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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絳闕虹飛【第十三章】草莽江湖 是非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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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三章」草莽江湖是非难辨

    这怪人裂开血盆大嘴狞笑一声道:「纯阳道长,你此乃不智之举,为何吝惜身外之物肇非常之祸。」八名勾魂鬼使内力耗损过巨,退在墙侧调息疗伤。

    纯阳子道:「施主请赐告姓名来历?」

    头大怪人道:「我乃森罗殿下生死恶判。」

    生死恶判叹息:「施主等难免无端寻衅之讥。贫道何曾怀有定风珠。」

    纯阳子叹息一声道:「执迷不惜,竟至如斯。」说时右肩微晃,五支鬼爪疾拂而出,五股阴寒澈骨劲风攻向纯阳子胸腹要害大穴。

    生死恶判猝然奇袭,左手两指暗点向竖立纯阳子身后的闪电手穆骏。纯阳子不禁大怒,右腕疾翻,长剑卷挥而出。剑势方吐,只觉生死恶判掌招一变,奇快若电,漫空飞雪般,无休无止攻来,但觉剑势如遇粘滞之力不易展开,顿时心神猛骇,知先机为生死恶判占去忖道:「看来,今宵凶多吉少了,但愿杨春安然逃去。」

    先机已失,立采守势,剑招缓缓展开,取武学最上乘口诀,「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纯阳子不愧青城名宿,武林商人,虽然剑势为生死恶判阴寒罡气胶滞,不能发挥威力,却能缓中带快,将生死恶判毒辣攻来奇招一一封了开去。

    生死恶判喑啃惊佩纯阳子功力卓绝,他知道纯阳於稳重出招,不急不躁之意,俟自己师老无功,躁妄逞险,对方即可乘隙抢同先机,暗日前冷笑道:「牛鼻子如不献出定风珠,今宵管叫你身败名裂。」

    一个快打猛攻,一个防守严谨,半盏茶时分过去,生死恶判依然未占半分上风。夜空中突送来数声清啸,啸声未绝。人影纷纷坠入院中,八名勾魂鬼使见状大惊,忙功行双臂,防来人对生死恶判不利。来人正是南天三燕,玉虎帮主展天行及茅焕,彭天麟六人。

    生死恶判三菱怪目中锐射凶芒,扫视六人一眼,阴恻恻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南天三燕及展帮主及护身两杰。」

    庞镇寰剑眉─剔,道:「你是谁?」

    生死恶判沉声道:「我是地府阎罗木严殿下生死恶判。」庞镇寰不禁一怔,武林中未有地府阎罗其人,不禁两眼神深深打量了生死恶判一眼。

    生死恶判道:「六位请劝纯阳道长快献出定风珠,不然噬脐莫及,连累六位无辜。」

    庞镇寰朗声道:「你也太大言不惭了。」

    生死恶判道:「白云观易入难出,庞少侠如不信何妨─试。」

    郑嵩燕冷笑道:「未必见得?」

    生死恶判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武林中具有你们南天三燕一般武功者,车载斗量,指不胜屈,你狂什麽?不信即请试试出得这院中麽?」

    郑嵩燕不由激怒得一脸铁青,大喝道:「郑某偏不信邪。」两足一踹,身形倏地冲霄拨起,怒惧交集。

    展天行等人不禁相顾失色,生死恶判狞声怪笑道:「我道如何?」

    庞镇寰略一沉吟,冷冷一笑道:「朋友,你纵然在此撒下天罗地网,最多是两败俱伤而已,朋友未免把性命看得太轻了点麽?」

    生死恶判厉声道:「我乃奉命行事,义无反顾之理,何况阁下只寥寥数人,森罗殿派下能手与天罡地煞之数,众寡悬殊,阁下若逞强恃武,岂非不智。」

    庞镇寰想了一下,目注纯阳子微笑道:「在下适於荷风榭内小聚,闻郑兄谓道长过门不入,并道青城及郑府之事,因而想到道长必被凶邪暗蹑其后,果不出茅兄所料┅┅」说着望了茅焕一眼,接道:「所以匆匆赶来,道长是否身怀定风珠麽?」

    纯阳子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言,贫道委实不曾携有定风珠,显然这位施主无事生非。」

    庞镇寰目光突转在生死恶判脸上,面色一沉,冷笑道:「朋友需索定风珠何用?莫非在白阳图解?」生死恶判立时扬声哈哈大笑。笑声宏烈刺耳,声播夜空,直冲云霄,入耳心悸欲出。

    庞镇寰怒道:「朋友你笑什麽?」

    生死恶判笑声突然停止,目中精芒电转,道:「家师武功通玄,巳臻化境,白阳图解尘世之物,要他何用。」

    「那你要定风珠何用?」

    「不瞒各位,我阎罗鬼峰内横亘一道百仞峡壑,终年寒罡狂腾啸卷,弥漫全山,人畜罹中立毙,必无幸理,每日仅有片刻时分风静停止,其时无定,无可预测,故多年来俗於凡夫裹足不前,但武林人物却又不同,由於好奇心理作祟,潜入本山丧命者不绝如缕,故家师深恐武林中人误认他包藏祸心,因此求取此珠以镇黑眚。」

    高俊保冷笑道:「口蜜腹剑,居心叵测。」

    生死恶判微微一笑道:「阁下不信,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郑嵩燕厉声道:「鬼头毒箭,屠戮郑某家小是你们阎罗鬼峰手下所为的麽?」

    生死恶判不禁一怔,道:「阁下言之必有所据,由何而知是我阎罗鬼峰手下所为?」郑嵩燕本是臆测之语,不禁哑口无言。

    宠镇寰道:「纯阳道长并未带有定风珠,尊驾难脱无事生非之罪。」

    生死恶判道:「我等行事绝不捕风捉影,这定风珠就在纯阳道长怀中玉盒之内。」

    纯阳子微笑道:「出家人首戒诳言,施主倘不信,请过来搜察贫道身上,可证贫道言之不假。」他一心挨延时刻,让杨春得以从容逃离。

    生死恶判闻言愣住,向八勾魂鬼使喝道:「去纯阳道长房内搜觅,仅留下一人。」七名勾魂鬼使纷纷窜入室中。

    只见生死恶判望着纯阳子发出一声冷笑,示意那留下的勾魂鬼使搜查纯阳子全身。勾魂鬼使犹豫了一下,迈步向纯阳子走去。南天三燕与展天行、茅焕五人大感诧异,猜不出纯阳子为何如此示惧。彭天麟则不时留意,庞镇寰神情变化。

    纯阳子见勾魂鬼使走来目中似有畏怯之意,不禁微微一笑道:「玄门清修无为与佛家慈悲为怀,均是不念旧恶。与人为善之意,地府主者若如施主所言,贫道何吝此身外之物,可惜┅┅」

    突闻生死恶判一声断喝道:「回来。」

    勾魂鬼来倏地斜斜跃出七尺,搜觅室内之七人亦闻声奔出,只听生死恶判道:「道长必将定风珠藏在他处,今晚之事就此作罢,但恐道长永无安宁之日了。」话落手掌一挥,与八勾魂鬼使拨空冲起。

    庞镇寰冷笑道:「有此容易一走了之麽?」─式潜龙升天,右臂疾探,迅疾无伦五指扣在─个勾魂鬼使足跺上,一声惨叫出自勾魂鬼使口中,身形急沉而下,叭一声樟在院中,五官黑血齐出已是气绝毙命。

    须臾,庞镇寰电泻疾落,道:「他们人数甚众,不战而撤,恐有诡计。」

    这时,王面张良茅焕颌首道:「与兄弟之见相同,生死恶判突然改弦易辙之故,因知今晚定风珠必不能得手,与我等为敌,恐引起轩然大波,不如长线放无鸢,如此才不显痕迹。看来纯阳道长此后寝席难安了。」

    纯阳子黯然叹息,目注着王铮、穆骏两具尸体,不禁热泪盈眶。顺颊流下,道:「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与世无争,但杀徒之仇,不可不报,在诸位眼中看来,认为贫道似太过懦弱,其实此时此地纵然将生死恶判击毙,事情还是不了之局。」

    郑嵩燕道:「在下久居西蜀,独未闻知青城派有定风珠之事,不知是否真实。」神色间隐泛诧疑不信之色。

    纯阳子长叹一声道:「生死恶判说得不错,敝派仅有寥寥数人知道此情。武林中人故不获知敝派有此珍异。」

    语声略顿,又说道:「贫道所居纯阳宫,位於青城绝顶摩去峰,壁立干仞,雄矗天半,隆冬穷阴瞑合,风势狂劲,纯阳宫建造已数百年,木石多已败朽,非此珠无以镇之。」

    郑嵩燕道:「那麽定风珠还在纯阳宫中了。」

    纯阳子摇首答道:「此珠除镇风外,尚有甚多珠异处,易启妖邪觊觎,是以贫道随身携带,寸步不离。」

    庞镇寰不由拍掌笑道:「道长睿智绝伦,虚虚实实,非但生死恶判受愚,在下也居然认为定风珠却不在道长怀中。」

    纯阳子正色道:「委实不在贫道身旁。」庞镇寰不禁大愕,面色微变,目中闪出一抹异芒。

    纯阳子知面前诸人无一不是介乎正邪之间人物,讲究利害,非可托以腹心之辈,是以将杨春这事隐瞒不露。展天行乃江湖豪雄,捭阁纵横,心计最工,得茅焕、彭天麟臂助,得以总揽北五省绿林道总瓢把子,气焰不可一世,无奈近日连遭挫折,几乎动摇根本,锋芒大敛。

    其实,展天行何尝不欲图谋白阳图解,遂独霸武林之念,定风珠更志在必得,无奈时迁境异,茅焕又始终不露神色,明知纯阳子语焉不详,闪耀其词,电只好佯装恬淡,紧守着茅焕以退为进之策。南天三燕除了郑嵩燕心乱如麻外,庞镇寰、高俊保两人均垂涎於定风珠,但又不能紧迫追问,恐引起纯阳子疑窦。

    庞镇寰淡淡一笑道:「不在道长身旁,是最好不过,否则道长将撄不测之祸。」

    蓦地──墙外冒起一条捷逾飞鸟的身影,凌空一翻,似风中落叶飘然坠下,出声道:「纯阳道兄别来无恙。」

    人落影定,纯阳子疑目望去,见来人却是武林名宿,方外至友,太白棋圣芮宝麟,不禁面现愉快笑容道:「芮施主何知贫道居处?」

    太白棋圣芮宝麟道:「方才芮某路经城厢发现令徒杨春重伤倒地,经芮某救治赠服灵丹,他说奉了道兄之命前往武夷,送珠┅┅」话尚未了,只见纯阳子递了一个眼色,立即会意,赶收住,但话巳说出不能收回,不禁僵住。

    庞镇寰冷笑道:「道长委实令人心寒。」一声走字出口,六条人影先后腾空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彭天麟一人最后离去,腾空之际,含有深意地望了纯阳子一眼,似带有惋惜意味。纯阳子不禁一怔,暗道:「此人目露关切之色,莫非碍於别人在旁,欲言不敢麽?」

    太白棋圣芮宝麟露诧容道:「芮某只道他们均知或目击令徒闯出重围之事,又令徒伤势未愈,语焉未详,便急急离去,不觉顺口说出,倘为道兄带来危难,芮某百死莫赎。」

    纯阳子微微一笑,叹息一声道:「你我乃肝胆之交,语出无心,贫道何能怨斥,但南天三燕与展天行均非良善,如今白阳图解已引起惊风骇浪,那有不觊觎定风珠之理,何况亦为青城带来一场血腥浩劫。」

    芮宝麟面带愧惶之色,茫然道:「道兄请道其详,芮某当尽力补救赎过。」

    纯阳子道:「你我速离白云观,免连累无辜。」芮宝麟颔首道好,与纯阳子分抓起王铮、穆骏尸体如飞掠出白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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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寂静的旷野,稀疏的矮树,绿酿翠草如葺,星月迷蒙下景物显得异常凄清。草中席地对坐着纯阳子及芮宝麟娓娓倾淡。只听纯阳子低声说道:「前月下旬四更时分,天色沉黑,青城为一片凄风苦雨笼罩,却发生怪异,全山各宫殿木梁上钉着一支鬼头毒箭,箭尾并附有书信,警告青城不得叁与白阳图解之事,敝派七人亦为毒手暗害,掌门人为此震怒异常,却找不出来人一丝蛛丝马迹,一连三晚,贫道所居纯阳宫遭来人光顾,阵设各物无不翻动,显然此人志在窃取定风珠,贫道惭愧得很,事前事后竟蒙然无知,可见来人身手之高。」

    芮宝麟道:「道兄来京定然获知端倪。」

    纯阳子摇首答道:「掌门人认为青城威望受损极巨,严令查出此人来历,数日后,风声传来峨嵋、点苍、邛蛛亦发生同样怪异,成都铁掌迫魂郑嵩燕家中祝融降殃,满门老幼几至诛绝,均为鬼头毒箭毙命。」

    芮宝麟道:「是以道兄想到此人必与郑嵩燕结有宿怨大仇,才不辞迢迢万里相寻郑嵩燕┅┅」

    纯阳子颔首道:「正是,但不仅如此,而是此人鬼箭留书谓於暮冬当至青城与掌门人印证武功,故掌门人必须查明此人来历,好预为之计。」

    「其他门派也有印证武功之约麽?」

    「不错,其他们门派约期亦是暮冬,贫道东来,路经嵩山,少林亦不例外,推想而知武当及其他们派亦发生此事,但嵩山少林似有隐衷,秘不外泄,倘非贫道旁敲侧击,绝难吐露。」

    太白棋圣冷笑道:「好啊!此人雄心万丈,图霸武林,芮某就不信他半年之期可寻获白阳图解,练成旷绝武功。」

    纯阳子氏叹一声道:「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他如此做,志在涣散武林各大门派联合。闭门自守,沉研本门秘学,以应暮冬此人找上门来。更可制止各大门派叁与寻取白阳图解┅┅」

    只闻远处传来一声明笑道:「道长与展某之见正好背道相驰。」

    纯阳子与芮宝麟大谅失色,他们选择此片旷野之处谈话,正因视界辽阔,可察及三里开外来人无所遁形,不料仍为人窥听。展天行双手抱拳微笑道:「并非展朵有意偷听,囚燕京地面系敝帮总坛重地,举凡过往江湖人物形踪无不在敝帮耳目之下,须知一肇事端,官府必究问展某,何况纯阳道长有性命之危,展某更难袖手不顾。」

    纯阳子微笑道:「展帮主挚意贫道心感,方才耳闻帮主之言,说是与贫道正好背道相驰,不知可否见告,以解胸中茅塞。」

    展天行道:「此乃展某一得意之愚,此人之意端在各大门派叁与攘得白阳图解,利之所在,绝难同心,鹬蛙相争,他可坐收渔翁之利。」

    纯阳子深觉展天行之话不无有理,道:「展帮主必然知道此人来历了。」

    展天行摇摇首道:「展某也是不知,此人或就是隐於阎罗鬼峰的凶邪,他如不忘情於定风珠,道长终将不免於难,但非逼他露面不可。」

    纯阳子领会展天行话中之意,面色一沉,道:「帮主是想用贫道用饵麽?此计虽好,但贫道怀中确无定风珠,也是枉然。」

    茅焕忽然微微一笑,目注展天行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帮主,既然纯阳道长已生误会,你我趁早离去为是。」

    展天行闻言点了点首,淡淡─笑道:「但展某要把话说明,令徒绝逃不过阎罗鬼峰高手追踪,道长也不免遭受暗算,南天三燕认为道长不够真,有意歧视,巳生敌对之心┅┅」

    太白棋圣芮宝麟冷笑道:「南天三燕这些年来也太猖狂了,大有绿林道盟主自居之意,芮某倒要瞧瞧他们有何能为。」

    展天行道:「芮老师,话不是这麽说,南天三燕广结天下,表面上豪放不羁,仗义疏财,其实气量狭窄,残刻异己。此后道长必一夕数惊,寝食难安,令徒杨春恐不易安然逃抵武夷┅┅」话声略顿,又道:「言尽於此,敝帮即置身事外,展某就此告辞,但愿后会有期。」说罢拱拱手,转身与茅焕如飞而去、

    芮宝麟道:「展天行之言看来系发自内心。你我应追踪令徒杨春,免生意外。」

    纯阳子略一沉吟道:「杨春谨慎稳重,途中谅有惊无险,贫道意欲明晚上官相寻仇地府冥君趁隙─探阎罗鬼峰。」

    芮宝麟摇摇首道:「上官相狡诈如狐,示明地府阎罗底细之前,决不肯冒然犯险一试,万─失错,身败名裂,虽然愚者亦不为。」

    纯阳子道:「上官相乃绿林豪雄,江湖巨擘,怎能说话不算。」

    芮宝麟冷笑道:「地府冥君此人直至目前为止,尚不知是什麽知名人物┅┅」

    突听─个冷峭语声随风入耳:「谁说不是知名人物?」芮宅麟面色猛变,右掌一扬,打出九颗棋子。交互漩射,锐啸破风,疾逾奔电。

    他打出暗器手法奥诡旷绝,武林罕睹,一个棋子首先射入草内。只听绿草丛中发出一声冷哼,突冲起一条黑影,其馀八颗棋子似怒蜂返巢一般,纷纷投在黑影身上。惨叫腾起,黑影坠地。蓦地──一片叱喝声中,无数黑影冒起,由四面八方涌袭而来,洁白的月色下,可瞧出均是鬼脸惨白狰狞黑衣人。

    为首者正是那生死恶判,嘿嘿怪笑道:「纯阳道长,我们今晚三次晤面了。」

    纯阳子面寒如冰道:「施主有何见教?」

    生死恶判用手一挥,四面八方涌袭而至黑衣人均停身不前,狰声一笑道:「主人有请道长屈驾阎罗鬼峰一行。」

    纯阳子道:「贫道倘不应允前往咧?」

    生死恶判道:「恐怕由不得道长。」

    芮宝麟突地一掌推了出去,一股如山潜劲撞向生死恶判。生死恶判衣袂飘飘,凌空拨起,右手一挥,鬼面黑衣人立时发动攻势,由四面八方潮水般涌至。纯阳子、太白棋圣瞧出这些黑衣人并非乌合之众,竟是按九宫八卦奇门布阵,知如不冲破重围,今夜准凶多吉少。

    芮宝麟双掌疾扬,纯阳子长剑猛挥,各展绝艺,身形往前冲去。尤其纯阳子剑势锐猛,卷起漫空匹练飞虹,当之无不披靡。惨叫声中,血光进现,四个鬼脸黑衣人断肢折腿。芮宝麟掌势迅猛辛辣,一连重伤三人倒地。

    生死恶判怒喝道:「两位倘欲逃出天罗地网,除非日从西起,还不束手就缚,是不要命了麽?」

    纯阳子、芮宝麟充耳不闻,宛如疯虎般向前猛冲,掌劈剑挥,锐不可当。怎奈鬼脸黑衣人群,重重阻截,此退彼进,招式辛辣,刃光电奔,掌风如山,暗器如雨般打出。纯阳子太白棋圣饶是盖世之勇,也难持久不疲。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一双武林名宿负伤垒垒,为鬼脸黑衣人隔成两处,使他们更首尾不能相顾。

    一双武林高人不约而同起念图逃,身形倏地拨起,各自往不同方向掠去。太白棋圣一式「惊鸿离苇」,半空中连换了两个身法,已在二十丈开久,身形沉落,方欲沾足再起,猛见两条黑影距身丈外冒,挟着雷奔寒光,先后向自身扑来,不由心头一凛,暗道:「他们以倾巢而出,难道定风珠有如此重要麽?」

    只见一人已扑至身前,忙斜身一闪,五指迅疾无伦一把扣住来人腕脉穴道,望前一送。后者扑势凶猛,不防有此,一个收势不住,两人身形猛撞,惨叫声中,胸骨全皆断折,倒插入腑,口喷黑血气绝了。

    太白棋圣已自穿空斜飞而起,才两个起落,忽觉一片阴寒潜劲迎面撞来,只听冷冰冰笑声随风入耳道:「芮大侠,怎不作我森罗殿上嘉宾?」话音声中,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落下。

    芮宝麟一眼望真来人形貌,不由心神猛震,只见是个面覆青面獠牙鬼壳面具的老叟,忙疾飘后丈外,沉声冷笑道:「尊驾既是武林人物,为何不以本来面目示人?」

    鬼脸老者道:「老朽事非得已,久后自明,芮大使侠请至我阎罗鬼峰一游,便知老朽为何非定风珠不可。」

    芮宝麟道:「芮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必去拜谒。」

    鬼脸老者道:「老朽只好强留了。」右手一式「飞星逐月」抓出。

    一击出手,含蕴着无数精奥的变化,指逼寒劲,罩及人身大穴。芮宝麟不禁大惊,忙施独门绝学,眨眼间攻出七招,快若奔雷。但鬼脸老者那出手一击中竟变化万千,攻势似大河长江般滔滔不绝,将芮宝麟七招俱都封了开去。

    鬼脸老者手法愈快愈奇,芮宝麟先机已失,显得缚手缚脚,而且身负有伤,渐渐身形步法也有点呆滞。破绽一出。鬼脸老者冷笑一声,两指迅疾无伦点在芮鳞肩上。芮宝麟只觉肩头─麻,身形暴退七尺,满面冷汗如雨,两道森厉的眼神逼视鬼脸老者身上,─面运功封穴,一面防鬼经者乘机抢攻。

    然而,鬼脸老者却立在原外不动?呵呵笑道:「不愧当代武林名宿,换了常人若伤在老夫阴风指下,不死也要功力俱废,老夫一击不中决不再击,不过┅┅」

    芮宝麟闻言不由心情略宽,突感一蓬黑网临头撒下,只觉腥臭刺鼻,一阵头晕目眩,暗道:「不好┅┅」便已神智昏迷倒下。鬼脸老者喉中发出嘿嘿怪笑,五指将芮宝麟抓起,冲霄奔空疾杳。

