“这是小婢份内之事,公子怎好说谢,不把小婢折煞才怪。”

    范子云间道:“这慈云庵里,一共有多少人?”

    如玉道:“除了小姐、何嬷嬷、和秋月、秋桂,还有一个打杂的田老爹,和掌管厨房的沈嬷嬷,烧火的阿花,一共有八个人。”

    范子云道:“会武的呢?”

    如玉道:“何嬷嬷好像不会武功,秋月姐姐和秋桂姐姐的武功很高,其余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呢?”

    如玉脸上一红,说道:“小姐要小婢跟秋月、秋桂二位姐姐一起练,小婢总练不好。”范子云随手拿起茶,轻轻喝了一口。

    如玉道:“公子穴道受禁,身子要紧,还是去休息一会的好。”范子云也确实感到有些累,这就点了点头,起身道:“也好。”

    如玉急忙趋步过去,推开右首一间房门,进去点燃起灯火,说道:“公子可以进来了。”范子云跨进房去,只见房中收拾整洁,卧榻上铺了一条凉席,和一条摺叠整齐的薄被。

    如玉伺候着道:“小婢给公子宽衣。”

    范子云道:“不用了,你也去歇一会吧。”

    如玉道:“不成啊,小婢要守在外面,公子放心休息好了。”

    范子云道:“我也只和衣躺一会就好。”

    如玉道:“不要紧,等会小姐来了,小婢会来叫醒公子的。”说着返身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范子云和衣躺下,一时哪里睡得着觉?他想起自己这次回到夏家堡来,还没和师傅见过面,不知师傅近来如何?想到师傅,心头不禁又泛起一个疑问,师傅到夏家堡来担任总教习,不知为了什么?同时也想到紫玉,她要在夏家堡当使女,必然也是有为而来。

    那么夏伯伯到底是正直君子?还是伪善的人呢?照自己看,夏伯伯对自己不错,也不像是个坏人,那么为了夺取武林盟主,那些所作所为,难道都是邢夫人在幕后支使的?邢夫人住在老子山,似乎掌握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实力,难道夏伯伯真会一无所知?还是夫妻两人设计的预谋呢?

    还有,夏伯伯和叶玲两人说的话,也不对,叶玲说十二金钗是由老子山的副总管一手训练的,夏伯伯则说十二金钗是邢夫人师姐的弟子。如果十二金钗是副总管训练的,则属于邢夫人的人,但如果是邢夫人师姐的弟子,则并不属于邢夫人的人了。

    还有,就是夏伯伯要把玉容姐姐许配给自己,而且今天他已当着玉容姐姐说了出来,此事似乎已成定局。他只觉脑中一片紊乱,事情想得愈多,也愈复杂,自己毕竟处世未探,阅历不够,对每一件事几乎都感到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时间渐渐逼近初更,范子云刚跨下榻来,如玉已经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看到范子云,就含笑道:“公子醒了,小姐已经来了呢,她叫小婢不可把公子吵醒了。”

    范子云道:“我只是躺了一会,根本没睡熟。”举步走出起居室,夏玉容、何嬷嬷、秋桂都已来了。

    夏玉容为了便于疗伤,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紧身劲装,还用青绸包起了秀发,看去更婀娜动人,清丽绝俗,秀美之中,另有一股子俐落的英气。他从没看她穿过紧身劲装,何况又在大热天,衣服单薄,一个曲线玲珑美好的身材,更隐约可见,一时只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她一眼。不,眼睛盯在她身上,看得不禁呆了,忘了说话。

    夏玉容被他看得脸上一赧,站起身,迎着说道:“子云弟,我叫如玉别吵醒你,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范子云经她一说,才惊觉自己失态,口中「哦」了一声,忙道:“小弟根本没有睡熟,只是躺了一下,为了小弟之事,倒教姐姐操心。”

    夏玉容娇婉一笑道:“爹叫我给你解禁,其实就是爹不说,你被人禁制了经穴,我也要替你解呀,只是我从没给人使用过指功打通经络,不知是不是做得好?”不待范子云回答,接着说道:“时间不早啦,那就该动手了。”

    范子云道:“多谢姐姐。”

    夏玉容回身道:“何嬷嬷跟我进去,秋月、秋桂,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她伸手从秋桂手中取过彩虹剑,当先举步往卧室中走去。

    范子云、何嬷嬷,跟着她身后,走入卧室,如玉不待吩咐,已经关上窗户,还拉上了窗帘。夏玉容看了范子云一眼,柔声道:“你也该宽了长衫,躺到木榻上去了。”

    如玉立即趋了过来,伺候道:“公子,小婢给你宽衣。”

    范子云脸上一红,忙道:“不用,我自己来。”他脱下长衫,如玉伸手接过。

    何嬷嬷道:“公子,快请躺下来,小姐好动手呀。”范子云走到榻前,依言躺下。

    夏玉容跟着走了过来,粉脸微酡,说道:“我从没试过,真有点害怕。”

    何嬷嬷道:“这就是堡主的不对了,他要你替公子解禁,又知道你从未施过,就该留在这里才是。”

    夏玉容道:“我们做的事情,爹几时过问过?”

    何嬷嬷道:“那你就不用怕了,堡主既然说过,只有「拈花指」能解,那是错不了的,你小心些施行也就是了。”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听爹说:你是手阳明、太阳、少阴和足阳明、太阴、厥阴、另外还有任、督、阴维、九处经络的穴道被禁制了,对不?”

    范子云躺着道:“是的。”

    夏玉容又问道:“爹说的用「拈花指」点度穴道,打通经络,不知是只点被禁制的穴,还是要打通整条经络?你知道不?”

    范子云坐起身遭:“譬如手阳明经,本来被禁制的只是「天枢穴」一处,如果是普通点穴手法,只要解开穴道就好了,但这种「阴手禁穴」手法,禁制的是经穴,一处穴道受制整条经络都遭受到闭塞,夏伯伯说要打通被禁制的经络,不是说解穴,所以我想,应该打通整条经络才行。”

    何嬷嬷气鼓鼓的道:“这老虔婆真是心狠手辣,要不是小姐会「拈花指」,公子岂不永远被禁制了经穴?”

    “嗯,那就要打通九条经脉了。”夏玉容点点头,含笑道:“你躺好了。”范子云依言躺下。

    夏玉容沉吟道:“手阳明经有「天枢穴」?”

    范子云道:“那是支脉,从「缺盆」下「络肺」、「下膈」、「属大髓」即「天枢穴」了。”

    夏玉容道:“你对经穴比我熟悉多了,唔,这人心思果然恶毒得很,她点你「天枢穴」,就是要你弄不清经脉所属,就会运气入岔了。”接着娇声道:“好啦,你不要说话了,我要出手啦。”

    她缓缓吸了口气,右腕抬处,伸出纤细像玉管般的食、中二指,功运指尖,轻轻在「商阳穴」上点落。然后出指如风,循臂而上,再由「缺盆」而下,点到「天枢穴」,手指稍微停得一停,才缓缓收回指去。

    她究竟只是一个女孩儿家,功行尚浅,点完一条经络,檀口已经有些轻喘,一张粉脸,两颊通红,略为舒了口气,问道:“子云弟,你可有什么感觉么?”