    ※※※※※※※※※※※※※※※※※※※※※※※※※※※※※※※※※※※※※※

    纯阳子长剑疾挥,溢血杀出重围,─路疾奔而去,只觉肩胸膈阵阵刺痛,知内伤甚重,但闻身后厉啸频频传来,下禁暗叹了声。突然,一个刺耳的怪笑声起自脑后,道:「道长,你杀伤了我手下多人,便一走了之麽?」纯阳子不禁大震,旋身一剑「西风卷帘」疾挥而出,寒光如练,撒出万朵寒星。

    来人正是生死恶判,见剑势攻至,忙身形一塌,左掌疾探,呼地一招直击纯阳子左肘。这一式用得奇幻已极,纯阳子顿为掌力击中肘骨,发出一声闷哼,长剑脱手飞了出去。生死恶判狞声嘿嘿怪笑出口,趁着纯阳子踉跄退出之际,身形暴长,右手五指飞攫在纯阳子「曲池穴」上。

    他这得意怪笑尚未了,猛地面色一变,只见纯阳子那口长剑坠下之处,竟冒出一条身影,接着长剑,翻腕疾挥,剑势宛若天河倒泻而上攻向自己胸腹而至。生死恶判不禁胆寒,忙松开纯阳子双掌反击攻去。来人却在这一刹那间,扶着纯阳子腾空遁去。

    此时黑衣匪徒已纷纷赶到,生死恶判大喝出声:「朋友,你逃得了麽?」率众急急追踪。

    那条身影挟纯阳子一跃疾奔,纯阳子只觉内腑气逆血瓷,不禁出声道:「施主德意可感,无奈贫道内府重伤,不耐震动,贫道急需凋息行功,尚可救得命在。」

    只见那人目光一扫,急向─山谷处投去,找着一个洞穴进入。这洞穴只是山居士着用来贮存乾粮茶果堆藏处,麦的气味充溢,似存粮已罄,那人扶着纯阳子靠着洞底坐下。纯阳子功力精纯,洞中虽黑暗如漆,却仍能辩出那人形貌,不禁一怔,道:「施主可是玉虎帮┅┅」

    那人答道:「不错,在下彭天麟,忝膺玉虎帮刑堂堂主。」

    纯阳子身形立起,冷冷一笑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贫道宁可命丧在生死恶判手中,也不能受主点水之恩。」

    彭天麟道:「道长错了,在下并非奉命而来,希望冀道长有所图报,只望道长安然离去之后,不提及在下相救之事。」纯阳子闻言不禁大困惑,不解彭天麟用意。

    彭天麟道:「在下之言句句出自内腑,道长请调息养伤吧。」

    纯阳子道:「贫道内腑受伤甚重,须调息三月才可平复,施主请离去吧,贫道不死,必有所报。」

    彭天鳞望了纯阳子一眼,知纯阳子立身方正,正邪分明,不由叹息一声,说道:「在下就此告辞了。」身形一动,正要往洞外走去。

    蓦闻生死恶判语声传入道:「禀主人,此乃出诺贮粮洞穴,纯阳子被人挟走,又非他独自一人,负伤甚重,步履不便,属下看来断然不在此处。」

    只听一个阴森悸人语声道:「你知道什麽?老夫就在此足印上判断而出,须知一个平常人物绝不会留有如此轻微的足印,一个武功上乘更不能留下可疑的痕迹,必是负载伤者真力略浊而留下,显然洞内有两人在。」

    生死恶判道:「主人观察入微,料事如神,属下自愧不如,但他暗我明,有何方法逼驱出来,主人进入慎防猝袭。」

    只闻森冷刺骨的长笑传入洞内,道:「老夫自有方法,不过老夫先礼后兵,你入洞宣谕着他们俯首认擒,不可自误性命。」

    纯阳子黯然一笑道:「事急矣,施主不可为了贫道误了性命,如贫道料得不差,未取得定风珠前,他不敢对贫道有何为难,因他不知定风珠用法。」

    彭天麟冷笑一声道:「在下决不容道长落入妖邪之手,只望道长日后不将在下来历吐露便自心感了。」说着取出一方乌巾蒙住头面,只露出两眼,又迅疾长衫撩起札住,变成短装模样。

    突闻生死恶判语声传来道:「纯阳道长,咱们主人地府冥君已在洞外恭候,并无恶意,只请权为森罗殿嘉宾,有事请教。」

    彭天麟趁着生死恶判说话时,一掌猛印在纯阳子胸后命门穴上,低声道:「道长请紧随着在下冲出,在下绊住地府冥君时,道长立即逃去,不要管在下安危,谅地府冥君伤不了在下。」

    纯阳子只觉一股热流自命门穴涌入,飞速疾输全身,不禁精神一振,暗暗惊异道:「玉虎帮竟网罗有如此能手,无怪威震北五省。」忙又道:「施主来历,贫道虽死不露,若得生还,结草衔环誓当图报。」彭天麟身形一动,纯阳子如影随形紧蹑而出。

    生死恶判话才落音,只觉面前急风飒然,尚未起念,突感胸前一麻,仅闷哼半声,便自气绝。纯阳子只见彭天麟身形似电,扬手打出一物,认穴奇准,又迅疾无伦起出,以他的目力竟瞧不出彭天麟施展的是何辣毒暗器。

    彭天麟左手持着一柄本是纯阳子之青钢剑,疾换在右手,轻声道:「在下剑势一出,道长请立即逃去。」说着一溜烟似掠抵洞口,他目光锐利,已瞥见一青面撩牙老叟立在洞外两丈远处,身形一踹,疾如奔弩,长剑入出一招「风劲四惊」,洒下漫空寒星涌袭而下。

    这本是纯阳子独门剑学的旋风剑法一记绝招,竟为彭天麟展出。急随身后的纯阳子瞧得极为清楚,暗诧已极,此时不遑寻思其故,忙独鹤冲天拨起,身形一转斜掠遁去。

    青面獠牙老者为彭天麟猝袭─惊,青虹寒星眩目。竟未察觉纯阳子已逃,却认猝袭之人就是纯阳子,忙疾飘开丈外,沉喝道:「这旋风剑法伤不了老朽。不如藏拙为妙。道长杀伤老朽手下,老朽愿既往不究,只请道长驾临敝居一叙,有事求教。」

    彭天麟微微暗笑,旋风剑法益发施展开来,只见精芒滚转,察星洒空,罡风排空狂啸,威势骇人。鬼脸老者显然对旋风剑法知之甚详,冷冷一笑,掌影飘飘虚空拍出,俱都是克制旋风剑法上乘绝学。但走过七八招法,鬼脸老者竟无法封开旋风剑招。不由暗感骇异,仔细凝视之下,忽发觉对方剑招中却渗用精妙僻异的招式。

    心惊之馀,突更发现对方是一蒙面老者,显然并非纯阳子,不禁大骇,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迅疾飘后两丈,撤掌停攻。

    彭天麟冷笑道:「是你自寻上门,无端寻衅,尚问老夫是谁?」

    鬼脸老者沉声道:「老朽眼中不揉沙子,纯阳子何在?」

    彭天麟发出一声冷峭的阴笑,道:「老夫不识纯阳子,你岂非问道於盲麽?」鬼脸老者闻言不禁─怔,森厉目光上下打量了蒙面老者两眼,继而夺口发出嘿嘿狂笑。笑声宏烈刺耳,扩回夜空,入耳神悸欲飞。

    彭天麟道:「你笑什麽?」

    鬼脸老者道:「老朽笑你掩耳盗铃,欲盖弭彰,欺人欺己无此之愚,旋风剑法创自纯阳子,你说不识纯阳子岂不令人可笑。」

    彭天麟冷笑道:「胡说,武学源流实出於一,后人常标新立异,剽窃别人之长,融汇─炉,另创僻异怪招,自称一派宗师,其实似是而非,尽皆雷同。」

    鬼脸老者道:「你别狂言不惭。」

    彭天麟道:「如若不信,你我再印证一番,你如瞧出老夫武学源自何属,老夫情愿弃剑认输,听命於你。」

    鬼脸老者目中神光暴射,沉声道:「真的麽?」

    彭天麟笑道:「老夫言出如山,从无改悔之理。」

    鬼脸老者暗道:「若能收伏此人,当是有力臂助。」当下道了一声「好」字,运掌攻出。

    一掌击出,竟然诡界无比,立即展开漫空掌影,似絮影飘飞,攻向彭天麟周身重穴,仍含有克制旋风剑法招式在内。鬼脸老者十拿九稳的认定彭天辚必使出旋风剑法中三大绝招以抢先机,却不料天麟棋高─着。忖破他那心意,步法立幻一踏,欺在鬼脸老者左侧,攻出石破天惊─剑。招至半途,立即撒开如潮寒飚,势若排山倒海。原来彭天麟展出的竟是「天飚三式」,立时将鬼脸老者逼得连连后退。

    鬼脸老者口中突迸射两道惊怒神芒,厉喝道:「原来你是老龙神┅┅」

    言犹未了,彭天麟哈哈一声长笑,剑招疾变,攻出「一元太极」,「莲池法雨」两式。此两式剑法乃武当「太极剑法」及少林「达摩降魔」剑法内二记绝招。两式合用,不但威力强厉绝伦,而且天衣天缝。配合得神奇之极。

    剑虹─卷,只听嗤的─声,鬼脸老者长衫下右角登时削落一方。鬼脸老者料不到对方武学如此博杂,并不逊於自己,心中又惊又怒,双掌错攻而出,全是奇绝旷世武学异招,将彭天麟剑势封了开去。

    彭天麟暗道:「到底逼出你的真才实学,从武功上不难瞧出你的来历。」剑招迭施,身法幻变,俱是罕见罕睹之武林绝学。

    相持了三十馀招,双方平分秋色,却无法迫开对方一步。突然,彭天麟哈哈一声长笑,一招「万丈长虹」施出,身形却穿空腾起,疾如流星掠出十馀丈外。剑光眩目,待鬼脸老者察觉,彭天麟已远在数十丈外,身影如豆,消失夜色沉沉中,不禁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他猛然忆起生死恶判入得洞去,迄未见出,心中一惊,暗道:「莫非凶多吉少。」身形一动,疾望洞中掠去。

    他才及洞半,猛然发现生死恶判已横尸在洞径中,遍察致命伤痕,只发现左胸有一针尖小孔,审察凝思之后,不禁骇然,喃喃自语道:「怪事,怪事。」一片阴影笼罩他心头,亦未去洞内察视,怀着惴惴心情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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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蔚现紫红霞彩,朝日欲升,燕京城漫弭着霏霏薄雾,街上行人寥落,人影宛在梦境。雾烟中隐现出一双玉丰神如玉,步履轻捷的身影。这两人一是玉燕客庞镇寰,一是五面张良茅焕,只听庞镇寰道:「彭堂主年已知命,尚涉足花丛,可称得起风流人物,不逊年少。」

    茅焕朗笑道:「这位彭兄,对待女人有独到的功夫,六艺俱精,外丑内秀,兄弟有愧多矣。」庞镇寰闻言望了茅焕一眼,意似不信。茅焕含笑不言,往八大胡同走去。

    凡是久居燕京之人,无有不知八大胡同的,这八大胡同位於南城音寺地大街以南,乃石头胡同,陕西巷、韩家潭、万佛寺,百顺胡同,二条营,王寡妇斜街,胭脂胡同之总称,枇杷门巷,千金买笑,真个**之处。每当华灯初上,笙歌不绝,寻芳之客川流不休於山**上,风光旖旎。

    时当凌晨,八大胡同寂静无人,朱门深闭,管弦久缀,胭脂胡同一家怡红院倒是开了门,只开了半边。一个瘦长猥琐的短衫汉子在门前打扫,鼻中哼着小调,一股懒洋洋的劲儿,无精打采,挥动无力,显然没睡够,不时张开嘴巴呵欠。

    他突然发现庞镇寰与茅焕的入朝怡红院而来,不禁一怔,忙甩掉扫帚,垂手哈腰谄笑道:「茅老爷,这麽一大早光临┅┅」

    茅焕微笑道:「彭老爷在麽?」

    「在、在、在。」那汉子答道:「彭老爷昨晚三更时分前来,与素馨姑娘留宿院中,现在好梦正浓啦。」

    庞镇寰与茅焕点点头走入怡红院中客厅坐下,向紧随而入的汉子道:「陈二,泡上两杯好茶,不必张罗费事。」

    陈二谄笑道:「二位老爷难得光临,怎能怠慢。」说罢转身急急趋出。

    茅焕忙道:「无须唤醒彭老爷。」

    陈二应了一声:「小的知道。」便消失於厅外。

    茅焕随即向庞镇寰道:「事非必要,兄弟不愿惊醒彭兄,此处亦甚幽雅,稍坐如何?」

    庞镇寰微笑道:「在下遵命。」忽目注悬挂厅壁一轴条幅,墨迹犹新,正是彭天麟手笔,上书两阕词曲:「朱粉不须施,花枝小,春偏好,娇妙近胜衣,轻罗红雾垂。琵琶金书凤,双条重,卷肩低,啄木细声迟,黄蜂花上飞。」

    「江东苏小,天斜窈窕,却不胜采鸾娇妙,春艳上新,肌肤过人香。佳树阴阴池院,华灯绣缦,花月好岂有长见,难聚此生缘,何计问苍天。」后书王辰夏月麟醉填「醉弯鞭」、「梦仙乡」两词以酬怡红素罄女史。笔力刚健,字写钟王,不递名人手笔。

    庞镇寰笑道:「这位彭堂壬名士风流,文武兼资,无怪展帮主有茅彭二兄相辅,威望日隆。」

    茅焕歉笑道:「只弟才学实不及彭兄十一,只不过彭兄大智若愚,大才若拙含蓄不露而已。」

    庞镇寰诧道:「这样说来,展帮上称评彭堂主身负卓绝武学并非虚语了。」

    茅焕道:「与庞公子岂能相提并沦。」虽然谦逊之语,庞镇寰聪慧绝伦,那有听不出茅焕弦外之音,彭天麟武学一定是差不了。

    这时陈二率领小厮两人,送上八样精致小菜,一壶陈年状元红,一罐莲子红枣羹。两人把酒细斟,畅论武林大事。庞镇寰不愧武林奇才,精论精癖,系然中肯,茅焕倾服备至,如非对庞镇寰心有所疑,早就引以为挚交了。

    半过时辰过去,两人微醺,庞镇寰长叹一声道:「在下本欲尚逗留燕京,无奈家父沉疴不愈,昨日接奉家书,说起家父病势又增,不禁忧心如焚,所以决在明晨离京返闽省亲。」

    茅焕道:「公子孝心不匮,诚能恪天,令尊当勿药可愈。」

    只听厅外传来一声哈哈大笑道:「两位早来,恕彭某好梦正甜,未能起身恭迎,乞海涵是幸。」说时踏步跨入精神奕奕目光炯然的彭天麟。

    两人霍然起立,庞镇寰朗笑道:「**一刻值千金,在下何能惊人好梦,素罄女史怎不出见?」

    彭天麟淡淡一笑道:「她云鬓未整,唐突佳客,少侠何事赐教?」

    庞镇寰尚未答言,茅焕已自说道:「帮主有命请彭兄前往武夷,一路探觅那杨春下落,务使免落入妖邪之手,帮主已分派数拨能手赶下,彭兄主其事而已,本不敢相劳,奈小弟一时之间不能分身。」彭天麟面有为难之色。

    庞镇寰微笑道:「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彭兄真羡人也。」彭天麟赧然窘笑。

    茅焕道:「小弟知彭兄之意,当日决不出京不誓言仍在,但那是无心之失,事过境迁,何必耿耿於怀。」

    庞镇寰诧道:「这是何故?」

    茅焕叹息一声道:「昔年彭兄奉命离京,以他心细如发,行事谨慎,不幸铸成大错,愤极几欲自刎,帮主善言劝慰之下,才转任刑堂堂主,仅对帮内执法量刑,誓言不出京城,伸手武林是非。」

    庞镇寰恍然说道:「既是无心之失,何必长事歉疚。」

    彭天麟目露黯然之色,道:「良友含恨而死,几至灭门,彭某终身负疚,愧恨难赎。」说着虎目中不禁两点豆大泪珠夺眶而出。

    庞镇寰虽不明彭天麟铸错何事,见状不难揣及当是惨绝人寰,使彭天麟神明内疚,当下劝慰了数句,道:「在下明晨就要回闽,你我何妨结伴同行。」

    彭天麟摇首道:「要走就走,军令如山十万火急,何必等到明日。」

    茅焕道:「帮主已有安排,数拨能手已分头赶下,稍迟一日也无妨,庞大侠意欲今晚暗窥上官相约斗地府冥君情形。」

    彭天麟略一沉吟道:「如此甚好,容我思考一日可奉命,并非我忤令不遵,因帮主昔有诺言在先。」庞镇寰这等狡智饥诈人物,不曾察觉茅焕、彭天麟如此一吹一唱,竟是做作,令他深信不疑。君子可欺之於方,小人亦可欺这於诡。

    突然陈二匆扩匆忙走近,禀道:「展帮主与岷山姜大侠驾到。」三人闻言立即起立,深觉展天行与姜兆南此来用意极不简单,正待出厅相迎,展姜二人已翩然走入。

    展天行道:「方才姜大侠驾临总坛,谓青城纯阳道人与太白芮大侠同时失踪,可能遭了地府冥君毒手,或擒住阎罗鬼峰,是以命展某协助探觅下落。」

    茅焕闻言沉吟思索了片刻,摇首道:「纯阳道长之徒已携定风珠逃向武夷,地府冥君擒掳纯阳道长及芮大侠何用,在下臆料纯阳子芮大侠必追踪杨春以免落入妖邪手中。」

    姜兆南只觉茅焕之言,亦不无道理,只听茅焕接道:「但看今晚阎罗鬼峰下情形如何,倘无动静,地府冥君与上官相也追往武夷途中去了。」

    庞镇寰道:「茅堂主料事如神,谅错不了,但据生死恶判言那阎罗鬼峰黑眚潮罡非定风珠不可,不知确否?」

    忽听厅外天井上一声阴侧侧冷笑传来,道:「自然不假。」庞镇寰面色一变,扬手打出一把暗器,身形逾电疾穿掠出

    那知落上屋面,只见一条身影已远在数十丈绵瓦无尽屋面上弹丸星闪而去,不禁愣住了。这时,展天行、茅焕、彭天麟、姜兆南四人先后亦掠上,见状亦不禁一怔。连智谋出众,料事如神的茅焕也大感困惑,揣不出此人用意为何。

    岷山逸叟长叹一声道:「如今草莽江湖,滔滔武林,更形混乱了,敌友不明,恩怨难分,举止更是离奇乖异。」

    只见庞镇寰脸上笼罩着一重阴霾,剑眉郁锁,默默无言跃下走入厅内落坐,瞑目沉思。展天行等人竟想不出宽慰之词,因为知此人真正来意及冲着谁而来。最后还是展天行打破了沉寂的局面,目注眠山逸叟姜兆南道:「青城纯阳道长、太白芮大侠均是武林名宿,并非易与之辈,谅均逢凶化吉,遇难呈详,真要在敝帮地面出了意外,决无查不出之理,展某已命彭堂主向武夷赶去,途中一有汛息,即飞书来京转与姜大侠知道。」

    姜兆南道:「多谢展帮主。」

    展天行叹息了一声,方欲启齿,忽见一支灰白狸奴蹑入厅内跃上桌面,鸣地一声。这支狸奴小巧玲珑,似是怡红院豢养,逗人喜爱,它用前脚伸入盘内,搜起一尾鱼慢慢咀嚼吞下。那知它意犹未足,正欲仲爪搜起又一尾鱼时,忽惨叫一声,满桌翻滚,哀鸣不绝,展天行等人不禁大惊,只见狸奴翻滚哀鸣一阵,七孔流血而死。如此一来迹象显然,必是掠上同时有人潜入厅内施毒,那出声冷笑之人调虎离山委实歹毒。经此剧变,举座不禁相顾失色。

    「第十四章」忠义英雄诸多磨难

    庞镇寰立即取出一支银针搜入盆内,提起针时拌然变为紫黑。只见庞镇寰两道剑眉猛剔,目中神光暴射,厉声道:「在下誓必擒住此人,砾尸扬灰,方消此恨。」

    茅焕凝视着庞镇寰道:「莫非庞公子已忖出此人来历?」

    庞镇寰摇首道:「并未。」

    茅焕说道:「既未寻出蛛丝马迹,何能找出此人?」

    庞镇寰道:「茅堂主懵懂一时,他志在毒杀我等,一计不遂,必重施毒计,非达其目的才能干休,只须我等留意观察,当不难找出。」

    忽听随风飘入─个森冷如冰笑声道:「庞镇寰,你也太大言不惭,老夫此举目的就是毒杀你。」

    庞镇寰王面罩上─层浓霜,双肩微晃,甫一离地又倏沉落,朗声哈哈大笑道:「庞某与你何怨何仇尊驾何不详告,以免庞某死得不明不白。」

    只闻入耳一声嘿嘿怪笑,道:「这个你内心明白,何必装痴卖傻。」

    庞镇寰厉声道:「庞某一生光明磊落,何事不敢向人明言┅┅」

    一阵阴冷的长笑截住庞镇寰道:「真的麽,咱们走着瞧。」忽地一蓬如雨暗器飞向庞镇寰打来。

    这蓬暗器打来之势虽快,却似轻飘飘地毫无破空声息,手法又极其高明。庞镇寰冷哼一声,疾飘了开去。这蓬暗器登时打在壁上嵌入。彭天麟惊诧道:「你瞧这是什麽?」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壁上竟嵌成四字:「诛魂夺命。」再一凝视之下,暗器竟是红白两色玫瑰花瓣。展天行等人不禁心神大震,飞花摘叶,穿透入木,可见此人武功已至化境。