    范子云在她点到「天枢穴」的时候,但觉穴上像用艾针灸一般,有一缕热气透穴而入,整条经络,就似春冰解冻,有着说不出的舒畅之感,心知禁制已解,睁目道:“玉容姐姐,你的「拈花指」,果然灵异,小弟手阳明经的受制穴道已经解开了。”

    “真的。”夏玉容欣喜的道:“这样就好,我这就给你点度手少阴经。”说完,立即骈起纤纤玉指,从「极泉穴」开始,循着右臂往下,一直点到「少冲穴」。要知这手少阴经至「少冲」而终,和手太阳经相交,因此夏玉容点完手少阴经,纤指并未停止,就接着从「少泽穴」循臂一路点了上去。这三条经络点完之后,夏玉容额前已是珠汗涔涔,娇喘细细。

    何嬷嬷端过一把椅子,低声道:“小姐,你快坐下来歇息。”夏玉容点点头,就在椅上坐下。已经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生性好强,故意装作没事一般,举手掠了掠鬓发。如玉不待吩咐,绞了一把热面巾送上,她缓缓拭着脸上汗水,暗中纳气调息,过了半晌,才渐渐平复下来。

    范子云经她打通手上三处经穴,双手禁制,业已全解,可以跟着她点度的穴道,气机畅通无阻,这时缓缓坐了起来,说道:“玉容姐姐,小弟双手经络业已恢复,姐姐运气度穴,极为耗损真气,依小弟之见,今晚到此为止,其余六处经穴,明天再点不迟。”

    夏玉容含笑道:“这怎么成?我还不觉得累,只要坐歇一会就好了,你经穴受制,武功若废,自然及早给你完全打通的好,这样你今晚就可以恢复武功,咱们明天就可以赶到老子山去了”

    范子云道:“一口气替小弟打通九条经络,姐姐体力支持得住么?”

    夏玉容和他面对着面,看他一脸关切之容,心头一甜,嫣然笑道:“我已经替你打通了二条经脉,三去其一,我坐歇一会,不是就恢复了么?你不用替我担心。”说着,又站起身来,替他点度手厥阴经,接着再点足阳明和足太阴经。

    这会三处经络点完,她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得厉害,自己也感觉到有些支持不住,一手扶着卧榻缓缓坐下来。何嬷嬷看她脸色苍白,心头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夏玉容缓缓闭上眼睛,没有作声,过了半晌,才睁目笑道:“打通经络,要运行真气,自然会有些累,坐一会就好。”

    何嬷嬷道:“老婆子不懂武功,但老身看你方才气喘得很厉害,老身觉得还是范公子说的是,明天再打通的好。”

    夏玉容笑道:“现在只剩下三处经穴,何必要留到明天呢?再说我一口气替他打通九条经络,虽然累了点,但有一个晚上可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了。”

    如玉倒了一盏热茶送上,说道:“小姐,你喝口水。”

    夏玉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手交还如玉,起身道:“好了,还有三条经络,点完了就好。”

    何嬷嬷道:“小姐,你再歇一会。”

    夏玉容道:“不用了。”她功运三指,正待点出,突然发觉任脉起自「会阴穴」,自己是一个姑娘家,怎好去点男人那个地方?这一下直羞得她两颊飞红,如同胭脂一般,举起的右手,不觉缓缓垂了下来。

    何嬷嬷眼看小姐一脸俱是羞涩之容,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住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夏玉容赧然道:“我我……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她说了两个「只是」,一张脸胀得更红。

    何嬷嬷心里有些明白,点点头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些为难么?这也没什么,堡主不是已经说过你和公子名份已定,纵然男女有别,但这是替公子解禁,除了小姐,没有人能替范公子解禁了,要不老身和如玉出去,小姐一个人就不用避嫌了。”范子云平躺着的人,俊脸也在发烧,他不好开口,只得闭着眼睛,没有作声。

    夏玉容暗暗咬了一下银牙,说道:“不用了,嬷嬷说的是,我只是替子云弟解除禁制,那就只好从权了。”大着胆子,举起手指,朝范子云:「会阴穴」上点去。尽管口中说得大方,但纤纤五指还是有些颤抖,心头小鹿也跳得好快,她手指在「会阴穴」上停得一停,强自镇定了下心神,才一指点落。

    何嬷嬷和如玉怕她害羞,故意别过头去。夏玉容没有作声,她专心作运动,落指如风,一口气点完任脉,收回玉腕,轻轻舒了口气,才道:“子云弟,你转过身去,我要点你督脉了。”

    范子云红着脸道:“多谢姐姐。”转了个身,侧身而卧。

    夏玉容吸了口气,举指从「长强」点起,一路上行,这督脉共有二十八个穴道,她一连运功度气,中间只是略为坐歇,并未调息运功,真气消耗极多。点完督脉穴道,已经感到全身乏力,一口真气,几乎提不上来,双手扶着卧榻,只是喘息。

    范子云睁开眼道:“玉容姐姐,你快休息一会,还有一条阴维脉,待会再点不迟。”

    夏玉容娇喘了两声,娇笑道:“我是要休息一会再点,唉,我功力太浅了,你可曾感觉得到,点过的几处经穴,禁制是不是都解除了?”

    范子云缓缓坐起,说道:“都解了,姐姐的「拈花指」,果然是「阴极针」的克星。”

    夏玉容望着他,嫣然一笑道:“这就好了。”她喝了口茶,掠掠鬓发,站起身道:“现在还有一条阴维,打通就好了。”

    范子云道:“你体力未复,还是再歇一会的好。”

    “不。”夏玉容道:“我已经恢复了,等打通了你最后一条经脉,我回房去休息,不就是了么?那时你也可以运功调息了。”

    范子云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这就颔首道:“好吧,那你就动手吧。”说罢,上身往后一仰,又躺了下去。

    夏玉容缓缓吸了口气,举腕从他「筑宾」点起,这阴维脉,一共只有七处穴道,点得自然极快。但夏玉容已经连点了八条经络,虽然中间稍有休息,毕竟功力尚浅,颇为耗损真气,一时无法很快复原。这回出指点到「筑宾」穴时,就已感到气浮心跳,只是已经动手就无法中途停止,只好咬紧银牙,连连提吸真气,加快发指,一口气朝「府舍」、「大横」、「腹哀」、「期门」、「天突」、「廉泉」六处穴道点了下去。

    这一口真气,已是勉强提聚,等到点完「廉泉穴」,夏玉容心头一松,登时感到一阵天旋地动,两手赶紧扶住卧榻,要想稳住身子,哪知脚下一软,一个人已是身不由己,往地上坐了下去。

    何嬷嬷心头大惊,急忙叫道:“小姐,你怎么了?”就在夏玉容扑倒下去的同时,房门口也响起了两声闷哼,接着有人「咕咚」栽倒。

    如玉一眼看到小姐昏倒,也急忙奔了过来,目光一抬,只见门口人影一闪,室中已经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妇人,面露诡笑,缓步朝昏倒在地的小姐和何嬷嬷逼近过去,一时心头大急,大声叱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刷的一声,拔出短剑,闪出身去,挡在前面。她这一喝,何嬷嬷也及时警觉,抬起头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如玉堪堪闪身而上,黑衣老妇沉喝一声:“闪开。”左手轻轻一拨,如玉连发剑都来不及,眼前一花,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直摔出去。

    何嬷嬷看得大急,倏地从袖中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针筒,直指黑衣老妇,颤声道:“你再过来,休怪老婆子不客气了。”

    黑衣老妇阴笑一声道:“九华莲篷针,也唬不到老身。”身形快若鬼魅,朝何嬷嬷身前欺去。

    如玉被摔出去寻丈来远,她救主心切,哪还顾得厉害,一跃而起,连剑带人疾扑而上,朝黑衣老妇刺到。黑衣老妇侧身欺到何嬷嬷右侧,右手堪堪拂出,啪的一声,击落何嬷嬷手中针筒,身后疾风飒然,尖刃寒锋,已然刺到,口中阴喝一声:“找死。”身形迅疾后转,左手一记「金丝缠腕」,朝如玉执剑右手抓去。

    如玉刚刚跟夏玉容学会了三招剑法,此时形同拼命,一剑甫出,第二剑,第三剑也跟着刺出。她这三招剑法,正是九华神尼「妙法莲华剑」的招数。黑衣老妇武功高出如玉何止百倍,但对这三招剑法,却也不敢轻视,身形轻轻一闪,左移三尺,右手呼的一掌,朝如玉剑身上拍去。

    如玉只会这三招,早已在和身扑上之时,全使了出来,此时要待出手,自然又要从头来过,中间就得略为停顿,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长剑斜指,还未刺出,黑衣老妇拍出一股强劲掌风,「铮」的一声,业已击中剑身。如玉虽然会一点粗浅功夫,根本谈不上「火候」二字,但觉有腕剧震,虎口一麻,长剑立被震得脱手飞出,口中忍不住惊「肮出声。

    “如玉妹子,由我来对付她。”门口一声清叱,一道人影声到人到,快若惊鸿,飞闪而入,呛然剑鸣声中,飞快的一剑,已然朝黑衣老妇迎面刺到。

    黑衣老妇志在夏玉容,如今尚未得手,就接二连三的被人拦阻,定睛看去来的又是一个青衣丫头,心头杀机陡生,左手屉指连弹,两缕指风迳奔对方剑尖,右手同时拍出一掌。

    如玉一眼看到来的竟是紫玉,心头一喜,急忙叫道:“紫玉姐姐,你来得正好,快拦住她,她要害小姐和范公子呢。”其实不用她说,紫玉早已挥剑急攻而上,和黑衣老妇动上了手。

    紫玉是商紫雯的化名,她一手「华山剑法」,轻灵得如出岫之云,剑光飞闪,倏然来去,几乎无迹可寻。黑衣老妇接连拍出几掌,才把她一轮攻势迫退。商紫雯却在向侧跃退之际,左手振腕一指,「嘶」的一声,一缕劲急指风,直取黑衣老妇眉心。

    黑衣老妇没想到她在被自己迫退之际,还能出指伤人,身形一偏,讶然道:“你是华山门下?”

    “我是华山门下又怎么样?”商紫雯点出一指之后,身形又随着欺上,右腕连振,一连三剑,急刺出去。

    黑衣老妇沉嘿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双手化爪,一个人就像老猴精一般,双爪向空乱挥,连抓带攫,朝商紫雯一片剑光中扑来。

    她遇剑抓剑,遇人攫人,出手好不凌厉,直把商紫雯逼得东闪西躲,不住的挪移身法,闪避她的指爪。但有商紫雯及时赶到,拦阻了黑衣老妇,何嬷嬷、如玉两人,才把昏过去的玉容小姐扶了起来。夏玉容只是一时逞强,勉强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打通遭受禁制的经穴,以致真气消耗过钜,才昏晕过去的。

    这时经何嬷嬷、如玉二人从地上扶起,也就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耳中忽然听到有人在房中动手,她目光转动;果见有两条人影,一个使剑,一个徒手,正在搏斗之中,心头大奇,不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呢?”

    何嬷嬷道:“那穿黑衣的老妇人不知是何来历,闯进房来,好像要害范公子来的。”

    夏玉容问道:“还有一个是谁呢?”

    如玉抢着道:“她叫紫玉,也是堡里的人。”

    夏玉容道:“她的武功不弱,但不是那黑衣婆子的对手,如玉,取我剑来。”随着话声,缓缓站了起来。

    何嬷嬷道:“小姐,你身子还未复原,再坐歇一会。”

    “不成。”夏玉容摇着头道:“紫玉就要落败了。”

    正在商紫雯被黑衣老妇逼得着着后退之际,房门外,人影连闪,又闪进三条身材婀娜的纤影。前面两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正是秋月、秋桂。后面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女,手中持一支又长又细的钓竿,风姿嫣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则是商小雯。

    她们姐妹本是一起来的,因在房门口,发现秋月、秋桂被人制住穴道,因此商紫雯先抢进房来,救下了如玉,商小雯在外面替秋月、秋桂解开了穴道,才相继走入。秋月、秋桂抢进房中,一眼看到黑衣老妇,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不约而同娇叱一声,双肩晃处,一左一右期身而上,两柄短剑疾若电闪,急袭过去。有她们两人的加入,商紫雯压力顿解,长剑一指,不退反进,配合两人的功势,逼攻中宫。

    黑衣老妇眼看先前被自己制住穴道的两个丫头又抢攻过来,心头更怒,但一个商紫雯,虽然武功不如自己甚远,一支长剑,使得极为轻灵,一时之间,还无法把她夺下,如今又加上两个丫头的短剑,剑光左右穿插,使的竟是九华神尼的「妙法莲花剑」自己纵然不惧,也总觉得甚是碍手,口中阴笑一声,喝道:“老身把你们这几个丫头劈了。”

    双手挥动,一个人直向她们剑光中扑去,鸟爪般的五指,专找三人剑上直抓。叵奈商紫雯和秋月、秋桂,早已认得厉害,你想攫夺宝剑,她们就不和你正面对招。你扑攫过来,她就躲闪开去,反正三个人品字形围着你,你抓到这个的时候。另两个就乘隙进招,等你抓那个的时候,仍然有两个人会从侧面或身后袭到。这一来,黑衣老妇就像和她们捉迷藏一般,此退彼进,一支剑也抓不到。

    商小雯觉得好玩,咭的笑道:“我也来凑一个数。”口中说着,人已一阵风的欺了过去。她手中拿着的一支青竹钓竿,足有八尺来长,人还没欺近,「嘶」的一声,一点碧影,已经朝黑衣老妇背后眉头抽了下去。照说一支八尺长的钓竿,抽下之声,一定会有一道破空细啸,但商小雯抽下的钓竿,却只有竿头一点「嘶」声,和点出的指风一般无二,这自然是闭眼丐婆的特殊手法了。

    黑衣老妇早就看到商小雯手中一支青竹的钓竿,心中本已有些纳闷,一个女孩子拿着这么一支钓竿作为兵刃,自然必有奇招。此时看她抢了过来,一点劲风,直袭右肩,心中暗暗冷笑,身形一侧,左手倏然往后撩去。一支细竹竿,自然经不起她指风一撩,哪知这一撩,竟然撩了个空。

    不,手背上突然如中尖椎,竟然被她钓竿尖点中。这一下虽然痛得不算厉害,却使她大吃一惊,暗道:“这丫头使的是什么手法?竞有如此古怪?”