    庞镇寰满面杀气,道:「在下与此人誓不两立。」

    茅焕叹息一声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你我日后饮食中尚须留意,慎防他暗中施毒。」

    庞镇寰冷笑道:「他此举旨在吓阻我等叁与白阳图解之事,在下本无意伸手,但在下决不受威胁。」说着,他目注着彭天麟,又道:「彭堂主,在下当助你务使杨春不落入妖邪手中。」

    彭天麟道:「少侠疑心此人就是地府冥君。」

    庞镇寰道:「武林将变,群魔乱舞,未必就是他。」

    展天行道:「但看今晚上官相阎罗鬼峰之行,便知端的。」

    岷山逸叟兆南道:「何不现在去寻上官相,动以利害,化敌为友。」

    展天行望着茅焕,茅焕立即答道:「姜大侠之言对极,上官相现潜踪於天挢之南,一座破败的城隍庙内。」群雄立即趋出怡红院向天挢走去。

    这时庞镇寰不似往昔那般潇洒从容,面色阴晴不定,气乱神浮,显得步履不稳。彭天麟暗中留意着庞镇寰神情举止,只觉庞镇寰今日大异寻常,如非遭遇极其辣手之事,焉会如此,暗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之外有能人。」他丝毫不同情庞镇寰,心底油然泛起一股强烈厌恶之念。

    天挢之繁闹是远近皆知,医卜星相,龙蛇杂处,戏院广场,酒肆茶社林立,都人游客杂聚往来。但亦有闹中取静之处,在天挢之南有莲花池一泓,碧水清波,植以荷花,夏日荷立水面,香风扑面,湖堤相接处跨以石梁,其下可通舟楫,湖滨没有茶园,可以品茗小酌,如天外天,水心亭,绿香园,绮榭等皆清纲雅洁,茶园内并设有杂耍、说书、大鼓、双簧等。

    展天行等一行正行在绿香园外,忽见老龙神上官相同着七个貌相阴鸷,老小不一的江湖豪雄从绿香园内走出。姜兆南不禁失声惊道:「怎麽邛崃四魔、秦中三怪亦与上官相沆瀣一气。」双方对面相遇,上官相目中射出神光如电,似欲择人而噬。

    展天行忙抱拳拱手道:「上官老师别来为无恙。」

    上官相冷冷一笑道:「展帮主可是冲着兄弟而来?」

    展天行微笑道:「上官老师请勿误会,江湖之大亦有相遇时,况在此广阔不及百里之帝都,风闻地府冥君已去武夷截夺定风珠,约斗之事无形作罢,可惜展某无此眼福目睹上官老师展露旷绝武学。」

    上官相闻言不禁窃喜,正中下怀,今晚阎罗鬼峰之约本无把握致胜,意欲暗往鬼峰一趟,探明虚实后再作决定,不愿在群雄眼前身败名裂,昭道;「这话定非虚假。」

    他却又故作傲然地冷笑道:「地府冥君自视极高,目无馀子,怎会说了不算,莫非展帮主传言失实麽?」

    展天行还未答话,只听相距五七丈开外瓜棚架下飞出一声冷笑道:「展天行之言一点不假。」说时飘然观出─双面色惨白,目光阴沉的黑衣人。

    左面一人手捧着─封书信疾掠落在上官相身前,道:「冥君亲笔书信请上官老师─阅。」

    老龙神上官相接过抽出信笺详阅,不禁气得面色发青,切齿大骂道;「欺人太甚,老夫与你誓不两立。」一封书信三把两把扯得粉碎。

    那黑衣人冷笑道:「上官老师如执迷不悟,日后必死无葬身之地。」老龙神上官相大怒,腾身一纵,双掌圈挥而出,潜劲如轮朝黑衣人罩袭而下。这一式「日月当空」乃上官相独门奇学,掌势如天河倒泻,威力绝伦。

    两黑衣面色一惊,倏挫身形疾射丈外,四拳猛回,交错攻出。这─双黑衣鬼侥幸脱出上官相掌势之下,立即反攻出手,出招辛辣诡毒,攻向部位,无不是人身要害大穴,错非武功卓绝焉能达此境界。上官相不禁勃然大怒,身形落下,掌**开,封住两黑衣人攻势,手法奇奥迅快,一口气拆解了两黑衣人配合强猛二三十招攻势后,立即还手抢击。

    群雄都自侍身份,不欲助上官相联手制信一双黑衣鬼使,见上官相已占上风,均静静的冷眼旁观。庞镇寰神色中却隐泛出关注一双鬼使之色,这情形为茅焕、彭天麟两人察觉,但两人想法却大相迳庭。上官相几手反击后,几乎逼得一黑衣鬼使手脚乱,险象百出,但迅即变换一路迅奥的手法,数招过去,立即稳住劣势。

    只闻一黑衣人发出阴森刺耳怪笑道:「我两人不过是森罗殿下厮役走卒,尊驾却是武林泰斗,江湖巨擘,犹不能制胜我兄弟两人,怎可与家主人恃强争胜。」

    一言激动了上官相的杀机,暗道:「如非老夫一失湛卢剑,再失阴雷珠,岂能让此无名之辈看轻,今日当着群雄之面,倘不杀却两人,老夫威望荡然无存。」忖念之间,已是冲霄拨起半空,身化大鹏展翅,双掌下扬打山无数龙须针,电漩芒雨漫空撒下。

    这一双黑衣鬼使似预知上官相有此一着,立即靠背而立,袍袖飞扬,将龙须针悉数震得反射而出,并扬声嘿嘿怪笑道:「家主人说过,施用暗器均属卑不足道,而且森罗殿门下俱不畏暗器,尊驾不如藏拙为妙。」

    蓦地──一声阴寒如冰的冷笑随风传来道:「森罗殿门下均不畏暗器麽?哼,未必见得。」话音未落,一双黑衣鬼使同时一声惨叫,仰面尸横倒地。

    群雄不禁大惊,均不知一双黑衣鬼使因何致命,但凝视之下,均面色大变。只见一双黑衣鬼使胸门上为红白二色玫瑰花办织成鲜明夺目四字:「诛魂夺命。」

    彭天麟不禁叹道:「好高的手法,好毒的心意。」

    庞镇寰心旌猛摇,闻言失声诧道:「此话何说?」

    彭天麟道:「在无数高人之下,伤敌於无形,手法岂非高绝,他再次施展飞花摘叶手法,意在威吓我等不可伸手白阳图解及劫夺定风珠,岂非用意至毒。」

    茅焕道:「说得不错,他用此杀鸡吓猴之法,委实较屠戮我等更为收效,如今武林犹若一片散沙,辣手杀戮将促使同仇敌忾之心,反紧结在一起。」

    老龙神上官相忽目露深意向彭天麟问道:「尊驾为何有再次施展飞花摘叶之说。」

    展天行忙将怡红院之事详细道出,继而长叹一声道:「展某本无意伸手白阳图解,夺羁武林,及早抽身犹未成晚,奉劝上官当家,急流涌退,勿取无妄之祸。」

    上官相冷笑道:「兄弟一生宁折勿弯,此人鬼祟暗算,未必有真才实学。」

    庞镇寰微微一笑道:「此人飞花摘叶手法,比你龙须针独步江湖暗器手法孰优孰劣?」

    他此活无异当场揭露上官相创疤,上官相不禁气得面红耳赤,凶光暴射,大喝道:「庞镇寰,你敢轻视老夫。」

    庞镇寰冷冷一笑道:「在下不过实话实说,何不听良言相劝,自恃武功卓绝,不妨你我打个赌如何?在下倘输了当终身听命於你。」

    上官相不禁心神一震,暗道:「这庞镇寰诡计多端,不要着了他的道儿。」冷笑道:「你与老夫打什麽赌?」

    庞镇寰微笑道:「三月期内你能将定风珠及寒蛛度厄宝衣到手,我庞镇寰当终身为奴,否则你要听命於我,不过庞某容你慎重考虑,如知难而退,趁早返回壶口关去,龟缩不出,免得丢人现眼。」

    彭天麟、茅焕两人言只觉庞镇寰果然心机辣毒绝伦,此举无异把上官相逼上梁山,收手不能,上官相在此三月期内,非将玄阴雷珠湛卢剑二宝夺回,方能允不诺言。

    上官相不由激得怒火猛炽。厉声道:「咱们就此为定。」话落立即向巧崃四魔秦中三怪大喝声「走」,八条身形先后穿空拨起,几个起落迅即杳然。

    展天行诧道:「庞少侠为何与上官相出言赌约。」

    庞镇寰四下望了一望,低声说道:「在下忖料那施展飞花摘叶手法之人既然志在白阳图解,屠戮加害我等还在其次,首要之务还是白阳图解,寻获图解之先,仍在寻获破解藏处禁制宝物不可,那玄阴雷珠湛卢剑更是必须之物┅┅」

    茅焕道:「上官相二物已失去。」

    「这个在下知道。」庞镇寰更压低嗓音道:「上官相即敢与在下相赌,他必知二物下落。」

    彭天麟道:「少侠是说此人隐在暗处窥视我等。」

    庞镇寰点点头,答道:「不错,在下嫁祸东墙也是为了你我安危着想,免得前路维艰。」

    茅焕长叹一声道:「恐仍不免危难,风吹鹤唳,草木皆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目前要务当在救出芮大侠要紧。」

    姜兆南惊诧道:「芮宝麟遭凶险麽?方才老朽怎未闻茅老师说及?」

    茅焕长叹一声道:「在下也是方才推测而知,非但芮大侠遭受凶险,而且纯阳道长亦不免,如非为地府冥君擒回,当是施展飞花摘叶绝高手法之人所制。」

    姜兆南道:「那麽今晚应上阎罗鬼峰一探便知。」

    茅焕摇首答道:「阎罗鬼峰上黑眚罡飚定非虚假之词,芮大侠、纯阳道长有惊无险,我等岂能轻身涉险,不如待取得定风珠再说,目前尚未确定是何人所为,岂可师出无名。」

    突然,一条黑影沿着湖堤疾如流星掠来,驰至临近,现出一瘦小黑衣人,朝展天行身前停身,躬身禀道:「据巡防舵密报,杨春形迹在保定发现倏即隐藏不见,似尚未离开保定,纯阳道长亦在往保定途中频现。」

    展天行沉声道:「知道了。」转目望着彭天麟微笑道:「有劳彭贤弟先行赶去,老朽料理些帮务后立即赶奔保定。」

    庞镇寰忙道:「在下与彭堂主同行。」彭天麟应了一声,转身疾逾飘风奔去。庞镇寰立即赶上,转瞬,两条身影杳失去树苍茫中。

    茅焕忽黯然长叹一声道:「纯阳道长命危矣。」

    岷山逸叟姜兆南闻言,不禁心神一震,面色大变道:「这却是为何?」

    茅焕道:「纯阳道长既赶向保定途中,无疑是阻止杨春前往武夷,群邪获悉定然阻止其师徒相见,纯阳道长刚烈固执,怎肯示弱,重重阻击之下,命难保全。」

    姜兆南只觉茅焕之言并非危言耸听之词,面色一变,急道:「姜某料芮老师亦在前往保定途,意欲先行赶去,你我前途相去,烦扰之处,容后面谢。」抱拳一拱,一鹤冲天而起,如飞离去。

    茅焕面现微笑道:「帮主,你我且回总坛整顿帮中人事,武林是非暂摆在一旁,属下臆料,一场腥风浩劫即将展开,帮内如不安定,实难与天下英雄争衡。」

    展天行点点头,微笑道:「贤弟之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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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定南关一条骡马大街早晨菜市方收,行人渐疏,肩挑负贩纷纷离去之际,一个满面病容,发鬓蓬乱,步履蹒跚短装汉子朝一家聚兴馆进入。聚兴馆门面虽不大,陈设灰旧,却是数百年老字号,以宫保鸭,血酿豆腐两味拿手名肴远近驰名,尤其自酿荷叶青,碧如醇醪,芳香如醇,其昧隽永,芬生两颊,最为脍炙人口,故门庭若市,买卖鼎盛。

    此时,店内卖座虽不旺,却也上了七成座,短装汉子蹒珊走入店来,择一壁角阴暗座头坐下。店小二立即走来,那汉子不待店小二出声,已取出一锭散碎约莫二两纹银放在桌上,低声说道:「五斤荷叶青、宫保鸭、血酿豆腐,另配四味菜肴,要快点。」店小二唯唯接过退去。

    那汉子偷眼窥望四座,只觉并无惹眼江湖人物,仅一个少年公子在邻座低首进食,但见侧影,貌相分辩不清,紧张的心绪为之略宽。这人正是杨春,他虽为其师掌力适时解救,但亦中了三成勾命鬼使阴寒潜劲,伤及内腑,幸遇太白棋圣芮宝麟赐药,幸免不死,伤毒犹在。一路频受妖邪搜觅,饱受虚惊,伤势有增无减,忧心其不能安然到达武夷。唯一指望其师化险为夷,逃出白云观赶来,将定风珠交回,因此所经之处都留下暗记。

    片刻时分,店小二巳送上酒菜,杨春轻酌浅饮,好整以暇,着无其事模样。杨春这一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旧食客纷纷结帐离去,新的纷至杏来,唯少年公子尚未用完。他正要起身离座之际,忽地店外如风走入一双彪形大汉,目光炯炯如电,迳向杨春桌上走来。

    杨春只觉心神大震,一个阴冷语声陡生耳侧:「尊驾可是姓杨麽?」

    杨春面色不禁一变,陡地邻座少年公子霍地立起,向一双彪形大汉沉声道:「此人是少爷赶车的车ロ,你们问人不带招子麽?」

    那问话的彪形大汉闻言一愕,目透惊疑之色道:「真是阁下车ロ麽?怎的兄弟不见门外有车呢。」

    另一彪形大汉竟迅快如电伸指朝杨春「期门」穴点去。杨春受伤之后,如失去武功一样,惊惶失措,只觉「期门」穴上一寒,闷哼出声翻倒在地上。这彪形大汉一招得手,右掌一翻,五指扣在杨春腕脉上向怀中一带。却不料少年公子一声春雷大喝,五指疾拂而出。只听喀喳一声,那彪形大汉扣在杨春腕脉的人一条右臂立时中断,血涌如注。

    另一个大汉厉声道:「阁下手黑心辣,饶你不得。」一招推山撼岳,平胸推出,劲风如潮,啸空如雷。

    真叫他掌力打实,少年公子定然胸断骨裂,脏腑如糜而死。那知少年公子微微冷笑,视来掌如同无睹,直待掌力堪近胸前之际,突然挪开一步,猿臂疾探,横掌印在彪形大汉胸脯上。「噗」地一声,心脉已是震断,七窃内黑血如泉溢涌,气绝毙命。

    聚兴馆内大乱,食客如同惊鸟冲出店外。这时,店外又飞掠奔入**个江湖人物,见状大惊,及至辩真少年公子是何人时,不由面色一怔。只见一个五旬上下,穿着一袭团花劲装,颔下三绺短须,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立即抱拳乾笑道:「老朽只道是谁?原来是伍少庄主,恭喜伍少庄主。」

    白衣公於正是玉面丧门,闻言大愕道:「在下喜从何来,娄当家请道其洋。」

    老者乃是洪泽湖二十八寨总寨主混海金鳌娄铁寒,闻言阴阴一笑,手指着躺在地上的杨春,说道:「此人就是纯阳子徒杨春,身怀定风珠逃出白云观,少庄主垂手而获宝珠,取得白阳图解将不费吹灰之力,岂非可喜可贺之事。」

    伍梦龙不由朗声大笑道:「娄当家误把冯京当马凉了,这人乃是在下赶车车ロ梁三,怎说是杨春。」

    断臂彪形大汉本靠在壁上止血运功疗伤,闻言冷笑一声道:「诸位休听谎言,兄弟一路追踪杨春,岂能有误。」

    伍梦龙道:「你是何人?」

    断臂彪汉狞笑道:「兄弟焦胜。」

    伍梦龙哦了一声道:「滕文星的高足,在下失敬,不慎误伤,望乞海涵。」

    焦胜冷笑道:「伍朋友,咱们仇已结下,说此风凉话有失英雄行径。」

    玉面丧门伍梦龙面色一沉,寒声道:「你们毒手暗算在下车ロ,断臂已是报有应得,滕文星的武功虽高,在下未必见惧,」

    「真的麽?」阴寒如冰浯声阴风送入,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人影一晃,现出丰都鬼王滕文星,道:「伍梦龙,你怎不忆及夏口之事。」

    玉面丧门伍梦龙两道剑眉猛剔,杀机毕露,冷笑道:「彼一时,此一时,咱们这笔帐终有清结之时。」

    丰都鬼王冷笑道:「老夫就不信你在短短日中能习成惊人绝艺。」随即目注焦胜道:「焦胜,你确认此人就是杨春。」

    「徒儿一路暗随而来,未曾片时离眼。」

    「他与伍梦龙可曾交谈过麽?」

    「未曾。」滕文星面色一怔,缓步走近杨春身前。

    伍梦龙面带冷笑,目露不屑之色,斜视着丰都鬼王滕文星。滕文星搜遍杨春全身,并未发现定风珠,不禁呆住。伍梦龙不由冷笑道:「滕文星,你如今有何话说?」

    丰都鬼王不由恼羞成怒,厉声道:「你欲与老夫动手麽?」

    伍梦龙微微一笑道:「少爷现有要事在身,日后江湖道上总有见面之时,那时当叫你见识少爷的厉害。」

    滕文星满面怒容道:「老夫等着就是。」伸手一把挟起焦胜转身如风掠出店外。

    伍梦龙冷冷一笑,伸手入怀,取出十两纹银掷在桌上,高声道:「十两纹银抵偿店中损失。」说着扶起杨春迈步向店外走去,混海金鳌娄铁寒遥遥尾蹑其后。

    只见街尾转角处果然停有一辆双骏马车,髹油朱红,华丽夺目。伍梦龙将杨春放入车内,纵身跃上车辕,亲自执鞭,催动双骑辘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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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鞭斜阳,征尘嘶风。临城内邱官道上黄尘弥漫,伍梦龙驱车如飞,马不停蹄,风驰电掣狂奔着。伍梦龙忽地脸色一变,耳闻来路隐隐传来雨点般蹄声,转面望去,只见远处尘灰漫空中现出五个豆大黑点。显然追骑都是千里追风神驹,快如流星,转眼追及,伍梦龙不禁冷笑一声,长鞭朝天叭的一抽,哎哟一声,马车奔势转缓。

    「泼刺刺」一阵震耳蹄声,五人五骑竟擦着马车两则掠过,未有丝毫不利於伍梦龙的举动。伍梦龙不禁大愕,察觉骑上五人都是黑巾蒙面,神情异常诡密,如说不是冲着自己而来,诚难令人置信。果然五人五骑掠出一箭之远,蓦地带转马头奔来。

    伍梦龙不禁大惊,忙蓄势戒备,右手把着胁下丧门剑。那知五人五骑才至半途,突然连声发出凄厉惨叫,纷纷坠马离鞍,摔在尘埃不起。伍梦龙更是面色一变,扫视四外,只见无任何异状,不禁动了疑念,暗道:「这五人为何坠马毙命?」

    略一思索,双肩一振,离车飞起,落在五尸面前,只见五尸胸口上均嵌着两色玫瑰花瓣,显出「诛魂夺命」四个醒目大字。是飞花摘叶手法固然可惊,瞬息之间能织成四字更令人骇震,武林之内尚未听闻过有人具有如此神奇功力,伍梦龙不禁呆住,额角上冷汗涔涔冒出。

    就在伍梦龙离车飞出之际,车内负伤沉重的杨春神智尚未昏迷,颠得全身骨头欲裂,痛苦不堪,不住的想着:「这伍梦龙江湖卓着凶名,手黑心辣,人称少年煞星,救下自己未必心存好意,自己还是趁机逃走的好。」他努力挣扎欲待爬起,忽觉胸口一麻,人却昏迷过去。

    一条瘦小身形疾翻入车内,在杨春身上上下摸索,从目光中隐约可见他露出失望之色。须臾,只见他目光一转,似另有他图,放弃了继续搜索定风珠之愿,一扬篷帘,轻烟般晃出车外而去。伍梦龙定了定神,用袖口擦去额上汗水,暗道:「其中大有蹊跷,这骑上五人不知是何来历,似与暗器手法绝高之人结有强仇宿怨,但未必与自己就是好相识。」一念生起,疾将死者蒙面乌巾揭开。

    只见伍梦龙打一寒噤,面色惨白,原来死者脸上一层外皮已被剐去,紫红腥斑,狰狞恐怖。饶是他武功卓绝,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胆寒心惊。残阳沉山,暮蔼四垂,劲吹晚风,刮起漫空尘沙,昏鸦绕林噪呜不绝。伍梦龙四面一望,官道上他孑然一身,晚风拂动衣袂,忍不住心头泛上一股寒意,转身跃上车辕,伸手一探,揭起一角车帘,见杨春仍然昏睡在内,心中略宽,挽起欧绳,挥动长鞭,驱车前奔。

    双骑奔近五尸之前,蓦地一具尸体挺腰坐起,马匹骤为所惊,希聿聿发出长嘶,竟向官道之旁冲去。伍梦龙竟勒不住欧绳,喝叱不止,只得任由随之。穿林翻坡,一阵狂奔,驰出十馀里之遥,马行渐缓,前途隐现一点灯火,伍梦龙驱车投往有灯火之处。

    古松丛中,隐约现出一座古刹,伍梦龙挥鞭疾奔,到达古刹之前跃下车辕,抱出了杨春进入。这院不甚宏伟,似甚荒老败朽,星光闪烁下,到处可见残砖断瓦,乱草丛生。正殿上供奉一盏长明油灯,其馀一无星火,唯闻春虫唧啾,田蛙织鸣,岑寂异常。

    伍梦龙抱着杨春在寺内走一圈,发现此寺竟无一个僧侣,分明是一荒寺。他进入一间空房间,放下杨春,在百囊中取出一支短烛,打亮火摺燃着将杨春拍开穴道。杨春悠悠醒转,睁开无神双目,缓缓望了室中一瞥,苦笑道:「伍少庄主,你何苦为了在下带来一场杀身危难。」

    伍梦龙冷笑道:「江湖上都说在下心狠手辣,殊不知在下也是铁血肝胆的汉子,在下与杨朋友索未谋面,萍水相逢,本犯不着多管闲事,怎奈定风珠万不能落入凶邪手中,免得引起武林大变。」

    杨春道:「想不到武林中是是非非,多是以讹传讹。在下何曾身怀定风珠。」

    伍梦龙目光深深望了杨春一眼,叹息道:「杨朋友倘真未有定风珠,令师纯阳道长性命危矣。」

    杨春不禁脸色大变,道:「可是少庄主风闻家师在白云观中遭了毒手麽?」

    伍梦龙摇首道:「在下风闻令师已在途中赶来,群邪纷纷尾随伺机追击,倘定风珠仍在令师身旁,则令师不免於危。」

    杨春面色木然久之,摇首答道:「家师亦未带在身旁。」

    伍梦龙淡淡一笑道:「如此令师可脱杀身之祸,仍不免作阶下楚囚。」

    忽闻阴侧侧冷笑随风送入室内道:「口蜜腹剑,妄念成空。」

    伍梦龙面色一变,身形疾跃至窗侧,望外偷觑出去,只见一株矮树旁屹立着一双魅影,僵立不动。他眼力可昏夜见物,仍无法辩认这一双魅影面目,暗道:「既是定风珠不在杨春身上,自己何必沾上这次是非。」猛萌退身之念,唯尚未套出杨春实供,却又不舍。煞费躇踌之下,只有闷声不响扬手拂熄烛火,身形退在门角。

    只听阴寒澈骨语声又起:「伍梦龙,你枉称少年英雄,怎的不敢现身?」

    玉面丧门不禁激起怒火,话欲从喉中夺口而出,但倏又强行忍住,因他瞥见又有三条黑影疾如鹰隼掠落,与一双魅影迎面立着,俨然对敌之势。他预计双方必然打斗起来,是以他沉稳不动。

    果然为他料中,后来三人中一个年逾花甲老者沉声大喝道:「你们是否来自阎罗鬼峰。」

    「不错,既知阎罗鬼峰威名,何不弃刃投降。」

    「你知老夫是何人?」

    阴恻恻一声长笑腾起道:「铁手瑟琵吕九州虽是知名人物,尚吓唬不倒我兄弟。」

    吕九州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横踏一步,右掌当胸微圈,疾推而出。一股排空如潮掌力呼啸如雷攻去,威势骇猛。伍梦龙暗道:「这吕九州在四海帮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掌之威委实不同凡响,端的不容轻视。

    只见一双魅影似迎风絮般疾飘了开去,但待掌力衰竭,缓缓涌身而上,快如流星闪电落在原处,居然丝毫不差。伍梦龙悄悄骇异,这一双魅影身法奇快,突感室内微风飒然而起,不禁大惊,忙四面一望,只见杨春身形已失去踪迹,知杨春巳为人劫,但对面窗户依然闭合如前,那杨春从何处劫走呢?