    商紫雯和秋月、秋桂三人眼看又加了一个商小雯,三支剑也立时加紧,剑光飞闪,各展奇招;把黑衣老妇围在中间。其中自然要算商小雯的青竹钓竿招数最精妙了,她使的正是闭眼丐婆青琅竿的招法,九九八十一手打狗棒,一支青竹竿忽上忽下,扑朔迷离,一下抽中黑衣老妇肩上,一下又抽中了她的脚踝。

    商小雯年纪还小,功力不足,无法把内力运到竹竿之上,仅凭一支细竹竿,抽中了也不会太痛,但却把黑衣老妇逗得火冒三丈,阢隍不安。范子云经夏玉容以「拈花指」打通被「阴手禁穴」所禁闭的经穴,他因受禁已有多日,此时不敢分心,盘膝坐在榻上,正在运气行功。

    如玉早就把小姐的彩虹剑送上,夏玉容自然知道云弟禁穴初解,此时正在运气行功的紧要关头,丝毫不能有外界干扰,否则一旦运气入岔,就得走火入魔。眼看秋月、秋桂、紫玉和一个使青竹竿的紫衣少女,已把黑衣老妇困住,就一手握着彩虹剑,站在榻前,替范子云护法。她还不知道那黑衣老妇来意,原是想乘她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解穴之时,对她下手而来。

    黑衣老妇一连的被商小雯青竹竿抽中,当真是阴沟里翻船,心里更是怒不可遏,一张瘦削脸上,一片俱是冷漠之色,双目之中,杀气也愈来愈炽。右手呼的一掌,横向秋月劈去,身形疾如魅影,一下转到了秋桂身边,左手一探,闪电般抓住秋桂右腕。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她左手抓住秋桂的同时,右手已经及时收回,五指箕张,朝秋桂天灵盖抓落。

    若是真要给她抓落的话,秋桂的脑袋瓜就得立被抓碎,至少也会抓上五个窟窿。但此时商紫雯和秋月都已在前一招上,被她逼退,再待救援,也已不及,夏玉容守在榻前,剑未出鞘,更是鞭长莫及。眼见秋桂即将丧命在黑衣老妇利爪之下,大家心里感到一紧。

    黑衣老妇鸟爪般的手爪快落到秋桂头顶五寸光景,突觉手腕一紧,好像被一根细线紧紧拉住,再也抓不下去。只听商小雯咭的笑道:“老虔婆,你快放开她。”原来她不知何时在青竹竿上,装上了钓线,把黑衣老妇一只右手钓了起来,悬在空中,她两手紧紧高举着钓竿,笑得十分得意。

    黑衣老妇哪会把一根钓线放在心上,口中沉嘿一声,劲运右腕,往上一挣,但那根钓线虽细,竟然又坚又韧,这一挣之下,只不过被她挣得在空中动荡了一下,哪想挣得动分毫?商紫雯、秋月看她右手被钓线缠住,自然不肯失去机会,双剑一挺,正待双双抢扑过去?

    黑衣老妇没想到一根钓线竟有如此力道,一时无法挣断,左手五指一紧,拉着秋桂,往身前一挡,厉喝道:“谁敢过来?”

    商小雯道:“老虔婆,你不放开她,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黑衣老妇怒嘿一声,右手连扯了几扯,但觉那根钓线不但坚韧无比,而且因为钓线本身极细,这连番挣动之下,已经勒得很紧,几乎深陷入皮肉之中,隐隐作痛,如若再要挣动,非把皮肉勒破不可!心头又急又怒,厉声喝道:“小丫头,要老身放人,你先松开钓丝。”她右手被高高的钓起,色厉内荏,看去既狞厉,又狼狈。

    商小雯冷笑道:“你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你不先放人,谁信得过你?”

    秋桂被她紧扣着手腕,骨痛欲裂,咬牙忍痛,大声道:“姑娘别放她,先把这老贼婆擒下了,问问她的来意……碍…老贼婆,你捏碎我手骨也不要紧,今晚你……休想离开慈云庵……”

    这话听得黑衣老妇心头一凛,暗想:“照眼下的情形,这四个丫头,已不好对付,何况时间稍久,夏玉容体力也在逐渐恢复,自己如再不放人,当真走不了啦。”心念方动之际,夏玉容已经开口道:“你先放开秋桂,我答应你离去。”

    黑衣考妇沉嘿道:“夏姑娘说话算话?”

    夏玉容冷笑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好。”黑衣老妇沉声道:“老身那就先放了她。”五指一松,放开了秋桂的手腕。

    夏玉容回头朝商小雯道:“小妹子,请你看在我面上,放她去吧。”

    商小雯皱皱鼻子,轻哼一声道:“今晚便宜了你。”青竹竿一抖,缠在黑衣老妇手腕上的钓丝果然松开。

    黑衣老妇阴森的目光,朝商小雯死命的盯了一眼,厉声笑道:“小丫头,今晚这笔账,老身会记着的。”

    商小雯一手收着钓丝,披披嘴道:“你做梦,下次再遇上我,我非把你倒钓起来不可。”

    黑衣老妇身形一闪,疾快的往门外冲去。只听门外传来「笃」的一声铁拐拄地之声,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老虔婆,你别忙着走。”

    商紫雯喜道:“是屈总教头。”「蓬」门外同时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那是两人对了一掌,发出来的声音。

    “哈哈。”屈一怪又是一声狂笑,喝道:“老虔婆,你想和老夫对掌,那还差得远。”

    黑衣老妇本已冲出门的人,这回却被逼得退进屋来,她一头花白头发,披散开来,无风自动,一步步后退,口中狞厉的喝道:“你是什么人?”

    屈一怪铁拐拄地,洪笑道:“老夫嘛,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是夏家堡的总教习屈一怪,你呢?你是什么人?”

    商紫雯、秋月、秋桂等人,眼看黑衣老妇被逼退入房来,纷纷围着她严加戒备。夏玉容怕她情急之下,偷袭正在运功的范子云,「锵」的一声,彩虹剑出鞘,人却缓缓退到了榻前横剑而立。彩虹剑灯光一照,剑身泛起一片彩虹般的毫光,森寒逼人。

    “老身……”黑衣老妇目光闪动,口中说出「老身」二字,突然身如箭射,朝东首窗户投去。但听「砰」然一声,两扇花格子窗登时被她撞开,连人带窗,往窗外飞射出去。她因屈一怪拦在门口,只好破窗而去。

    屈一怪并不追赶,只是洪声喝道:“好个老虔婆,还是给你逃脱了。”他是探望范子云来的,所以并无追赶之心,一面朝夏玉容拱拱手道:“老朽迟来一步,范公子没事吧?”