    这─点令伍梦龙大感困惑,由不得面色大变,汗珠涔涔冒出。但他认定来人是由对面窗户潜入,乘着他全神贯注室外之际劫走杨春,寻思之下,身形向对面窗户扑去。他身子甫一沾地,蓦地,两扇窗户为一股狂风蓬然掀开,风势强劲无比,撞得伍梦龙身躯倒飞了开去。

    伍梦龙不禁大惊,只觉那猛劲的风力渗有巧劲,使他无法施展千斤坠沉住身形,不由自主地送出室外。「砰」地一声,摔落在地,显然摔得不轻,伍梦龙脏腑震动,几乎闭过气去。此刻,一以鬼魅人物与铁手琵琶吕九州三人正拚搏得难分难解。

    忽地,五人同时发出惨叫,仆尸在地,后胸口赫然为玫瑰花瓣嵌成「诛魂夺命」四字。就在五人横尸就地之际,夜空中纷纷坠下数十条人影,均是江湖卓着盛名人物,内有太极双环刘文杰、丰都鬼王滕文星、五行掌彭天麟、混海金鳌娄铁寒等人。

    内有一人极为惹眼,却是个年逾古稀老僧,长眉覆眼,银须飘拂,胸前挂着一串龙眼大小菩提佛珠,双目开合之间,精芒如电。这老僧乃当今少林掌门师叔九如上人,目睹五具尸体,不禁高喧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群雄心神不禁一震。

    九如上人注视尸体久之,摇首叹道:「老衲不知,只知此人武功极高,暗器手法尤称独步武林,惜真力仍欠弱,难臻化境,如此人获有白阳图解,三两年内恐无人能制矣。」

    忽闻娄铁寒惊呼道:「那是什麽?」群雄不禁一惊,循着娄铁寒手指望去,只见五丈开外的草中蠕动一物,缓缓欠身坐起。混海金鳌娄铁寒伸手挽出一柄龟壳连星宝刀,在夜色中闪出一抹寒芒,大步走了过去。陡闻娄铁寒一声惊叫,群雄闻声纷纷赶去。

    只声娄铁寒冷笑道:「伍少庄主,你是武林之中后起之秀,短短数年内,已是名满江湖,为何鬼鬼祟祟藏在草中见不得人。」

    玉面丧门伍梦龙闻言大怒,右掌疾如电光石火拂出。「叭」的一声,娄铁寒左颊挨了一下重的,火辣辣的灼痛,齿颚松摇。娄铁寒也是江南绿林巨寇,几曾吃过这个明眼亏,不禁恼羞成怒,连珠宝刀泼风三托攻出,快如闪电。伍梦龙斜身一闪,伸掌挥向刀背,手法奥奇绝伦,只听「当」地一声,连珠宝刀被震了开去。娄铁寒只觉虎口一麻,跃出三尺,旋身振刀快攻,飞洒出漫空寒星。

    蓦听太极双环沉喝道:「住手。」两人霍地身形分开。

    刘文杰两道眼神向伍梦龙望了一眼,发现伍梦龙额角上碰破一块油皮,鲜血仍是涔涔溢出,知伍梦龙遭人暗袭,并非有意窥声,微笑道:「伍贤侄,为何这般狼狈?」

    伍梦龙不禁面上一红,道:「晚辈车ロ梁三被妖邪误认是杨春,将他劫走,晚辈情急相救,为这妖邪掌力震伤昏厥过去。」正说之间,庞镇寰及岷山逸叟先后掠落。

    两人目睹五尸,不禁面色微变,闻得伍梦龙之言,庞镇寰道:「那劫走杨春之凶邪是否就是施展玫瑰镖同为一人」

    「同时发生此事,谅必是同一人所为?」

    「这样看来,伍少庄主大概亦未看真此人相貌。」

    语含讥讽,伍梦龙不禁剑眉一剔,目中怒焰逼吐,冷笑道:「阁下如撞着此人,遭遇之惨必远甚於在下。」

    庞镇寰淡淡一笑道:「这倒未必。」

    刘文杰向九如上人叹息道:「百年来武林中从未有此诡谲幻变,先是铁蝙蝠,继而鬼头箭,如今又是玫瑰镖,无一不是令人煞费推敲,迄未找出一丝端倪,为此老朽不胜焦虑。」

    九如上人道:「邪不胜正,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老朽察言辩色,只觉伍少檀樾说话有不尽不实之处?」

    「晚辈说话句句实在。」

    九如上人深深地望了伍梦龙一眼,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各有因缘,不可强求。」伍梦龙只觉心神一震,张口欲言,但因兹事体大,一个措词不当,徒贻杀身之祸,是以又隐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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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云散,月涌清光。夜空中突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激越,播回天外。丰都鬼王失声惊道:「这是老龙神上官相。」

    只见山门外电疾风飘鱼贯掠入十数条迅疾人影,为首者正是老龙神上宫相,身后一双凶神恶煞挟持着一名老道。群雄不禁面色大变,那老道正是青城名宿纯阳子,彭天麟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岷山逸叟姜兆南一声大喝,右臂疾探,迅如电光石火向纯阳子攫去。

    上官相冷笑道:「你难道不要他的命了麽?」伸掌一拂,逼得姜兆南疾翻了出去。

    九如上人朗诵道:「阿弭陀佛。」

    上官相目注伍梦龙冷笑道:「杨春人咧?」

    伍梦龙道:「在下何曾见过杨春。」

    上官相右手一式「拂空拿月」攫出,身随臂行,诡疾无伦,一把扣在伍梦龙腕脉穴上。伍梦龙未曾料到上官相拿穴扣脉手法如此迅奥,闪避不及,只觉行血逆攻内腑,浑身虫行蚁走,不禁怪叫出声,目光怨毒道:「他巳为人劫走?」

    「什麽人?」

    「瞧瞧地上五具尸体便知,逼问在下何用。」

    上官相一望尸体,不禁面色微变,沉喝道:「小辈,你把事情原委禀与老夫知道。」

    伍梦龙知上官相心狠手辣,群雄又无出手相护之意,不愿徒然受苦,遂将在杨春聚兴馆之后始末道出,继而冷笑道:「上官相,他日你如落於在下手中,当使你知道在下厉害。」

    老龙神似听而未闻,沉吟一阵,倏地左手二指伸出,望伍梦龙「将台」穴点下,右腕一振,只见伍梦龙身形向后飞去。两个黑衣大汉一跃而起,将伍梦龙接住。庞镇寰身形一晃,落在上官相之前,冷笑道:「你这是何意?」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定风珠仅纯阳子深明用法,而珠又在杨春身上,伍梦龙更坚搜遍杨春全身不得,现杨春又为人劫走,其中错综复杂,非常理可测,纯阳子、伍梦龙两人之言似有不尽之实之处,一并带回,慢慢审问。」

    庞镇寰面泛杀机,道:「将人带走,没这麽容易?」

    上官相发出震夭狂笑道:「老夫如不有恃无恐,岂可让纯阳子与诸位见面,这无非要诸位死了图谋之心。」

    庞镇寰大喝道:「大言不惭,今晚如不留下纯阳子与伍梦龙,休想生离此寺。」上官相目中迸射两道光芒,右掌缓缓向怀内摸去。

    突然,九如上人朗声道:「上官施主,老衲有话请教。」

    上官相昂然瞪目道:「不敢,老禅师世外高僧,也叁与这场是非麽?」

    九如上人合掌低眉道:「是是非非,难有定论,请问上官施主须定风珠何用。」

    上官相道:」老禅师何明知故问,白阳图解诸般禁制,均可以人力克制,唯独罡风难破。」

    「如此说来,上官施主已获悉白阳图解确处了。」

    「这倒尚未获知。」九如上人微笑道:「如此施主危矣,倘老衲臆料不差,这施展飞花摘叶之人┅┅」说着手指着五具尸体,目露悯侧之色,接道:「亦必为定风珠下落而来,此时定窥伺暗处,施主出寺而去,恐遇狙击。」

    「老禅师心意可感。」上官相笑道:「此人与上官相亟愿一会,就怕他未必敢见我。」

    庞镇寰只觉上官相狂态不可一世,分明有所凭藉,却又无法道他倚恃什麽?满腹狐疑,冷笑道:「上官相,连遭挫折,英名丧尽,何必作此色厉内荏之态,如想生离此寺,最好留下纯阳道长两人。」

    上官相仰天狂笑道:「谁能阻止老夫。」右掌一摆,沉喝一声:「走。」那挟持纯阳子、伍梦龙四个凶神恶煞首先奔空而起。姜兆南、彭天麟两人早防备上官相有此着,倏地冲霄拨起,四掌同推,向四大汉撞去。尤其彭天麟掌力绵软,且有一种潜猛的吸力。

    四大汉只觉为吸劲所引,身不由主的直坠而下,纯阳子与伍梦龙均松手跌了下来。丰都鬼王滕文星及庞镇寰见有机可乘,双双抢出,右臂疾如电光石火攫出。老龙神上官相不禁大怒,暴喝道:「住手。」这一声大喝无异惊天霹雳,令人心头大震。

    只见老龙神上官相右手三指捏着一颗桃核大小,色带靛蓝珠状之物。九如大师目睹此珠,不禁高宣了一声佛号,道:「上官施主,你忍心造此大孽?」庞镇寰、滕文星两人手指堪欲扣着纯阳子、伍梦龙手臂,一见老龙神上官相手中之物,两人如遇蛇歇,不禁面色大变,双双疾翻了开去。

    上官相冷笑道:「诸位倘欲逼兄弟造此大孽,兄弟也说不得了。」

    刘文杰道:「上官老师,老朽有一言奉劝┅┅」

    突然上官相哈哈狂笑道:「兄弟业已意决,刘大侠无须多言。」这时四凶神恶煞重又挟持着纯阳子与伍梦龙两人,上官相说时用掌一挥,率众腾空而去。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

    彭天麟眼珠一转,大喝道:「快追,上官相有诈。」

    群雄不禁一呆,理解不透上官相用什麽诈,庞镇寰望了彭天麟一眼,诧道:「彭堂主,为何知道上官相有诈?」

    彭天麟道:「上官相手中之物并非玄阴雷珠。」群雄不禁大愕。

    庞镇寰剑眉一剔,道:「彭堂主从何而知?」

    彭天麟道:「风闻玄阴雷珠已在邹槐手中失去,为鹿角堡五行楼内上官相师兄梅六所夺,现梅六不知所踪,彭某臆料在短短时日内决难找到梅六,何况梅六武学博绝,玄阴雷珠又在梅六手中,上官相岂能不畏怯,犯险出手,看来我等均中了上官相虚声恐吓之计。」

    刘文杰道:「彭老师所料不差,眼前我等急须找出上官相下落,救出纯阳子与伍梦龙两人。」

    群雄同意刘文杰说法,但庞镇寰略一沉吟道:「不过杨春也必须找到下落,定风珠落在妖邪手中后患无穷。」

    九如大师叹息一声道:「定风珠只纯阳子及青城掌门深明用法,杨春纵然为妖邪所擒,献出宝珠,但亦同废物一般,上官相就是看准了此点,以纯阳子作饵,诱此人自动找上门去。」

    刘文杰颔首道:「禅师卓见不差,事不宜迟,我等应立即动身。」

    群雄相率向室外走去,刘文杰突然发现庞镇寰、彭天麟站在原处不动,不禁诧然止步,道:「两位为何不走?」

    庞镇寰肃容答道:「在下本欲略施薄力,无奈家父病重,归心似箭,只待家父稍愈,立即追随骥尾,以供驱策。」

    刘文杰不禁哦了一声,道:「令尊不适麽?望老弟致意令尊,祝早占勿药,事了老朽定造府晋谒。」

    庞镇寰道:「这个不敢当劳步,大侠盛意心领了。」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好说。」继而目注彭天麟脸上。

    彭天麟道:「诸位均是武林泰斗,身无羁束,海阔天空,任吾遨游,在下奉命所为,行不由主,还要等待帮主谕命决定行止。」

    刘文杰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暗道:「他不过是个小小堂主,有他不多,无他不少。」遂捋须朗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愿强人所难。」向彭、庞二人抱了抱拳,转身疾展身形而去

    彭天麟道:「情势猝变,彭某尚须听命於帮主,愚意关键端在杨春身上,帮主与茅兄必来此寺,商量后才能决定,不久终必往武夷一行,那时彭某专诚拜府问候。」

    庞镇寰目露真挚之色,道:「在下於寒舍恭候大驾就是。」身形一振,穿空腾起,去如流星曳空,转眼去迹顿杳。

    彭天麟微吁了一声,只感胸中泛起一片无名怅惘,目中泛出怒光。他但觉与庞镇寰说话怒火极难敛束,恨不得将庞镇寰撕成粉碎,这滋味实在不好忍受。此时庞镇寰已去,有一种如释重负,飘飘迎风之感,他慢慢跌入一片沉思中。

    蓦地──寺檐上忽冒起一条黑影,望西投去。彭天麟不禁一怔,只觉此人身法极为熟悉,情不由主地追踪而去。离寺里馀,前奔黑影身法立止,转身道:「少侠。」

    鼓天麟听出那是崔星五语音,身形电射疾落道:「大叔方才来此麽?」

    崔星五摇首道:「我来此已久,何姑娘也来了。」

    鼓天麟目泛惊喜之色,道:「姑娘人咧?」

    崔星五道:「伍梦龙挟持杨春来寺时,何姑娘与我一路尾随,本欲窥听杨春道出定风珠藏处,怎奈还有蒙面妖邪纷纷入寺内,恐被发现,不得已藏身暗处。」话声略顿了一顿,又道:「那知就在这转瞬间,杨春竟为人掳去。」

    「此人是谁?」

    崔星五道:「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奉何姑娘之命欲少侠赶往。」

    彭天麟道:「在下遵命,请大叔领路。」两人身形疾展向西奔去。

    「第十五章」相思愁苦咫尺天涯

    晓风残月,寒星数点闪烁天边,一片绿野干畴环绕着仅数百户的小市集,此刻已有炊烟隐隐上升。一条百来尺的街道,宽仅丈许,店伙尚未开门,街上冷清寂寥。在这街首,有一家酒店兼作客栈买卖,矮檐低屋,门户虚掩,一个老店伙在打扫门前。

    街口外蹒跚走来彭天麟,扮作走方郎中模样,手持一支虎串,背负药囊,似经过一夜长行,疲惫不堪,向这家客栈走来。老店伙见彭天麟走近,忙堆上满脸笑容道:「大夫要住店麽?」

    彭天麟道:「明儿个是当集的日子,老朽特提早一天赶来,准备一些应用物品,免得措手不及。」

    店伙道:「是极,大夫请。」

    彭天麟走入店来,店伙引入一间房中,只见鼓天麟摇摇首道:「不好,这间房紧靠外厢,喧杂繁吵,医家扶脉问病,首重清静。」

    店伙一连引了数间房,最后店伙道:「大夫,内面两间有女眷居住,你老就将就一点吧。」

    彭天麟望了望室内一眼,无可奈何点点头道:「也好,店家,老朽一夜劳累,腹中饥饿得很,有什麽酒菜随便送来充饥。」说着掏出一锭约莫五两纹银,递与店伙接道:「老朽要打住三五天,这锭银两权寄柜上。」

    店伙接过笑道:「大夫,你老口福真好,昨晚敝店杀了鸡鸭,小的就去厨下立即送来。」

    彭天麟待店伙离室而去,回顾了室内景物一眼,只觉东南两方有两个小窗,放下虎串药囊,推开东首小窗,但觉眼界一宽,旭日方升,平畴万顷,一片碧绿,竹篙茅舍,点缀小挢流水间,掩映成一幅天然画图,令人神往。

    他眺览了一会,又推开南面小窗,只见是一重重小小院落,院中植着玫瑰,芬芳袭鼻,一列两间住房,门窗紧关着。彭天麟深深地望了两眼,就在窗侧案前坐下,默然有顷,忽地者店伙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走入,取出四菜一汤,一壶佳酿,另一盘馒头。

    老店伙在碗中满满斟了一碗酒,道:「你老请用吧。」

    彭天麟道:「店家,你陪我饮两杯,谈谈如何。」

    店伙道:「小的怎敢?」

    彭天麟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来,老朽敬你一杯。」在提盒中取过一个酒杯亦满满斟了一杯。

    此人诚朴豪爽,虽贩夫走卒,亦具此性命,店伙亦毫不推辞坐了下来。彭天麟天南地北,无话不谈,庄谐备至,最后谈及他的医道,活人无算。店伙惊喜道:「你老有如此精湛的医道麽?」继而长叹一声。

    彭天麟道:「你为何长叹?」

    「不瞒你说。」店伙道:「敝店主去年在背部长了一个无名丁疽,脓血不止,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总是医不好,现越加沉重,呻吟床褥不起。」说着手指院内两间住室,低声道:「昨晚有女眷投宿,扶着一个四旬外汉子,那汉子病重昏迷不醒┅┅」

    彭天麟知他是说杨春,不禁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你可是有意为老朽推荐,不过老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一餐酒饭几乎用了一时,店伙辞别而去。

    彭天麟与店伙说话时,不时偷窥院落中动静,只觉静悄悄地岑寂无声,两扇紧闭着的房门始终未见一开,不禁心疑,暗道:「莫非他们已离去了麽?」

    他正拿不定主意是否须潜入院中探视,忽闻一个极轻微的语音道:「秋萍,他醒了麽?」银铃悦耳,语音极熟。他不禁一震,暗道:「这不是陆曼玲是谁,她也伸手此事,难怪方才何姑娘言语闪耀其词,要我斟酌情形,见机行事。」

    只听隔室少女应声答道:「尚未。」之后,便寂然无声。

    彭天麟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只见店伙神色匆忙进入道:「小的只道你老巳就寝,幸好未睡,店主恶疮烦求你老一治。」彭天麟立即首允,立即随着店伙走出室外而去。

    良久,院中一扇房门呀地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女婢,合掌互击,但久不见店伙走来,不禁柳眉微耸,高声道:「店家┅┅店家┅┅」

    只闻陆曼玲道:「秋萍,不用叫了,店家也许外出,稍时再唤不迟。」青衣女婢一闪而入,房门又深深紧闭。

    片刻,店伙走入院中,站在门前高声道:「客官,是唤小的麽?」

    青衣女婢启门探首而出,面现娇嗔,埋怨出声道:「店家,你去那里了,速送上酒菜,须够六人饮用。」

    店伙喏喏连声应是,继而陪笑道:「店主有病,小的陪大夫前往诊治,照料调敷药物,故而耽误,但这位大夫真是神医,药到回春。」说罢转身而去。

    老店伙提着一个食盒又匆匆走入推门而进,只见一张桌面团团坐着六人,三蒙面少女,一双青衣女婢及一老化子模样。老化子道:「姑娘,咱们病急乱投医,不妨试请一治。」

    中座面蒙白纱少女螓首微颔道:「也只好如此了。」

    店伙不知他们在说什麽,低首将盒中酒菜一一端上,但闻中座少女娇声唤道:「店家,为店主治病的大夫是本地人麽?」

    店伙怔了一怔,道:「回姑娘的话,并非本地人,是一老年走方郎中,包治一切疑难杂症,小的店主缠绵床弟,终年不起,不知换了多少大夫,都说是不治之症,却经这走方郎中一治,立即痛止┅┅」

    老化子道:「现在何处?」

    「仍在店主房内。」

    「速领我去。」

    「是。」店伙立即领着老化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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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行来到店主房内,只见一个瘦弱老者袒露着上身伏在榻上,背部长了碗大丁疮,紫肿清烂溢出黑色腕血,茶臭中人欲呕。一个面如珠砂老者正取出一具小铜盒掀开取出十数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似无视於老化子及店伙之来,凝目审视店主背部。

    须臾,彭天麟在「心俞」穴上刺入两针,继而陆续在「阳图」、「悬枢」、「三焦」、「神堂」、「曲垣」、「天胶」等穴刺下。老化子正是风尘神乞长孙琰,目睹彭天麟金针过穴之术,不禁暗暗惊异。

    要知金针问穴与武学点穴一道殊同归,难学难精,老化子见多识广,见彭天麟认穴奇准,出手轻重及针入深浅居然分毫不爽,知这人金针之学已达炉火纯青境域,不禁两道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彭天麟,欲知彭天麟是否是武林人物。

    那知大出长孙琰意料之外,彭天麟已自精华内敛不使外露,举步之间带起一片浮尘,竟瞒过长孙琰。彭天麟金针刺入后,回身望着长孙琰微微一笑,走向案前坐下,挥笔处方。长孙琰悄无声息站在彭天麟身后,凝目端视──只见彭天麟挥笔处下一方:

    此瘫初起时为阴症,但前治者多误为阳症,处方皆异,一误再误,肿痛溃烂,洞见肺腑,疮口不收,百药罔效,今用:人叁二两、黄二两、金银花半斤、附子一钱、荆芥三钱炒黑、紫胡二钱、白芍一两、天花粉五钱、生甘草五钱、水十馀碗煎水二碗分前后二次服之,则阴变阳而作痛,再剂而痛消全愈。」

    彭天麟一手好字,体字端正,龙飞蛇舞,力透纸背,使长孙琰暗暗赞叹不止。长孙琰一直在留神观察彭天麟举止,丝毫瞧不出什麽可异之处,胸中疑虑不禁全然消释。只见彭天麟处方后离座直趋榻前,在药囊内取出一段老姜及一瓶艾绒,以刀将老姜切成十馀小片后,将金针一一起出,甩姜片换铺在穴道上,命店伙燃着一线香。

    长孙琰不禁出声道:「先后咸炙之术甚精,若在通都大邑悬壶问世,百万之富,一夕可求,何以先生尚是一袭青衫,行脚飘蓬。」

    彭天麟不禁哈哈大笑道:「习医端在济世救人,何用富为?老朽相薄命贫,过於贪求,降殃不测,反不如恬淡名利,理得心安。」风尘神乞长孙琰大为赞服。

    彭天麟倾出艾绒搓成数十小团,道:「三年之艾,可治七年之病,此瓶艾绒随在老朽身旁已数十年矣。」说着将绒团涂於姜片上,以线香一一炷点,只见十数缕清烟袅袅上升。

    艾尽换罢,数凡三易,立起道:「店家,照方抓药服下,戒酒禁欲三年,断根不发,老朽卷极欲眠,要回房安息了。」

    长孙琰忙道:「老化子有一友人染病昏睡不醒,烦先生一往施治如何?」

    彭天麟望了长孙琰一眼道:「老朽走遍江湖,行脚天涯,阅人已多,如老朽眼力不差,阁下当是武林人物,阁下友人当不例外,老朽仅对普通疑难杂症可治,恕老朽敬谢不敏。」

    长孙琰虽然大为失望,但犹不死心,抱拳笑道:「医者有割股之心,惟求勉为其难。」

    彭天麟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点点头道:「好吧。」

    长孙琰不禁欣然喜色,道:「老化子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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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天麟提起药囊随着长孙琰身后亦步亦趋,心头默默盘算如何行事,亦忧亦喜。要知房内诸女均为彭天麟相识,不过诸女均不知奚凤啸易容变换为另一人罢了。但四目相对,旧情难已,故友重逢,如同陌路,何况奚凤啸又欠着陆曼玲一笔人情,到时将是如何尴尬局面,使奚凤啸心神不禁激剧激动着。

    两人一行方穿过院落门户,便闻陆曼玲语声道:「怎麽这时才来?」

    长孙琰咳了一声道:「我的好侄女,你总要等大夫瞧完病后才能上轿,又不是现媳妇挨家送呀。」

    说时已步入房内,陆曼玲嗔道:「伯父你老没正经,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两个青衣女婢直笑得花枝招展,前仰后合。

    陆曼玲虽面蒙纱巾,但两道秋水眼神依然从方孔内似欲看穿彭天麟本来面目,使彭天麟心头一震,赶忙垂首一揖道:「姑娘们好。」

    紧立在陆曼玲身旁二蒙面少女无疑地是欧阳翠英、欧阳翠华姐妹,目睹彭天麟弯腰一揖姿态彷佛神似一人,但想不起是谁,不觉互视了一眼。彭天麟随即回面问长孙琰道:「阁下友人现在何处,治病如救火,丝毫耽误不得。」

    长孙琰忙道:「现在邻室,先生请随老化子来。」说着一步迈入邻室房中而去。

    杨春腊黄着脸,直挺挺睡在榻上,须发蓬松,一具僵硬尸体一般,房内光线阴暗,更显得阴森恐怖。彭天麟摇了摇首,低叹一声,抓起杨春右臂三指搭在寸关尺上细扶脉象。半晌,彭天麟松开杨春手臂,叹道:「此人似罹受武林中最阴毒之拂脉闭经手法,伤及内腑,阴阳逆行,六脉浮滑,老朽只能救他回醒,却救不了他的性命,但可苟延三月,解铃还须系铃人。」

    风尘神乞长孙琰惊诧道:「先生即非武林人物,何以知道「拂脉闭经」手法?」

    彭天麟道:「老朽今年七十有四,行医几近五十年,治病何止千万,凡疑难怪症,刀剑内伤无不目睹耳闻,二十年前老朽行脚川西绵阳,有一何姓武林人物背负一老叟求治,亦是此般症象,闻何姓武林人物说及是受了拂脉闭经手法所伤,老朽只救醒伤者便即离去。」

    「姓何?」长孙琰惊诧道:「先生尚忆及何姓之人是何形貌?」

    彭天麟略一沉吟,摇首道:「事过多年,不复记忆,彷佛其虽届中年,但朗目隆准,玉面,长须,英气逼人,不逊少年。」

    长孙琰黯然颔首,道:「先生请施展妙手,只要有一月性命苟延,那就好办。」

    彭天麟立即在囊中取出铜盒,在盒内捏起二十馀根金针,隔衣刺空插入。蓦地──户外风送入耳一声长啸,啸声虽尚远,但清澈激越。忽闻长孙琰道:「啸声传警,老化子去瞧瞧。」

    彭天麟只听脑后响直陆曼玲娇脆语声道:「你去吧。」微风飒然,长孙琰身如离弦之矢,疾射穿窗而杳。

    突然陆曼玲唤道:「先生。」

    彭天麟只觉心神一震,不觉缓缓回身过来,但见陆曼玲纤秀的身躯立在身前,蒙面白纱内两道秋水的眼神凝视着自己,道:「先生尊姓?」

    「敝姓罗。」

    「罗先生,我们似曾在何处见过面。」

    彭天麟不禁心神一凛,微笑道:「老朽却无从记忆在何处见过姑娘。」

    陆曼玲幽幽发出一声埋怨的叹息,螓首微低,道:「瞧罗先生双目,神似我一位知己良友,唉,怎麽长得这麽像。」彭天麟知道陆曼玲瞧出一丝蹊跷,心中不禁一震。

    突见陆曼玲急道:「强敌即至,罗先生速藏身榻下,免遭不测。」身形惊鸿一闪而去。

    ※※※※※※※※※※※※※※※※※※※※※※※※※※※※※※※※※※※※※※

    彭天麟佯装失措,蹲身爬往榻下藏身。室内岑寂如水,平添了一片阴森气氛。忽听一声极轻微的冷笑传来,只见一条迅捷无伦的黑影穿窗而入,似落叶般沾地无声。此人一袭黑衫,猿臂蜂腰,挺秀英拨,头面为一幅黑巾札住,只露出两道眼孔,精芒逼吐,扫视了室内一瞥,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居然胆大包天,竟能在如许高手前劫走杨春,但心馀力拙,痴心枉想一场。」说时倏地伸指迅如闪电向榻上杨春「将台」穴上点去。

    指力堪距杨春穴前五寸,蓦闻身后一声:「住手。」一股寒风如潮涌袭而至。

    那知一击成空,一个锦衣汉子如影随形地亦横挪五尺落下,阴侧侧冷笑道:「尊驾未必有此功力解开杨春穴道,逞强一试又有何用?」

    黑衣人道:「你怎知我无此功力?」语音寒冷如冰。

    锦衣汉子道:「不论尊驾有无此功力,在未徵得主人同意,岂能越俎代包。」

    「主人是谁?可是陆曼玲麽?」

    锦衣汉子大喝道:「大胆。」右臂一探,一式「回风舞柳」向黑衣人面门抓去。

    出式迅奥诡异,幻出数十重掌影,由不同方位攻向面门,令人无法闪避。黑衣人心头不禁微骇,料不到陆曼玲手下有此惊人身手,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顿时双掌一并,攻出一式「屏断云山」。这黑衣人武功上乘,腹罗渊博,深知非出「屏断云山」是无法封克来式「回风舞柳」。

    掌罡如屏,锦衣汉子攻势顿为阻遏,疾撤出两步,但一退又进,欺身如电,但黑衣人比他更快,两指飞出,一式「飞星逐月」向锦衣汉子左太阳穴点去,左腿踢出一招「云里蹴鹰」。一招两式,迅如奔电,锦衣汉子扑势劲猛,回撤不及,情急生智,身形猛往右方栽去。

    他虽然避开黑衣人指力,却无法闪掉一腿猛踢,只觉胯骨如受千斤重击,一声惨叫出口,身形倒飞了出去。就在此时,窗外疾如鹰隼飞掠射入四个锦衣汉子,纷纷叱喝连声,身形尚在凌空,出式拂击黑衣人而至。黑衣人不禁冷笑道:「再多些也是送死。」

    双掌一错,迅疾无伦攻出九招,无一不是辛辣已极。四锦衣汉子身形飘闪落地,攻守配合奇严,出招亦是狠猛辣毒。黑衣人在四面夹攻之下,毫无怯意,但一时之间无法取胜,不禁目中杀机逼露,沉喝道:「你们如不退出,可别怨在下多造杀孽。」

    突闻妩媚笑声传来道:「侯少侠,你我别来无恙,又在此地晤面,你想不到吧。」四锦衣汉子身形猛撤往窗口,停手不攻。

    黑衣人闻得语声入耳,只觉心神一震,由不得循声望去,只见陆曼玲面蒙白纱,穿着一袭紫衣白花窄身罗裙,皓腕如霜,显得亭亭玉立,风华秀绝,不禁抱拳笑道:「陆姑娘不愧慧心神目,一眼而窥破在下本来行藏。」

    陆曼玲娇笑道:「不敢当此谬奖,侯少侠如此调虎离山之计未免弄巧成拙。」话声略顿,又道:「侯少侠怎不揭下面上黑巾,难道有人废了你的自比潘安,传粉玉面麽?」

    黑衣人登时发出一声朗笑,缓缓伸手揭下蒙面黑巾。黑衣人揭除面巾,显出本来面目,呆是大明湖所见玉面朱唇侯惠小贼。侯惠朗笑道:「姑娘说我心术不正,的确是中肯之言,但姑娘未必不知足,合你我两人才智,当席卷武林,纵横天下。」

    陆曼玲道:「真的麽?我却不信,你不过是人下之人,受人奴役指使,在我面前自吹自愿来免不智。」

    侯惠冷笑道:「大鹏志在九霄,岂鸿鹄能知。」

    陆曼玲不觉娇笑道:「大鹏安能与鸿鹄合手并肩共事。」侯惠自知失言,不禁语塞。

    陆曼玲眸中神光一寒,如挟霜刃,冷笑道:「你来此何故?」

    侯惠怔得一怔,目光疾溜溜地一转,手指着榻上杨春,微笑道:「为了此人,望姑娘割爱。」

    陆曼玲怒道:「倘我不允,你又待如何?」

    侯惠目中不禁泛出杀机,道:「陆姑娘,依在下好言奉劝,休倚仗长孙老化子及门下武士,在下此来已设下天罗地网,何必护着一个半死之人,徒贻玉石俱焚之祸。」

    陆曼玲娇叱道:「你死期将至,尚逞狂言利舌。」纤手一扬,虚空拍去。

    侯惠见陆曼玲一拍之势,虚飘飘的视若无物,但他最是识货,不禁心中大骇:「武林中失传百年之飞花十八掌怎麽这丫头获此真传。」忙双掌一旋飞击而出。

    但陆曼玲已自掌法展开,掌影如千重漫空洒落,不带丝毫劲风。这套掌法表面上看来诡异有馀,威势不足,其实却暗含佛门降魔绝乘功力在内,故侯惠每一招迎出,如抗千斤巨斧,逼得满室游闪退跃。陆曼玲响起一串银铃似的娇笑,飞花下十八掌竟是越展越快,一直把侯惠逼在壁角。

    突听侯惠一声断喝道:「且慢。」

    陆曼玲闻声掌势一收,笑吟吟道:「你是愿束手就擒麽?」

    侯惠微微一笑,霍地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小朱红葫芦,目中神光猛炽,道:「在下极愿作姑娘裙下之臣,可惜这个极难同意在下如此作法。」

    陆曼玲叱道:「死在临头,尚敢胡言乱语。」纤手一探,迅快已极飞向朱红葫芦攫去。

    侯惠贴墙滑开五尺,一扬朱红葫芦道:「姑娘是不要命了麽?」

    陆曼玲一击成空,暗惊侯惠身法奇快,道:「黔驴技穷,姑娘岂是你能骗倒的?」

    侯惠道:「姑娘不信,在下也是没有办法,这葫芦中贮有千支飞蛛,奇毒无比,一经放出,姑娘再好的武功也无法幸免於难。」

    陆曼玲冷冷笑道:「危言耸听,姑娘偏不信。」口虽是这麽说,但已自蓄势戒备,慢慢逼了前去。

    侯惠狞笑道:「姑娘如此相逼,莫怪在下辣手心狠了。」手中葫芦一晃,突从葫芦嘴中涌百数十支豆大灰黄飞支毒蛛,嗤嗤破空飞袭而至。

    陆曼玲目睹毒蛛漫空袭来,不禁大骇,她已把侯惠看成劲敌,毒蛛定然厉害之极,怒叱一声,双掌劈出一股强猛罡力。飞翅毒蛛立时被罡风击毙数十支,纷纷毙落坠地。无如毒蛛飞来之势系交叉漩扑,俟隙噬袭,那侯惠葫芦中相继涌出无数毒蛛,蔽室漫空,密密层层,嗤嗤破空如雷,何止千支。

    陆曼玲双掌猛劈,可也无法顾及全身,毒蛛体积又小,只要一丝掌风防护不周,立即趁隙而入,不由芳心慌乱大急。侯惠本意一俟毒蛛无功,立即全身而退,此时一见陆曼玲慌乱,不禁发出得意冷笑道:「姑娘,只要你愿意,在下立即收回毒蛛。」言外之意,不解自明。

    陆曼玲闷声不答,心中盘算退身之策。突闻窗外飘入一声阴沉的冷笑,弭室漫空毒蛛悉数纷纷坠落下来。侯惠大惊失色,定睛望去,只见每支毒蛛钉入一根花蕊,暗道:「此时不走还要等死不成?」趁着陆曼玲尚未定神之际,双掌朝天,身形暴腾,意欲震破屋顶飞去。

    身形才凌空三尺,突感腿弯处如受蜂噬,麻涌双股,劲力全泄,断线之鸢般叭哒坠地。此刻,陆曼玲竟置侯惠不顾,面朝窗外道:「何方高人相助,请现身让陆曼玲拜谢。」窗外岑寂如水,了无回音。

    陆曼玲知此人巳去,疾然回面向候惠冷笑道:「小贼,你也有今天。」

    侯惠面色如恒,毫无惧意,淡淡一笑道:「误中暗算,又非在下不敌,何况在下无必死之理。」

    陆曼玲道:「你倒自恃无恐。」

    侯惠微笑道:「并非在下有恃,但此是事实所然,在下带来无数高手,现与长孙老化子及姑娘手下激搏,如不出在下所料,姑娘手下定全军尽灭,片刻即将来此,请问姑娘与在下性命谁更重要?」陆曼玲星眸半转,盈盈而笑,纤手一挥,立在窗侧四锦衣汉子立即一跃而起,鱼贯穿窗外出。

    侯惠道:「那也不过多送死而已。」

    陆曼玲道:「你倒十拿九稳,最好少用危言唬吓姑娘,你身已被制,吃亏的永远的是你。」

    「那倒不一定。」

    陆曼玲深知他用缓兵之计,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我先要废除你一身武功再说。」

    侯惠闻言不禁心胆皆寒,忙道:「陆姑娘,咱们并无深仇大怨,何必出此绝情。」

    「这麽说来你也不是视死如归的人物,好,我先不废掉你一身武功,但须有话必答。」

    侯惠暗道:「只要能挨上片刻,自有你这丫头的乐子。」当下答道:「尽在下所知无不奉告?」

    藏在榻下的彭天麟不禁摇首暗暗叹道:「如不废除此人武功,必贻无穷后患。」他暗聚三元神功贯聚两指朝侯惠「涌泉」穴虚穴点去。

    此刻,麻涌已受阻遏,继续下降迫至小腿,他自料不消半个时辰即可复原,那知突感身上一冷,不由连打了几个寒噤,全身只觉如同瘫痪一般,别说提运真气,就是呼吸也微感困难,不禁面色大变道:「姑娘,你口是心非,为何向在下施展暗算┅┅」

    陆曼玲怒道:「你胡说什麽,我何曾向你施展暗算┅┅」突然,天际遥处传来一声啸声,一个锦衣汉子迅如流星穿窗而入。

    陆曼玲面色一变,道:「我已知道,你将小贼挟在胁下,紧随我而去。」锦衣汉子猿臂一挟,将侯惠挟起随着陆曼玲如飞而去。

    陆曼玲一去,门外惊鸿连闪,走进欧阳翠英,欧阳翠华姐妹,柔声唤道:「罗先生,你好出来啦。」

    彭天麟颤巍巍爬了出来,满头满身都是灰寺,面色馀悸犹存道:「吓死人也,老朽不愿招来杀身之祸,恕老朽告别。」

    欧阳翠英道:「且慢,此人尚未醒来,是否无法可救麽?」

    彭天麟道:「老朽只起出金针便能醒转说话。」说着将杨春身上金针一一起出,只见杨春两眼睁开,长叹一声。

    欧阳二女顿时露喜容,道:「罗先生真是神乎其技。」彭天麟也不答话,提起药囊三步并成两步,踉跄走出室外。二女立即伸臂,挟起扬春急步掠出室外而杳。

    ※※※※※※※※※※※※※※※※※※※※※※※※※※※※※※※※※※※※※※

    在市集之南约莫五里,一条弯弯曲曲小溪旁,有一片栗林,青葱郁茂,溪畔野花似锦,静谧恬美,令人徘徊神往。却在栗林中又是一番惊心骇目的局面,风尘神乞长孙琰与十五个锦衣汉於及四青衣女婢,分别束在碗口粗径栗干上,命在顷刻。

    他们被束并非绳索所困,而是一条粗如雀卵铁鳞毒蛇,蛇身五匝,紧韧如割,尤其蛇首红信吞吐直在诸人面旁作势欲噬,骇悸惊魂。栗林中站着五黑衣蒙面人,不时狞声怪笑,只听一人阴森森说道:「长孙老化子,一俟陆曼玲丫头就擒,明年今日就是你归天周年忌期。」

    忽听一声银铃娇笑道:「我不是来了麽?我真要瞧瞧长孙老化子是如何死法。」

    五蒙面人不禁心神一凛,只见人影一闪,林外走入一个面蒙白纱的紫衣婀娜少女。在少女身后随着一个锦衣汉子提着一人,赫然正是他们此行首领侯惠,五蒙面人不禁骇然变色,身形倏分,纷纷出手攫救侯惠。陆曼玲娇叱道:「你们是不想留着侯惠性命麽?」五蒙面人闻声疾撤回原处。

    锦衣汉子冷哼一声,松手将侯惠摔掷草地,只痛得侯惠入骨髓,满面冷汗如雨。陆曼玲忽望着侯惠嫣然一笑道:「你以一条性命,换回我手下这多人,你说值不值得?」

    侯惠硬挺着痛苦,答道:「任凭姑娘?」

    陆曼玲格格笑道:「那麽你是同意交换了。」

    侯惠默然不答,这情形之下他只觉得比杀了他还难受,无如人总是惜命的,暗暗咬牙切齿,道:「日后你这丫头落在我的手中,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曼玲发现侯惠目光怨毒,不禁冷笑出声,目注五蒙面人道:「还不快收回毒蛇,放下长孙老化子等人。」

    一蒙面人道:「陆姑娘,今日之事我等自承服输,放下长孙老英雄等不难,但今日过节须俟日后清结。」

    陆曼玲亦恐夜长梦多,颔首道:「好,就是这样说。」

    只见那蒙面人在怀中取出一支竹箫吹起,韵律甚怪,裂帛刺耳,令人心神欲飞。群蛇闻得箫声,缓缓松开溜下身来,投入蒙面人衫袖内。风尘神乞长孙琰自知必死,谁知天不绝人,陆曼玲擒得侯惠小贼赎回性命,倏展双目,两手甯甯身上,扬声大笑道:「明年今日尚难作为老化子周年忌日。」五蒙面人虽暗暗怨毒於心,却隐忍不言。