    夏玉容道:“谢谢总教头,子云弟没事。”

    “如此就好。”屈一怪道:“老朽听说范公子中了「阴手闭穴」,是小姐施展「拈花指」替他解除了禁制?”他原是听紫玉说的。

    夏玉容口中嗯了一声,淡淡的道:“子云弟正在运功,他已经好了。”

    “哦哦,那真多谢小姐了。”屈一怪拱拱手道:“老朽还要到外面看看,告辞了。”说罢,拄着铁拐,回身退出。

    夏玉容心中暗道:“这屈一怪好像很关心子云弟,他残了一条腿,爹还请他当夏家堡的总教头,大概此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了。”回过身,朝商小雯道:“这位小妹子,今晚多蒙你相助,你不是咱们夏家堡的人吧?我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呢?”

    商紫雯朝妹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可说出自己的来历,一面朝夏玉容躬躬身道:“小姐,婢子没事啦,那就告退了。”

    夏玉容含笑道:“你叫紫玉,你一手剑法高明得很,以后可以时常到这里来玩。”

    商紫雯道:“多谢小姐。”

    秋月道:“紫玉姐姐,今晚多亏你赶来,时间不早,我们也不留你啦。小姐叫你时常到慈云庵来,你以后一定要来。”

    商紫雯含笑道:“我会来的。”

    秋桂道:“我送你出去。”

    何嬷嬷道:“紫玉姑娘,谢谢你,老身不送了。”

    商紫雯道:“何嬷嬷不用客气。”于是秋月、秋桂二人送着商紫雯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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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玉容亲切的朝商小雯道:“小妹子,你请坐呀。”

    商小雯道:“我叫商小雯,你以后就叫我小雯好了。”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我叫玉容。”

    商小雯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夏玉容惊奇的道:“哦,小雯妹子,你今晚怎么会到我们慈云庵来的呢?”

    商小雯道:“我是一路跟着那老虔婆身后来的。”

    “真谢谢你。”夏玉容道:“今晚要是没有你相助,我和子云弟都会遭了她的毒手。”

    “不用谢。”商小雯笑嘻嘻的道:“算起来,我们也不无渊源。”

    “你……”夏玉容眨动眼睛,望着商小雯,问道:“是师门?”

    商小雯甜甜一笑道:“自然是师门的渊源了。”

    夏玉容喜形于色,轻「肮一声,问道:“对了,小雯妹子,你把黑衣老妇右手钓起来的那一手,真是高明极了,不知你师傅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商小雯道:“家师人称闭眼丐婆,和九华神尼是数十年方外至交,玉容姐现在明白了吧?”

    夏玉容「哦」了一声,喜道:“我知道,我时常听家师说起丐帮老前辈神功盖世,一支打狗棒,天下无敌,啊,小雯妹子,你这支青竹竿,方才使的就是「打狗棒法」吧?”

    商小雯道:“只是小妹功力尚浅,打到她身上,还是伤不了她。”两人越说越投机,真是相见恨晚,就在她们唧唧哝哝说个没完的时候,范子云已经运功完毕,徐徐睁开眼来。

    何嬷嬷喜道:“范公子醒过来了。”夏玉容,商小雯同时转过脸来。

    范子云已经跨下木榻,朝夏玉容拱手一揖道:“小弟禁制得解,全仗姐姐赐助。”

    夏玉容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含羞问道:“子云弟,你方才运气行功,是不是觉得全好了?”

    范子云道:“已经全好了。”

    商小雯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范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好生面善……”

    夏玉容道:“你们认识?”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认识他,只怕他已经不记得了。”

    范子云轻哦一声道:“在下记起来了,三个月前,是姑娘劝在下到金陵去的。”

    “唔。”商小雯道:“还有呢?”

    范子云道:“有一次在下看到姑娘和一位老婆婆同行……”

    商小雯道:“那是我师傅。”她忽然神秘一笑,接着说道:“还有,那天晚上,我们还救了一个人呢。”

    夏玉容问道:“是谁?”

    商小雯咭的笑道:“这人和范大哥有关。”

    范子云心头一动,问道:“是叶玲?”

    商小雯点头道:“你说对了,我师傅从一个黑衣老妇人手中救下来的,现在,她成了我师姐啦。”

    范子云道:“叶玲拜了尊师为师,只不知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的师傅,就是人称闭眼丐婆老前辈喔,小雯妹子,你说尊师从一个黑衣老妇人手中救下叶玲,那黑衣老妇是不是今晚这个黑衣老妇?”

    商小雯道:“好像是她,那天晚上,她身法很快,我没看得清楚。”

    夏玉容道:“一定是她,她今晚大概就是冲着子云弟来的了。”

    范子云道:“是的,她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出来,那天她利用庄稼人把我骗去,也穿着一身黑衣,说话也是阴阴的。”

    夏玉容道:“方才你听到了,那怎不早说?”

    范子云笑道:“我正在运功之时,如何能开口?”

    夏玉容道:“早知是她,方才就不该放过她的。”

    范子云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说道:“对了,我知道她是谁了。”

    夏玉容问道:“你说她是谁?”

    范子云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

    夏玉容神色微变,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范子云道:“就是我跟踪叶玲的那天晚上,我在窗下听到房中有人说话,她查问叶玲事情办得如何了?这人的声音,就是十分阴森,后来我在齐家庄救了叶玲,问她昨晚在房中说话的是什么人,叶玲才说出她就是副总管。”她和叶玲同行,怕夏玉容误会,是以把其中经过,略为改编了一些。

    夏玉容神色一动,急急问道:“你说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就是她,那么在你身上使「阴极针」的可能也是她了。”

    范子云说道:“在我身上下「阴极针」的是不是她,这就不知道了,但她是老子山副总管,绝错不了。”

    “她们和你究有什么深仇大怨,要在你身上既使「阴手禁穴」,又下「阴极针」?”夏玉容神情显得十分激动,愤愤的道:“这样就好,既已知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明天咱们就到老子山去,我要当面问问邢氏,她干么夜闯慈云庵……”

    范子云道:“你去了,邢氏夫人不会换一个人出来,说她就是副总管,你也不知道呀。”

    夏玉容哼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能骗得过我么?”

    商小雯故意问道:“邢夫人是谁呢?”

    夏玉容道:“她就是我继母。”

    商小雯又道:“那么邢夫人的师姐又是谁呢?”

    夏玉容道:“不知道,所以我要亲自到老子山去查个明白。”

    商小雯道:“玉容姐,那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夏玉容摇摇头道:“不知道,这邢氏为人十分深沉,只怕连爹也不清楚她们的来历呢。”

    范子云道:“不见得,据我观察,夏伯伯一定知道她们来历,只是不肯说罢了。”

    商小雯道:“我看今晚这黑衣老妇,如果是老子山的副总管,那么在范大哥身上使「阴极针」的,绝不会是她。”

    夏玉容道:“何以见得?”