    陆曼玲道:「你等运气行功,搜索体内有无不适之感。」

    长孙琰道:「老化子已试过,尚无不适之感。」

    陆曼玲目注五蒙面人冷笑道:「速将侯惠抬了回去,他七日之后自会行动,如若妄运真气,可怨不得姑娘未把话说明。」纤手一扬,率众穿出栗林外。

    五蒙面人立时趋前扶起侯惠,只见侯惠目光怨毒,切齿骂道:「这丫头绝无制我之能,不知什麽老鬼暗中猝袭,才为所算。」这话不由将五蒙面人愣住,询问详情。

    侯惠遂将前事说出又道:「玉箫真人为何未见,这林外是否未布有伏桩,让陆曼玲这丫头如入无人之境。」

    一人诧道:「玉箫真人已率甚多好手赶往那客店中,侯总管作地未见,林外亦布有伏桩,属下只道均遭陆曼玲所制,所以未敢再犯险出手。」

    侯惠面色惨变,喃喃自语道:「平日总瓢把子料事如神,调度不紊,怎麽此次竟不周详妥密,一着错满盘皆输,唉,此事须取决於总瓢把子。」说话之间,一缕淡烟般的人影疾飘入林,现出一个貌相威严的青衫老叟。

    五蒙面人不禁同声道:「总瓢把子。」

    侯惠道:「恕属下负伤,不能施礼。」

    青衫老叟五指迅疾无伦的搭在侯惠腕脉上,目中顿泛骇容道:「你如何为人点破气穴,废去武功?」

    侯惠闻言宛如梦中惊醒,跌下万丈深渊,面现凄厉悲惨之色,大叫道:「总瓢把子,属下有无恢复武功之望?」

    青衫老叟沉声道:「这很难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端视你的福泽如何,你先将详情禀於老朽知道。」侯惠重又述出经过原委。

    老叟凝目仰视蓝天白云,似作一项重要决定。猛然林外掠入一个皓首银须,身穿八卦衣老道,目器重忧,见得侯惠,不禁失声诧道:「贫道耽忧侯老弟为陆曼玲所杀害,今安然无恙,诚属可喜可贺。」

    侯惠苦笑道:「在下生不如死,何喜之有。」

    玉箫真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弟不可灰心。」

    青衫老叟忽目注玉箫真人道:「真人为何误侯惠已遭毒手?」

    玉箫真人道:「贫道等为长孙琰老化子猝击,用尽心机放出铁鳞毒蛇才能使老化子等就范,贫道立即率领人手赶往客店中,陆曼玲与侯老弟已不知所在,只见一双蒙面少女挟着杨春翻出墙外离去┅┅」

    青衫老叟道:「之后呢?」

    玉箫真人答道:「贫道一路暗随,数次欲待出手复又忍住,但听二女互相谈话,才知侯老弟为陆曼玲所伤挟持离店,似为解救长孙老化子而来。一双蒙面少女到达一座荒寂无人小庙中栖身,询问杨春定风珠何在,杨春答称不在他身旁,已命另一青城门下兼程携往武夷,交与一姓严的老前辈。是以贫道权衡之下,为免打草惊蛇,还以不出手为宜。」

    青衫老叟道:「真人行事谨慎得宜,倘若出手必然丧命无疑。」

    玉箫真人面色微变,冷笑道:「普天之下,尚无几个有此功力能制贫道死命之人。」

    青衫老叟摇首叹息道:「并非老朽过甚其词。」继将侯惠所遇说出,又道:「暗中废去侯惠武功之人,就是目下震动武林,施展飞花摘叶神奇手法之隐形老贼,他为何不取侯惠性命?他为何不急於向杨春逼问定风珠的去迹?其实他旨在诱杀老朽与真人,余外均是细枝未节,取舍易如反掌。」玉箫真人大愕,面色倏变。

    青衫老叟接道:「他料真人必回报与老朽知情,偕往小庙中,如此一来,无异自投罗网,哼!老朽亦非弱者,岂能坠他所算。」

    玉箫真人道:「难道就示弱罢了不成?」

    青衫老叟摇了摇首道:「此人武功卓绝,心计至工,谋事周详,为防老朽察破他的诡计,他亦暂时放过杨春,他算准陆曼玲必随杨春前往武夷,我等绝不能半途而废,必追踪赶往,他遂放出风声,诱使天下群雄纷纷赶去,他可遂其渔翁得利之愿。」

    玉箫真人道:「然则那麽应如何行事?」

    青衫老叟道:「真人率众将计就计暗随杨春而去,但绝不可出手露面,必要时更须防护杨春有性命之忧,老朽眼下有急事前往一处,半月后武夷北麓相见。」话声略顿,又道:「今日老朽手下已伤过半,此去武夷,切不可伤折一兵一卒,全仗真人鼎力了。」说罢双手略一抱拳,挟起侯惠潜龙长天而去。去势疾如流星,瞬眼杳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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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天麟离了二女趋出奔回自己房中,迅疾无比栓牢房门,把脸面身上积尘甯除,立在窗侧觑望院中动静。只见二女扶着杨春走出室外,冲霄腾起翻落墙外。他冷哼一声,急将一方黑巾将头面札住,正欲穿窗追出,忽见一条身影疾如鹰隼电泻落下,现出一个皓首银须,身穿八卦衣老道。

    这老道掠入陆曼玲室中疾又闪出,双肩一振,凌虚升空向墙外落下。彭天麟身如离弦之弩穿出窗外,尾随老道追下。只见老道率着十馀条人影扑往一矮林中,疾如流星,迅快如飞,他亦将身法加疾暗暗蹑随,尽量避免身形被发觉。

    乌稻绿枫围绕着一座荒废颓败的小庙,但见欧阳二女扶着杨春走入。正殿内蛛网尘结,神像倒榻,阴暗异常,二女扶着杨春在神案前坐下。杨春目露感激之色道:「二位姑娘相救之德,在下永铭五内。」

    欧阳翠华道:「你不要谢我们,救命恩人而是另一位。」

    「那是何方武林高人。」

    「誉满江湖,嫉恶如仇的风尘神乞长孙琰。」

    杨春不禁啊了一声,道:「原来是风尘神乞是孙老师前辈,可容在下拜见。」

    欧阳翠华道:「强敌环伺,他老人家正在退敌拚搏,唉,我们现在处境还是危和垒卵,朝他保夕。」

    杨春苦笑道:「两位姑娘尽可弃在下不顾,在下就落在凶邪手中,既无必死之理,更无用处┅┅」

    欧阳翠华道:「凶邪定风珠在未得手前,绝不能放过尊驾。」

    杨春摇首苦笑道:「定风珠确不在在下身旁,已为另一同门送往武夷。」

    欧阳翠华微笑道:「凶邪绝无置信之理,何况令师为老龙神上官相所擒┅┅」

    杨春面色大变道:「什麽?家师为上官老贼所擒麽?」

    欧阳翠英点点头道:「尊驾无须忧心,令师并无生命危险,长孙琰预料上官老贼必挟令师赶向武夷,所骈风尘神乞不惜耗尽心血的将尊驾救醒,在上官相之前赶到武夷,挽救一项武林劫运。」

    杨春目中蕴着泪珠,道:「在下有负师命,百死莫赎,因为那位老前辈也是新近迁往武夷,确址无从悉知,在下同门不在是否将珠送达那位老前辈手上,否则将不堪设想。」

    「那位老前辈是准?」

    「姓严名三畏,就是武林知名,隐居在方城山的一元真人。」

    欧阳二女不禁心中一动,互望了一眼。忽地,欧阳翠英低声道:「殿外有人窥听,妹妹,你在此守着,愚姐出外探视即回。」说时身形一闪而出。

    殿外乱草离离,风送涛韵,一无可疑人影。欧阳翠英衣裙飘飘,站立在殿庑下扫视了四外一眼,又返身入内。飞檐上正付着彭天麟,他因玉箫真人突然离去怔得一怔,不禁足尖蹴动一块破碎瓦片惊动了欧阳翠英出外巡视,无可奈何让玉箫真人安然离去,伏身藏起。

    目睹欧阳翠英那箫索孤独的身影,忍不住心头泛起怜悯之感,几次张口欲待呼唤出口,又为事非得巳的桎梏塞住。他乃是至情至性之人,为一种复杂的恩怨困扰着,而武林之内恩怨最难分明,事理也最不易分辩,有时,他为此矛盾事物大感混淆、困惑、傍徨。

    彭天麟暗暗叹息一声,腾身曳空,施展天龙八变身法翻出寺外,双足飘然沾地,忽感脑后一缕金刃劈风之声袭至,知有人暗算,忙横挪一步,旋身探臂飞攫而出。他自暗习三元秘笈之后,武功已突飞猛进,听风辩物奇准,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攫出「笃」的一声,一把扣住一柄青钢长剑。

    那暗袭之人是一腿髯狮面四旬彪形大汉,他十拿九稳彭天麟必伤在他的剑下,竟意料不到彭天麟有此高绝功力,骤然一震,虎口发麻。他忙弃剑撤身后跃,那知在剑身上传导过来一股强猛的吸力将他吸住,使他不能动弹分毫。

    狮面腿髯大汉不禁大感骇凛,从未曾听闻过有此武林奇学,竟让他碰上,他深感不妙,面色大变。只见彭天麟倏起左掌,掌心蓄聚暗劲,向狮面大汉胸口印去。狮面大汉闷哼一声,心脉震断倒地气绝。忽见林木中人影疾晃,四面八方涌出十馀人向彭天麟逼来,一个形似一截枯木,瘦长黝黑,吊眉枭眼大汉,下颔咧着阴森的笑容,更显得狞恶恐怖。

    这人冷冷地说道:「尊驾心狠手辣,俗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尊驾想打算怎麽死法,任君选择。」

    彭天麟道:「要死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那人先是凶光暴炽,继而阴阴笑道:「朋友,你我倘不是对敌仇视,我三湘吊客霍宗乾倒愿意结识你这桀傲不驯的朋友,惜非其时其地。」

    彭天麟朗笑道:「我也可惜霍朋友今日无辜毕命此处。」说时伸手一挽方才抢自狮面腿髯汉子手中的青钢剑一式「万梅吐蕊」,振腕飞洒出漫空寒星。

    他这一式表面上诡幻奇巧,其实是剑学中震烁旷世驭剑之术,寒星之后随着一道疾如奔雷剑气,爆射四掷,破空锐啸。惨叫声中,十数匪徒颈断颅裂,血雨喷溅毙命,唯有三湘吊客霍宗乾闪身得快,断去一臂,血涌如注,厉叫一声奔空掠去。

    彭天麟冷笑道:「霍朋友,咱们是生死交情,怎好一走了之。」接踵而起,追出数十丈远,前后相距仅三丈左右,彭天麟从怀中摸出一物反腕一扬。「叭」的一声,打中三湘吊客左肩上。

    霍宗乾闷叫出声,一个踉跄栽仆在地,疾然翻身坐起,目注彭天麟惨笑道:「朋友说得不错,我三湘吊客霍宗乾毕命此处,霍宗乾死而无怨,因今日有幸目睹千古绝学内家罡气驭剑之术,霍某临死之前有个不情之求,乞朋友俯允。」

    彭天麟道:「霍朋友请说吧。」

    霍宗乾道:「朋友来历可否赐告。」

    彭天麟迟疑了一下,答道:「从在下暗器上一瞧就知。」

    霍宗乾独臂一反,忍痛取下肩头暗器,凝目望去,只见是一支铁翅蝙蝠,不禁神色大变道:「朋友并非┅┅」话尚未了,手掌突向自己脑门按去。一声极轻的爆音,那支铁翅蝙蝠嵌入脑中立即仰面身死。

    彭天麟见状不由惧悔不绝,霍宗乾必知铁翅蝙蝠真正主人是谁,他急於自绝为防自己逼供,不由暗叹一声,伸手劈开霍宗乾脑壳,起出铁翅蝙蝠,一式独鹤冲天落在一株合抱叁天古树上闭目调息。方才施展驭剑之术,最耗真元内力,他气运周天,浑然忘我,返神入虚。

    林外欧阳翠英二女突翩若惊鸿掠入,目睹林中惨景,欧阳翠华啧喷称奇道:「此人武功已臻颠峰,瞬眼间便剑劈多人,可惜无缘目睹,但不知此人是谁?」

    欧阳翠英叹了一声道:「依我看来,此人用心不测,迄今为止,敌友尚难分明,我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女均除了面罩,清丽无俦的面庞上略玑苍白,星眸中依稀蕴含一丝哀怨。两女并肩,云发飘垂,秀目剪水凝向远处,眼帘前隐约泛起奚凤啸俊逸的身影,双双出声暗叹,令人悱恻心酸。却料不到心上人就在近侧,咫尺天涯,竟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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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云绕树,暮蔼凄迷。陆曼玲、长孙琰等人已返回荒寺内,决定护送杨春赶往武夷,但如何防避凶邪沿途截击,必须作一个妥善的筹划,几经商议巳获定论。忽然,两个锦衣汉子押着一中年僧人走入。这僧人衣履灰旧,向陆曼玲长施稽首道:「贫僧居此破寺数年,目睹此寺朽败极待重建,所以贫僧立下宏愿募化重修┅┅」

    话尚未了,陆曼玲道:「大师原来是本寺主持方丈,属下不知冒犯,望大师海涵。」一双锦衣大汉立时退出殿外而去。

    那僧人道:「不敢,贫道方才回寺途中,距此十里外遇一少年施主,托贫道带回数物并有一函面交陆姓及二侠欧阳女檀樾。」

    三女不禁一怔,同声诧道:「这位少年是谁?」

    僧人微笑道:「不知,他说三位女檀樾一阅此函便知。」说着从肩上包袱中取出一函并一支半尺寸宽瓷盒。

    陆曼玲接过信函一瞧封面字迹,不禁惊呼道:「是他。」一行道迳的字迹「奚凤啸拜」映入欧阳二女目中,禁不住芳心一颤,三女聚首详阅信中说的是什麽。函内文词并茂,似深泉依石,岫云回峦,依恋之情,跃跃欲出,尤其最后一行,令三女星眸红漏,眩然欲泣。

    陆曼玲忍着心头悲楚,强颜嫣然笑道:「盒中有两粒丹药,请二位姐姐服下,可保伤势不发。」说着揭开瓷盒,只见盒内放着三支翠玉如意及两粒朱红、芳香扑鼻丹药。

    长孙琰叹息一声道:「奚老弟尚怀恨老化子,心存芥蒂,不愿与老化子见面,老化子再三往庆远堂,均推称关外办货未归,其实他隐在三位姑娘身旁暗暗防护。」

    陆曼玲目露不信之色道:「伯父是说屡次暗中解救就是他麽?他未必有如此功力。」

    长孙琰道:「奚老弟是盖世奇才,贤侄女不要小觑於他。」

    陆曼玲幽怨一笑道:「他为何不愿与我们相见,未必就是与伯父格格不合。」

    长孙琰略一沉吟道:「前言与老化子心存芥蒂,本说笑之词,老化子与他同行之际,曾暗中留神观察,发现他眉宇间似怀有深忧,愁结难舒,他定是为着本身血海深仇待寻,不愿为儿女之私羁误。」陆曼玲默然无语,低垂螓首把玩盒中翠玉如意。

    长孙琰两臂一阵伸舒,笑道:「咱们好上路了。」从怀中取出一锭十两纹银递与僧人手上,道:「笺笺之数,谨作重塑金身之献。」众人一行迤逦离寺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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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邑至徐州官道上,快马奔驰比往常有异,形色匆匆,骑上人均是肩上丝穗飘扬,英悍逼人的江湖人物,漫空黄尘似永无沉然之感。灰雾腾腾中隐隐传来得得蹄响及辚辚车响,弯道处突然转出十二辆镖车,七匹骏马护着一辆帘幕低垂的马车。

    车槛上迎风摇晃着一杆三角旗帜,白绫黑绣上「天胜镖局」四字。镖车一行不疾不徐,骑上人默默无声互不交谈。半晌,一个苍老语声打破了沉寂:「夕阳平山,徐州在望,奔波一日,咱们也可喝两杯了。」

    蓦地──道旁乱林内飕飕掠出三个黑衣人,横阻道中,一个瘦削汉子手执五行轮,轮齿霍霍旋转,寒芒闪烁。七骑中抢出一个六旬开外,貌像威武老者,抱拳拱了拱手道:「尊驾可是威震关西,金轮追魂曲兆奎老师麽?」

    那人朗声大笑道:「久闻乾坤手马铁翎老镖头仗义疏财,英名远播,结交满天下,天胜镖局走南北闯,没有不卖交情,数十年来未出过半点岔子,可见传言不虚,就凭这过人眼力,在下就是存心劫镖也碍难伸手。」

    马铁翎微笑道:「好说,吃镖行饭还不是靠江湖朋友成全,赏口安稳饭吃,曲老师此来。」

    曲兆奎左掌一摆,哈哈笑道:「马老镙头,曲某是受朋友之托查探三个贱婢踪迹而来。」说着眼中慑入神光望了那辆马车一瞥。

    马铁翎闻言呆得一呆,诧道:「这三个贱婢与三胜镖局有何关系?」

    曲兆奎阴险地笑道:「老镖头一路而来,谅已闻知陆曼玲其人。」

    马铁翎颔首道:「老朽略有耳闻,但与老朽牵扯不上什麽渊源。」

    曲兆奎道:「曲某受人之托,忠人於事,此微可疑,决不放过,冒犯之处,容后谢罪。」说时回面望了同来的黑衣人一眼。

    一双黑衣人弓身垫腰,疾如脱弦之弩般扑向那辆马车。马铁翎两道浓眉一剔,面色如罩上一层严霜,微微冷笑不止。曲兆奎挑着眉,一脸满不在乎神情。一双黑衣人疾掠在马车之侧,用手一掀帘幕,向内探望,只见两个发须苍白的老者鼾睡未醒,口角尚流着涎沫。

    一个少年书生手持书卷,目睹两黑衣人,顿时面现惊恐之色,尚有一个小童吓得面色惨变,张嘴呼喊道:「爷爷。」两黑衣人愕然互望了一眼,转身奔回,向曲兆奎禀明。

    金轮追魂曲兆奎摇摇首诧异道:「这就奇怪了,三个贱婢难道长了翅膀飞了不成。」继而向马铁翎抱拳道:「得罪啦,老镖头如有不忿,尽可冲着老龙神或曲某清偿这场过节。」

    马铁翎扬声大笑道:「老朽只道曲老师几时长了瞟,目空一切,予取予行,原来是身后有老龙神倚为护符靠山,眼前老朽犯不着掀起江湖是非,但愿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说着扬鞭一挥,车马又继续前去。

    曲兆奎冷笑道:「马老镖头,曲某侯着你就是,祝你一路顺风。」

    黄尘滚滚中,天胜镖局一行巳远远杳失於暮蔼苍茫中。金轮追魂曲兆奎卓立官道上,沉思有顷,忽地面色一变,正要赶去。突然同行一双黑衣人猛的惨叫出口,双双倒地不起,目中淌出鲜红血液,继而鲜血从耳鼻口内涌出,死状狰狞恐怖。

    金轮追魂曲兆奎不禁大骇,忙将手中五行轮舞出一片光网,振吭发出一声长啸。暮蔼沉垂,烟云苍茫中,官道四外突纷纷疾掠来十数条身影。曲兆奎方始心情一宽,五行轮倏然收住,审视了两尸全身,并未发现致命之由,面色一变而沉喝道:「速赶上天胜镖局一行。」

    一人惊诧道:「两位弟兄之死^H小说 http://WWW.Hxiaoshuo.NET/duanpian/1.html竟是天胜镖局所为麽?」

    曲兆奎阴森答道:「还难确定,不过马铁翎显有可疑。」说着双肩一振,疾如星射,率众追去。

    追出三里外,天胜镖局一行车马已隐隐可见,忽闻道旁飞出三声阴恻恻冷笑,只见三条极快的人影掠落道上。曲兆奎目光锐利,已瞥见来人却是丰都鬼王滕文星座下三大煞神,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宁泰,罗喉恶煞蓝景德,不由心神一震。

    这三大煞神均与金轮追魂曲兆奎结有旧怨,不言而知来意不善,忙将五行轮一横,道:「三位别来无恙?」

    勾魂鬼王宁泰冷笑道:「曲老师,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碰面了,多年来咱们天涯访觅曲老师下落,只道曲老师已归道山,原来托身在老龙神座下高居坛主。」

    曲兆奎道:「咱们长话短说,三位意欲如何?」

    宁泰阴阴一笑道:「咱们这笔陈年老帐也该清结清结一下?」

    曲兆奎一挑眼皮,冷冷答道:「本应遵命,无如曲某身有要事,请另约时地。」

    宁泰狞笑道:「曲老师是惧怕性命不保麽?宁某斗胆应允,但须跪下向咱们磕一响头。」

    这屈辱万难忍受,曲兆奎闻言不由面红如火,目中怒焰暴射,大喝道:「当年败军之将,尚敢大言不惭,曲某谅三位未必就练成惊人盖世绝艺。」说时身后窜出五人,扑攻宁泰面去。

    宁泰怪笑道:「曲老师不信,眼见就知。」右掌虚空一扬。

    五条飞扑入影突无声息,轰然栽地气绝而死。曲兆奎不禁大骇,暗道:「士别三日,刮目相待,看来我今宵凶多吉少。」

    他不知宁泰施展何种阴毒武功,心怀惴惴,暗运罡气护满全身,五行轮一招「天外飞云」斜击挥出。只见轮影漫空,芒雨流转,带起一片「嗦嗦」轮牙旋转悸人心神声响,攻向宁泰而去。宁泰冷笑道:「好朋友究竟不吝赐教了。」身形猛晃疾转。