    商小雯道:“阴极针,是旁门中极厉害的指功,如果这黑衣老妇会「阴极针」,方才被我们围攻之时,为什么不使呢?”

    夏玉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她方才情急之时,就该使「阴极针」了,这样至少可以伤了秋月、秋桂和紫玉三人。”

    商小雯披披嘴道:“就凭「阴极针」这种旁门左道的武功,还伤不了我姐姐呢。”她一时说漏了嘴。

    夏玉容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妹子,你姐姐是谁呢?”

    商小雯话说出了口,一时已经收不回来,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姐姐叫商紫雯。”

    “你瞒我什么呢?”夏玉容道:“这和令姐有关么?”

    “当然有了。”商小雯溜了范子云一眼,才道:“我姐姐就是紫玉。”范子云暗暗哦了一声。

    “紫玉就是你姐姐?”夏玉容深感意外的道:“她怎么会到夏家堡来的呢?”

    “说来话可长着呢。”商小雯朝两人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说出去,我就告诉你们。”

    范子云道:“在下可以保证不说出去。”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卖什么关子呢,我不说就是了。”

    商小雯道:“家父就是华山商翰飞。”

    这句话听得范子云蓦然一怔,他想不到紫玉竟是商伯伯的女儿。哦,对了,自己到金陵去的时候,无怪紫玉托自己捎信给商伯伯了。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是九大门派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夏玉容自然听人说过,心头不觉一怔,道:“小妹子,原来你是商掌门人的令嫒,哦,令姐……”

    她盈盈秋水迅快一转,接着疑惑的道:“她是商掌门人的女儿,怎会投到我家来的呢?”这话也正是范子云的疑问,因此他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商小雯投去。

    商小雯道:“我姐姐就是为了查访「阴极针」来的。”

    “查访阴极针?”夏玉容奇道:“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阴极针」和邢氏有关了。”

    “这我也不大详细。”商小雯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我娘是死在阴毒无比的「阴极针」之下的?”

    夏玉容又是一怔,问道:“伯母也是死在阴极针之下的?”

    商小雯点点头,忍不住眼圈一红,说道:“是的,那是十年前,我娘带着我们姐妹二人,途经终南山杨四庙,忽然大叫心疼,不支倒地,不到半个时辰,就弃我们而去……”

    夏玉容听得脸色惨变,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点头道:“这死状和我娘一般无二……”

    商小雯道:“后来家父闻讯赶来,仔细检查的结果,发现我娘的胸口,有针尖大一粒色呈青黑的记号,极似昔年有一统旁门之称的太阴教独门阴毒武功「阴极戳心针」的手法……”

    “太阴教?”夏玉容惊异的道:“我从没听人说过。”

    商小雯没有作答,续道:“后来经家父多方探听,才知我娘死的那天,杨四庙一带并没有什么江湖上人经过,只有即将于归淮南大侠的一对邢氏姐妹,曾在杨四庙进香,妹妹就是要远嫁到淮南去的。”

    夏玉容切齿道:“果然是她们,就因为这样,令尊才派令姐来的了?”

    “不,我姐姐到夏家堡来,才不过一年。”商小雯续道:“当时家父听到消息,心头不禁一动,因为昔年太阴教教主也正好姓邢……”

    夏玉容急救问道:“是不是和邢氏有关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商小雯道:“家父觉得这件事太巧合了,就决心查出个底细……”

    夏玉容道:“令尊查到了没有呢?”这事和她母仇,有着密切关系,她自然最为关心了。

    商小雯道:“经家父明查暗访,发现令尊续弦的这位邢氏夫人,身份十分复杂……”她忽然住口,没往下说。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快说呢,真急死人了。”

    商小雯道:“据家父调查所得,令尊和邢氏夫人是在秦淮河画舫中结识的……”

    夏玉容脸色又为之一变,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出身。”

    商小雯说道:“但家父查出有关邢氏姐妹的身世,十分复杂,有人说她是太白山下的小家碧玉,也有人说她是江湖某处的大家闺秀,再查下去,又发现她是江湖卖解的绳妓,一会又变为秦淮河面舫上的歌妓。”

    夏玉容道:“她怎么会有这么许多的身份呢?”

    商小雯道:“就在家父调查邢氏家族身世之时,曾两次遇到突袭,出手极为阴狠毒辣,武功极高,但两次都未曾得手,被他们逃走,家父认为他们可能和邢氏姐妹有关,至少自己的行动,已引起了对方的不安……”

    夏玉容道:“后来呢?”

    商小雯道:“但自从邢氏夫人于归令尊之后,就没在江湖露面,连她姐姐也失去了踪影,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口气微顿,接道:“据家父推测,她姐妹可能都在夏家堡之中,外人不易查探得到,所以只好由姐姐化名紫玉,进入夏家堡来了。”

    “小妹子,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夏玉容切齿道:“我娘也是死在「阴极针」之下的,我们同仇敌忾,非找邢氏算帐不可。”

    范子云道:“这么说,在下真是幸运得很,她只用「阴极指」禁制了我几处穴道,没要我的命去,不然在下若是死在她「阴极针」下,连个报仇的女儿也没有呢?”

    商小雯朝他皱皱鼻子,用手指刮着脸皮,咭的笑道:“你羞不羞,还没成亲呢,就想有女儿了。”范子云被她说得俊脸一红,夏玉容也不禁粉脸酡红,一派羞答答的模样。

    如玉机伶,忙道:“小姐,要不要小婢去把紫玉姐姐请来?”一言提醒了夏玉容,急忙点着头,兴奋的道:“好,好,你就快去,我们今晚好好计议,计议好一同赶上老子山去。”如玉急着要走。

    何嬷嬷适时道:“如玉,慢点。”一面回头道:“小姐,现在已经半夜三更了,明天再去请她来,也不迟呀。”

    “不,如玉,你快去。”夏玉容挥着手道:“三更半夜怕什么?我们计议好了,再睡也不迟呀。”如玉答应一声,转身飞快的退了出去。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们还是到外面坐下,秋月,你去烧点水,沏一壶茶,等商姑娘来了,我们可以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事儿。”大家跨出房门,在小客厅中落坐。

    夏玉容回头朝秋桂道:“秋桂,你还是站到外面去,以妨有人偷听,不过这回你可小心些,别再让人家给制住了。”

    秋桂粉脸一红,说道:“不会了,小婢会留神的。”说罢,伸手摸摸腰间短剑,翩然往外行去。

    不多一会,如玉引着商紫雯走入。夏玉容站起身,含笑说道:“商姐姐,你瞒得我们好苦,你是商掌门人的令嫒,却委屈了你这么多天。”

    商紫雯看了商小雯一眼,说道:“小雯,你就是嘴快,告诉了小姐。”一面朝夏玉容含笑道“小妹情非得已,还望小姐原谅。”

    夏玉容拉住她的手,笑道:“商姐姐快不可如此说了,我们同仇敌忾,以后姐妹相称就好。”

    商紫雯甜甜的一笑道:“姐姐吩咐,小妹敢不从命?”

    夏玉容高兴的道:“来,我们叙叙年龄,看谁当姐姐呢?”

    商小雯道:“随你们怎么算,我只怕永远是小妹做定了。”

    商紫玉头道:“你本来是小丫头嘛。”

    夏玉容道:“我今年十九,你呢?”

    商紫雯道:“那你是我姐姐了,我今年十八,还是十二月生的。”

    商小雯道:“我十六。”

    夏玉容喜道:“这么说,我是大姐了。”

    商小雯道:“我说过,我是小妹咯。”

    商紫雯伸手从脸上揭下面具,理理秀发,嫣然笑道:“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紫玉了。”

    夏玉容惊异的道:“原来你戴着面具,啊,你这面具做得真好,啊,二妹,你不戴面具,更漂亮多了。”

    商紫雯脸现绯红,不依道:“大姐,你取笑我。”

    夏玉容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信,你问问子云弟,你揭下面具,是不是更美了?”

    三位姑娘这一叙年龄,就姐姐妹妹的叫得很亲热,只有范子云一个人坐在一旁,插不上口去,幸好秋月替大家沏上茶来,他捧着茶盏,缓缓的喝着热茶。面对着清丽脱俗的夏玉容,和春日芙蓉的商紫雯,娇小矫憨的商小雯,几乎使他眼花缭乱,怔怔出神。

    这时夏玉容提到自己,连忙站起「哦」了一声,说道:“玉容姐,你叫小弟?”

    商紫雯红着脸道:“没有你的事。”

    范子云道:“方才玉容姐明明叫小弟了。”

    商紫雯抿抿嘴,笑道:“大姐说,你还要叫我一声二姐呢。”

    范子云起身作了一揖,说道:“是,是,你比小弟大了两岁,小弟该叫你一声二姐才是。”

    商紫雯给他一叫,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真像个书呆子。”

    商小雯拍着手,咭的笑道:“我们今晚就排定了,大姐、二姐、三哥,我是四妹,你在他们面前还是小弟弟,只有我一个人叫你一声三哥呢。”

    范子云欣然喜道:“做哥哥,还是做弟弟好,因为做子弟弟,就有姐姐照顾呀。”

    商小雯道:“这么说,你们都该照顾我这小妹了。”

    范子云道:“这个自然。”夏玉容就把自己母亲也是被「阴极针」害死之事,和商紫雯说了,两人只是唧唧哝哝的低声说个没完。

    商小雯嚷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商紫雯转脸道:“你不许吵。”

    商小雯道:“有什么事,应该说给大家听听,你们只顾两人说话,我问问也不行么?”

    商紫雯道:“等我们商量好了,自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和三哥去聊聊吧。”

    商小雯道:“你喜欢和三哥聊,怎么不跟三哥去聊?”

    商紫雯脸上一红,叱道:“口没遮拦,我不和你说了。”

    夏玉容笑道:“亲姐妹有什么好吵的呢,小妹子,你不用急,坐下来,听我说吧。”商小雯点点头,依言坐下。

    夏玉容道:“事情是这样,我和二妹已经商量好了,明天白天,大家好好休息一天,等天黑了,就立即动身,赶去老子山,不过我们都改换男装,才不致引起对方的注意。”

    商小雯喜得跳了起来,说道:“这太好了,对,我们就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哦。”她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哦一声,朝商紫雯问道:“姐姐,我们要不要通知屈前辈一声呢?”

    商紫雯摇摇头道:“我看不用了。”

    夏玉容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呢?”

    商紫雯忙道:“就是屈总教习咯,他这里的事情很忙,不用去惊动他了。”

    夏玉容心中有些感觉,好像总教习屈一怪也是到夏家堡卧底来的,他们之间,似乎另有隐秘!但这种想法,只是心念一转之事,她看商紫雯故意把话题岔开,也就不好多说了。她也可感觉得到爹近几年来似乎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这就是不少人对爹发生误会的原因吧。

    商小雯童心未泯,听说自己几人要改扮男装,她甩甩衣袖,跨大脚步,学着男人走路,一面咭的笑道:“真好玩,刚刚认了大姐、二姐,马上又要改口叫大哥、二哥、三哥了。”

    夏玉容望望范子云,柔声问道:“子云弟,你有什么意见么?”

    范子云含笑道:“二位姐姐决定了,小弟自表赞成,没什么意见了,不过……”

    夏玉容道:“不过什么呢?”

    商小雯道:“三哥,你还说没有什么意见,这不过是哪里来的呢?”

    范子云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夏伯父,我们的行踪就得特别秘密,不然,我们还没赶到老子山,就会被夏伯父追上了。”

    夏玉容道:“所以我们决定要明天晚上走咯,等爹知道,至少也要在后天早晨,那时,我们已可赶到老子山啦。”

    “不成。‘范子云摇摇头道:“就算我们后天午前能够赶到老子山,但也不能白天去呀。”

    “啊,你说的不错。”夏玉容点头道:“我们如果白天赶到老子山,就会使邢氏提高警觉了。”

    商紫雯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依小弟之见,我们绕道洪泽湖,后天傍晚时分,大概可以赶到盱眙城内,不妨找个客店落脚,饱餐一顿,入夜之后,再去老子山觑探动静,这样就不致引起老子山的注意了。”

    商紫雯嫣然一笑,回头道:“大姐,他说的主意不错,你看如何?”

    夏玉蓉道:“那就这样办好了。”

    夏玉容屈指算了算,回过头去,朝何嬷嬷道:“何嬷嬷,我们要五套男装,你和秋月、秋桂赶一赶吧?”

    何嬷嬷点着头,笑道:“缝制五套男装,倒是没问题,老身担心的是你们赶去老子山,今晚那个黑衣老妇如果真是邢氏夫人手下,她今晚没有得手,就会防备着你们了。”

    “不会的。”夏玉容含笑道:“她怎么料想得到我会去夜探老子山?何嬷嬷,你只管放心好了。”

    “好,好,我放心。”何嬷嬷笑着道:“时间已经很晚了,范少爷禁制初解,也该休息了,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吧。”夏玉容站起身道:“二妹、三妹,你们到我房里去挤一挤吧。”说罢,引着商紫雯、商小雯姐妹走了。

    何嬷嬷走在最后,朝范子云叮嘱道:“范少爷,早些歇吧。”

    ※※※※※※※※※※※※※※※※※※※※※※※※※※※※※※※※※※※※※※第二天清晨,何嬷嬷天一亮就起身了,督促秋月、秋桂,一起动手,替三位小姐,连同秋月、秋桂在内,要缝制五件男人的衣衫。现在太阳刚刚照到石阶上,就有人叩着慈云庵的大门。如玉还在大天井里练拳脚功夫,急忙奔了出去,开启大门,定睛看去,来的赫然是总管翟开诚,心头不禁咚的一跳,连忙躬身道:“翟总管早。”

    翟开诚露出,脸笑容,颔首道:“如玉姑娘,你早。”他举步走了进来。

    如玉问道:“翟总管,你有事?”

    “没什么?”翟开诚依然含着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玉惊疑的望着他,问道:“翟总管要问小婢什么呢?”