    他身躯一个旋转之际,巳撤出一柄精钢百练骷髅怀杖,扬腕一招「三环夺月」,幻起三团环影疾夺而出。曲兆奎知道只要五行轮一夺住,便只有挨打的份,那还如他顺心遂愿,变招「斜云天半」。但听一串金铁交鸣之声,火星连冒,两人身形倏地猛分,宁泰只觉右臂虎口发麻,胸前气血微感气逆翻腾,不由暗惊道:「曲兆至武功较往日犹更精纯,不可疏忽轻视。」

    曲兆奎试出宁泰功力并不如自己想像之强,不由精神一振,回面喝道:「此处有我一人足够,你等迅去办事。」随行属下闻命纷纷扑奔赶向徐州城而去。

    宁泰闻言不由大感激怒,喝道:「曲兆奎,你不要自恃太甚了。」

    却不料曲兆奎欺身抢攻,五行轮「凤凰三点头」,三式迅如电奔攻出,辛辣猛厉之极。宁泰急起怀杖横点而出,杖势虽然点开五行轮,但究竟迟了一步,为轮上菱牙划破了左臂半尺长口子,皮绽肉翻,鲜血如注,不禁厉啸出口。

    北斗星君朱同,罗喉恶煞蓝景德,双煞目睹对方出手辛辣,既快且狠,宁泰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双双大喝一声,四掌同推。金轮追魂曲兆奎出手欺身快,退得更迅疾如风,一声森冷长笑中,从双煞掌风腾身翻回,大喝道:「住手。」金轮异动中,射出一圈芒雨毒针,爆射漩飞。

    双煞深明厉害,身形同仰,倒踹退出。只见曲兆奎满脸杀气道:「当年之事谁是谁非,自有公论,曲某已将此段过节淡忘,怎奈三位执意寻仇,曲某也是无可奈何。」话声略顿,又道:「今日之事,三位用心显然,不过曲某要把话说明,关於白阳图解,武林翕然,天下英豪莫不生心攘有,但我等合则同利,分则两败。」

    朱同道:「如何同利之法,朱某当洗耳恭听。」

    三煞本是江湖凶邪,狡诈阴狠,今日为友,明日为仇,只讲利害,无义气可言,深知今日不易取得曲兆奎性命,反不如将计就计哲相互利用。

    曲兆奎何尝不是用心如此,当下微微一笑道:「曲某如所料不差,三位必是查觅杨春及陆曼玲的下落,眼下为止,曲某仅得一丝蛛丝马迹,天胜镖局一行大有蹊跷,敝令主已赴武夷,责成某全权办理,三位任务亦必如此。」

    朱同道:「不错,但天胜镖局有何可疑?我等亦暗暗注意天胜镖局甚久,并未发现。」

    曲兆奎正色道:「不瞒三位,曲某前途也曾拦阻马铁翎一行,查视那辆马车,见无可疑,立即放行,但马车擦身而过之际,忽车内飘出一丝香味。」随而又道:「这香味曲某最近所深知,乃少女体内发出,各位均是过来人,不用曲某说明就知。」说时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朱同愕然诧道:「曲老师是说车内之人是易钗而弁?」

    曲兆奎道:「正是,但陆曼玲武功非同寻常,恐曲某不易为力,言尽如此,各位可酌量行事,曲某还须赶起徐州,免贼婢兔脱。」从怀中取出一包伤药,交与朱同,接道:「失手误伤宁老师,望勿见责,此药服下立即平愈如常。」拱了拱手,一鹤冲天而起,几闪起落,消失於暮色苍茫中。

    「第十六章」狼窥虎视狼子野心

    徐州,古兵家必争之地,屡经兵焚,虽为通都大邑,但比起其他苏扬诸镇,显得荒凉失色,昔人有咏:「频年战斗逋逃尽,落日山川痛哭多。」将这古战场刻划无遗。

    由於徐州四境串山,东有子房山,南有云龙山,西有卧龙山,北有九里山,东南有产部山,西南有骆驼山,西北有平顶山,东北有狮子,形势极险然其古迹名胜皆令人抚今思昔,不胜曦嘘之感。天胜镖局一行在万家灯火,炊烟四起之际,进入徐州西关,到得一家和合客栈前停下。

    客栈内立即奔出两个店伙,一个照料车马,另一个向马铁翎恭身笑道:「这两日住店的人多,只空着一间跨院,四明两暗,如无女眷,可将就挤着住,请您老包涵。」

    马铁翎眉头微微一皱,宏声大笑道:「咱们明儿个就走,只要有地方歇足打个盹也就好啦,店家你无须张罗,只准备茶水酒饭就是。」店伙唯唯而退。

    忽闻一个极轻微的冷峭语声道:「还不知明儿个走得成走不成咧。」

    马铁翎炯炯神光一扫,并未发现可疑之人,面色一寒,沉声道:「老朽一生走南闯北,不知经历多少风浪,镖局生涯,本系刀舐血勾当,今日难知明日之事,朋友,你的好意老朽心感。」

    「这样就好。」语音极微,说至最后一字已不可闻。

    马铁翎知道此店内已住有甚多江湖人物,恐今晚便要出事,不禁暗暗耽忧,忙命将镖车放在跨院中堆成垛子,轮流看护。

    天方二更,三个镖师及一支趟子手坐在镖车旁正在说话,忽见一条身影翩然走入院内,如水月华映着来人的面目,只见是个身栽瘦长,面目森冷,无须中年人,身着一袭绿色长衫,那身衣衫似并非普通丝纱织成,泛出闪闪磷光,微风拂动衣袂,映得眉目皆绿,更显得阴森悸人。

    三镖师不禁一震,霍地立地,道:「朋友找人麽?」

    那人面色漠然如冰,手指着镖车冷冷地说道:「我就是为此而来,暂借一车金珠应用,三月之后原物壁还。」

    一个赤面腿髯镖师大喝道:「朋友未免太狂了,天胜镖局之物意图指染,徒贻杀身之祸,朋友何不留下姓名来,缺少盘缠兄弟倒可奉送,交个朋友。」

    那人道:「我向来手到必取,马铁翎尚不在我眼中,何况是你。」说着身形一动,迳向镖车行去。

    赤面腿髯镖师大喝一声,一招「推宫望月」直击过去,横身踏步,左手两指穿出点向那人胁下,掌力雄厚,身形奇快,认穴更是奇准迅快。

    他知来人身手必然高强,是以一出手即辛辣霸道,使来人还手闪避都不能。岂知来人视若无睹,掌指全然击实,只见赤面腿髯镖师一声厉叫出口,身形立时倒撞出去,一支右掌鲜血淋漓,手指皆折,左手两指紫涨粗肿,痛得面色大变,冷汗满面如雨。

    来人冷笑一声,右掌虚空击向一辆镖车。只听啪地一声,镖车竟四分五裂,车内金珠溢散了满地,眩目耀眼。镖师均为来人高绝身手震慑住,愣在那儿惊惶不知所措。那人出手击碎镖车,两道神光竟瞪着金珠上,似出意料之外。

    忽闻背后响起乾坤手马铁翎语声道:「尊驾何不携去一车金珠?」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奇珍异宝,原来是俗不可耐之物。」

    马铁翎道:「什麽,尊驾竟意不在此,那麽尊驾事前也不打听清楚,恃强出手,天胜镖局仍须行走江湖,尊驾如不说出一个道理来,这个脸老朽丢不起。」

    那人冷笑道:「马老镖头,在下心辣手黑,别逼在下施展毒手。」

    马铁翎勃然大怒,道:「就算尊驾是武林第一高手,老朽也要伸量一下尊驾过人武功。」抖腕进身挥掌迫攻,展开成名绝技「乾坤大九手」。

    老镖头一身浸淫武功,这套「乾坤大九手」确有惊人造诣,掌势雷啸电奔,狂飚怒卷,如急湍波涛,滔滔不绝。那人被逼得连闪两步,眉宇间杀机逼吐,斜身挥指猛截铁翎腕脉要穴。

    马铁翎瞧出那人指式乃少林绝技金刚指法衍化,却比金刚指诡异绝伦,竟如附骨之蛆般紧随腕脉而至,不禁大感骇震,暗道:「莫非此人是少林俗家高手,倘少林叁与此事,恐前途愈更黯淡。」心神略略一分之际,险被那人扫中腕脉,只觉劲风如割,真气立感浮逆,身不由主斜窜出一步。

    那人毫不放松,锐啸指风电奔袭至。马铁翎一失先机,顿现败象,连连闪避。这时天胜镖局其馀镖头闻声赶出观战,见老镖头危殆,纷欲出手相助。

    「夏世平老师,你受愚了,尚执迷不悟,一定要落得灰头土脸才甘心情愿麽?」语音未落,三条人影如魅影随风飘落院中,现出北斗元君朱同、勾魂鬼王宁泰、罗喉恶煞蓝景德三大煞神。

    马铁翎闻得夏世平之名,暗中大惊道道:「原来是他。」夏世平乃关外小兴安岭无常老人嫡传弟子,十年前夏世平一出江湖,连毙关外名手二十七人,声名大震,博得鬼手金刚之名,近数年突告销声匿迹,武林中已渐忘其人,不料竟在此遇上。

    这时,夏世平一见三煞,双肩微微一挑,道:「三位别来无恙?在下不知三位谓在下受愚,是何所指。」

    蓝景德大笑道:「夏老师,寻常金珠你那小兴岭中何啻车载斗量,那在你的眼中,受愚的不仅夏老师,连我等三人亦被愚弄,这曲兆奎端的心机险诈无比。」

    鬼手金刚夏世平不禁面色微红,道:「在下不信曲兆奎有此胆量愚弄我等,是以寻思再三,才震破镖车一视究竟。」

    蓝景德道:「曲兆奎言车内装的尽砖石。」

    「正是。」夏世平点点头道:「但曲兆奎只是推测,并无肯定之言,在下也觉不无可疑,三位均知在下习性,决不冒失出手。」

    蓝景德冷笑道:「这就是曲兆奎的厉害处,他移祸於天胜镖局,混淆我等视听,消除阻力,趁机追踪陆曼玲而去。」

    夏世平道:「蓝老师之言虽不无道理,但我料曲兆奎绝不敢无中生有。」

    蓝景德道:「敢情是夏老师瞧出蹊跷麽?」

    夏世平突目注马铁翎道:「镖主现在房内麽?」

    马铁翎冷冷答道:「镖主现在房内,但与你姓夏的何干?」

    夏世平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道:「这不关你的事。」说着身形一闪,迅疾无比掠入房中而去。

    三煞紧随夏世平进入,忽听马铁翎笑道:「自找苦吃,可怪不得老朽。」不禁心中一怔,但身已入内,不好返身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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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世平一踏入房内,抬目望去,不禁神色微变,只见两个老叟正在对奕,攻车跨马,一个少年侧坐上首旁观,似聚精会神,无视自己而来。方才夏世平、马铁翎激烈拚搏,换在常人,必骇然惶惊,举措不安,分明这三人是异常辣手人物。

    夏世平一阵凛然之感泛袭心头,踌躇不前,回面望了三煞一眼。三煞也感觉屋内为一种肃杀气氛所笼罩,均凛然一皱眉头。突然左首灰衣老叟抬起面来,望着夏世平道:「是曲兆奎命阁下来向老汉劫取十车金珠麽?老朽虽非武林人物,但最喜爱结纳武林朋友,阁下如有急用,这十车金珠老汉一定慨赠,何必出手伤人。」语声苍老。

    夏世平目光锐利,一望而知是普通常人,知已受曲兆奎之骗,立即抱拳微笑道:「老丈胆量过人,镇定如磐,实非常人可及,在下冒犯失礼,还望海涵。」说着转面向三煞道:「我等找曲兆奎问罪去,在下推测曲兆奎必仍在近处。」双肩微晃,凌空而起,迅若电射穿窗外出,三煞先后腾空纷纷穿窗疾杳。

    马铁翎已走进房内,老叟道:「徐镖头伤势无碍麽?」

    乾坤手马铁翎道:「伤势虽重,但内腑无碍,已敷上接骨金创圣药,调养数日当可复愈。」

    老叟颔首道:「我等亦可在此徐州府耽住数日,趁机一游徐州名胜。」说着暗示一眼。

    马铁翎会意尚有人在外窥视,不言而知是金轮追魂曲兆奎,忙笑道:「镖主宽仁,马某替徐镖头致谢了。」抱拳一揖而退出。

    对坐老叟轩眉一笑道:「仲平兄,这徐州穷山恶水,有何游赏之地,反不如赶往扬州,领略十里珠帘,旖旎风光。」

    那唤作仲平的老叟哈哈大笑道:「你一生足不出户,抱卷自娱想不到竟为书所误,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徐州好去处甚多,明早就领贤弟一游云龙山,包管贤弟乐而忘返咧。」说着口中吟哦出声:「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辉,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

    此际屋面上正伏着金轮追魂曲兆奎,夏世平来后情形均落在他眼内,暗道:「看来自己亦受愚了,莫非马铁翎施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哼,我何不将马铁翎诱离,逼问便知。」

    毒念甫落,忽觉一颗细沙击中鼻尖,痛彻心脾,不禁大惊,抬面凝望,只见距离二三十丈远近屋内,立着一条人影向自己招手,但听蚁语传声道:「曲老师,兄弟受了阴阳双绝孔元二位老师之托,请曲老师至燕子楼一见。」说时人已穿空飞起,疾如流星而去。

    曲兆奎不禁一怔,暗道:「阴阳双绝亦赶来此地,莫非他们另有所见?」不遑多想,恃着一身惊人武功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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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楼为徐州流传古古的艳迹,座落徐州西关的西南城楼上。月色凄迷,星光闪烁。燕子楼朱阁半圯,断碣乱草间,虫声唧唧,城厢不时传来一声狗吠,瞩目四望,偌大的徐州城仅寥寥几点灯火,为一片沉寂所笼罩,显得异常荒凉。

    忽地,两条黑影迅如电奔向燕子楼飞掠而至。前面一人落在燕子楼上即道:「元贤弟,我看此事大有蹊跷,那人说曲坛主约我等在燕子楼相候,却又诡秘行藏,不敢与我等正面相对,莫非是对头弄的诡计麽?」来人正是上官相争下阴阳双绝孔繁、元泰。

    元泰左肩以下,长袖飘飘,眼中冷电四射,闻言冷笑─声逭:「我阴阳双绝亦不是好惹的,孔兄,你也未免太多疑了。」

    孔繁叹息一声道:「不是愚兄说你,贤弟一双手臂如何失去的,倘非贤弟自恃大意,怎能遭奚小辈的毒手。」元泰不禁心头一寒,默然无语。

    燕子楼头凉风狂劲,吹起一片灰沙扬空,月色更显得渗淡昏茫。风沙中突隐约可见四条人影,疾如流星向燕子楼掠来,孔繁低声诧道:「有人来了,是否为曲坛主尚未可知。」阴阳双绝心弦一阵紧张,注视来人。

    四条身影奔空疾登燕子楼,双绝认出是丰都鬼王座下的三大煞神,尚有一位绿衫面目森中年人却不知来历。宁泰也一眼瞥明了阴阳二绝,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孔、元二位老师,曲老师何在?」

    孔繁不知他们来意,却认为是曲兆奎邀约来的,答道:「我等应曲坛主之命,在此燕子楼晤面,不知为何曲坛主怎还不见到来,四位也是受约而至麽?」

    宁泰尚未置答,只听鬼手金刚夏世平冷笑道:「在下不再受愚,这燕子楼外安排了多少埋伏。」说时两指飞出,疾如闪电点向孔繁肩头。

    孔繁早就瞧出夏世平神色不善,自己蓄势戒备,身形一斜,冲出打了一个旋转,右掌一式「飞钹撞钟」按向夏世平后胸,大喝道:「朋友你这是何意?」

    北斗元星朱同忙伸手一拦,道:「休生误会,有话当面说明再动手也不迟。」继而与阴阳二绝引见道:「这位是夏世平老师,二位必已知夏老师当年英名。」

    孔繁冷笑道:「闻名远胜见面,更不料夏老师是个暗算施袭的能手。」

    夏世平杀机逼露,手指着燕子楼外沉声道:「事实胜於强辩饰非。」阴阳双绝及三煞神不禁一怔,目光瞥向四外,只见暗处果有人影闪动,此隐彼现。

    孔繁立道:「孔某前往查视即知。」身形欲起。

    夏世平忽冷笑道:「奸谋败露,想趁机溜走未必如此容易。」

    孔繁大怒道:「含血喷人,颠倒黑白,孔某难道惧你不成。」夏世平突感脑后生风,忙旋身探臂一攫,五指一把抓住一支狼牙小箭。

    箭镞放出蓝光,分明蕴有剧毒,箭身有龙首图形,不言而知是老龙神属下所为,夏世平目中不禁射出两道如火怒焰,冷笑道:「这是什麽。」

    阴阳双绝一见此箭,只觉心神一震,暗道:「莫非曲坛主真有除却他们之意,但曲坛主为何不见赶至?」他们摸不准曲兆奎真正用意,只感为难已极,不由互望了一眼。

    蓦地──风中腾起一声长笑,只见一条黑影冒翻入楼角,手举着一杆龙旗,道:「令主严令搏杀夏世平,不得有误,曲坛主途中有事耽搁,稍迟即至。」

    阴阳双绝猝然中不防有他,来人更是黑巾蒙面,卓立在楼角无离去之意,无疑是老龙神上官相所遣,上官相唯一亲信邹槐自鹿角堡丧命之后,对属下猜嫉日深,连曲兆奎也例外,一手训练八名心腹好手,帮中各坛均不知八人是何面目,谅此人就是其中一个。

    三煞闻言不免心生踌躇,老龙神传令只搏杀鬼手金刚夏世平,并未有对自己三人有何不利之盲,何必涉身这场是非中,不由均退至另一方楼角。他们三人暗道:「夏世平不是好吃的果子,凭阴阳双绝决制不了他的性命,不知暂行留下,观风转舵。」

    夏世平哈哈狂笑道:「凭他们阴阳双绝,似嫌不配取我夏某的性命。」

    双绝身形一动,三掌同拂,施展五阴寒罡,无异万丈冰谷刮起一股冰飚,寒冽澈骨,三煞相距甚远,也禁受不住,夏世平一声狂笑出口,金刚指法疾攻而出,身法变幻如风。以一对二,出招辛辣无比。双绝亦是招式霸道恶毒,无一不是制人死命的奇招。

    夏世平与阴阳双绝放手拚搏,骇心怵自,瞬眼已是三十馀招,尚且无分轩轾。突然夏世平一声冷笑,左手两指一招「玄鸟划沙」,诡疾无伦划破元泰左肩一条口子,鲜血冒出。孔繁大怒,右掌上刁,一招「趁水推舟」击中了夏世平后肩,叭地一声,夏世平冷哼出声身形冲出一步,突然一个旋转,双掌疾攻孔繁而去。元泰杀机满面,紧迫猛攻,招式如同狂风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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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轮追魂曲兆奎奔赴燕子楼,忽地心中一动,暗暗忖道:「那传话之人是谁,为何不显露行藏,其中定有蹊跷。」转念改道郊外,绕赴燕子楼。

    云龙山距燕子楼最近,他取道云龙山而去。其实,黄河尚未北涉改道,云龙山三面环水,一面近陆,登临极峰,举目四瞩,山光清淡,河庭底平,风帆沙鸟,一望弥漫,美景如画。银月如霜下,水山隐约,更平添了云龙山几分姿色。

    曲兆奎顺着河岸疾奔,忽见前面一条小舟直驶河岸,跃上一个渔翁,头戴矮檐箬笠,身着青布短装,手持着钓秆,口中琅琅:月魄芒唐,花露彷佛,相携最无人处,阑干芳草外,勿惊转几声啼宇,飘零何许,似一缕游丝,因风吹去,浑无据,想应凄断,路旁酸雨,日暮渺渺愁予,览黯然**,别离情绪,春阴楼外远,入烟柳,飞莺私语,连江瞑树,欲打点幽香,随郎黏住,能留否,只愁轻绝,化为飞絮。」

    曲兆奎暗暗惊骇,词曲入耳刚劲有力,使耳膜震动,那渔翁身法似行云流水般,看似缓慢,其实迅捷如风,自己赶他不上,两人相距永远是半箭之遥。

    突然,前行渔翁停下步来,似对面前岔路有所犹疑,只见他一横手中钓杆,道:「尊驾请慢,老汉意欲一询路程。」

    曲兆奎知不是好相识,身形腾空而起,倏地掠过渔翁,疾如流星奔去。他才奔出里许之遥,忽闻前途歌声又起:「龙吟虎啸帝王州,旧是东南最上游,青嶂四围迎面起,黄河千折减流,炊烟历乱人归市,杯酒苍茫客倚楼,多少英雄谈笑尽,树头一片夕阳浮。」曲兆奎听得那是方才渔翁之声,不禁心神大震,面色骇变。

    只见道旁松林中转出一人,果是前途所见渔翁,不由面色又是一变,目中进吐两道怒焰。渔翁朗声大笑道:「尊驾太无道理,老汉询问路径为何不答,奈何尊驾身法太嫩,反被老汉走得头里。」

    曲兆奎凝目望去,只见渔翁面黑如炭,浓髯如刷,豹目中土出炯炯慑人神光,心中微惊,怕道:「老丈一再相戏在下为了何故?」

    渔翁瞪目打量了曲兆奎上下一眼,道:「老汉看尊驾满面晦气,眼下便要罹杀身之祸,故而一再相阻。」

    曲兆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怒道:「胡说,在下平生不信邪,老丈无须危言耸听,再说在下眼中不揉沙子,如若是冲着在下而来,不妨明言。」

    老汉登时哈哈大笑道:「曲兆奎,老汉不过是爱惜你一身绝艺,劝你猛省及早回头,无奈你狂傲成性,不知悔悟┅┅」话声未了,曲兆奎挽臂飞撤肩头五行轮,一招「截江断流」横扫而出,强风啸空,轮形漫天,威势骇人。