    翟开诚轻哼一声,道:“你昨晚去找过紫玉?”原来他是为紫玉来的。

    如玉点点头道:“是的,翟总管问这干么?”

    翟开诚道:“紫玉有没有和你一起到这里来?”

    “没有呀。”如玉道:“小婢昨晚有空,去看看紫玉姐姐,很快就回来了,紫玉姐姐怎么了?”

    翟开诚道:“她失踪了。”

    “失踪?”如玉故作吃惊,问道:“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翟开诚一手托着下巴,问道:“所以我要来问问你,你昨晚去找她,她可曾和你谈起什么来了?”

    “没有。”如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怯生生说道:“小婢没听她说什么?”

    翟开诚嘿一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如玉望着他道:“翟总管不相信?”

    翟开诚道:“我知道紫玉一向和你很好,她昨晚潜行逃走之前,你又正好去过东院,此事你很难脱却干系,所以还是老实告诉我,她逃到哪里去了的好。”

    就在此时,只听何嬷嬷的声音在里面问道:“如玉,你在跟谁说话?”

    如玉忙道:“回何嬷嬷,是翟总管。”

    何嬷嬷冷冷的道:“他来作甚?”随着话声,已从大殿右厢走出。

    如玉宛如见到了救星,忙道:“何嬷嬷,翟总管方才说,东院的紫玉姐姐失踪了,他是来找紫玉姐姐的。”

    翟总管连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何嬷嬷请了。”

    何嬷嬷一脸冷漠之色,哼道:“东院走失了一个丫头,就到慈云庵来要人么?”

    翟开诚陪笑道:“何嬷嬷误会了,在下是因昨晚有人见到如玉姑娘曾到东院去找过紫玉,今晨紫玉无故失踪,所以来找如玉姑娘问问的。”

    何嬷嬷道:“这么说,翟总管是怀疑如玉把紫玉带到这里来的了,你怎不多带几个人来,把慈云庵每个角落,都搜上一搜?”

    翟开诚连忙陪笑拱手道:“何嬷嬷,在下不敢。”

    何嬷嬷哼道:“翟总管知道就好,走失一个丫头,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就到慈云庵来打扰,这是堡主的意思?”

    “不,不。”翟开诚口中连说了两个「不」字,依然陪着笑道:“在下只是找如玉姑娘随便问问罢了。”

    何嬷嬷沉着脸道:“小姐还没起来,翟总管,你快走吧,吵醒了小姐,老婆子可担待不起。”

    “是,是。”翟开诚连连拱手道:“在下那就不打扰了。”

    何嬷嬷喝道:“翟总管记住了,以后别再到慈云庵来。”

    “是,是。”翟开诚拱手,转身往外便走。

    何嬷嬷大声道:“如玉,你也记住了,以后除了堡主亲来,什么人都不准放他进来。”如玉应着「是」,跟出去关上了大门。

    ※※※※※※※※※※※※※※※※※※※※※※※※※※※※※※※※※※※※※※中午时光,慈云庵东厢一间清幽的小客室中,摆上了一席精致的素斋,不,菜肴大部份是素的,但另外加了一大盅香菇炖鸡,和一盘竹笋红烧肉,却是荤的。清炖鸡和红烧肉,是何嬷嬷的拿手菜,今天可是她亲自下厨的。何嬷嬷今天可真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督促秋月、秋桂缝制衣衫,抽空还烧了两样菜。

    客人有三位,那是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主人当然是夏玉容了。经过昨晚排定年龄,认了姐妹,三位姑娘又连床夜话,娓娓清谈,如今大姐、二姐、三妹,叫得比亲姐妹还热络。桌上有酒,那是兰花酿。慈云庵里种了近百盆兰花,因为昔年楚夫人(玉容之母)性喜兰花,每天都是由何嬷嬷亲自烧水施肥。

    夏家堡每年酿酒的时候,都要送十坛到慈云庵来,作为祭祀楚夫人之用,何嬷嬷就摘下兰花,用泥封在酒坛上面,时间稍久,兰花香味,就渗入酒中了,饮到口中,另有一股兰花的幽香,名之为兰花酿,也算是慈云庵的特产了。

    秋月、秋桂忙着缝制衣衫,就只有如玉一个人在席间伺候。这宾主四人,大家都熟不拘礼,席间谈笑风生,极为融洽之际,庵门外又有人敲着门。夏玉容攒攒眉道:“敲门的是谁,如玉,你出去瞧礁,如果是翟开诚,你就说我正有两位姐妹一起吃饭,叫他快走。”

    如玉答应一声,匆匆走出,打开大门,不由得一呆,急忙屈膝道:“小婢叩见堡主。”

    原来来的竟是夏云峰,他朝如玉微微一笑道:“如玉,快起来,小姐呢?”

    如玉道:“回堡主,小姐正在用饭。”

    “好。”夏云峰举步往里行去。如玉心头焦急,但又不敢阻拦,关好门后,只得跟随着堡主身后而走。

    夏云峰刚跨进圆洞门,就听到夏玉容道:“如玉,你把翟开诚打发走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彩儿,是为父。”

    他随着话声,跨入屋中,含笑道:“彩儿,你有客人?”

    夏玉容看到来的是爹,不觉一怔,急忙站起身来,叫了声:“爹。”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也连忙跟着站起。

    夏云峰含笑道:“大家请坐,不用客气。”

    夏玉容只得给商紫雯姐妹介绍道:“爹,这是女儿的二位同门师妹,紫雯、小雯。”一面回头又朝商紫雯姐妹道:“这是家父。”

    商紫雯姐妹急忙裣衽为礼,叫了声:“伯父。”

    商紫雯除下了面具,夏云峰自然认不出来她就是紫玉,呵呵一笑道:“好,好,二位姑娘原来是神尼的高足,令师可好?”

    商紫雯只得躬着身,含糊的说了声:“家师托庇粗好。”

    夏玉容问道:“爹用过饭了么?”

    “唔,大家请坐,为父已经吃过饭了。”夏云峰含着笑道:“为父是不放心范贤侄经穴受制,特来瞧瞧的。”

    夏玉容道:“女儿昨晚已替子云弟打通了手上三处经穴,女儿功力浅薄,已是力不从心,其余的经脉,只好留待今晚再解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不错,为父昨天忘记告诉你了,范贤侄受制时日较久,要替他点度经络,颇耗真气,因此最好分作四日进行,你今晚也只能替他解了足行两条经络,明晚再解任督二脉,后天晚上,再解阴维脉,如此就不致耗损太过了。”

    夏玉容俯首道:“爹说得是,女儿也是这么想。”

    “如此就好。”夏云峰点头道:“为父在此,妨碍了你们年轻人谈笑,你们只管用吧,为父走了,今晚为父再来看你给范贤侄解穴,也好替你护法。”

    夏玉容忙道:“啊,爹,你老人家不用来了,女儿有二位师妹相助,人手够了,你老人家来了,反而……”她故意不往下说。

    “好,好。”夏云峰识趣的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你们师姐妹难得见面,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转身往外行去。

    夏玉容等爹走后,忍不住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好险,今晚爹真要来了,我们的行踪就立即败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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