    渔公出手比他快,刷的一声,钓杆斜挥而出,一缕钓丝直飞似箭。曲兆奎只觉腕脉其痛如割,劲力全泄,痛得怪叫了一声,身形踉跄倒退,低首望去,只见一支鱼钩进了腕骨,鲜血薙薙。渔翁冷笑道:「曲兆奎,你真不知老夫是谁?」

    金轮追魂曲兆奎不泯毒念,答道:「不知。」手中五行轮一振,轮转如风,射出一蓬毒针,爆袭如雨。

    飞针何啻千万,渔翁似猝不及防,悉数罩漫全身。曲兆奎心方庆幸,突闻渔翁一声长笑,暗中大惊道:「不好。」只见飞针纷纷坠地,渔翁目中神光如挟霜刃,缓步走了过来。

    曲兆奎此时已是斗败的公鸡一般,见渔翁一步一步逼了过来,欲逃可被钓钩钩住。渔翁手腕一抖,钓丝一勒,曲兆奎痛得全身发颤,一支五行轮呛啷坠地。

    只听渔翁沉声道:「老夫名唤杜长龄┅┅」

    曲兆奎闻言不禁心神大震,暗道:「铁面锺馗杜长龄是武林宵小的克星,虽是黑道一流好手也对他畏惧三分。」

    杜长龄接道:「武林人物均知老夫习性,不论是谁,忤予老夫,轻则废除武功,重则当场殒命,恕你不知老夫是谁?死罪可免,但一身武功须要废去。

    曲兆奎忙唤道:「老前辈┅┅」杜长龄一支鬼掌迅如雷奔疾按着曲兆奎胸前,五指准确地戮中五处重穴。

    曲兆奎只觉全身一颤,骨节剥剥一阵乱响,暗道:「完了。」目中不禁流出两行珠泪。

    杜长龄微笑道:「好死不如恶活,老夫带你去燕子楼一视究竟,便知老夫之言不虚。」一把挟住曲兆奎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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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楼头阴阳双绝孔繁、元泰正与鬼手金刚夏世平拚搏猛烈,强风怒啸如雷,急漩如潮手捧飞龙令蒙面人突出声道:「三位与其壁上观战,何不出手制夏世乎死命。」

    三煞不禁一怔,朱同道:「双方均无恩怨,我等两不相助。」蒙面人冷冷一笑,也不再说。

    忽地夏世平全身暴起,身化「飞鹰攫兔」,双手十指箕张,疾攫扑下。这一式是夏世平轻不外露绝技「星斗连横」,威力绝伦,十指锐啸带起排山倒海罡力压下。只听阴阳双绝同声惨叫出口,身形委顿倒下,脑门上现出五个窟窿,鲜血喷射,惨不忍睹。

    夏世平十指戮入双绝脑门,身形一落又起,却不料蒙面汉子身形疾射扑来,龙旗挥卷而至。旗势迅如奔电,夏世平闪避不及,挥臂一拦,龙旗倏地一沉,迎腰扫了一个正着。夏世平惨声出,身形被扫出丈馀,恰巧坠在三煞身前,轰地大震。只见夏世平腰已断裂,内腑糜烂,瞪眼张嘴,一股箭似地黑血从口中喷出,三煞见状不禁面色大变。

    蒙面人已飞身而至,沉声道:「三位如若出手,孔、元二位老师也不致於丧命,请问三位是奉了滕当家之命与上官令主为敌麽?」

    朱同道:「上官令主与滕当家早是貌合神离,各行其事,乃武从人皆知之事,阁下何必多此一问。」

    蒙面人发出阴冷的长笑,道:「我就是要三位说此话,不然我也师出无名,三位请纳命来吧。」

    旗旗一挥,斜卷朱同而去,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宁泰肩头点下。朱同、宁泰二人只觉蒙面人攻式奇幻无比,似从每个方位攻来,避向何方均不能让开,不禁大骇,四掌交错攻出。蓝景德身躯已转至蒙面人之后,双掌猛向蒙面人后胸印去。

    蒙面人生似背后长了眼珠一般,猛然身形一塌,蓝景德双掌掌力不但打空,竟向朱、宁二人击去。朱、宁二人迎击蒙面人之力又急又沉,更不防蒙面人却是虚招,三煞不禁撞在一起,同声冷哼出口。蒙面人冷笑一声,旗光飞点在蓝景德后脑命门穴上。蓝景德只觉后胸一麻,心脉巳断,声却未出,横尸倒地。

    朱同、宁泰身形甫向后跃,只见蓝景德已遭毒手,不禁大骇,令人窒息,忙举臂横格而出。那知强风如山,重逾万钧,咯喳两声,双臂齐肘折断,鲜血如注涌出,只觉如山强风迎面压下,真气回逆,双双仰面倒地气绝。双煞七孔中慢慢溢出黑紫血丝,瞪眼狞牙,恐怖阴森。

    蒙面人冷笑一声,望望六具尸体一眼,龙旗回收捧在怀中,身形奔空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杳失於风沙迷漫中。月影朗空,徐州城坦在沉沉夜色中更显得龙蟠虎踞,燕子仍是风沙弥漫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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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是四更,一具庞大身影挟着一人穿上燕子楼,目光一瞥楼内情景,喃喃自语道:「他走得这麽快。」

    来从正是铁面锺馗杜长,放下曲兆奎,沉声道:「你认得这几具尸体麽?」曲兆奎武功虽废,却如常人一般可自如行动,前行两步,一眼望去,阴阳双绝惨死之状首先映入眼帘,不禁骇然色变。

    继见鬼手金刚夏世平及丰都鬼王座下三恶煞横惨景更是一震,暗道:「他们怎麽会同时毙命在此?」纳罕不已。

    只听杜长龄道:「你自问比阴阳双绝武功多少。」

    曲兆奎道:「稍胜一筹。」

    「既然如此,你也必不能幸免夏世平的毒手,当知老夫之言不虚。」

    「那麽夏世平及朱同三煞之死,又是何人所为?」

    杜长龄略一沉吟道:「老夫知道他的来历姓名,唉!老夫跋涉江湖,就是为了追踪此人。」语声一顿,又道:「就属他不畏老龙神玄阴雷珠,如无此人,上官相必更骄妄跋扈。」曲兆奎欲言又止。

    杜长龄望了他一眼,道:「老夫知道你想说什麽?老龙神玄阴雷珠失而复得还是一个疑问。」

    曲兆奎道:「老前辈睿智无匹,料事如神,晚辈身为上官令主属下,不便直言其非,上官令主一向行事隐秘异常,虽贴身亲信亦难知情,何况晚辈,不过玄阴雷珠威力谅传言过甚,武林群雄为何畏之如虎?」

    杜长龄大笑道:「你这是言不由衷,上官相行事你均知**,你如想改邪归正,恢复武功,理应直言无隐。」

    曲兆奎吃惊道:「此人真是个凶邪克星,凡事均如目睹,瞒不过他。」

    杜长龄微微一笑道:「上官相赶往武夷,此乃混淆耳目之计,其实他变向追踪陆曼玲、杨春等人,是麽?」曲兆奎暗叹了一声,不禁点了点头。

    杜长龄道:「你真看出三胜镖局大有蹊跷麽?或是奉了上官相之命,灭除强敌,诱使夏世平及朱同三煞与天胜镖局为对,此计不成再诱往燕子楼歼杀。」

    曲兆奎道:「老前辈猜中十之六七,天胜镖局实有可疑,晚辈知陆曼玲太过难惹,未能稳操胜算,一面以飞鸽传书禀报令主来接,一面唆动夏世平等人与天胜镖局动手,晚辈可遂趁混水摸鱼之愿,无如陆曼玲棋高一着,均落入所算,至如燕子楼晚辈为人诡计所诱。」

    杜长龄炯炯目光闪动,忖道:「看来曲兆奎这言诚挚无欺,陆曼玲貌美多智,才情非常,可与武林凶邪相颉颃,唉,奚凤啸这孩子莫非不忍与陆曼玲为敌,怎麽一路赶来未见他留下有何讯息。」沉吟一阵,目注曲兆奎道:「飞鸽传书禀报令主,上官相可有回书到来麽?」

    曲兆奎答道:「未曾。」杜长龄神色一变,立即点昏曲兆奎抓起,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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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合客栈内岑寂如水,灯火全无,似全入睡乡。天胜镖局惊弓之鸟,均和衣枕械,凝神戒备,两目不敢交睫。客栈外群魅纷纷窥伺,但谁也不敢抢先入内遭受疑嫉,败则徒罹杀身之祸,不胜名望荡然无存,均安下鹬蛙相争,渔翁得利用心,观望不前。

    蓦地──一条黑影倏地冲起夜空,翻身一滑,如风中落叶般入跨院中,低声道:「马老镖头在麽?望求开门出见。」声音不高,但传入房中,字字清晰异常。

    乾坤手马铁翎心内矍然一惊,立掌当胸,答道:「阁下何人?」

    「老朽上官相。」马铁翎不觉心神大震,知不出见来人难免破门而入,暗命镖师戒备后启门而出,呵呵大笑道:「原来是上官令主,马某人久已心仪,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但不知上官令主有何赐教。」

    上官相道:「天胜镖局享誉迄念不衰,无非是敬仰马老镖头是个豪爽不欺,英雄洒脱的汉子,如今却为了一个杨春小辈,涉入身败名裂之祸,未免不值。」

    马铁翎捋须微笑道:「不瞒上官令主说,马某委实见过杨春,却未护着他,马某一生保镖实犯不着涉身是非中。」

    「那麽杨春何在?」

    「杨春昨晨已由陆曼玲护送武夷去了,杨春步履维艰,又须隐秘行踪,此去再远也不出二百里外,马某与此事风马牛不相及,何苦担着偌大干系?」

    「陆曼玲仍是本来面目麽?」

    「这倒不知,不过陆曼玲党羽甚多,又得丐帮助力,沿途均有妥密防护,依马某之料,尚难逃出上官令主神目之下。」

    上官相阴阴一笑,道:「蒙老镖头见告,老朽衷心铭感但老朽有一不情之请,但愿老镖请赐允。」

    马铁翎神色微微一变,答道:「马某只要力之能及,无不从命。」

    上官相道:「就请老镖头同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说着一伸右手,五指疾如电光石火向马铁翎曲池穴上搭去。

    忽地上官相只觉脑后风生,不禁一凛,忙移形换位,挪开七尺,定睛望去,正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刘文杰含笑道:「不敢,老朽只不愿目睹武林惨遭浩劫,与上官老师做对者大有其人,风闻柏树庄主伍维岳已兼程赶来,上官老师可要留神一二。」

    上官相不禁哈哈大笑道:「其子命悬我手,伍维岳亲身前来兄弟亦未必怯他。」

    刘文杰暗暗忖道:「莫非他真个得回玄阴雷珠,是以有恃无恐。」当下微微一笑道:「柏树庄伍老儿虽未必可惧,但纯阳子被掳,已引起武林公愤,青城少林诸大门派观上官相老师无异血海大仇,为了一颗定风珠,上官老师树此强敌,未免不智。」

    上官眼皮微挑道:「刘老师是否意欲为纯阳子、伍梦龙请命麽?」语声一顿,微笑道:「放了两人本无不可,只请协助兄弟获有定风珠。」

    刘文杰本是大诈若诚之辈,定风珠就是落在上官相手中,也未必就能获有白阳图解,他私心将计就计,与上官相表里为谋,探出他是否得回玄阴雷珠。从玄阴雷珠身上可知梅六下落,当今武林中就数梅六知悉白阳图解藏处。

    此举亦可获致武林群雄谅解,他用心无非是换回纯阳子、伍梦龙性命,不但可提高武林声望,天下归心,而且可遂图霸武林之念。当下立即笑道:「就此一言为定,老朽并无异图,但愿上官老师言行如一,口能应心。」

    上官相似不信,诧道:「这是真的麽?」

    刘文杰正色道:「老朽如有二心,天诛地灭,这客栈外还有甚多武林群雄观望,老朽誓言当必耳闻。」

    忽地,一个青衣汉子挟着衣衫褴褛,百结满身中年化子落下,向刘文杰躬首禀道:「师伯,从丐者口中得知陆曼玲已扮作书生,杨春易容老奴,驱车前往金陵。」

    刘文杰目注中年乞丐,道:「所说可是真情。」

    中年乞丐一脸傲容,冷笑道:「不错,句句实在,你们追去无异羊入虎口,送死无疑。」上官相大怒,一掌疾拂而出。

    刘文杰伸手一拦,道:「末学之辈,虽诛何益,上官老师我们走吧。」

    上官相飞撤右臂,望了中年乞丐一眼,冷笑道:「便宜了你。」一语双关,连乾坤手马铁翎亦一并骂在内。三条人影先后腾空掠去,马铁翎意欲出口询问,中年乞丐忙示了一眼色。

    马铁翎立即会意,知上官相党羽尚在暗蝇窥伺,佯装怒形於色,切齿顿足骂道:「老龙神,他日马某如不洗雪此辱,誓不甘休。」恨恨转身步入室内。

    夜空中疾沉一条飞鸟般黑影,道:「上官相便宜了你,我未必如此便宜。」五指迅疾如电抓起中年乞丐冲霄疾杳。

    这人身法奇快,疾逾流星奔电,眨眼翻出城去,在他之后追蹑一条庞大黑影,前后相距愈拉愈近,旷野无人,后者高呼道:「老弟┅┅老┅┅弟┅┅」怎奈前奔人影充耳不闻,转瞬穿入丛中不见了。

    后者正是铁面锺馗杜长龄,身形顿住,不禁长叹一声道:「若是奚凤啸,他为何不答,莫非他有甚为难之处暂时不愿见面。」思忖须臾,鼻中冷哼一声,道:「老朽赶往金陵便知真象。」身形疾展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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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回五两月逢三,双桨平拖水蔚蓝,百分桃花千分柳,冶红妖翠画江西。这首诗乃前人忆江南之作。石城虎踞,钟山龙蟠之金陵,正是这般景色,季节正进入促夏,玄武湖桃英褪残,代之以满湖红裳绿盖,绿柳含烟,幽篁蔽日,澄波帆影,风光胜绝。

    霞影惊飞,玄武湖畔游人如织,人群中现出一个紫衣少年,玉面朱唇,剑眉飞鬓,星目朗鼻,后随着商贾模样中年人葛黄长衫,手持着一柄细制摺扇。只听少年朗笑道:「莫愁湖与玄武湖相比,一个是小家碧玉,一个是大家风范,各有胜长,此游甚是不虚。」

    中年商贾道:「少东性嗜林泉,论评自然中肯了,半日劳累,少东必然腹中饥饿,在下请少东去城中吟月楼畅饮几杯如何?」

    紫衣少年朗笑道:「好,好,一饮千愁解,三杯万事和,吟月楼三字委实典雅,怎能不光顾一趟。」他说时忽觉衣袂破风之声甚急,不禁剑眉微剔,三个黑衣人擦身而过,旋面狠狠地盯了紫衣少年一眼。

    中年商贸低声道:「少东,看来我们形迹已败露┅┅」

    紫衣少年摇首道:「无妨,武林群雄勾心斗角,各存私心,杨兄身旁又无定风珠,惧他则甚。」

    两人一先一后行云流水般往玄武门行去,忽闻道旁一细微的声音道:「这姓陆的丫头,不愧为南海双仙掌珠,居然把姓杨的武功恢复一半。」紫衣少年不禁目泛怒光,中年商贾面色一变,但均装作未闻。

    苍茫四垂,烟云惑眼。官道前途突闪出前面三黑衣人,同声阴侧侧一笑,入耳毛骨悚然。紫衣少年知不与这三人动手是不行的了,掌劲暗蓄之际,蓦闻身后冷笑道:「城墙脚下,也敢拦路打劫,真个狂妄之极。」话音声中,从紫衣少年旁如风越掠一条身影,迳向三黑衣人而去。

    紫衣少年也未看出此人是谁,忙低声道:「快走。」两人加快身法,疾行如箭,进得玄武门已是万家灯火,行人如过江之鲫。

    他们竟不去吟月楼,另择一家买卖鼎盛酒馆跨入。店伙引着两人进入一间雅座,里外隔绝,门帘深垂。紫衣少年点了数味应时佳肴,店伙躬身笑道:「酒菜立即送上,两位请先用茶。」说着退出,一转身迎面只见一个六旬开外,衣着华丽的老者立在眼前,含笑指着紫衣少年隔邻的一间,道:「这间有人订下麽?」

    店伙连声答称没有,引着老叟进入,道:「你老只一人?」

    老得道:「摆六付杯筷吧,他们逛夫子庙去了,早来晚来尚难预知,有什麽现成点心、小菜快快送上。」店伙喏喏连声而退。

    须臾,店伙送上四色点心,六盘下酒好菜,老者一杯在手,目凝窗外飘云淡月,似在沉思出神。邻室中年商贾压低语声道:「在下委实猜不出少东故意耽搁行程,羁身金陵用意何在?」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真不知道麽?我已命属下赶赴江南各地,设立分舵,只待布署完成,那时我才能与中原高手周旋,成为南北对峙局面,进而争霸武林。」说着又是一笑道:「中原高手怎知我总坛远设在大河以北,他们一举一动,都难逃我耳目之下。」

    中年商贾道:「少东才华绝世,行事难测,在下万难比拟,但在下总觉少东以身作饵,实为不智。」

    紫衣少年星眸中突然泛黠然之色,道:「以我之身,本不愿插身武林,无奈为事所逼,目前白阳图解,已引起滔天风波,甚多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均纷纷露面江湖叁与这场纷争,谁要获得白阳图解,便无形成为武林霸主┅┅」

    中年商贾道:「闻少东之言,莫非也意在白阳图解?」

    紫衣少年道:「不错,白阳图解与我有切身利害,关系至巨,但我不似武林凶邪劫夺那些无用之物,舍本逐末,愚所不为。」

    中年商贾闻言不禁疑云满腹,只觉紫衣少年言语太过玄虚难解,正要出声相问。忽见紫衣少年面色一变,右掌疾向邻室劈出,施展「隔山打牛」功力,一股暗劲透过木板打去。

    那知掌力打出,宛如泥牛入海,邻室竟无声无息,紫衣少年眼珠一转,疾丢下一锭纹银,拉着中年商贾穿窗飞出,落入一条阴暗僻巷,向中年商贾道:「我们被跟上了。」目光望着方才自已穿出的窗口,灯光仍然是照耀,并未见有人扑出,冷冷一笑道:「走。」两人身形疾展,转弯抹角,奔往秦淮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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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可为秦时所开掘,因此得名,西源出溧水,东源出句容,至方山合流,由通济门入城,横贯城中,西出三山水门而入长江,向称金陵胜地,上起桃叶渡,下迄文德挢,夹河南岸,歌楼无馆,水榭栉比,每当华灯初上,画舫来往,笙歌凌云,风光旖旎,有「秦淮花月在天上」之称。

    河中往来如织的面舫中,一艘尚无客人的舫艇上船倔忽见岸上站着两人招手,忙挥桨驶去。这船娘年方花信,风姿绰约,目睹首先登艇的是一紫衣俊美少年,不禁眉目传情,微微巧笑。紫衣少年面上一热,装做未见,道:「我们要到桃叶渡口潇湘院去,你慢慢的摇就是。」船娘立时目露幽怨,低应了一声「是」字,荡桨驶离河岸。

    这时,忽有一条人影,疾如凌空灰鹤,向这艘画舫篷顶落下,悄无声息伏在蓬顶。船身只微微一沉,紫衣少年与中年商贾均蒙若无觉。中年商贾道:「少东,你去潇湘院为了何故。」

    紫衣少年微笑道:「走马章台,逐情声色,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何能免俗。」中年商贾闻言不禁皱眉愕然。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便自凭栏眺望秦淮河景色,只见面舫来往如织,灯光钗影,弦琶箫笛扣着轻妙歌声,簧韵飘渺,如在天上,不禁沉浸神往。片刻,画舫已抵桃叶渡,只听船娘娇声唤道:「公子,到啦,快去相会香玉姑娘。」

    中年商贾不禁一怔,踏步跨出舱外,给了船银,正想动问,却见紫衣少年巳自登岸而去,话到口边复又咽回,急急赶向紫衣少年身后。潇湘院中自有一番旖旎风光,画栏曲院,朱帘深垂,灯如梦幻鬓影隐约,燕语茑声,身入其境,不由意乱神迷。

    鸨儿迎着引往一间陈设雅致的客厅,捧上香茗。紫衣少年微笑道:「风闻潇湘院香玉花魁,在下愿求一见。」说着取出一锭十两纹银赏与鸨儿。

    有道是钱可使鬼推磨,鸨儿谢了一声,推下一脸谄笑道:「怎敢当此重赏,小的就去请香玉姑娘来。」转身急急趋出厅外。须臾,鸨儿领着一个绝色美女走入。

    这香玉姑娘瓜子脸庞,眉似春山,瑶鼻樱唇,双瞳剪水,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裙,轻颦淡笑,媚而不冶,清丽脱俗,使人一见不由心底生出逗人怜爱之念。中年商贾识趣立起,笑道:「少东与香玉姑娘谈谈,在下另择一位打发枯寂,不扰二位,在下告辞了。」与鸨儿使了一个眼色退出。

    紫衣少年谈风花雪月,畅论琴棋书画,手指壁间的山水墨宝细加品鉴。香玉是个女中校书,吐属不凡,答应如流,更独具慧眼,但觉紫衣少年潇洒中不脱闺秀气质,不禁暗暗纳闷,但阅人千万,紫衣少年是个绝上人品,芳心已自暗许。

    一个时辰过去,紫衣少年忽从怀中取出一把摺扇,面页唐寅花卉,请香玉在底页题字留作把玩。香玉盈盈一笑道:「涂鸦见笑,不如藏拙。」

    紫衣少年坚请再三,香玉推辞不脱,嫣然一笑道:「贱妾只好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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